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出去时,他只捕捉到周筠奔离的最后背影。她在这里多久了?从哪里开始看的……天吶!
“执行长,时间到了。”Jason从另一头走来,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
“没时间了,你必须立刻到前面去。”他再次催促。
邹昶伦紧锁着眉头看向左方的Jason,再看向右方早已失去踪影的周筠,双拳紧握,一阵混乱。
“那该走了,开幕时间不能延误。”一只手自然的挽起他,Kandy就站在他身边。“你得要有个女伴。”
“呃……快走吧。”Jason自然觉得怪异。那位周小姐不是才是老板今晚的女伴吗?但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实在没办法顾虑太多。
而此刻的周筠,正不顾一切的往外奔去。
梦醒了!她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不是谁的错,只不过是两个错误的人有了一场错误的相遇罢了。
她知道昶伦不会属于她,一直身在五光十色世界里的他,怎么可能会适应她这种索然无味的女人?但是她依旧决定相信他,她总是表现得如此真心,因此她不想再去质疑梦寐以求的男人、推拒渴望的美好恋情,然而这一切却在她终于下定决、心后被摧毁了。周筠一路跑离后台,跑进了一楼会场,直直撞上那个守候她已久的男人。
“周筠?”正在处理菁品展场事务的余伟丞被她撞得有些踉跄,“啊……妳怎么……”
她抬首,满脸是泪。
他皱起眉头,下一秒,大胆的紧紧拥住她。
“我说过,我不愿妳受伤。”
周筠没有挣开他,只是泪流满面的偎在他的胸怀间。不管他是谁,至少都不会再让她哭泣了……
第九章
天气变暖了,屋外盆栽们吐出新芽,周筠换上春装,不疾不徐的出了门,到了楼下,余伟丞已经在那儿等她了。“早。”他用笑容迎接她。
“早安。”她温婉一笑,挨在他身边走着。
他们一路从巷子尾走向巷子口,看到两人身影出现,远远的,早餐店老板就赶紧拍拍正在烤吐司的老伴。“老婆,妳看妳看!”
“哎呀,还是那个人喔?”老板娘一脸的忧叹,“之前那个帅小子真的不见了喔?”
“应该是吧,都消失好久了。怎么好端端的,说分手就分手?”老板不知道在为谁可惜,“那天上午还好好的,两个人不是手牵手?结果隔几天之后,就只有她一个人出现,鼻子眼睛都红红的。”一直到最近,又出现另外一个男生陪伴她。
“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老板娘切了一声,“要我就选那个帅哥,人又帅个性又不差,穿的都是名牌,好小子一个。”
“嘿,老婆一向眼光好。”拐了个弯,老板不忘称赞自己。
“哼!你老娘这辈子眼光独到,就嫁给你时瞎了眼啦!”两片吐司啪的跳起,老板娘利落接过。
几个零星的客人暗自窃笑,门口也走来了他们正讨论着的人。
“钦!周小姐早啊!”老板瞥了余伟丞一眼,随便应付一下,“今天要吃点什么?”
“巧克力厚片吐司。”
她的声音比以前微弱很多,自从帅小子消失之后,她再也不再点萝卜糕或是任何汉堡了。
“好好!”老板重复一遍,这部份是老板娘负责的。
他们偷偷看着余伟丞。这小子最近常来接周小姐上班,但从不点早餐。
“下次我带早餐来给妳吃。”余伟丞低声说:“这种摊子不干净。”
“啊?不会啦。”周筠虚应一声,继续出神。跟昶伦分手已经两个月了吧?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快忘记他了,但是每次来买早餐时,总会下意识的避开过去他们吃过的食物。
真的忘记他了吗?她苦笑。究竟该怎么忘记那个深深刻划在心上的人?
她不怪任何人,事实上还很感谢Kandy敲醒了执迷不悟的她。
她说得没错,她凭什么认为邹昶伦会为了她停留?他身边围绕的都是名媛、模特儿、辣妹及美女,在澳门时他能看得见她,已经是很难得的一件事了。
结果他们还有机会相遇、重逢,甚至展开了让她不可自拔的爱恋。
虽然傻,但是她不后悔,跟昶伦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甜得让她永远难忘。
开幕晚会上,她缺席了,但是并没有造成任何的意外,因为邹加伦还是公开出现,为大家介绍Mystical百货,郑重剪彩,站在他身边的,正是Mystical百货的亚洲代言人,名模Kandy。
那晚,余伟丞请人代班,直接送她回家,她没让他上楼,自己一个人倒在被窝里,哭得好惨。看见电视报导Mystical百货的开幕,看着镁光灯下的邹昶伦及Kandy,她真的深深体会到,什么才叫做郎才女貌。他喜欢的是那种女人、那样的世界、灿烂的生活,而她太闷了,无趣乏味,诚如Kandy所言,她之所以能让邹昶伦暂时停留,不过是因为他从未遇过像她这样的女人。
就像油腻的大餐吃多了,喝杯无糖绿茶会意外的清心解渴。
她就是无糖绿茶,一般人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当主餐的。
哭到天亮,没有来电、没有敲门声,又等了一个周休二日,还是没有等到邹超伦一通电话,她终于不再等待,又哭着把他的东西全部收拾装箱,请余伟丞帮她载还给他。
放彼此自由。她只留下这样的字条,她要放他自由、让他飞,因为她压根不该将一只老鹰囚禁在金丝雀的笼子里。
她可以想象他再度寻芳猎艳的模样,他笑着的时候眼睛微微瞇起,凝视着对方时会让人小鹿乱撞,但是她已经会分辨他眼底的笑意是真还是假,当他打从心底开心时,他的眼睛会全部瞇起来,会咧嘴而笑。在绚斓的世界生活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而她只不过是山中的湖,当他带来的涟漪平息后,她又是一片宁静。有个人已经愿意守护她,不在乎一切持续爱着她,这次她想选择一个爱她比较多,而且也不会再让她心碎的男人。
她考虑跟他交往看看,在小余身边,她可以感受到安定与宁静。
他们连袂进出一星期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事情的发展,业务部同仁用手肘撞撞余伟丞,那是属于男人间的恭喜。
周筠跟邹昶伦的事情尘埃落定,开幕当晚的事谁也没多提,她红肿着眼来上班时大家也不说话,默然用行动支持她,陪伴她走过那段低潮期。小玫安排了一堆聚餐,小卡负责提供零食,男同事负责约看电影,把周筠的时间填得满满的,不让她有心思跟空闲想起那个人。
最终大家都认定,小余才是最适合跟她在一起的人。
“进展得不错嘛!”小玫又在转笔,挑了挑眉,“一起上班哟!”
“好甜蜜喔。小余总算等到了!”小卡咯咯笑。
“我们还只是同事,妳们别瞎起哄。”周筠勉强一笑,夹带着依旧挥不去的悲伤,东西放下后就先到茶水区倒咖啡。小玫盯着她的右手,立刻拿了杯子跟上前去。
“确定要跟小余交往了吗?”她私底下问话都很直接。
“……”周筠顿了一顿才说,“应该是吧,我只是在适应,准备好的话,就会跟他继续交往。”
“是喔,还忘不了他?”他,指的当然是邹昶伦,但是大家现在都不敢明讲。
喉头一紧,周筠悄悄地做了一个深呼吸,拿起咖啡壶斟满一杯咖啡。
咖啡很香,她想起跟邹昶伦同居时,他总爱在假日清晨泡壶咖啡,香气四溢,让她很难继续沉睡。
他泡的咖啡相当可口,先磨豆、再过泸,煮出来的咖啡滴滴香醇。
“我忘不了他。”她幽然道出,眼泪瞬间跟着滑落,“我没有办法忘记他,他简直刻在我心上了!”
“看妳的手就知道了。”小玫赶紧抽过一张粗糙的餐巾纸,想让她拭泪。
周筠闻言,看向自己的右手。戒指依然戴在她的手指上,她……拔不下来。
她试了好几次,每次都在天人交战,心与身体在对抗,好不容易终于拔下来了,搁在盒子里准备还给他,却会在夜半惊醒,梦见自己手上的戒指消失,然后她会爬到客厅把盒子拆开,疯狂且慌乱的戴回去。最后,她总是跪在地上,看着在月光下发亮的戒指痛哭失声,为自己的怯懦、自己的无能、自己的跳不出泥沼而难过。
“我好没用对不对?爱着一个可能已经把我忘记的人。”周筠抽抽噎噎的止不住哭声,“可是我真的好爱他,早在澳门时……我第一眼就知道自己会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
就算知道只是一时好玩,知道他们不会有真感情,知道眼前的男人只是为了跟她上床她都愿意―就是因为她喜欢他啊!
小玫赶紧抱着周筠。这里是公共区域,实在不该在这儿放声大哭,所以她索性拉过她,搭乘电梯到顶楼去。
她推开顶楼的门。
站在三十五层楼的大楼顶端,望着城市的水泥丛林,周筠突然觉得心旷神怡。
顶楼风很大,一阵又一阵刮来,昂首是蓝天白云,低头是方块车阵,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周筠的泪水稍歇。
“心情不好时,我就会来这里。”小玫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来一根。”
“不是要距离大楼十公尺外才可以抽吗?”她们好像还在大楼范围里耶。“拜托!这里那么空旷又四下无人,现在不抽等什么时候?”小玫拿出一根递给她,“何况失恋的人最大,妳不知道喔?”
周筠颤抖的接过,含在嘴里,小玫利落的先为她点烟,再为自己点燃。有别于小玫轻松的吞云吐雾,周筠深吸一口,立刻被呛得岔气,咳得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小玫大笑起来,“很难受吻?妳一开始不能吸太大口啦!”
她皱眉看着手中的烟,再看向小玫又轻松的吐出白圈。
“抽这个心情真的会比较好?”她质疑。
“跟妳的心情很像吧?”小玫忽然挑了抹慧黠的笑,“既苦涩又难受,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反而弄得满身伤。”
周筠望着她,眼泪再度被逼了出来。
她拿着烟的手不停抖着,硬是凑近唇边,小小的吸了一口……鼻尖的酸楚席卷而来,她无法抽烟,蜂首埋进了双膝之间,痛哭失声。
“唉,妳真的能这样深爱着一个男人,然后再去跟别人交往吗?”小玫用力吐出一个烟圈,“别再次伤害了自己,又伤害了别人。”
“我好想他……”周筠呜咽说着,语不成声。
“他已经忘记妳了!我不是说他不好,他绝对是个完美的情人,但是只限于一夜。”小玫摸摸她的头,“我没问过开幕当天发生什么事,但是他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他已经满足了……他成功获得我的心,知道待在我身边不是最后的终点,他只是个过客。”Kandy提醒了他们两个,昶伦选择热切的吻她,代表着她并没有那个魅力让他完全专一。
“你们吵架?”小玫的好奇心始终未曾被满足。
周筠摇摇头,哽咽的说出当晚的一切,从Kandy对她摇话开始,直到她亲眼听见Kandy对昶伦说的话,看见她黏在他身上挑逗他,乃至于激烈的拥吻。
小玫闻言,却皱了眉,捻熄了自己的烟,也接过她在指尖颤抖的烟。她可以体会周筠的不安与缺乏自信,但是听完她的说法,邹昶伦好像没有那么的……无情?
周筠很单纯,傻到不知道男人的血液一次只能供应一个地方,被像Kandy那种辣妹在身上磨赠,又是旧情人,有几个男人能够克制得了?所以一时的激吻不能代表什么,更不表示他不爱周筠。更何况,是谁先吻上谁的?周筠根本不确定。她觉得应该跟周筠解释一下这可能是场误会,但是邹昶伦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找过周筠,似乎又问接证明了Kandy的理论。
小玫抚着她的头。这样也好,周筠不适合那样的男人,邹昶伦喜欢香艳刺激的生活,就不该到山中的湖间去破坏静谧。
“早点忘了他,把戒指还回去吧。”她拍了拍她,“小余还在等呢。”
周筠点着头。她知道小余的无怨无侮,也知道他深广的爱,更知道跟他在一起绝对比跟昶伦在一起安心。
但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好痛好难受?为什么泪水还是不停流?
洛杉矶
屋子里异常安静,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但大家均不发一语,只是互相依偎着,期盼一丝温暖。好不容易,楼上传来了脚步声,邹昶伦第一个迎上前。“山姆,情况如何?”他满脸担忧的问向有着灰白胡子的老者。
“还好,只是一次小病发。”老山姆紧皱着灰眉,像在责备他们,“是谁让他喝酒的?不是说过不能喝吗?”
“昨天他生日,只让他喝了一点……”邹昶伦面有难色的回着。
“一点都不行,别忘了他才动过手术!”老山姆疾言厉色,“以后一滴酒都不许让他喝,即使和了水都不行!”
所有人赶紧点头,医生说的是。
“所以现在情况稳定了吗?”他再问。
“算是稳定了,但要密切注意,最好等他能下床行走时,再去医院做一次检查。”老山姆缓步往外走,“食物要清淡啊!”
“是的,我们会注意。”邹昶伦亲自送家庭医生离开。
众人松了一口气后,与邹昶伦神似的男人走了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肩。
“哥,爸应该没有大碍了,我看你要不要先回台湾去?”
“我放不下心,昨天才喝一小杯酒,立刻就发作……”他拧着眉心,很难想象看起来一直都健康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倒了下去。时间就在Mystical百货台湾区开幕夜当晚,父亲在厨房突然倒下,脸色发青、口吐白沫,幸好那时在家的妹妹及时施救,用CPR挽回父亲一命。
病因是严重的心肌梗塞,必须立刻动手术,医生不讳言的告诉他们,父亲有颗脆弱的心脏,跟失去弹性的动脉,还有塞满脂肪的血管。
这是几十年来奢华生活的代价,大鱼大肉,把他的健康消耗殆尽了。
昨晚父亲生日,妹妹拗不过他的苦苦哀求,偷偷让他喝了一点点酒,谁知竟又马上病发。
“都是因为我给他喝酒的关系。”美丽的妹妹一脸歉意,“爸说他很想喝,所以我才……我真的以为只有一点点没关系的!”
“不谈这个了,爸没事就好。”邹昶伦赶紧以笑容安慰妹妹,怪谁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父亲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