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师父终于成功栽种出四季芬芳的桂花,每次我行动,他都让我带一个桂花香囊,就是等我闯出名堂的时候,这四季都能闻得到的桂花香也会跟着我传遍江湖,爱花的暖香姑娘有所闻,必定会打探栽花者何人。”
“藉此寻出你师娘的行踪?”
沐温川点头笑道:“信里那句诗的下联是‘三分相思七分情’,是我师父对的。事隔这么多年,师娘当年再怎么气师父,如今气也该消了。师父他也不奢望什么,只是想再见见她,确定她过得平顺安好……”
“原来灌溉以三分相思和七分情意,才种得出四季香桂。”官朝海叹息道:“你师父真是傻……你师娘若知道你师父为了她这样傻,一定不会再生气的了。”
沐温川瞧着官朝海惆怅的眼神,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个该忘了的小姑娘……
他也傻,始终忘不了她,只能放心底。至于眼前这个飞天女贼……她性于急躁,本性纯善,几次相逢也算是很谈得来。想到她总是让他发笑,再加上她脸形小巧、杏眸灵动,不难想像她面罩下的容貌清秀,更别提她与他志同道合,一定会很支持他的侠盗身份。也许如师父说的,可以考虑将她拐来……
想到哪里去了!沐温川猛然一惊,连忙甩去脑中杂念。“飞天女贼,我会将这信转交给我师父,咱们是否──是否相约下次会面?”
官朝海一愣,心中怦然大跳!
“我是想,也许为了我师父师娘的事……”好吧,老实说,他的确希望能再次见到她……师父教他约她下次一起行动,他这个借口好多了。
“好啊。我回去也会帮你问问看暖香姑娘的事,也许又要转交什么信呢。”官朝海紧张的笑道。“不如,约在元宵那晚吧?”
“好啊,那就约戌时,一样在这儿会面。”沐温川也有些紧张。初次与女子期期相会,对象竟是她呢。“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六章
隔日一早,一辆马车候在官府外,就等官夫人上车。
“娘,天那么冷,你就别去了吧。”官朝海挽着官夫人的手劝道。“郭家庄那么远,绕过浊水村,还得走几里山路才能到呢,爹要是知道你一个人去──”
“娘哪里是一个人,这么多丫鬟跟着我,连六顺也跟着来,有什么好担心的?”官夫人安抚道:“况且郭夫人几番约我打马吊,我实在是盛情难却……”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打马吊。”官朝海埋怨道,教官夫人讪讪红了脸。
“小姐,你别担心,有我六顺跟着,不会有问题的。”
“就是托了你才不放心。”官朝海睨了眼伤心的六顺,又继续碎碎叨念:“镖局里大部分的人都跟爹北上护镖,龙腾镖局近日也是生意繁忙,就连钟大哥也负责护镖去了,否则有他护送你去,我还放心些。”
“连这种事都要麻烦人家,你真把钟傅当自家人看了。”官夫人揶揄道。“幸好你只是把他当哥哥看,不然端王妃介绍沐公于那么好的人选给我做女婿,要我拒绝,不知道有多难呢。对了,你可别忘了元宵那天要和沐公子──”
“娘,我看不如我陪你去吧。”假装没听见官夫人的话,官朝海不容分说跟着娘亲一起上了马车。
“咦?多你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作用?你这样就放心啦?”
“人多势众嘛。”官朝海携着夫人的手笑道。“万一有事,也许女儿比六顺更能保护你呢。”
“瞧你说这什么瞎话呢,你手无缚鸡之力,有事娘保护你还差不多。”
官朝海闻言,有些心虚的笑了。“六顺快启程吧,别耽误我娘打马吊。”
马车行经之处,激起一阵尘埃飞扬,滚滚砂尘掉落路边河中,浑浊不清的河水卷带着砂石汹涌而过,令人望之生畏,浊水村因此得名。
“浊水村近来不太平静,传闻有山贼行经此地,但要去郭家庄总得经过这儿,这就是为什么爹跟女儿都不放心你去郭家庄的原因。”官朝海一路上唠叨个不停,其实是深怕稍有空隙便会让娘亲有机会提起那个沐公子。“我啊,答应爹会好好照顾你的。”
“哎呀,好了好了,娘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常来的,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和郭家庄早年的交情……想当年你爹还没没无名的时候,要不是郭老太爷慧眼独具,看出你爹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才──”
正说着,忽然马车一阵颠簸,没有防备的官夫人往前一扑,险些摔倒,官朝海眼明手快抓紧了栏杆,立刻伸手拦住了官夫人。“娘,你没事吧?”
“没事,朝海,你没摔着吧?”官夫人慌张地抓紧女儿,此时外头又传来马儿的嘶鸣声,跟着马车又是一阵乱晃。“六顺、六顺!”
“先别出声,娘──”车帘被晃得掀了开,官朝海趁隙一看,外头竟来了几十个骑着马的大汉,团团将她们的马车包围住;他们扬着马鞭挥舞吆喝,拉车的马儿受到惊吓急着要奔逃,六顺和车夫驾驭不了,马车几乎要翻了过去。
马车内乱成一团,官朝海抓紧了尖叫连连的官夫人,皱眉道:“来者不善,难道真碰上了山贼?”
“浊水村山贼在此!”外头又传来了男人的吆喝声:“要命留钱!没钱留命!”
什么……竟敢抢劫飞天女贼?官朝海真是哭笑不得。“娘,你别担心。”
“女儿,你别怕,娘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夫人,”六顺从帘后探进头来,慌张的道:“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吧,只要不伤人就好。”
六顺连忙去应付那群山贼,官朝海和官夫人躲在马车内静听外头动静。
“娘,外头那些山贼凶神恶煞似的,我怕没那么容易打发……”官朝海担心道。“等会儿万一有事,我──”
官夫人见官朝海欲言又止,不禁疑惑。“女儿,你怎么啦?”
大难临头,难道她还要假装自己不会武功、任人欺侮?
不行!她可是飞天女贼!若是迫不得已,就算要泄露她偷偷习武的秘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官朝海暗自想道,决定伺机而动。
“想不到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也能遇得到肥羊,哈哈哈!”马车外,为首的山贼头子大笑道,一脚踢开了捧着银两求和的六顺,命令手下们继续搜刮车内财物。
“大爷、大爷您且慢!”六顺急道。“银子已经全给您了!”
“光你身上就掏得出这么多银子,谁知道马车里还藏了多少宝贝,给我搜!”
官朝海与官夫人的马车在后,前头载着丫鬟仆妇的马车给扯下了门帘,立刻响起一片女子尖叫声。
“老大!马车里果然藏着宝贝呀!”山贼们一见那满车的姑娘,立刻面露垂涎、摩拳擦掌,就等头子一声令下。
“好啊,全给我押下车!”山贼头子暍道。“光是丫鬟就载了一大车,后头马车里不知道坐的是哪家贵夫人?”
几个山贼上前,将还挣扎着想保护夫人小姐的六顺和奴仆们打倒在地,跟着将车帘一一扯下,官朝海与官夫人再无所遁形。
“这才是宝贝嘛。”山贼头子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官朝海。“光是丫鬟就这么标致了,果然主子更是绝品啊。”
“一个大美人,一个小美人,老大这次真的是享尽艳福了!”贼人们在一旁起哄,山贼头子伸出手来便要捉住官朝海!
纸伞一挥及时挡住了狼爪,宫朝海沉着脸道:“我奉劝你们拿了银子就走吧,否则,后果自负。”
被纸伞打开的手一阵发麻,山贼头子面露错愕,随即又转为淫笑。“想不到你这小姑娘看似柔弱,力气倒不小,还敢恐吓我呢,哈哈哈!大爷我好怕呀!”
众山贼大笑起来,官朝海见他们如此狂妄,抓着纸伞的拳头握得更紧了。
算算这里一共约二十个山贼,她应该应付得来,只可惜折棍没带在身上──
“你、你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官夫人只当女儿虚张声势以求自保,连忙帮着助阵。“咱们可是敏德镖──”
“我管你们是谁!就算是县太爷的妻女我也不怕!”山贼头子大笑道。“大爷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姑娘能把咱们怎么样!”
说罢,山贼头子手一挥,四个手下立刻爬上马车,欲将官夫人母女拖出车外。
官朝海正欲出手反击,却忽听得“咻”一声──
一记长钩不知从何处甩了过来,将那四个山贼从马车上一把扫落地,跟着又是一阵劲风袭面,吹得官朝海发丝飞扬。
官朝海没看清楚,只觉眼前闪过一抹银光,当她的发丝从空中落下时,便见那群山贼又被飞钩撂倒了四、五个。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良家妇女!”银钩入手,黑衣人立在河岸边,一双凤眸一一扫过那群贼人,锐利的目光叫他们不寒而栗。
“什么人!”山贼头子怒道:“竟敢坏大爷我的好事!”
“抢钱也就罢了,我可以视而不见,但你们屡次伤及无辜,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沐温川吹去了银钩上的砂尘,慢条斯理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下桂花贼!”
“桂花贼……”众山贼们听得傻了眼,官朝海也兽住了。
“桂、嗝──桂花贼……”怎么会遇着他?在这种情况下!在她是官家千金的身份的情况下!
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没有那令他见之难忘的面罩,他认不认得出她?
“老大,是、是桂花贼哪!咱们还是快走吧!”方才被飞钩撂倒的小山贼面露惧色,催促着山贼头子,却被他一巴掌又打回地上。
“桂花贼有什么好怕的?”山贼头子不屑的道。“不过就是劫富济贫的小偷一个,跟咱们一样是贼,少被他给唬住了!咱们几十个人难道打不赢他一个?”
“老大,但这桂花贼名气响叮当,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武林高手有什么了不起?大爷我当年也是师出名门的武林高手,以为我会怕他吗!”山贼头子啐道:“少给我废话!今天这两车女人我是要定了!谁若能擒住桂花贼,就能独享那箱银子。全部给我上!”
众山贼听令,一拥而上。沐温川唇角微扬,自岸边一跃而起,手中飞钩挟带着劲风自空中划过,宛如流星般勾出一抹银色光环,光环之下,只听得兵器碰撞落地声、和山贼们的哀嚎声。
一波倒地,另一波再拥上前,依然不敌桂花贼疾似游龙的飞钩攻势。山贼头子眼见势难抵挡,和一个手下趁乱跃上官朝海的马车,驾车就跑!
“你做什──”官朝海看桂花贼看得傻眼,猛然回神要击退那山贼头子,母女俩却反先遭他点了穴,动弹不得!
众山贼见头子竟扔下他们跑了,莫不惊慌失措,纷纷跟着鸟兽散去,就连那搜刮来的金银珠宝也无暇带走。沐温川收起长钩,飞身便往奔驰的马车追去。
山贼头子见桂花贼就要追来,情急之下竟将官夫人一把推下马车.“娘!”官朝海惊叫了声,却见桂花贼手中长钩一扬,便将几乎要落
地的官夫人捆住,跟着再往回一拉,恰恰好将官夫人接住。
“官夫人?”沐温川一见竟是敏德镖局的官夫人,不禁一愣。那么还在马车上的那个,不就是──
“桂花贼!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朝海!”官夫人哀求道。
果然是那家伙!沐温川先替官夫人解了穴,二话不说立刻又朝马车追去。
“喂!我劝你们别再做垂死的挣扎了!赶快停住马车放了我,否则我──否则桂花贼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官朝海倒在颠簸得骨头简直快散了的马车里,不放弃的游说道:“桂花贼名满江湖──”
“臭婆娘,你给我闭嘴!”山贼头子怒道。“再吵就点你的哑穴!”
马车奔驰得飞快,山贼头子见桂花贼有落后的趋势,得意的大笑道:“什么武林高手、名满江湖!我最厌恶的便是你们这些自认为正派人士的伪君子了!桂花贼?不就是贼嘛!哈哈哈哈──”
笑声尚未停歇,匆地又是一道银光闪烁,山贼头子耳边划过一阵风,几撮乱发不知被何物给斩落。
他猛然回头一看,才惊见身旁栏柱上不知何时嵌住了一个银钩。“什么──”
桂花贼扯住飞钩,使力一荡,便落在马车上。
山贼头子一回身,见桂花贼睁着一双明亮笑眼望着他,随即举刀挥砍,桂花贼也抽出短棍与他对打。
两人近身搏斗,本来就颠簸的马车这会儿几乎要翻倒,不巧山贼头子一记挥刀过猛,大刀砍进了车顶,一时间拔不出来,桂花贼一掌击了过去,立即让山贼头子撞破了木窗、飞落到前头驾驶着马车的小山贼身上。
“老大、老大──小心啊!”小山贼给撞得头昏脑胀,手里头的缰绳都抓不住了,马匹发狂乱窜,眼见前头便是山谷──
马匹在崖前急煞住脚,马车却被甩到了半空中,眼见就要落崖──沐温川眼明手快、一把抱起官朝海,长钩一甩,圈住后方大树,及时将两人一齐荡出车外。
挣开缰绳的马匹嘶鸣窜逃,官朝海只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跟着便见漫天尘土,马车和那两个山贼的身影已消失在崖边。
沐温川和官朝海摔落在草丛里,官朝海的头刚好枕在沐温川的臂弯─无奈她被点了穴动弹不得,只能尴尬地继续躺着!
这个位置太贴近他了,她似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安全落地,沐温川吁了口气,正想起身,发现官朝海动也不动的窝在他怀中,面带潮红、神色尴尬,才想起她穴道未解。
“不好意思啊,官姑娘。”连忙替她解了穴,沐温川与她同样尴尬。
“你怎么知道我姓官?”官朝海爬起身来,连忙拉整衣衫、理顺发束,没想到自己头一次以真面目面对桂花贼竟是如此狼狈。
“喔。”沐温川一时语塞。“方才你娘──官夫人说的。”
“对了,谢谢你救了我娘,还救了我。”幸亏自己方才没出手,倘若出手了,不但会被娘发现她会武功的秘密,况且若她一个人摆平了那群山贼,搞不好桂花贼也没机会出手相助了。“真不知如何报答你,桂、嗝──桂花贼。”
心中猛一跳!沐温川不禁望了眼官朝海──这语调、这呼唤,似曾相识?
“区区小事、无须言谢。”实在不解为何她那声“桂花贼”会令他感到熟悉。他并非第一次与她说话哪。“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回去与官夫人相会吧。”
官朝海听话的点点头,正要跟上桂花贼,左脚脚踝却一阵刺痛,令她“唉”了声,蹲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