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因为愧疚?
还是因为自己身在其中所以看不清明,就这样自以为是的认为她是爱自己的?雷扬有点搞混了。
美术系教授的办公室,就在中午汪洋跟风铃谈话的那棵大树下不远处,一楝红砖色大楼的一楼,窗外绿木扶疏,花意盎然,杵在窗边往外望,别有独树一帜的风景况昧。
打从十分钟前看了桌上的那份文件后,雷扬就一直拿他的背面对办公室的这名访客,当人家不存在似的。
访客手上的荼也喝光了,口渴得要命,只好自己当起主人替自己斟杯茶,一杯又一杯,转眼间已让茶壶见底,却没见雷二少爷有转过来跟他说话的意思,这怎么可以?就算征信业不是什么高档的行业,可是身为老板之一的他也是很忙的。
「雷二少爷。」连续唤了两声,才见雷扬回眸,见他还在场似乎诧异不已。
「咦,你还在?」说完,自己先笑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袋推到这名访客面前,里头是一张巨额支票。「瞧我的记性,真是失礼。」
「二少爷千万别这么说,贵人多忘事嘛。」来人看也没看一眼便把信封收进口袋,起身打算走人。「如果以后有需要在下的地方,一通电话就帮您办妥,请不要客气。」
「我会的,谢谢你。」
「那我走了。」雷扬点点头。「这件事请务必保密。」
「这是最基本的商业道德,请少爷放心。」
「慢走。」目送访客离去,雷扬这才缓缓坐下,把桌上的文件重新拿起翻阅。
桌上的分机却在此刻响起--「你好,我是雷扬。」
「姊夫,我是芸芸,风芸芸,你记得我吧?」
雷扬眸光一闪,唇角轻勾起一抹笑。「当然,我怎么可能忘记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没忘记就好。」话筒那头的风芸芸,声音听起来愉快极了。「姊夫,妈咪叫我拿东西给姊姊,可是我一直联络不上她,想把东西送到姊姊跟姊夫住的地方去,姊夫今天可以早点回家吗?」
「好。」
「那我在门口等姊夫喔?」
「嗯,就这样。」挂上电话,雷扬陷入沈思中,半晌才把桌上的文件收好,起身离开办公室。
第八章
几乎把夜市来来回回走了三趟,又把想吃的不想吃的全都给吃下肚之后,风铃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进家门。这应该是她嫁给雷扬之后,第一次没有跟他报备行踪和却没准时回家陪他吃饭吧?
她想他不担心,因为一通简讯都没有,既然他这么放心,她叉何必怕他会担心呢?反正,家里有一个钟点管家会煮好饭给他吃,在这段时间里也有人可以照顾他,这是当初大哥雷骆就为他们设想好的一切。
打开大门,风铃走进庭院,还没进屋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那是她从小听到大的……芸芸的笑声?
一愕,风铃抬头往窗内望,刚好瞧见风芸芸碗里堆满的菜,还有她开心不已,轻甩着长发几要笑倒在雷扬怀里的模样…-”
一根刺,不深不浅的扎进心寓里,又疼又麻,早就疲惫不堪的双脚连提起走进屋内都乏力。
雷扬也在笑,温柔又迷人,就像他对着自己笑的那模样,也对着另一个女人笑着,就算那个女人是自己妹妹,她心里还是不舒坦,一直泛上喉间的酸楚让她硬是吞下又涌上,几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内的雷扬看见风铃,唇微抿,跟一旁的风芸芸道:「你姊姊回来了。」亲自起身想走到门边替她开门,却不知何故,雷扬的脚步跟枪了一下,整个人跌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姊夫!你怎么了?」风芸芸赶紧奔过去想把他扶起来,却使不上力。
门外的风铃见状,飞也似的冲进门,一张小脸比跌在地上的雷扬还要苍白上几分,她用双手拚命想将雷扬扶起,却不像上次在日本时那般轻易,因为雷扬昏迷了,他的身体沉重上数倍似的,就算她跟芸芸合力都得花上全部的气力才办得成,只能勉强让雷扬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好烫!」把人放妥,指尖触及他的体温,让风铃心慌的皱起眉,把手搁在他额头。「他发烧了!得赶紧找医生过来才行!」风铃紧张得连电话都快拿不稳,好不容易才把号码给拨对,接通羽泽悠的手机--「悠,扬发烧了!他昏迷了!怎么办?会不会有生命危险?」风铃都快哭出声来,用手捣住鼻子,死命掩住那股酸意。
「你说什么?他……发烧?你确定?」话筒另一头的羽泽悠听到雷扬发烧大感意外,语气不由得上扬了些。
听到不同于平常的语气,风铃更慌了。「是不是有生命危险啊?天啊……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他……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冷静一点,我马上过去,家里有冰袋吧?
先用冰袋帮他敷上,再烧一壶热水等我过去。」「好,我知道了。」紧握住话筒的手颤着,放下电话便冲进厨房烧热水,拿冰袋又冲出来,担心雷扬的眼几乎没有一刻离开过他。
自始至终,风芸公云都冷眼看着这一切。事实上,她被雷扬突然昏倒摔在地上一事吓坏了!
她没想到看似健康状况挺好的雷扬会这样突然昏迷跌躺在地,一个高大叉帅气的男人呵,却是个病人,她差一点就忘记了。
因为雷扬太迷人太温柔,笑起来的样子超好看,对她又很好,让她一颗心在见过他一面之后便像是被蛊惑似的,想见他的心想得要疯了,这也是她之所以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最大原因。
她喜欢上雷扬了,经过这一晚与他的独处,她似乎更确定了这一点。
可是,他却是个病重得将死之人……本来,她还不相信,以为传言太言过其实,因为他看起来好得很,身上连一点药味都没有,一个劲儿的迷死人,却没想到会突然让她见识到他发病的样子,心有点乱了。
「他常常这样吗?」听到声音风铃愣了一下,这才让她想起这屋里还有第三个人,下意识的伸手抹去方才无声流下的泪。
「不……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他之前偶尔会突然头晕站不稳,却没有发过烧……」风铃咬住唇瓣,泪还是不受控制的一颗颗落下。「我以为他的身体越来越好了,没想到……我真是太大意了,以为他平常看起来没事就没事了,我怎么会这么笨呢?」
风芸芸看着风铃,心里沉重得要命,起身,她来来回回的走着。「他真的会死吗?因为发个烧就会死吗?」
「芸芸!我不许你说那个字!」
「不说就不会死了吗?」
「你再说,我就要请你出去了!」
「凭什么?因为你是他老婆吗?如果他知道你骗了他,你想他会怎么做?恐怕会被赶出去的人是你。」
「你说什幺?」风铃不敢相信会从芸芸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芸芸看着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想要他。」
风铃瞠大泪眼,完全无法反应。
「他本来就是我的,你不会不愿意放手吧?」
「芸芸……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确定。」
「可是……我和扬已经结婚了啊。」天知道,她为什么连这句话都没法于说得理直气壮?
「那又如何?你们应该没上过床吧?」
闻言,风铃下意识的低下头,想掩去脖子上的淡淡红痕。
见风铃没答腔,风芸芸把她归为默认,接着说:「只有我才可以救他的命,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是啊,她非常清楚,但这句话的前提是,必须假设命格之说是真有其事。基本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如果是这样,如果当初芸芸就同意嫁人,她又何必冒着代嫁的可能风险硬是兜上这一圈?如今,害她爱上雷扬之后,才说要把他从她手里枪走?
太过分了……她不会允的。
可是……风铃又低头看了昏迷不醒的雷扬一眼。如果她执意这么做的结果,是害他非死不可呢?咬紧唇,她闷不吭声,连把自己的唇瓣咬得渗出血来都没有察觉。
「你不愿意?」风芸芸等得有点不耐。
「你爱上他了?」风铃突然转过脸瞧着芸芸。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你爱上他了?」
风芸芸别开眼。「不行吗?」
「爱他什么?」芸芸才见过雷扬两次面而已,一见钟情吗?
「你又爱他什么?」风铃一怔,瞬间被考倒。
是啊,她还不是一样?她爱他什么呢?老实说,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爱这个男人什么,无法具体形容这爱情的轮廓,只知道,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他的每一个表情和眼神都会牵动她的喜怒一界乐,她会挂念会担忧,想每分每秒都跟这个男人在一起……静静地,风铃瞬也不瞬地看着雷扬。小手轻轻地抚过他俊逸的眉跟眼,看痴了看傻了,看到泪禁不住悄悄地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这时,门铃声响起。
应该是羽泽悠。风铃忙不迭拭去泪,起身跑去开门,见到羽泽悠,泪掉得更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羽泽悠拍拍她的肩,快步走进屋内,见到屋内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女人也只是掠过,直接走向躺在沙发的雷扬,拿出听诊器听他的呼吸与心跳,接着伸手探他的额,把他的脉。
啧,难得呵,这男人还真的生病了,不过,烧到昏迷也不至于,故意躺在这里奄奄一息是想吓这屋里的哪一位啊?
羽泽悠皱眉,一脸凝肃。
「怎么了?悠扬他--」
「感冒病毒侵入让他的病更严重了。」
「什么?」风铃急得都慌了。「那怎么办?」
「先帮他打一针。」
躺在沙发上的人眉抖动了一下,不过除了医生没有人看见。
羽泽悠暗笑,突然觉得好爽。「如果还没醒,必须再注射第二针。」
沙发上的人,两边的眉都动了,仿佛快打结。
这回风铃看见了,担心得又快哭出来。「悠,扬好像很痛的样子,他一定很不舒服,连昏迷中都皱眉了,你看。」
羽泽悠当然看见了,暗笑得差点没内伤,幸好平日训练有素,天塌下来都可以板着一张脸不动如山呵。
「我再开点药,定时让他服用,一个星期后应该就会好多了,如果没有改善的话……就必须马上送医院,懂吗?」他殷殷交代,风铃频频点头。
接着,趁着风铃跑到厨房弄热水过来替雷扬擦拭的空档,他真的在雷扬手背上注射一针--青筋浮动,双手握拳,羽泽悠此刻真感激站在不远处的那个女人,因为有她的存在,这位「昏迷」的「病人」才不会突然给他醒过来抵抗呵。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被这男人利用的仇竟然可以报了!
雷二少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针吃药……还没笑爽,雷扬的眼睛就睁开了,瞪视着他的模样就像是千古仇敌。
「你醒啦?」仙丹也没这么快发挥好不好?
要装也不会装像一点,啧。
没想到羽泽悠话才刚说完,一旁的女人突然冲上前来抱住雷扬--「姊夫,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右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是我不好,我都忘了你是病人,还在这里打扰你这么久,让你没办法休息,都怪我,对不起……」雷扬伸手温柔的拍拍风芸芸的背。「这不干你的事,乖,别哭了,嗯?不然人家看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端着热水的风铃见状,胸口一紧,手里的脸盆差点就打翻,羽泽悠好心,走向她伸手将脸盆接过。
「铃儿,你最近没好好吃饭吗?连脸盆都快抱不动了怎行。」铃儿?雷扬愕然的看着好友,风铃也因没听过这样的称呼而觉得有点怪,奠名其妙的看着羽泽悠。
羽泽悠却自在得很,根本没把那两人的视线摆在眼底,不,是三个人,连风芸芸的。
他优雅的将脸盆拿到桌几上摆好,还亲自动手将里头的热毛巾拧干,在风铃还没来得及跟他抢回她的工作之前,非常_川Ⅲ手」的就将热毛巾抹在雷扬错愕又带点恼童的俊脸上--用力抹!最好抹到脱皮!算是帮可爱的风铃报点仇。嘿嘿。
「喂,你轻一点行不行?」雷扬用手推开那条被某人主使、好像想要搓死他的毛巾。
「真抱歉,我不擅长做这种事,这位小姐来吧。」羽泽悠把毛巾又「顺手」拿给还在雷扬怀里不走的风芸芸。「既然你对扬这么歉疚,就帮他做点事吧,将他全身上下擦一擦,可以让他舒服一点,烧也退得快一点,嗯?」「嘎?」风芸芸傻了,除了她从来没服侍过人这一点让她傻掉以外,另一个原因当然是男女授受不亲……风铃见状,忙不迭奔过来。「那个,还是我来--」「铃儿,我还有事要麻烦你帮我,跟我出去一下。」羽泽悠打断风铃的话,径自抓着她的手往外走。
雷扬的视线像团火,烧啊烧的,就快要把羽泽悠的背烧出个窟窿来,可那当事人根本没感应到,依然亲密的拉着风铃的手,转眼消失在门外。
风铃再回到屋内时,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风芸芸已经不在,雷扬也睡了,暗寂的客厅只有她的叹息声。
原来羽泽悠所说的有事找她帮忙,竟是陪他开车上了一趟阳明山,逛一圈再开回来,他说对台湾的路不熟要她帮忙带路,可是她根本也是路痴一个,哪能帮到他的忙?怪的是,他根本也不在乎,一路上也没跟她问过路。
她以为,羽泽悠是要告诉她雷扬的病情,要她多小心注意什么的,可是也没有,只是顺口问几句晚上扬发病前的状况,和她的妹妹之所以出现在家里的理由。可笑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回到家连问都来不及问,扬就昏迷了,慌乱之中哪有那种心思去问她为何会出现在她家里?更别提芸芸后来对她说的那件事了……她该放手吗?
把扬让给原本该嫁过来的芸芸?
她突然想起今晚在车内和羽泽悠的一段谈话--「你要相信你自己,因为你,扬的病不是好多了?」「可是他今天--」「那是因为他感冒了,而且又刚好遇到不祥之物。」那不祥之物指的当然是风芸芸,一个似乎来意不善的女人。
「不祥之物?什么?」羽泽悠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我听隆田老夫人说过,那命理师说,扬不能碰到命中带煞的女人,只要一碰,病情就会恶化,那是他天生带来不能改变的宿命。」哈?「你的意思是?」「你的妹妹风芸芸恐怕就是那个命中带煞的女人,所以扬跟她在一起一段时闲就犯病了。」「嘎?怎么可能?不可能的!」风铃下意识的反驳。因为她知道,风芸芸是雷扬真正的贵人啊!「要说是命中带煞,那也应该是我才对。」闻言,羽泽悠桃桃眉,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