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无赖,她竟然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焦躁不安,一贯的从容发挥不了作用,总是给他牵着走,她再也没法子面对这样的自己,再这样下去,她根本不能确保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她来说,他太危险了,全身上下充满了谜团,多变的个性让人捉摸不定,她不喜欢这种失去控制的感觉,不想轻易被人摆布,所以……她必须将他驱逐出她的世界!
“为什么?”他问。“我做了什么事情令你不高兴吗?还是说,你讨厌玫瑰花?”
怎么他上一秒嘻皮笑脸,这一秒却换上了可怜状?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死缠不放的地方,只晓得想快点跟他画清界线。
第4章(2)
“这不是重点!”她无奈地叹气。“我们只是……一夜情,我不知你平常怎样看待男女关系,可是……我那晚只是一时酒醉,才会……总之,只要是我能力所及,无论任何条件,我都会应允。”
这是她的底线了,这样一来,他应该满意了吧?
“那……”他沉吟着。
眼见他认真思量,不知怎地,心脏揪了一下。果然是这样呀,说到底,他想要的都是物质利益……他的体贴,对她百般照料,也不过是为了金钱,这下子,他一定会离开了吧?
突然涌现的失落,令她浑然忘记这并不是第一次向他开出离去的条件。
雷佑楠分神看她一眼,闪烁晶莹星光的眸子如今蒙上一层灰尘。她应该没有留神自己正为他或许会离开一事而不舍,尽管她的防御看起来坚固,但实际上却是那么脆弱。
她害怕寂寞,却又不想被别人窥见,个性高傲倔强,恐惧被人看轻,习惯掌控所有事情,本能地回避一切超出她预期的人和事。
所以,他理解她有多么的想驱逐他。
哦,她真的很可爱!
“嗯,我想到了。”他蓦地绽开更灿烂的微笑。“就你吧!”
“咦?”听见他前半段话语时,她感到心脏慢慢地下沉,可是听完后半段以后,最先出现的反应是愣住了,好几秒过去,她开始恼怒了。“别开玩笑了!”
她?他的意思是想……要她将自己交给他,好换来他离开她?
这是哪门子的荒谬条件?
“我好像第一天就跟你告白了。”他笑了笑,觉得她因为生气而两颊通红的样子美丽极了。
“我说,对你一见钟情,是你死不相信而已。”
谁会相信一个随便跟人上床的男人?她在心底啐道。“好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离去?”她挤出最后一点耐性,尽量的和颜悦色。
“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要的是你……哇!”对于她忽然间大力地推开自己,他有一刻的诧异,还好及时以两手撑于床沿,否则他真的会摔下去。
“住口!”她退至床头,朝他大吼。“我是好脾气才不跟你计较,并不是真的害怕被别人知道我跟你上床!倘若你以为这样便能威胁我,那就大错特错了!你尽管大肆宣扬,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样看我!反正我就是没人要!就是别人眼中最不讨好的恶女人!”
她边说,边将枕头掷向他。
她知道别人在背后如何嘲讽她,反正她也不怕成为别人的话柄,就让他们嘲笑她饥不择食,用钱买男人好了!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情路上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不需要为那样的男人哭泣。”雷佑楠叹气,她的反抗并没有影响他上前将她圈于怀内。
“我才没……有……”顷刻间察觉到颊间凉飕飕的,跟他温热的怀抱有着强烈的对比。
“是那男人没福气和你相守,没必要怪罪自己。他不晓得珍惜你,你亦要珍惜自己……”他低喃。“也让别人有给予你幸福的机会。”
他的话,撞进了心坎最深处,打碎了她最后一丝的坚持,将她佯装出来的平静面具撕个粉碎。
不甘的泪水源源不绝地淌下,她到底哪里及不上别人?
“好了,别为那个男人哭泣。”拇指没有间断地抹去渗出来的眼泪,也微叹一声。
“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抽抽噎噎地说。
与其说她因为失恋而伤心难过,不如说她的自尊受创。她的人生向来在掌控之中,所有事情都在预期之内,结果最后她竟然承受如此的羞辱,败在那个事事不如她的女人手中,教她怎能不难堪?
她明白爱情不是用输赢来判定,但她也不会给予别人看戏的机会,所以她一直强忍难过,坚持自己根本就不在乎。
也许她投放的感情不多,可是她真的喜欢过他,也想过与他共度未来,落得被抛弃的结局,她怎能不伤心?
压在胸口的石块随着泪水慢慢地消失,一直紧锁的眉头缓缓地松开了些许。
仍然噙着眼泪的两眼对上他的,刹那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怎会没关系?我会吃醋。”他凑近,并伸出舌尖舔去微咸的泪痕。
“省省吧,我才不信你。”也不知是不是哭出了不甘,她蓦地觉得心坎放松了一些,打从分手以来,她都拼命地想向别人证明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所有神经都绷紧了,刚才的泪水释放了泰半的负面情绪,让她整个人都软掉了。
“我是认真的。”他笑嘻嘻地说,同时凑近想亲她。
她却一手推开他的下巴,逼使他微仰着头。“好了,这东西得收掉。”她开了壁灯,并下了床,吹熄了蜡烛。
“小柏……”他不依地扁了扁嘴。
捡起地板上所有蜡烛以后,她回首望向仍赖在床上的他。“要睡的话,睡沙发。我明天给你买张大一点的沙发床,今晚将就一下。”
“唔?”雷佑楠不敢相信信她刚刚的话,俊颜上满是诧异。
“你不是说无家可归吗?而且你说的对,多个佣人做饭兼当保镖,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那……你是相信我啰?”他不确定地问,同时长臂一伸,将她拉近身前,仰头看她。
因为姿势的关系,她不由得低下头望他,发现他真的俊美非常,感到心脏漏跳了一拍,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速,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才道:“我只是同情你的遭遇,不代表我相信你的说词。总之,我同意让你住下来,并不代表你可以胡来。”
“咦?怎么可以?我是真心……唔唔……”嘴巴突然被捂住,害他只能发出唔嗯声。
“想住下来的话,就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她警告他。“那些记忆,全部给我忘记,不然就给我离开。”
他想抗议,可是看到她坚定的神色时,只好不甘愿地点了下头,换来她收回手。“好嘛!”
其失落的神情令齐柏恩的心脏紧紧地缩了下,眼神稍稍错开,她拉开他圈于腰际的两臂。
“谢谢你。”她忽然小声地说。
表面上是她帮了他,但她很清楚他让她宣泄了埋藏心底的哀伤与不甘,让她抒发了难堪,所以……她现在也不过是稍微回馈他一点点。
当中……绝不夹杂任何私人情感。
在她的催促下,他下了床,整理满床的花瓣。
“你别做这种事了,挺浪费的。”她边帮忙边说。
“不觉得浪漫吗?”他看向她,捡起一片花瓣端详。
“还好吧?”她耸肩。“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将所有花瓣包好,并且塞进他怀内,顺势推他至门扉处。
“一个人睡很不……哎呀!”他揉了揉被打痛了的额角。“好痛!”
“再开这种玩笑的话,我一定毫不留情地赶你出去!”她一手支着腰肢,哼道。
“知道了。”他垂头丧气,看着门板无情地在眼前合上。
在门扉关上的瞬间,俊颜上略显天真的微笑悉数敛去,唇畔的笑意散发淡淡得逞的味道,凝睇了木门一眼后,他退回客厅,怡然自得地坐在沙发上。
黑玉般的眼睛环视干净整洁的室内,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但只要细心一看,便会看穿一切不过是伪装,如同她的为人,看起来难以亲近,实际上却简单易懂。
说她的戒心重嘛,却又一下子变得容易接近,搞得他难得地有一刻的不知所措。
对,刚才诧异的神情可是货真价实。
想起不久之前她为了别人淌下的眼泪,胸坎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像她如此强势的女人,那软弱的男人当然不可能承受得来,也不晓得如何珍惜她看似刺猬的外表底下所蕴藏的柔情,亦不会察觉到那不易被人窥见的温柔。
佯装出来的坚强、勉强撑起的硬朗,全都是为了掩饰那受伤的心,难道她不觉得这样勉强很辛苦吗?
偶尔也该找个肩膀倚靠一下吧!
她澄清的瞳心中间会透出一丝丝疲惫,暗示一切坚强都不过是强装出来的。
像她这样的女人,大概最承受不了别人的柔情对待。因为能力太高,许多男人甚至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因此她总是被认定有能力独自处理任何状况,没有人了解她有多勉强自己,更不会有人知道她是多么地希望有人为她遮风挡雨,所以只要有这样的人出现她面前,她应该没有多少能力去抗拒。
不过,他被看轻了呢!
从见面的刹那间开始,她便认定他是个不事生产,只依赖外貌维生的人,而他也乐得让她有这样的误会,看着她为了自己的一言半语而有着强烈的情绪起伏,确实令他很高兴。
然而,她坚固的藩篱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吧?
两指抚上了下巴,想起她孩子气地抗拒自己的情景,呵呵……还真是可爱呢!
真想看她害羞的样子。他暗忖,伸手将一个抱枕环于身前,薄唇上翘的弧度增大,越来越期待明天的来临。
这是齐柏恩成为社会人士以来,第一次无故翘班。
不,正确来说,她是借词不上班,以换来一天的时间去兑现昨晚跟雷佑楠承诺的事。
本来她是打算食言的,因为公司有许多等待她决定的事,然而当她看到他哀怨地瞅住自己的样子,不由得心软,所以做了翘班这个决定。
吃过早餐以后,她将车钥匙交予他,自己则坐上了副驾驶座,没有看他一眼,迅速闭目养神。
事实上,她正在反省。
从不是轻易心软的人,不是吗?不管面对任何人苦苦哀求的脸容,她也不会如此不理智地应允对方的要求。
那么,为何她一再为雷佑楠让步?
就因为他让她哭出了不甘吗?
对于自己会在他面前哭出来,她难掩惊愕,她以为自己够坚强的,可是每当望见他那双仿佛什么也看穿的眼眸时,胸口便不由自主地掠过颤意,害怕被他识破她在逞强。
她越是想他远离自己,他越是纠缠不清,仓皇到了一个极至后,便是将所有难堪朝他倾倒。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困窘的很。
只是……在哭过以后,她睡得可好了,睡到自然醒,压在心头的重量都消失了。
这些,都是雷佑楠的……功劳?
因为产生这样的想法,所以她做出让步,让他当男佣算她赚到了,所以她……今天不过是少少的回礼,当中并不涉及任何异样的情感。
平稳地控制方向盘,雷佑楠不时分神瞄向看似睡着了的她,他当然知道她是装睡,然而也没揭穿她的打算。
想起不久前她流露的没辙神情,他不由得咧嘴而笑。
她那准备开溜、却又被他逮住时的懊恼神情,甚至被逼翘班时的无奈姿态……全部都很可爱。
那个男人,她应该放下了吧?
他不认为那个看不透她隐藏的柔情的男人有什么值得去爱的地方,也许她不过是刚好在某个时间、于某个地点,正好遇上那男人,因为某些因素,让她以为那便是恋爱。
事实上,那男人根本配不上她,她也不必委屈自己。
他会让她知道,她值得拥有更好的爱情。
第5章(1)
不着痕迹地瞄了眼手表,齐柏恩发现自己没法子留心下属们汇报什么。
是时候下班了,想到等待她的满桌子好菜,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开始坐立不安。
不得不承认,自从雷佑楠住进她家后,她的生活规律多了,每天都在香气中醒过来,晚上也不像以往那般以微波食物打发,一个多星期下来,她都重了两磅。
他也不像第一晚半夜爬上她的床,而是乖乖地以沙发为床。尽管已特地换了一张能容纳他高大身躯的沙发,然而每当她半夜偶尔因口渴醒来去倒水,看到他蜷缩在沙发上的模样,胸口都会隐隐滑过不忍。
对此,她刻意视而不见,不然她又能做什么?难道叫他上她的床吗?给他换沙发已是她最大的让步,她甚至特地翘班与他一块儿购买,还想她怎样?
因为他的入侵,她总在夜半反省自己的不中用,明明想赶他离去,却在转眼间接纳了他的存在,此刻甚至产生了这种想快点回家的念头,这样能教她不惊讶吗?
她是很感激他让自己发泄压抑的情绪,一直以来她都太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才会一再压制思绪,结果独自买醉,并且被他缠上了。
仍然搞不清楚他为何赖定自己,可她却逐渐接纳有他在的生活。
例如,她变得期待每顿早餐及晚饭,不知怎地,他竟然如此快速地摸清她的喜好,令她想挑剔也不容易。现在每到午膳时间,就算她前去再高级的餐厅,都觉得那里的膳食乏善可陈,害她险些开口要他为自己做便当。
还有,那尽管不明显、却有一点点不同的家居摆设,在在显示家里多了个人,而且是个男人,跟她配对的牙刷,多出来的毛巾、刮胡刀、男性衣物……面对这些转变,她想不透自己何以接受得了。
她应该喜欢独处才对吧?她讨厌私人空间遭到入侵,但又轻易地接受了他的出现,她不敢深思当中的因由,怕得出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另一个令她不解的疑问是……他哪来的钱?
她是有给他生活费,可是以他所做饭菜的豪华程度,大概早就花光了吧?还有其他专属于他的东西,是怎样变出来的?
而且,她并没有遗漏每次给他钱时,他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怒恼。
为什么?难道……他不希罕吗?虽说最后他都收下了,可是他当时的表情是那么的不情愿。
他……隐瞒了什么吗?
“齐总……?”其中一名下属不确定地询问。
“咦?”她抬眸,数秒后才想起正在商讨新一波的缩减成本计划。“这个……我需要一点时间去研究,所以……今天到此为止吧!”
她合上活页夹,示意他们退出办公室。
当门扉合上的刹那间,她重重吐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气闷极了,既对自己生气,也因为雷佑楠而动怒。
她竟为了一顿饭而出了神,甚至心急地打发了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