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皇上定夺,这等冒犯祖宗的行为,即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各位大人说得都很有理。”一直不发一语的朱守镇终于开口了。
“榆林侯还有什么话好说?侯爷夫人将供品私自带离储芳宫,其心可议,其罪当诛,莫非侯爷是想包庇她?”万丞相接到朱桓杨的暗示,首先发难。
“万丞相,不可对朕的十四皇叔无礼。”朱桓杨凌厉的目光,瞪了万丞相一眼,随即又满脸笑容的向朱守镇道:“皇叔不要介意,万丞相脾气不太好,朕会好好训斥他。”
“多谢皇上。”
钱朵朵看着朱守镇与朱桓杨装模作样的演着戏,心里更是乱成一团。她今天是不是会害死朱守镇?
“其实今日夫人的所作所为,都是本侯的意思。”
珍太妃一听,原来得意的脸一下子血色尽裉,群臣之间更是传来阵阵抽气声,就连朱桓杨都为之一怔,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皇叔,你又在寻朕开心了。”朱桓杨抽抽嘴角,心念一转,朱守镇怎会为她脱罪?难不成这其中有诈?
“皇上,本侯岂是爱说笑之人?”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本侯并不是想脱罪,如果皇上想主此事惩戒本侯,本侯没有意见。”
“你是朕的皇叔,朕怎能问罪于你?毕竟没有皇叔,哪有今日的朕?”
“皇上请三思,不可坏了祖宗家法。”
“皇上,榆林侯既已认罪,应即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不许你们动他。”钱朵朵一个跨步,双手往两旁一伸,矮小的身躯毫不畏惧的挡在朱守镇身前。
“没想到皇上平日没事喜欢养狗,挺吵的。”朱守镇阴冷的目光扫视全场,讥讽道。
“你们这群奴才,还不闭嘴。”朱桓杨回头怒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本侯前些日子听说宫里多数珍宝都有问题,今日利用大典之机,入宫彻查,皇上,本侯虽在宫外,却时时担心宫里的动静,只求能皇上万全。”朱守镇语调平稳,不容置疑。
在场的人,都被他绝世风姿所震慑,谁也不敢再胡乱开口。
“请皇上随我来。”朱守镇伸手相请,朱桓杨率先步入储芳宫大殿内。
“大殿中的供品都是绝世珍品,但本侯看来,却非如此。”说完,朱守镇便从袖中掏出玉净瓶,“请万丞相上前来。”他将手中的玉净瓶递给万丞相。
“这是塞北大食国进贡的玉净瓶,瓶体通透清亮,供在大殿上已有三年。”万丞相仔细看了看。又将玉净瓶还给朱守镇。
“哦?是吗?”朱守镇接过玉净瓶,狠狠地往地上一丢,瓶身顿时摔成细粉。
“啊!”众人不约而同放声惊呼。
“这是假的!”朱守镇认真地直视朱桓杨。“它只不是被偷天换日后的普通琉璃瓶,手艺好一点的匠师即可打造出一模一样的赝品。”
“什么?”这下换朱桓杨说不出话了。
“启禀皇上,本侯今日入宫,特意安排夫人到此检视各类供品,并吩咐夫人,只要看到赝品,请她先代为收好。”
“满口胡言。”万丞相不屑的低声道。
“万丞相,你敢保证这里每一件物品都没被人偷换过吗?”朱守镇看向万丞相,满是笑意的目光,弄得万丞相一阵哆嗦。
管事太监立刻慌了,他时常耳闻有人会在宫中偷东西,可从没想过会这么严重。
大殿中的各种珍宝,还有从钱朵朵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都被一并呈到朱桓杨面前,他命人如来眼力精准的匠师们鉴别。
“禀皇上,这些玉器全是赝品。”
“禀皇上,这些金器都已……”
“禀皇上,这些字画……”
所有朝官宫娥、侍卫太监,全都低头不语,皇家御用之物意然在皇宫内被偷,皇室的颜面何存?
一见情势急转直下,侯爷的人马不禁露出笑容。
朱桓杨反应也很快,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急忙走上前,一把抱住朱守镇撒娇道:“还是皇叔最疼朕了,要不是你,朕的身家恐怕就要被偷光了,皇叔何不在宫中多待几日,陪陪朕吧。”
“皇上恕罪,本侯近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皇上,实在不适合在宫中居住。”朱守镇也回拥朱桓杨,假装轻咳。
“哼!别以为朕不知道,宫里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你偷走的。”朱桓杨把脸埋在朱守镇的肩头,恶狠狠的低语。
他用大拇指想就知道是谁干的,这家伙敛财居然到他头上了。
“过奖了,你可以派人来抓我啊!”朱守镇带着温和的笑容。用极小的音量回应他,手上仍不忘亲切地拍抚他的背。
“你以为朕会这么笨,中你的圈套?”如今要查,只是浪费时间。
“你不想要回皇家供品吗?”
朱守镇手段高明、做事小心,想要证明是他主使的,恐怕没这么容易。
“朕会上你的当?”
“要不要试试?”
“皇上与榆林侯真是叔侄情深啊。”不明白的官员还忍不住为两人难得的情谊留下感动的泪来。
“是呀,皇上有榆林侯辅佐治国,实乃冬楚之福啊!”
算准时机,朱守镇往后退一步,用力的咳了起来,俊美的脸庞露出难得一见的劳累,“皇上,本侯实上……咳咳咳,请皇上恩准本侯回府。”
钱朵朵见状,立刻冲上前去,扶住朱守镇,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赤袍,神情担忧。
“祭祖大典继续进行,由万丞相主持,来人,送榆林侯回府养病!皇叔,冬楚不能没有你啊,请你一定要保重。”朱桓杨握着朱守镇的肩,面露担忧。
“多谢皇上。”朱守镇激烈地喘息着,临走前看了珍太妃一眼,便在众人的护拥下离开皇宫。
钱朵朵在他的要求下,与他共乘一轿,待两人坐好,他靠在她的肩头,闭目养身,他对这种尔虞我诈的戏码感到厌烦极了。
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紧张得死命抱住他的窄腰,让他可以安稳的靠在她身上休息。
“相公、相公。”以为他真的身体不适,她轻声唤着,无限深情表露无遗。
“朵朵,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相公呢,即使是死,他也甘愿。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她忍不住硬要回嘴,也不会招来那些妃嫔位的的陷害。
“别自责,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
“你永远都不需要道歉,你是我最重要的珍宝,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他有些冰冷的唇吻去她的不安。
许久,两人才不舍的分开。
“你怎么知道大殿中的东西都被换过了?”钱朵朵平复散乱的呼吸后,轻轻在他耳边问道。
“你猜是谁干的?”朱守镇睁大迷人的眼眸,狡点地睨着她。
不会是他自己吧?钱朵朵猛然失笑,她的头靠着朱守镇,心想,他们果然是天生一对!
“简直丢尽了哀家的脸!”从大殿回到寝宫,珍太妃在发雷霆。
一干伺候的太监宫女面如土色,刷地一声,整齐跪下。
“简直是造反了,他怎么会盲目成这个样子?都是那个死丫头害的!”珍太妃的额际因为暴怒而浮起几道青筋。
珍太妃微微扬起头,表情满是愤恨和狠毒。“这个女人肯定是皇上派去的奸细,她一定会害了我儿,就让为娘的替他除掉这个扫把星!”她娘家的人在朝中也颇有势力,想调查钱朵朵,易如反掌。
殿外,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渐染上几抹灰云,沉闷的雷声在天边响起。
“太妃娘娘要不要先歇会?”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去刑部、礼部走一遭。”她低声向心腹太监福公公交代了些什么。
她的两位兄长身居要职,必要时,他们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奴才遵命。”福公公仔细记下主子的吩咐,领命而去,丝毫不敢耽搁。
那个死丫头她非除掉不可!
第6章(1)
一艘看似普通的中型商船顺江而下,直驶常州。
顺风而行的商船在江上快速前进,两岸的景色如画,但船舱的人已无心欣赏。
“相公,你不必陪我回常州,只要处理好事情,我就会马上赶回帝京,你还是留在帝京比较好,以免出什么乱子。”钱朵朵与朱守镇一起窝在雅致的船舱里,一边用手推了推他的身子。
“这么急着赶我回帝京?你在担心什么?”朱守镇悠哉的躺在软榻,顺便揽她一起上床。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还问!”她早就习惯他对她抱来抱去,也懒得挣扎,不过即便习惯了,只要两人肌肤相贴,她还会害羞不已。
“脸又红了。”朱守镇邪笑着抚过她如花娇嫩的粉颜。
“色老头,你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没事不要动手动脚啦!
“好,我不闹你,你快说。”他朝她勾起迷人的微笑,微眯上眼仔细听他的亲亲娘子有什么高见。
“朱桓杨不会放过对付你的机会,我要是你,绝不会离开帝京。”
“小笼包,你到底被朱桓杨抓住什么小辫子,为何这么怕他?”他也不以为意,一手搂紧她,把脸枕在她的肩窝,轻声问道。
钱朵朵一听,没接话,神情不安,似有犹豫。
“是你杀了人?还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为什么会和朱桓杨有牵扯,这件事她一直没老实跟他说。
她静默了一会,他也不说话等着,直到她暗叹口气,开了口。
“色老头,你可真不了解我!”钱朵朵学他闭上眼睛,小手与他的大掌交握。
“我不仅不做罪大恶心极的事,还专做劫富济贫的事。”
“哦?”朱守镇难掩好奇,挑了挑眉。
“是啊!还未及笄,我便随着蛤蟆哥一起打劫金陵知府。”她得意的扬起下巴。
“前金陵知府,为官无道,贪婪成性,做得好!难不成当年金陵知府丢了十几万两银子,就是你所为?”
“哼!他怕被人骂是贪官,才不情愿的向外宣称只去了十几万两,我得手的银子,少说也有一百万两。”
“你只劫贪官?”
“还有为富不仁的商贾。”
“这样看来,你这几年打劫来的银两还不少是吧?”没想到他的小笼包也算“学有专精。”
“对呀,要不怎么惊动朝廷。”不过一想到失风被抓就觉得呕。
她终于肯松懈心防跟他聊往事,让他忍不住轻笑出声。“你终于愿意对我坦诚了,小笼包。”
闻言,她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将头往他胸膛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说:“所以我叫你回去,是因为不想失去你。”
“但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呢?”
她故作轻松的说:“担心什么?我曾犯下十省抢案,大家都怕我才是。”
“朵朵……”朱守镇睁开眼睛,托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深情且认真的说:“本侯会好好的保护你,不论你人在哪里,我都会保护好你的心、你的人、你的一切。”
钱朵朵听出他话中深意,这男人在给她承诺,不论她是皇上的一颗棋也好,他都会保她全身而退。
她不再需要靠自己强撑,现在有人愿意当她头顶上的天,替她承担所有悲伤苦痛。
她何德何能拥有他的疼庞,思及此,不争气的泪水滑落,原本以为会尝到满嘴咸涩,没想到他早她一步,温热的双唇吻去她的泪。
“我舍不得你掉眼泪。”
“我是在笑。”她是喜极而泣啊。
“我只知道你一掉泪,我就觉得心好疼。”他的吻更为深浓,沿着细白的颈子而下,并用力地将她搂紧在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自己体内。
“不许诱惑我。”她双手抵在他的胸膛。
“……小笼包。”朱守镇咽着嗓子,硬止住了动作,拧眉睇着双颊绯红的她,经过情欲的洗礼,她流露出诱人的韵味。
“趁现在离帝京还不远,你掉头回去还来得及。”她不能因为贪恋他给予的温暖而害他出事。
“我明白此时的危险,但如果我不跟着你,我无法想像朱桓杨做出什么让我痛苦一辈的事,我绝不允许。”他格外谨慎,只为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
“色老头……”钱朵朵柔声唤道。
“我一直不明白朱桓杨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他为何这么憎恨皇朝?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几年要不是我适时防范,冬楚早就已经毁在他手上。”
“朱桓杨的秘密?”钱朵朵不禁也对这个娃娃脸皇上多了几分好奇。
“他是先皇最疼爱的儿子,不像厉王受尽苦难,可到头来,想毁掉整座江山的人,却是他。”
“怎么会?”她眨眨眼睛,完全无法理解。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年的战乱,冬楚早已耗尽元气,我竭尽全力守护江山,成了他的眼中钉,他已经越来越无法忍耐了,正准备一举拔除我在朝中的势力,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非常危险,我更不可能让你离开我半步。”
“难怪他要我想办法削弱你的财力。”
“之前你劫富济贫时,都是将抢来的银子一半送给穷人一半带回常州吗?”她虽然精明调皮,但他知道其实她的心地很善良。
“嗯,战乱让好多人流离失所,百姓们又穷又苦,我抢来的银子可以让他们温饱,这样有什么不好?”她的表情相当认真。
“可是你家不是南方巨富吗?为何还要你出来打劫?”
“哎呀,肚子饿了,我叫蛤蟆哥在上船前给我买了小笼包,吃小笼包去。”她的话都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窜到了舱门边,调皮地向他做了个鬼脸才离去。
朱守镇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的身影,不自觉勾起唇角。
钱府一定有什么秘密,他等着揭穿。
是夜,钱朵朵在一阵猛烈的摇晃中惊醒,她揉揉双眼,看到朱守镇已经起身,披衣正准备要出船舱。
“怎么了?相公。”钱朵朵也跟着起身穿衣。
“你留在这,我们好像遇上暴风雨,我去外面看看。”
船只在狂风暴雨剧烈摇晃,劲风拍打着窗户,咚咚直响。
“不好了,前方有泥石滑落,阻塞河道。”窗外传来船夫的警告声。
倏地,一个大浪打来,船只差点翻覆。
朱守镇冲出船舱,只见滂沱大雨中,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迷蒙,一道闪电横空划过天际,能看见的也只是白茫茫的雨幕。
“怎么办侯爷,雨太大了,船身根本稳不住。”护卫和船夫焦急地上前禀报。
这时,河道两边的山石随着骇人的雨势纷纷坠入河中激起阵阵水花。
“侯爷,怎么办?”狂风暴雨逐渐增强,再不想法子,所有人都要命丧于此。
钱朵朵穿好衣服,也来到船舱,冒着大雨,奋力走到朱守镇身边。随行的蛤蟆也从船尾跑了过来,一边拉住缆绳,边顾着钱朵朵,怕她掉进水里。
“把所有的帆都收起来,命人放下铁锚。”朱守镇握紧钱朵朵的手,喝令众人一起抵抗风雨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