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怀燕笑了笑,“你这春主,还能让谁来教你规矩?”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发,宠溺地捏捏她的鼻。
狱宁儿听他这样讲也笑了,忍不住想起往事,“小时候娘天天让我学规矩,那些个嬷嬷总喜欢动手拧人,我是越大越不服气,学规矩说就好了,干嘛那样动手动脚的?直到一次娘在接待一个贵客时,我故意到外头玩了满身泥回来,还穿着男装大喇喇地在娘跟贵客的面前晃,娘当时脸都气青了,骂着我说规矩学哪去了?我气了,也很大声地回她说:教我规矩的嬷嬷一天到晚只会打我,我没爹疼、娘又不爱,隔壁的小玉也是这样,不如学她去外头当乞儿,都比现下这样被管束的好!
“我娘一听,泪珠子马上滴滴答答的落,急忙忙地上前卷起我的衣袖,才发现我臂上都是淤青,抱着我直说对不起我,马上把那位嬷嬷给赶走了。”
这是宇文怀燕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爹这个字眼,就他得到的消息,这狱家几位姑娘全是从母性,而身边也没出现半个男人。
“你爹?”
“是个笨蛋。”狱宁儿简单的应付过去,爹跟娘的爱恨情仇可不是她这个小辈能说的。
“你现在的性子倒是跟小时候没两样。”她不想说他也不提,促狭地打趣她。
“城主,你是在抱怨宁儿不够温柔体贴吗?”一双晶亮大眼斜睨着他。
“没,你想多了。”他哪敢说实话,说了实话肯定让这丫头片子给记在心里。
算他识相。狱宁儿心里高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宇文怀燕见了,只是伸手勾住她纤细的腰,嗅闻她淡淡的发香。
“你的这声城主到什么时候才想改?”宇文怀燕状似无意地笑问。
“等到天子赐婚。”狱宁儿笑笑地回他。前些天她已经从春花的嘴里听到消息,知道他为了她又跟太夫人起了冲突。
想了想,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又突然间莫名其妙的说要她学规矩,敢情是孙子给气受,就想发泄在她身上。
虽然他们之间从没有言明,但是那份情意却是在彼此之间生了根,发了芽,如今正在茁壮着。
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她怔然了一下下,随即涌上心口的,就是挡也挡不住的喜悦跟情意。
这男人,狡猾得很!从不跟她明说,让她有些患得患失,原来他想打这个主意。
“你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答不答应?”明明高兴,嘴上还是要使点性子。
“不用问,你就是我的。”宇文怀燕淡淡地说着,语气暗忖着,没想到他也会有这幅模样出现,还以为就只是精得跟狐狸一样而已。
不过……他这份全然的霸道,却让她一颗心像灌了糖水一样,扭扭肩膀,才小声地说了一句,“臭美。”
回复她的,是宇文怀燕低沉又好听的笑声。
两人不时低声交谈,相视一笑,眼波流转间都透露着暖心的情意,那副模样让一旁伫立的丫鬟们欣羡不已。
直到夜深了,狱宁儿才地宇文怀燕的陪伴之下回到自己所在的院子里,她现在住的院子比先前住的还要大上许多,摆饰更加精致,处处可见宇文怀燕对她的宠爱。
冬花服侍着她梳洗后,去到外间的炕上铺上被子,确定四周围没人之后,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熏香,打开熏炉打算点上。
回到房间里,狱宁儿脑子没空着,这些日子她都在想着那个媚娘,甚至将这些年离开四季阁的女子都想过一遍,一一对照。
才躺上床闭眼假寐的她突然忽的一下坐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骨碌碌地转动着,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姑娘?”冬花见状顾不得手上的熏香没点着,拿过外衣赶紧为她披上。
狱宁儿等不及让人帮她穿鞋,自个儿伸手拿近鞋子,“我要去见城主。”方才灵光一闪,她想起一个人来了!只不过那个人并不叫媚娘。
“姑娘,夜深了,这时候不便去见城主吧?”冬花眼神闪了闪,上前一步阻止主子的去路。
狱宁儿随意地将衣服拢了拢,将长发往旁边一拨,疑惑地看着冬花的脸色,“我有急事要见城主,让春花去通报一下,咱们一块过去。”
“姑娘,夜深了,明儿个早上再去较适合。”冬花福着身子挡在前面没让开。
“冬花,你是怎么着?我有急事一定要找城主。”狱宁儿不解地望着他,冬花平时绝对不敢这样拦路,怎么今天眼神也怪怪的。
不对!今儿个值夜怎么只有冬花一人?春花呢?
在想到这阵子院子里突然多了许多人,气氛怪怪的,狱宁儿眼一抬,看着冬花闪躲的目光,“到底发生什么事?”
“姑娘,您睡吧,真的没事。”冬花后悔了,方才她应该趁姑娘洗漱时就先点上熏香,要是坏了城主的事该怎么办?
狱宁儿想了想,“城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隐约猜到今晚会有事,但,她心底也没有数,如果宇文怀燕已经安排好一切,那她最好就是照他原本的安排,才不会破坏他的计划。
一听她这么问,冬花提到喉口的心安下了,“是,请姑娘今夜就待在房里哪儿都不要去了。”
“嗯,我知道了。”狱宁儿点个头,回到床上躺着。
许久,翻来覆去的她睡不着,心跳得有些慌,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响,但什么声音都没有。
折腾了大半夜之后,迷迷糊糊中她睡着了,直到杂乱的打喊声响起,她才又睁开眼,掀开被子下了床。
冬花也听到动静,拎了把长剑过来站在她身边。
狱宁儿看她一眼,披着外衣走到窗前,听到前院传来的打杀声,刀剑交鸣的刺耳声音骇得她的心狂跳。
“城主的生命安危无虞吧?”听声音似乎不是她所想象的小打闹,好像有很多人进攻这座别院似的。
“姑娘放心,季将军在城主的身边,城主万万不可能有闪失。”冬花安抚道。
狱宁儿抿嘴点头,两手抓着外衣的领子,就这么站在窗边等待着。
只是没一会儿,冬花突然抽出长剑挡在她身前,而她屋子四周也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排满密密麻麻的护卫。
“杀!”
外面一声喊杀,顿时乱成一团。
冬花手脚利落地为狱宁儿穿上衣裳,拉着她躲到房间里一根梁柱旁,一把长剑横在胸口,紧盯着门口。
狱宁儿不自觉地冒着冷汗,紧张地看着门口,出事了,不对劲。照着宇文怀燕对她的宠爱,绝不可能让那些贼匪进到她的院子里,他该不会出事了?
越想她越害怕,脸色一片苍白,外面不停传来的惨叫让她更心惊胆跳,小手握了又放。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波浪般的冲击自门外传来,震得冬花跟狱宁儿站不住脚的摔倒在地上,整栋楼阁摇摇欲坠。
冬花见情况不对,反手抓起狱宁儿就往外冲,冲出去的途中,只看到四散的断肢残骸,血气蔓延开的味道逼得狱宁儿不住地反呕。
一群护卫涌上前去要护着狱宁儿离开,冬花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狱宁儿强忍着不适,心里仍是震撼,她知道方才那冲天巨响是什么。
是轰天雷!那是一种杀伤力很强大的武器,点燃火引之后便掷向目标物,这是军队的武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周围的护卫让一群又一群的黑衣人给围起来,惨烈的厮杀再度开打。
冬花护着她,手中的长剑不停地挥动。
一旁的护卫长大吼着,“带姑娘离开!替身已死!”
冬花心里一紧,扯着狱宁儿一边打一边退。
第8章(2)
“站住!把人交出来!”那攻打的匪人之中突然窜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手里还捧着一个东西。
狱宁儿瞪大眼睛看着他手上那捆轰天雷,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护卫,为了保护她安全的人。
“走!”护卫长大吼一声,抡起刀就劈上去。
那个捧着轰天雷的人也不含糊,立刻转身将手上轰天雷的火引点燃。“把人交出来,不然让你们同归于尽!”
那火引做得特别长,点燃之后还留有些许的时间,那些护卫也知道轰天雷的威力,顿了顿,没人冲上前去,反而转身手勾起手的围在狱宁儿的身前,打杀声一下全部安静下来,只有对方手上的火引还嘶嘶地燃烧着。
那些护卫可以为她拼命,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看那么多人为她死!
“住手!”推开冬花跟护卫人墙,狱宁儿昂首跨步走了出来。
“姑娘!”冬花着急地跟在她后面。
“宁儿!”在此同时,宇文怀燕也领着一批人赶到,他的衣服早被血给染成了鲜红色,脸颊上都还带着血渍。
“怀燕,别靠过来!”狱宁儿惊叫着,那轰天雷一扔出去,那么近的距离根本避无可避。
“灭了火引,我跟你走。”她转回头冷冷地对着那个捧着轰天雷的男子说。
宇文怀燕在一旁又气又急,想上前去护着她,偏偏两旁的将士将他拉得死紧,一步也不让他过去。
该死的!他没想到欧阳理居然可以拿到军队里所使用的轰天雷,他布置的护卫因此伤亡惨重,他更没想到,旧城臣里居然还有叛贼的同党。
欧阳理的人攻进来之后,那些叛贼也跟着领兵内外呼应,率先攻入这座别院,幸而人手布置得够多,原本他已经找了一个容貌跟宁儿有七成相识的女子来当替身,却被那些个叛贼识破,那替身不到一刻钟就被杀了,随即在别院里大肆搜查宁儿的下落。
因为他一时失算,才导致眼前的结果。
“哼,请狱姑娘移动大驾过来。”火引未灭,对方只是挥着手让狱宁儿走近。
宇文怀燕心急难耐,狱宁儿这时偏头给他使了个眼神,慢慢地走到那个汉子身前。
那汉子在将手上的刀架在狱宁儿的脖子上后,就示意旁边的人把那快要烧到头的火引砍去,剩下一指节的引线留存。
“你要是伤了她,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宇文怀燕冰冷冷的话像箭珠子似的射进对方的脊骨里,让人满身寒气。
两方人马僵持着,抢到狱宁儿的这方,直接把狱宁儿当靶子,架在身前往后门退去,一路都由狱宁儿开道,宇文怀燕则是领着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后门一开,那些个叛贼随即跃上安排好的马匹,狱宁儿当然也被横架上马,那汉子一个转身,落坐在狱宁儿的眼前,再次点燃了轰天雷的火引。
狱宁儿看得一阵心惊,厉声大叫,“怀燕,快闪开!”
宇文怀燕这一边的人也不傻,一听到她示警,全部的人都在瞬间退开,就地寻找掩蔽物。
轰天雷在半空中爆炸,强大的气流震得所有人脚步都有些不稳,等到因爆炸而扬起的烟尘过去后,哪还有那些叛贼的踪影,早消失无踪。
***
狱宁儿被绑走后的第二天,她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可以看到欧阳理才对,没想到并没有,她被绑到一个陌生的小院子,里头除了一个扫地的侍童之外,就一个贴身的丫鬟跟着她。
而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管她说什么,他们都不理会她,就像没听到、没见到一样,而小院子外面时时有人把守,让她想逃也逃不了。
终于第二天夜里有人来找她叙旧了,小院子周围的人一下子退开去。
欧阳理现在的模样,跟她在驰州所见时完全不同,在驰州看到的就是一个中年的色鬼老头,而现在可说完全不同了。
还是一样略微发胖的身子,但先前是儒雅的打扮,如今却是短打武衫,浑浊的目光也换成了精明,更别说那显露于外的血腥杀戮之气。
狱宁儿知道,他这是在示威,冷笑了下,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一口。
欧阳理坐在她的对面,心里一片火热,眼前这美貌的女子,的确勾起他的私心,主子让他要把人逼出话来,他却将她养在这隐秘的私宅里,这么多年水里来、火里去,他是真的看上这个姑娘。
“许久不见,没想到春主姿色依旧。”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偏偏这个女人却是唯一知道那个媚娘的下落的人,他们倾尽了全力,就是查不出来狱清红的下落,所以她才变成主子必争的目标。
“欧阳大人却是截然不同。”狱宁儿淡然地回了他一句。
欧阳理看着她,然后仰头大笑,“哈哈哈!狱宁儿,你知道我要你做什么的,说出她的下落。”只要找到三皇子,要在主子面前保她不死,让她成为他的人应该不难。
狱宁儿耸耸肩,“不知道,媚娘并不在四季阁中。”
欧阳理眼一眯,倏地伸手抓住她巴掌大的小脸,“你是为了宇文怀燕?”她在宇文怀燕身边的事情他一清二楚。
一想到宇文怀燕已经尝过她的滋味,他心里头就有股焚烧的妒意。哼,那一天夜里算宇文怀燕命大,连丢了三颗轰天雷都没能炸死他,不过,他的损失也不小。
“不是为他,是真的没有这个人。”狱宁儿回瞪他,不多做挣扎。据四季阁那些姐妹们的教导,男人,若是你越挣扎他越是来兴,你要是像块冰一样,他也就没趣。
现在她是落在坏人的手里,在宇文怀燕来救她之前,她不会做挑衅的事。
她相信,宇文怀燕一定会来救她。
欧阳理的手指在她滑嫩的颊边抚着,缓缓地道:“在四季阁的理书房里,我们发现了一个密室,旧有的文书记录,就是放在那里吧?”
狱宁儿错愕的瞪大眼,没想到那个盖得十分隐秘的密室居然会被找到!那是她娘狱清红私人的地方,而且欧阳理也没猜错,旧记录的确放在那里。
“我们用尽了方法也没办法破解机关,想来这机关是只有历代春主才会知道该怎么开启吧?”
狱宁儿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变得冷静,“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等你回到驰州就会知道我说什么。”欧阳理也不急,就想逗老鼠的猫儿一样,意味深长地再看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狱宁儿坐在椅子上,在人看不见的背后早让冷汗给浸透了,听欧阳理的意思,是要将她再带回去驰州开机关。
她努力地回想着密室所堆叠的东西,她最后一次进去是七岁时,里头的东西她只看过一次,里面到底有没有媚娘的记录她也不敢肯定,那该怎么办?
眼前的一切就像失去控制一样,这不是一般民众争权夺家产的事,只怕她涉入的是国家朝堂大事!
一想到这,她不禁就暗恼着宇文怀燕,若不是他藏着,她怎么会对所有事情都一知半解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