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么会摆架子?就算是城主,不也只是个挑食的小男孩?他究竟了不了解他娘亲的苦心?为了他这个儿子,她看得出城主老夫人已经花尽心力,否则又怎会命童总管大老远的前往京城,寻找厨子回来?
不,她一定要看看,那个不识他人苦心的顽皮小孩,是长成什么嚣张模样!
“圆圆啊,别生气了啦,他是主子啊!”周大婶看她那副难受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安慰她,谁教她天生就一副让人想呵护疼惜的模样?
“对啊,他是主子,我们做下人的又拿他怎么办?”莲花亦感叹地自怜起来。
僵硬的唐圆圆只好挤出一个扭曲的笑脸,道:“大家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看开了’,我有事,先走开一下。”
说完,她就消失在厨房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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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牙儿般高高地悬挂在暗夜的天际,淡薄的月光几不可见,而星星在静阒的黑暗之中格外地显眼。
满肚子火的唐圆圆,由内苑蜿蜒的石子路转进一处竹林里,这是她第一次来到“瀚阁”的范围内。
或许这里从来都没有人会像她擅自闯入,所以附近都没有护卫看守,她很容易的就走进来了。
唐圆圆挽着裙摆缓缓靠近瀚阁的院门,意外见到里头的砖墙都是用雅致气派的大理石所建成,她不禁在心里想着,身为一座北方重要军城的城主,住在这种房子是很搭配没错,但她就是很难将如此充满阳刚味的住所,与一个应该才十岁左右的挑食男孩兜在一块。
本来,她很同情城主,毕竟年纪小小就丧父,要扛起世袭的城主一职,保家卫国。但一想到他那过分目中无人的行为,她简直就想代他的娘亲好好教训他一下。
她现在心里的一团火,全都是因为他连一个机会都不给她!好吃也罢,难吃也罢,他至少也要尝过后才能定夺,而不是碰也不碰就让人撤走!
可是,偏偏她敢怒不敢言啊!
唐圆圆努力的说服自己,城主有严重挑食的毛病,她当然该放下过往的自信,对任何挫折有心理准备;况且,她也不可能跟城主动手?以长欺幼多难看……
她只是打算偷偷看他一眼就好,只要看到样子,她就多一个去猜测他喜欢什么料理的方向。
正在此时,她突然发现有一个高大的身躯由侧门走出来,穿过了院子走进瀚阁的屋内,这宽厚的身影使唐圆圆觉得莫名的眼熟。
思索了一会,唐圆圆立刻瞠圆了美眸,许久后才如同受到极大震撼似的闭上,只听得见自己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赶紧捂住嘴,深怕一不小心就让心脏从嘴里蹦出来了。
天啊,怎么这个狂妄的男人,会在这里出现?这里不是城主住的院落吗?
她可不会认错人的,尤其是他那张看来随和,但其实挂着冷漠神情的脸,还有那种目空一切的傲视眼神,都明确的告诉她,他和当日那个骑马险些撞上她、还羞辱她的臭男人——绝对是同一个人!
圆圆,别紧张,别紧张……
对,她现在才没空管他为什么在这里出现,反正遇到他,一定不会有好事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城主,看看究竟是哪个顽皮小孩,不欣赏她的包子!
正当唐圆圆想退出去,寻找目标人物时,忽然有一个身形修长纤细、穿着一身火红薄纱的女人,款摆腰肢地移了过来。
这使唐圆圆停下了原本想继续寻找城主的脚步,在不远处的凉亭躲了起来,她的脚像是被钉住般,动也动不了。
这个瘦巴巴的女人是谁?这时间穿成这样,她每移一步都可以看到大腿呢!
红衣女子轻轻叩门,她敲的正是邢瀚禹进入的地方。
哼,都入夜了还登门找男人,他们的关系是什么也不用猜了,她肯定是那个男人的女人。
想着想着,唐圆圆用力摇头,制止自己的思绪。
好奇,她只是是好奇而已,才不是关心那个男人!
“城主,我是红羚,请开门吧!”那女人在邢瀚禹房外叫喊着。
她是来找城主的?唐圆圆再次注意起来。
那个叫红羚的女人找的是城主,难道城主也在那间房内?真是奇怪,莫非那个男人是城主的什么人?
他生得这么高壮,想必是个练家子,上次见到他身后还有很多跟班,莫非他是城主的近身护卫?
正当唐圆圆在思考这无数的可能时,门被打开了。
出来开门的,正是换上便服的邢瀚禹。他没有欣悦的表情,只有淡淡的微笑。
“城主,红羚好想你,你多久没召见我了啊!”红羚马上嗲声嗲气的投进邢瀚禹怀中。
“现在不就找你了吗?进来吧。”
“谢城主。”然后两人便进房去,关上房门。
这一幕,令唐圆圆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要不是她正扶着柱子,她肯定自己一迈开步就会立刻昏倒。
城主,城主?!那个在城里叫她“肉丸”的可恶男人,就是城主邢瀚禹?
城主不是一个小男孩,而是一个大男人?!而且他不是其他素未谋面的男人,而是跟她有段“过节”的男人!
她在心里哀号了几声。她唐圆圆,实在是何其悲惨,难道……她跟北方八字不合?从来不曾与人结怨的自己,一出门就跟新主子结上梁子……
这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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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工不干?”
这一声惊呼,集合了厨房内外十数人的声浪,差点震得唐圆圆耳膜破掉。
“事情都过两天了,我还以为你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原来……你这孩子真想不开啊!”厨子老周叹气。
“也难怪圆圆这样,试问一个厨艺这么好的年轻女孩,怎能忍受这种屈辱?”周大婶附和。
唐圆圆心虚地苦笑一下。他们只说对一半啦,但她想辞工不干的另一半原因是怕了那个邢瀚禹。
别说笑了,上次那么一闹,瞎了眼都感觉得出来邢瀚禹看她不顺眼,一旦被他发现原来她在他家里做厨娘,说不定他哪天心情不好,就拿她开刀。
当唐大同知道新主子原来就是他光看就怕的男人后,立刻同意姐姐的决定。
他早就说了嘛,这种气势看上去就不像一般人的男人,少惹为妙,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走衰运,竟就这么碰上了。
“唐姑娘,厨子们告诉我你想辞工,这是真的假的?”接到消息的童总管,急急赶来。
“是真的。童总管,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没有……”
“为什么?是我们的福利不好吗,还是你想家了?”
“不……那是因为、因为……”面对有“知遇之恩”加上“救饭馆之恩”的童总管,唐圆圆不禁结巴起来,一向不会说谎的她,无法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是因为城主让你吃闭门羹吗?你不必在意的,问题不在你身上,是主子的坏习惯而已……”
“我了解……”她的心虚更加扩张。本来她想对众人言明原委的,可是她和邢瀚禹之间那场尴尬的争执,实在太难以启齿。
“唐姑娘,你可不能说走就走啊,你这么走了,我怎跟老夫人交代?就怕老夫人一个不高兴,要我滚蛋怎么办?”童总管搬出老夫人的名号来。
“不、不会吧?你可是劳苦功高的总管呢,老夫人她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就将你辞退吧……”说归说,因为于心不忍,唐圆圆动摇了起来。
她怎能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而害了对她如此和善的童总管?
“谁知道主子的心是怎么想的,气起来再多劳苦又何用呢?”为了要留住唐圆圆,向来作风光明的童总管也不得不用苦肉计了。
他早就看出这个女孩是个重情义、能为别人牺牲自己的人,他相信她在情义的牵绊下,不会说走就走!
“哎,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哼,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城主不好,他瞧不起人,没事就想用权威来吓人‥…”唐圆圆咬牙切齿地碎碎念起她对城主的不满。
“童总管,圆圆她是在说城主吗?”厨房内众人听着唐圆圆没头没脑的指责,都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邢瀚禹虽然身为军城之主,平日一脸严肃,但他从来不会瞧不起人,也不会动用权威去欺压他人。
童总管摸摸后脑,摇摇头。“……唐姑娘她什么时候见过城主了?”
“没有吧?”众人再度面面相觑。
邢瀚禹从来不在厨房出现,唐圆圆应该也没机会见过他。
“唐姑娘,唐姑娘!”童总管唤回她的注意。“请你再考虑考虑吧,别轻易放弃啊!”
“那……好吧,我再考虑一下。”
面对大家的依依不舍,还有那好几束对她充满期盼的目光,她的心又如何能硬下去呢?
唉,她一定要好好想想才行……
第四章
军事城镇所具备的部落组织规模及骑射能力,是边防战役中主要的依赖根据。军城中的城民因善骑射,且平日训练也足够,所以虽然不占国家正式兵员名额,但当一有战事,便能自备鞍马,与边兵共同作战。
刚经过了一场与匈奴军的战事,男儿们凯旋归来,朔方城又恢复如一般大城的繁华平静。
身为统领军将的邢瀚禹,自然也回到了平日休息的瀚阁。
瀚阁外有个活水池,流水清澈,生生不息,四周植着竹树,再加上以大理石为主的建材,因此即使是炎炎夏日,一旦有微风吹拂,瀚阁便能舒爽清凉。
坐在书房内的邢瀚禹,正悠闲地练字。
别看他是一名武将,其实他的书法修为亦不错,身为皇族的远亲,在他小时候还曾是宫中太傅的学生呢。
“爷,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跟你说。”走进房内替邢瀚禹沏茶的宇文,面带难色地看向主子。
“有什么事是我不该知道的吗?”邢瀚禹淡淡地说。
宇文是他从小到大的贴身随从,对事情轻重很有分寸。如果是正事,他早就禀报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吞吞吐吐?
“童总管叫我告诉你,老夫人要绝食。”
“娘亲要绝食?!为什么?”穿着深色衣服的邢瀚禹听见宇文的话,立即丢下手中的毛笔,凝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从京城新请来的厨娘要辞工离开,老夫人舍不得,想用绝食去感动她,让她留下来。”
“有人要辞工离开就让他走,闹什么绝食。”邢瀚禹英俊的双眉挑起,对事情的起因心里有了个谱。
他是挑食,但从来没有绝食,当他觉得食物能吃进肚时,自然就会把它们吃下去。娘亲年纪不小了,即使想威胁他,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听说那名厨娘一直煮不同的菜给老夫人,但老夫人却说,那厨娘一天不放弃辞工,就一天不肯吃饭。”连宇文都对那名厨娘非常好奇。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得老夫人的心?
“哼。”邢瀚禹步向门口。“我倒要去看看。”
宇文跟着邢瀚禹,来到老夫人的院落,他们没有让下人通报,便迳自走进去。
“老夫人,圆圆花了很多时间才做了这个豆腐羹,你要不要吃几口?”一把娇软的声音,用哄小孩的语气向内喊道。
这声音似有几分耳熟,邢瀚禹幽深的黑眸闪过一丝意外。于是他加快脚步走上前去,赫然见到母亲房内站了一个衣服微脏的绿衣女子,正背对着他,而桌上放了几碟仍在冒烟的菜。
他缓缓走到她身后。“你是谁?”
被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一跳的唐圆圆,霎时转过身来。
“你、你……”当她见到背后挺拔的身影,竟然就是她一直想避而不见的邢瀚禹时,脸色一变,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是你?”邢瀚禹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孩就是在他归城那天,和他大吵一架的肉丸姑娘。
这个脸孔如苹果的圆脸女孩,怎会在他的地盘出现?
他那双黑潭般的眼睛好像要把她给吞掉似的,唐圆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扯谎道:“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她正想逃跑时,却被他一手擒住她的手臂。
在邢瀚禹英气十足的浓眉下,那双凌厉的眼正盯着她,而他的薄唇此刻亦正不悦地抿着,一副冷酷、不耐的模样,他轻哼一声,道:“你把我当傻子吗?”
她以为装傻,就能从他眼前蒙混过去?
“不敢。”她勉强地笑了一下,表情明白的写着不安,与上次见面时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模样差得远了。
邢瀚禹眸中闪过一丝明了。
她终于怕他了?大概知道他是这里的主人,所以非得听从他了吧?
“原来姑娘要找的地方,就是我的府第。”他故意地说:“如果你肯虚心一点的话,早就到了。”
唐圆圆别开脸,口服心不服的轻声地道:“爷,上次的事……请饶恕奴婢的无礼。”
他还敢这样讥笑她?如果不是他嚣张傲慢,还误以为她是勒索的无赖,她会沉不住气吗?
邢瀚禹眯起鹰眸。她自称奴婢?莫非她是新来的丫鬟?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她以为他会因为上次的事而作弄她吗?他才没有那个时间。
“谢谢爷。”她想退出房外,无奈又被他叫住。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唐圆圆。”她嘟着嘴,不情愿的说。
“很不错的名,与你非常相配。”圆圆,还真是人如其名,圆圆润润。
“你——算了。”唐圆圆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然后低垂螓首,连气势也弱了一半。
“瀚禹,你来了?”老夫人听见儿子的声音,欣喜地迎出来。“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还不是听说娘亲要绝食的事。”邢瀚禹扶母亲坐在桌旁。“不过是小小的一个下人,娘亲何必为她坏了身子。”
“原来是为了此事。”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瞧了唐圆圆一眼。“我的确为了那位厨娘忽然要离开的事感到伤心。她手艺不但好,跟我也很投缘,我不希望她就此辞工。”
一旁的唐圆圆无辜的眨着眼,对这位老夫人真是束手无策,可她不能眼睁睁看老夫人绝食啊!
她要离开,真有这么不可谅解吗?
“找别人代替她不就得了。”邢瀚禹十分不以为然的皱起了眉头,以朔方城的财力,找个新厨子应该不难。
“有些人,是可遇不可求。”老夫人没好气的瞪着儿子,然后笑吟吟的夹了口菜到他面前。 “中午了,你肚子一定饿了吧,快来吃,我吃不完丢掉了也可惜。”
唐圆圆闻言,倏地睁大了眼睛。这……老夫人是在帮她制造机会,让城主吃她煮的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