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别怕!”萧文瀚以为她的泪是因为害怕,不顾所有人都看着,只想安慰着她,只是他才刚踏出一步,闵太后就拉着人往后退了一步。
闵太后看着两人的浓情密意,恶劣的道:“皇儿,我也没别的可以留点念想给你,就带着你的挚爱一起下地府去等着你吧,要不,你让别的女人有了身子,可要你这个心爱的皇后该如何是好呢?”
萧文瀚猜到她要做些什么,神色惊恐,想拦却来不及——
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闵太后挥剑直接往两个人的胸口处插,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见到一片血腥,有些人闭着眼不敢再看。
但预想中的事没发生。
萧文瀚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事实上不只是他,只要看到的人都楞住了。
因为闵太后手中的剑匡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而闵太后整个人往后一跌,脑袋刚好撞在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反应过来的士兵连忙压制住了她,而沈宝珠则是往后坐倒,除了脸上有些茫然以外,没有半分伤口。
谁能够想得到,皇后居然一屁股往后顶了一下,瘦弱的太后就这么被顶了出去,而皇后却毫发无伤?!
沈宝珠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想要蹲下身子躲开那一剑,结果不只人躲开了,还不小心把太后也给顶出去了,呃……这时候她是该感激一下自己没跟着变瘦的屁股吗?
萧文瀚才不管那些,立即冲上前紧紧抱住她,只怕她再从自己的眼前溜走,她也从茫然中慢慢回神,紧紧回抱住这个让她笑也让她哭的男人。
她的男人,她的爱。
如果不是在生死关前走上这一遭,说不定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原来在初初开始的时候,她就记挂着他,若不是心里挂着那个人,有怎么会心疼?
萧文瀚挥挥手,让骆道书去处理接下来的事情,除了有些头晕的太后和哭喊着她是被太后威胁的马氏,那一群早已经看得都快回不过神来的官员们也一并带走,就连宫人们也让小顺子有眼色的带离。
原本挤满人的殿外空地一下子除了他们两人再无他人,小顺子也没再回来。
他可清楚这些日子以来自家主子有多想皇后娘娘!
“你瘦了……”沈宝珠心疼的轻抚着他的脸颊。
萧文瀚深情的看着她也瘦了几分的面容,更为不舍。“你又何尝不是。”
她看着他,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尤其是那一夜,听见他和别的女人成就了好事,还有那个女人怀上孩子的事情,忽然一阵多愁善感,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地直落。
他顿时慌了手脚,焦急的想要安抚,“这是怎么了?别哭了,别哭了……”
沈宝珠抡起粉拳轻捶着他的胸膛。“为什么啊!不是说有我陪着你的吗?!为什么还要跟别的女人一起?为什么要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为什么这些日子不来找我?为什么……”
她被关在柴房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碧和带着两个嬷嬷拿了一杯酒还有一条白绫过来让她选一个,说是这样死得体面,起码不用人罪,还能带着皇后的名头走。
她怕疼,抖着手选了酒,喝了之后,整个人像是晕了过去一样,身体似乎都无法控制了,只能听得见声音。
她听见碧和让一个嬷嬷来测她的鼻息,她明明还喘着气,但是那个嬷嬷却斩钉截铁地说她已经死了,再后来……等她真正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宫,直到昨日碧和让人捎了信来,说是可以回宫了,她便跟着那人回来,却没想到竟是一个陷阱。
她刚刚怕的不是自己真的会被太后给杀了,而是怕自己要是真死了,那这个孤单的男人该怎么办?她又怎么能够让他看着她死去?她这般心疼的男人,怎么可以受到这样沉痛的伤害?
她不忍心,所以即使自己的头可能会被像切西瓜一样切成两半,她也想躲躲看,谁知道居然会就这么刚好……用屁股把人给顶走了。
萧文瀚心疼的握着她的手,用指腹抹去了她的泪水。“我什么事都没做,孩子也不是我的,我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
沈宝珠哭得没形象的直打嗝,又揍了他几拳。“骗人!我明明都听见了,她们说你和那两个女人要了水,还……要了两次,还……”
“那不是我,是我的暗卫。”他无奈的道,仔细地说着那日的事情。
那天夜里他虽然被打昏,但是他的暗卫可也不是吃素的,趁着无人的时候,就把他弄醒,并且问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而他想着太后既然要下如此狠招,就干脆将计就计,直接让暗卫把两个女人给睡了,还允了之后会把人赏给他们,紧接着就是秘密出宫,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另外就是偷偷吩咐碧和要好好照料她。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却没想到他安插进来的自己人反而被闵太后操控了,才出了今天这场的意外。
那个马氏……如果她确实被威胁,他倒是能看在她父亲在宫外还有功劳的分上,可以留她一命,他会把人送回马家,就看看马将军要怎么处理这个女儿了,总归要付出些代价。
他说得快,可是没有错漏任何部分,沈宝珠跟听天书一样,觉得自己果然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子整天都是怎么算计的,一环扣一环的,让她只觉得心惊。
“那……你真的中毒了?该怎么办?”她后知后觉的才想到这点。
“无事,大夫早就开了药,让我稳住了病情,只要我不再进补,紧接着在下了猛药后,便会好了。”
他不会说中间要受多少苦,且还是伤了身子的,这还得亏他早有准备,早早就把那位名医给请进京里,中了毒后才能马上控制住毒性,要不恐怕就不只是失去了一点味觉的事情了。
他轻叹了口气,紧紧抱着她,轻嗅着属于她的味道。“太好了,幸好还能够这样抱着你……”
沈宝珠也紧紧回抱着他,眷恋的感受着这样的安心。“只有这一次了吧?以后我们都能够好好的了吧?我们……真的能够永远永远的在一起吧?”
“真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身边永远只有你一个……我的陵墓旁永远也只会有你一个。”
这是一个帝王能够给予的最大的承诺,也是代替他说不出口的爱。
她凝视着他,而后忍不住笑了开来,从自己的香囊里拿出一颗糖,轻含在嘴里,随即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
一切尽在不言中,只有那甜得腻人的滋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之间,似乎说尽了这一段苦尽甘来的爱恋。
许多年后
宫里的人似乎早已忘记了多年前的那一场动乱,宫里许多宫殿都空置着,只有离呈干宫最近的几个宫殿多了孩童的声音。
萧文瀚处理好了今早的政务,急急忙忙地就往后宫里来,在呈干宫里没瞧见人,便往御花园的凉亭而去,果不其然看见心心念念的人儿正坐在凉亭里头,两边还多了三个孩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抢着在妇人身边说话。
“母后,我要一颗糖。”
“母后,我要糕糕。”
“母后……我要尿尿……”
原本正在给几个孩子分点心的沈宝珠一个机灵,看见小儿子捏着裤子的模样,连忙把糖和糕点都扔给了边上的宫人,拎着小男孩就要往放尿桶的地方跑去。
有了几个孩子后,她的仪仗后头就老是跟着一个尿桶,就是专门给这群小子们用的。
七年之内,她接连生了五个孩子,前面是三个小子,后头还有一对双胞胎女娃儿。
双胞胎女娃儿文静乖巧,平日也不怎么吵闹,只是刚睡的时候最受不了人吵闹,偏偏这三个小子整天闹腾得很,吃个点心也恨不得要闹得人尽皆知,让她干脆把人给带出来,让两个女儿可以好好睡,她则是充当调解人给三个儿子分点心。
嗯!最近她的点心也被管制了不少,包括她自己也分一点好了!沈宝珠理所当然的做了决定,完全不需要过问三个小子的意见。
萧文瀚看着撞过来的女人,将她一拦,把儿子往后头的宫人手上一塞,紧接着就把人直接带走了。
大皇子见状,蹦跳着扯住父皇的衣裳。“父皇,您不能带母后走啊,母后还没有分完糖果呢!”
萧文瀚笑看了沈宝珠一眼,她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其实她自己也有一个点心攒盒,可是因为之前一次牙痛之后,他就不允许她多吃了,让她只能偶尔偷吃孩子们的糖果。
萧文瀚看着大儿子,认真的回道:“没事,父皇要带你们母后去吃糖了,你们就在这里自己吃吧,记得看好弟弟们。”
大皇子点点头,很快地就跑回凉亭里头,两个弟弟见哥哥没有把母后一起带回来,奶声奶气的问:“大哥,怎么没把母后带回来?母后不是说要吃糖吗?”
大皇子很有兄长风范的解释道:“父皇说,要带着母后去吃糖,那不是我们小孩能够吃的。”
“啊?还有我们不能够吃的?那该有多好吃啊!”二皇子一脸向往。
“很好吃的,我瞧过一次,父皇说要两个人嘴对着嘴,吃起来才好吃,很甜的!”
“喔!”
沈宝珠听见几个儿子的童言童语,羞得几乎想直接挖个地洞钻下去,接着她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那个胡说八道的男人正一脸调笑的看着她,她忍不住一怒,朝着他的腰就掐了下去。“都是你胡说八道!”
相识以来,他老是抢她嘴里的东西的坏习惯没改,久了她也习惯了,结果就是她腰粗了一圈,他的身形倒是越发隽朗了,不再是那瘦巴巴的模样。
他如今的模样惹得贵女们前仆后继的想进宫里来,也是这一、两年才少一些,要不前几年那些官员老是把他空虚的后宫拿出来说了一次又一次,只恨不得挑上一整车的女人往他面前放,大喊“愿君多采撷”。
萧文瀚看着她娇羞的模样,想着孩子都已经生了快半打,她却还是这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可爱模样,便从自己的香囊里拿出一颗糖果来,诱惑的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胡说?那要不要吃糖?可是六角堂的招牌糖果——”
“我吃!”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灵敏的跳着将那糖果给咬了下来,然后笑得一脸满足。
他的笑容加大,宠溺的将她搂进怀里,转了一圈,背对着孩子们,轻轻吻上她的唇。
其实他的味觉还是没有恢复,自己吃着糖也尝不出味道来,只有跟着她一起尝着,好似才能感受到那诱人的香气。
糖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两个人嘴对嘴的吃才最是好吃。
甜得让人舍不得放手的好滋味,只想这样品尝一生一世。
番外篇
又是元月十五,月亮又大又圆,绽放着淡淡的乳色光晕,若是平日,肯定会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只不过恰逢元宵,京城里一片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花灯几乎挂满了全城,就连宫里也是,加上不时点燃的烟花,几乎少有人会抬头欣赏这盈润的月娘了。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在皇宫后山的山路上,那几乎要让杂草淹没的小路以及偶尔探头出来挡路的枝桠,让两人极为专心的注意脚步,没有兴致多说话。
来到山上唯一一座简单的小院前,一个无法说话、穿着普通布衣的婆子提着灯笼将人迎了进去后,便转身出去了,对于半夜来访的两人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小顺子,你站在这儿等吧。”萧文瀚眼神复杂的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看着院子里唯一点着灯的屋子许久后,才提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只点了两根蜡烛,角落里还有一盆炭火,不算冷,但屋子里的人开着窗,就这么站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直到萧文瀚走进屋子,两人距离不过几步远,那人才缓缓转过头来。
“你终究还是来了。”闵氏浅浅一笑,就像彼此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萧文瀚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妇人,他曾经视她为母,曾经付出无比的信任,即使死过了一回……他一开始还是没怀疑她的,可她却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了他对她的信任。
到底是她无心,还是打从一开始根本就是另有目的的对待他?
闵氏站在窗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恢复了几分好气色的男人,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如今看起来越来越有皇帝该有的威严尊贵了。
只是……还是太心软了……
“朕来,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文瀚淡淡地问道。
他想让自己不在意,可是两辈子的生死怨恨,他无法这么快就放下。
眼前的人已经脱去了身为太后时所有的尊贵荣宠,甚至一头保养得极好的黑发也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白,脸上少了脂粉的掩饰,岁月留下的痕迹明显了许多,但不管变得如何,她看起来还是那样从容,一身雍容的气势证明她曾经占据后宫将近二十来年的日子不是白过的。
闵氏微微一笑,对于这个问题没有太多的错愕,却也不愿意轻易给他答案,于是她反问道:“在这世间,谁不想拥有更多的权力,谁不想尊享荣宠?”
萧文瀚的气息有些急促。“可那不该是你!你已经贵为太后,难道还想要朕把皇位让给你吗?还是说你想要让闵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取朕而代之?!”
闵氏呵呵一笑,摇摇头。“闵家……不过就是一棵即将要腐烂的树,让他们坐上皇位,那也改变不了他们是猴子的事。”
他没想到在她对闵家也没有多高的评价。“可你却积极的让闵家在前朝坐大,甚至也想要让第二个闵家女母仪天下,不是吗?”
她淡淡的道:“闵家没出几个聪明人,这样的东西,拔掉也容易,让他们坐大又有何妨?你今日能够这样简单的弄掉他们,不也是因为如此吗?”
与其说她是败在了他手上,还不如说娘家人实在太过愚蠢。
她说的话他无言反驳,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语。
闵氏看着他,淡淡一笑,话题一转,轻问道:“你那皇后还好吧?”
萧文瀚一听她莫名其妙问起沈宝珠,顿生警戒,眼神也锐利了几分。“你问她做什么?”
看他这草木皆兵的样子,她忍不住又是一笑。
这个孩子明明就是她养出来的,怎么就没有半分像了她?反倒是像了那个男人,说狠心也是狠心,说多情却也是多情……
“你也不用多心,我就只是问问。”闵氏的眼神略有些感伤的看着远处,像是感叹又像是怀念。“她若能被你这样长久不变心思的待她,那她总归是个好命的。”傻人有傻福大抵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