可见她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照顾,看来倒是没有白费。
钟日章接着吩咐她,“今儿个是休沐日,你推我上父王、母妃那里,我想去向他们请安。”自他重伤以来,就一直躺在床榻上不曾下床,也无法去向父母问安,如今打造了这木制轮椅,便可方便四处行走。
见他有这份孝心,梁宛儿倒也乐意推着他出去,来到房门口时,这才赫然发现门坎竟不见了,她方才进来时也没留意到,这会儿才发现。
钟日章明白她定是注意到了门坎的事,回头略带得意的朝她说道:“我吩咐人把这寝院里里外外的门坎都给拆了。”
梁宛儿忽然想到一件事,“那父王和母妃那里的门坎呢?”
钟日章神色顿时一僵,他忘了除了他的院子,王府里其它的院落也都有门坎,他不愿被人抬进抬出的,那样有损他世子的威仪,正考虑着要不要取消前去向父母请安的事时,便听她说:“要不咱们去水榭那里,然后让厨房准备一些吃食茶水,再去请父王和母妃过来相聚。”
听见她的提议,钟日章立即欣然颔首,“如此甚好,就这么做吧。春雅,派人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准备些父王和母妃爱吃的糕点和茶水,再去请他们过去。”
“是。”春雅立即找了名婢女去办他交代的事。
待梁宛儿推着钟日章来到水榭,不久后厨房也送来果品和茶水,接着祈王和祈王妃很快也到了。
祈王的面容与儿子有几分相似,高大英挺,他为人寡言,与妻子感情甚笃,两名姬妾都是在成亲前所纳的,迎娶祈王妃之后便未曾再纳过妾室。
祈王妃看见儿子面色比先前好上许多,甚是高兴,深觉梁宛儿这个媳妇真是娶对了,这阵子有她照顾儿子,儿子不仅气色好多了,还肯出来走动,她不禁觉得这一切都是梁宛儿的功劳,对这个儿媳妇更加满意。
祈王夫妇坐下后,祈王肃着脸开口:“你找父王和你母妃过来有何事?”
对这个儿子,他向来都怒其不争,比起其它的两个儿子,老大钟日稹凭借着自个儿的本事高中了进士,如今外放为一州的知府,就连老三钟日观都在帮忙打理王府的众多产业,唯独这个唯一的嫡子,正事不做,镇日里游手好闲,四处玩乐,前阵子还把自个儿给摔成重伤,这往后还能不能再站起来行走自如都难说,为了这个儿子,这些年来他没少操心。
因为身为嫡子的缘故,父亲对他的管教最严厉,自幼钟日章便没少被他责罚,故对父王总是心存一丝敬畏,在他面前显得特别规矩。
“孩儿见今曰天气不错,已有许久不曾向父王、母妃请安,故这才在水榭设宴,请来父王和母妃。”
祈王妃满脸慈爱笑容的看着儿子,“你有这份心意母妃很高兴,昨日母妃询问过太医,太医说你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再养一阵子就能痊愈。”
祈王板起脸孔训道:“太医也说了,接下来才是最苦的,你往后还能不能行走,要看你吃不吃得了苦、受不受得了罪,若是你吃不了苦,就只能一辈子成为废人。”唯恐儿子不争气,所以他这番话说得很重。
钟日章神色坚定的答道:“父王放心,再苦再难,孩儿也会咬牙撑过去。”
闻言,祈王脸色缓和了些许,“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好,待身子康复后,千万不可再同往日那般四处玩乐,届时让皇上给你找个差事,好好替皇上做事,知道吗?”
在两父子叙话时,祈王妃也没冷落梁宛儿,握着她的手,嘉许了她几句,“宛儿,你将日章照顾得很好,日章能娶你为妻,是咱们的福气,母妃盼着今后你们夫妻能和和美美的相守一辈子,待经历过这些事后,母妃相信日章定能知晓你的好,以后会好好待你。”
祈王夫妇各别勉励了儿子、媳妇一番后,祈王妃抓起媳妇的手交到儿子手上,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娶妻娶贤,唯有贤淑的妻子才能兴宅发家,宛儿是个难得的好媳妇,往后你可要好好疼宠怜惜她,别再辜负她,知道吗?”
两人的手被迫交握在一块,从他掌心上传来的温度烙到她的手心上,将梁宛儿的心给震了下,她有些尴尬的看着钟日章,想抽回手,可这时两人的手仍被祈王妃给抓得牢牢的,不好贸然抽回来,接着她讶异的发现钟日章的脸竟有些泛红,也不知是被太阳给晒的,还是……给气出来的?
因为王妃竟让她这丑八怪碰了他尊贵的手。
然而下一瞬,她察觉到他竟然牵握住她的手,她惊愕的瞪圆了眼,接着耳边便听见他朝祈王妃应道:“孩儿知道了。”
祈王妃很满意儿子的乖顺,再叮咛了几句话,便笑盈盈的与丈夫相偕离去。
祈王妃一走,梁宛儿便急忙收回了手。
钟日章睨着她,伸出手,恩赐般的表示,“本世子允许你能再握一下本世子的手。”
她的响应是给他一个白眼,他以为她很稀罕握他的手吗?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不满的瞪她。
她露出一抹假笑,“感激涕零的表情。”
“你这哪叫感激?”他又没瞎了眼。
“要不然怎么样才叫感激?”她虚心求教。
“母妃说错了,你哪里贤淑,说你顽劣还差不多,只会顶撞本世子,惹本世子生气。”
她嬉笑的回了句,“妾身这是为世子着想,偶尔生气有益健康。”
“瞎说。”明明如此不驯,可却教他日渐对她上了心。
看出他并没有真的生她的气,梁宛儿笑咪咪的拈了块山楂糕塞到他嘴里去,“咱们把桌上这些糕点都吃了吧。”
夏日的风拂过水榭底下的池水,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那风也吹得梁宛儿的心轻飘飘的,荡开了一圈圈刚萌芽的情愫。
第5章(1)
看着当初的一句戏言,如今竟要开始执行,梁宛儿不由得深深觉得,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有权有势好办事。
晌午时分,她在钟日章的吩咐下,推着他来到荷花池边,与总管找来要建造龙门的几个人商量着要如何打造龙门的事。
她站在一旁听他们商讨,很惊讶钟日章竟然能有那么多的想法,包括龙门的造型、龙身的摆设,以及五条龙要搭配哪几种颜色,除了龙之外,还有其它的装饰要如何设置等等。
对他那些创意发想,就连她这个来自现代的人都不禁感到佩服。
“嫂子,二哥这是要做什么?”
突然听见有人朝她问话,她回过头,望见是钟日观,怕打扰到正在说话的钟日章,她走到一旁才回答他,“你二哥说要打造一座龙门,让池子里的鲤鱼跳跃。”
“二哥总有些奇异之举。”钟日观笑叹。“像先前他还突发奇想,让人在一块板子上安装了小轮子,然后踩在上头滑行。”
闻言,梁宛儿很惊讶,这不就与现代的滑板类似吗?“后来呢,他练会了吗?”
钟日观笑道:“摔了个鼻青脸肿后便不试了。”
梁宛儿忍不住想再多了解一些关于钟日章的事,遂再问他,“你二哥还做了哪些奇异之举?”方才听他所言,他似乎还干了不少这类的事。
钟日观看她一眼,说道:“我记得约莫六、七年前,他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时他看上了一位花娘,为了替她庆贺生辰,他准备了上百只的纸鸢,在上头绑满了彩带,高高放飞,为她祝贺生辰,这事闹得人尽皆知,二哥也因此挨了父王一顿责罚。”
梁宛儿听完,觉得这放纸鸢跟放气球有点类似。“亏他居然能想到这种方法。”
钟日观见她听得饶有兴致,再提及兄长当年所做的一件风流事迹。
“有一次,他心仪一位舞姬,想替她赎身,可那舞姬心有所属,不肯让他赎身,他一怒之下便花重金买下了那整座青楼。”
为一个舞姬买下一座青楼?梁宛如原本有些咋舌,但看了眼钟日章,又觉得以他那张狂的性子,干出这种事又似乎是理所当然。
“然后呢?”她好奇的问。
“那舞姬不肯从了二哥,差点服毒自尽,后来二哥约莫是觉得无趣,便没再理会那舞姬和那青楼的事。”
闻言,梁宛儿微微皱了下眉,心中并不赞同他的行为,不过对他最后并没有依仗着身分强占那舞姬稍稍赞许了下。
钟日观见她似乎对兄长的事颇感兴趣,接着又再提及另一件事。
“还有一次,他为了讨安阳王的女儿欢心,耗费巨资,命人打造了一座巨大的齿轮,然后在上头做了一个转盘,转盘上安放了一匹木头做的马,再命人绞动铁链带动齿轮,好让马儿旋转。”
听到这里,梁宛儿吃惊的张着嘴,这不就是现代旋转木马的概念吗?他竟然早就想到了。
下一瞬,她忽然联想起钟日观刚才所说的几件事,不管是在木板下安装轮子,或是利用纸鸢来替人庆生,还是旋转木马,都与现代的物品相似。
她一念闪过,难道说……他也是穿越过来的?!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时,钟日观突然低声说道:“嫂子可知道1一哥当初是怎么受伤的?”
她摇头表示不知。
“那时嫂子,我是指前任世子妃刚出事不久,二哥心情烦闷,邀几个朋友跑到山上,还带了个木制的箱子,然后他便坐在箱子里,顺着山上长满草坪的斜坡往下滑,半途那木箱撞上石头碎裂开来,他滚落山谷,这才受了重伤。”
梁宛儿惊愕的瞪大眼,这不就是现代的滑草吗?难道他真的跟她一样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
不过这些事都是在他受伤之前所发生的,也就意味着他若也是穿越人氏,应当是在好几年前便穿越过来,怀着这样的疑惑,她试探的再询问钟日观,“你二哥他以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嫂子指的是什么?”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例如他的言行举止,是不是曾有哪段时间让你们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或者是他原先的性子并不是这般,而是后来忽然有了转变?”她想依此来推测,他是在何时穿越过来。
“听你这么说……”钟日观沉吟的想着。
梁宛儿有些紧张的等他的回复,没留意到钟日章在叫她。
钟日观突然说了句什么,但他声音太轻,她没听清楚,遂上前靠近他一步。
“你说什么?”
钟日观再低声说了句话,但那声音仍是含糊不清,她没能听明白,不由得把上身微微向前倾,让他再说一次。
这次钟日观略略提高了音量,“我说我暂时没想起来,这事对嫂子重要吗?若是重要,待我回去再仔细想想。”
这时,已连唤了她好几声的钟日章,见她一直对他的召唤听而不闻,不悦的扬高声调朝她吼道:“梁宛儿,你还不快给本世子过来!”
她这才听见他在叫她,扭头对他说:“你等一下。”然后回过头对钟日观说道:“好,你若是想起什么再告诉我。”说完这才走回钟日章身边,发现他已同总管带来的那些人商谈完事情,那些人早已离开。
钟日章满脸不悦的斥责她,“方才我连唤了你几声,你竟然都置之不理。”
“我在跟三叔说话没听见。”因为是自己没听见他的呼唤,故梁宛儿耐着性子解释。
“你同他有什么话好说,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向钟日观打听他的事,便敷衍的回答他,“也没什么,只是闲聊一些家常。”
钟日观也过来解释,“二哥,嫂子才刚嫁进来没多久,我同嫂子只是闲聊几句王府里的事,还提了些二哥以前的事情。”
钟日章在气头上,不假辞色的喝斥他,“我的事要你来多嘴。”
梁宛儿不满他这种态度,劝道:“三叔是好心告诉我那些事,你又何必这样。”接着她看向钟日观,示意他先走。
钟日观离开前,温声道歉,“方才是我多事了,请二哥别介意,我还有事要出府去,先走一步。”说完才旋身离去。
钟日章恼怒的瞪她一眼,“还不推我回去?”
梁宛儿实在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脾气,不过是没听见他叫她而已,也值得他生这么大的气吗?
回到寝房,钟日章气还没消,沉着一张脸训斥她,“三弟是你小叔子,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避嫌吗?”
“我跟他只是闲聊几句话而已,又没怎样?”他那一脸抓到妻子爬墙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年头女子除了丈夫,都不能跟其它男子说话吗?
“闲聊有必要站得那么近吗?你都快靠到他身上了!”
梁宛儿有些错愕,“我只是没听清楚他说的话,靠近了一些而已。”
他怒目警告她,“你是世子妃,一言一行皆要端庄有礼,更不可对其他男子那么轻率随便。”
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哪一点轻率随便了,只是说个话而已,就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她很无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他了,既然两人对这件事没有共识,她也懒得再多解释,转身就走了出去。
见她一语不发的便往外走,钟日章不满的追问:“你上哪去?”
她丢给他两个字,“茅厕。”
钟日章气得牙痒痒,每当她不想待在他身边时,就会搬出一大堆理由借口,该死的,是他太放纵她了,才会让她越来越大胆放肆,无视于他。
走出寝房的梁宛儿在听了翠眉所说的一句话后,瞪直了眼,不敢相信的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奴婢说方才世子怕是在吃醋了。”
“他有什么醋好吃?”她一脸莫名其妙。
翠眉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奴婢猜想兴许是世子瞧见世子妃方才和三少爷太过亲近,这才一时醋劲大发,但这也意味着世子很在意世子妃您,这可是好事,待会世子妃去向世子说几句好话,哄哄世子,相信世子就不会再生气了。”
梁宛儿狐疑的望向绿娥,征询她的意见,“绿娥,你觉得呢?”
绿娥出声附和,“奴婢也觉得翠眉说的没错,世子适才看起来确实像是打翻了醋坛子。”旁观者清,这阵子来,她多少看出世子对自家主子逐渐有了好感,甚至先前为了世子妃还惩罚了他的侧夫人,由此也可见世子妃在世子心中早已占有一席之地。
听绿娥也这么认为,梁宛儿摸着圆润的下巴,仔细把刚才的事情回想一遍,然后定格在他大怒指责她的话上——
“闲聊有必要站得那么近吗?你都快靠到他身上了!”
她这才霍然省悟过来,原来他生气的是她跟钟日观靠得太近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