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了不是?”她掉头走回房里。
高佑辉却是毫无头绪。为什么她的态度可以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转变这么大?
他跟在她身后进了卧房。
“这不是昨天就应该表态的事吗?”他甚至还记得她昨夜的回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什么都没有,只是我想通了而已。”
“想通?想通什么?”高佑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忽然,梁慎翎回过身来,凝视着他。
“第一,我想不出来你喜欢我哪一点,或许你只是某个早上醒来,忽然对我产生兴趣。”
高佑辉一怔,启唇就要反驳。
“第二,”梁慎翎却抢先一步阻止他。“是因为无论我怎么思考,我都想不出来我喜欢你哪一点。”
高佑辉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
他试图想要解释什么、想要表达什么,但话语每每到了唇边,却总是让他觉得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终于,他叹了一息。
“所以最后的结论是……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喜欢我这个人。”
梁慎翎想要否认。
但她又该以什么理由来否认?
“……对我来说,还是当个邻居比较好。”她扬起浅浅的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乎。
“我懂了。”高佑辉倒吸了口气,闭了闭眼。“这样对你来说比较好。”
“抱歉。”梁慎翎垂下头,只希望话题快点结束。“我应该在昨天就想到这一点。”
“没什么好抱歉的。”他苦笑。
这种事情一旦说了抱歉,那无疑是在伤口上洒盐。
“也许你说得对。”高佑辉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当了十几年的邻居,改变不见得是好事。”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两只银蝴蝶。
果然,硬是摆在一起并不代表能够成双成对,凑在一起的浪漫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这条项炼经由林宜儒来送给她,她苦苦收藏了那么多年;如今换作是透过他的双手,她却毫不犹豫地交还给他。
原来,项炼的价值在于她的想法,而不是这条项炼出自谁的手。
他不自觉地哧笑一声。
毫无眷恋的,他举臂将手中的两条对炼扔出窗外。
梁慎翎一愣,奔到窗边望着楼下。
“你……你在干什么?!”她回过头,惊愕地看着对方。“那不是你辛辛苦苦做的吗?”
“辛辛苦苦?”高佑辉自嘲地笑了一笑,摇摇头。“不,一点都不辛苦,留着它们在身边才叫辛苦。”
语毕,掉头走出了她的卧房。
五分钟之前,他还不断地在自省;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他太过于焦急?是否不该擅自在她家门口吻她?还是他带她去吃的消夜不合她胃口?
然而现在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当一个女人以“不知道该喜欢你哪一点”来拒绝自己的时候,他还有什么勇气去积极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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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时间,高佑辉依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盯着电脑萤幕,盯着工作视窗。
已经不是“吃不下饭”可以形容了,他甚至连啃下一片菜叶的欲望都没有。
他手边并没有超量的工作,他只是在绘图软体上不断地试着各种功能、各种效果。
什么都好,就是别让他闲着。
他自己也很明白感情的事向来就没有正确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去回想:到底哪一件事做错了?
明明她笑得那么开心,明明他在她眼里读出了感情。或许,问题是出在那一个吻。
错不了的,他应该放慢步调,他不应该那么急躁,错在他无法自制……
忽然,双眼被人给蒙住,顿时打断了他那自虐般的回圈思绪。
──在公司里会对他做这种事的只有一个。
“别闹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毫不抵抗。
“怎么没去吃饭?”杨雅涵放开了双手,迳自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在赶什么东西吗?”
高佑辉睇着她一会儿,别过头去。“没为什么,只是不想吃而已。”
“那不然你陪我出去外面吃好了。”
她扬起甜腻的笑容,和对方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成了强烈对比。“员工餐厅的东西都好难吃,我已经吃烦了!!”
“找别人吧。”高佑辉打断了她的话。
“我不管!哪有人叫自己女朋友找别人吃饭的?”杨雅涵故作不悦。
但事实上,他对她不悦的表情已经太过于熟悉。
“雅涵,”他回过头来,唤了对方的名。“我说过很多次,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很稀罕的,杨雅涵这次并没有大发雷霆。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很多次,”她笑了一笑,身子向前倾了一些。“但是我早就知道你这么做,都只是为了让我对你死心而已,对吧?”
“你要这么说也行。”高佑辉不以为意。
然而他的肯定却让杨雅涵笑得更甜蜜。
“你大可不必这么做,”她伸手勾着他的手臂。“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说要分手了。”
这举动令高佑辉皱了皱眉。
“……你在说什么?”
杨雅涵一怔,随即恢复笑颜。“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你去参加联谊、去找别的女人约会,都是为了想让我去找别的男人吧?”
高佑辉安静了几秒,才道:“我的确是希望你去找一个更适合你的男人,但我不会为了这个原因而去随个找个女人。”
霎时,杨雅涵的脸色一青,立刻尴尬地笑出声。
“我都答应以后再也不随便提分手了,你怎么还是不肯承认?”
“因为我说的已经是事实了。”说完,他挣脱了杨雅涵的手。
这着实令她愣在当场好一会儿。
“你……”这对她无疑是一种侮辱,尤其是当办公室里还有少部分“观众”的时候。
“结束吧,雅涵。”
他凝视着她的双眼,再也没有比此时此刻更有耐性的时候了。“我从一开始就配不上你的身分,以后还是一样不会改变。”
良久,杨雅涵才如梦方醒。
“随便你。”她闷哼一声,自座位上站起。“反正排在你后头的男人一大堆,你不要是你的损失。”
撂下一句话之后,她甩头转身直直走出设计部门。
高佑辉则是将目光移回萤幕上。
看样子,他总算是解决了这一段彼此相互折磨的关系,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比起杨雅涵这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孩,那个连受了伤也不会哭的家伙才算是真正的难缠。
或许她就像是摩托车一样──只会直接故障、抛锚、不受控制,却不会开口说出哪里出了差错。
一切必须凭着自己的经验与知识,去摸索、去找寻。
可惜他还是个新手。
问题发生了之后,他只能站在路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等待谁来救援。
STYLE
从那一夜之后,梁慎翎再也没见过高佑辉。
就连正常的下班时间也没见着他的人影。
她曾经试过早一点起床开门营业,心想或许可以见到他出门上班,但是结果并不如她所计画的。
这太不正常了。难道他是消失了不成?她想知道他的情况,但又不好主动去询问。
果然还是搞砸了吧。
一旦跨越了那一条界线,最后的结果不是伴侣就是陌生人。
她在踏进“情人”那个小圈圈之后,选择掉头离开,换得的结果就是再也回不去“邻居”的那一块区域。
梁慎翎坐在店门口,痴愣愣地望着对街。
想起高佑辉将项炼扔出窗外的那一幕,她不自觉地从口袋里摸出那只银制蝴蝶坠。
她只找回一条。而且看得出来受过严重的损伤。
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再怎么迟钝,她都看得出来高佑辉是刻意避开她,而且避得很彻底。
然而这一切的原由,并非真的是如她所说的“不喜欢”,而是全来自于她的没自信。
思及至此,她忍不住自嘲地微笑。
于生活,于工作,她都可以拥有不容质疑的果断与信心;于感情,她却比一只毛虫还要胆小。
忽然,隔壁那户人家的铁门开启,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心一惊,赶忙转头──
跨出门的不是高佑辉,而是他的母亲。
“哦,阿翎,今天这么早就开店啦?”她笑得相当亲切。
“反正一大早也没什么事做。”梁慎翎收起那莫名其妙的失落,扬起笑容回应。“阿姨要出门?”
她见对方手上捧着一只保鲜盒,里头似乎装满了熟食。
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了,他母亲从以前就这样,喜欢让左邻右舍的人“分享”她那高超的厨艺。
“是啊。”对方转身锁上门,然后走向梁慎翎。“我要去看佑辉。那孩子一天到晚嫌饭菜太难吃。”
梁慎翎一愣,顿时反应不过来。“去看佑辉?”
“啊,我好像还没跟你提过……”
对方干笑了几声,才接着道:“那孩子前几天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休养。”
“嗄?!”
梁慎翎吃了一惊,意外全写在脸上。“怎么会?”
“他说是忘了看红绿灯,被摩托车撞到……不过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骨头断了而已。”
忽然,梁慎翎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骨头断了‘而已’……”
她不知道是对方说得太夸张,还是自己想像得太严重。她怎么觉得这个身为母亲的人一点也不担忧?
“啊,对了,”对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方便的话,这个你帮我带去给他吧。”
“我?”梁慎翎微怔,指了指自己。
“你去探病的话,佑辉应该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梁慎翎抱持着怀疑的态度。
不知道对方是基于哪一点来断定高佑辉会“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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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为了要让病人开心,她还是来了。
见到进门的人是她,高佑辉的表情顿时凝结……或许该说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
“……你怎么会过来?”他眉头微皱,带着一丝生硬的笑容。
“当快递。”
简单的答案,梁慎翎走到病床边,将他母亲的爱心便当递给他。
──显然他真的没什么大碍。
只是腿上多了个大石膏而已。
“看你气色还不错,怎么?还不能出院?”她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高佑辉将手上的便当置放在一旁,耸了耸肩。“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要我留下来多观察个几天。”
“原来如此。”梁慎翎抿抿唇,尴尬的气氛缓缓浮现。“我还以为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下班回来……。”
见她留意着自己的近况,高佑辉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因为我辞职了,你当然不会看到我下班。”他轻描淡写地说出。
“啊?”梁慎翎有些意外。“不会吧?只是因为出了车祸,公司就要你辞职?”
“当然不是。”他笑了出声。“车祸刚好被我拿来当作借口而已,其实我最近本来就打算递辞呈了。”
听了她的话,梁慎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而后像是想起了另一个来这里的目的,她伸手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银坠。
“这个……”她交到了他的手上。“我尽力了,只找到一枚而已。”
看着掌心那只银蝴蝶,高佑辉顿时没了反应。
“抱歉,我找不到另一只──”梁慎翎苦笑,试图软化僵硬的气氛。
“为什么要找回来?”高佑辉打断了她的话,直视着她的双目。
梁慎翎则是愣了好一会儿,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答案。“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丢了不太好……”
“既然你无意,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令人会错意的举动?”
他明白自己没理由发火,但他就是不愿意再被她左右。“你这么做,是希望我期待什么?叫我放弃不就是你要的吗?”
“那是因为我完全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要我能相信什么?”梁慎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喜欢的类型?”高佑辉哧笑了出声。“你又怎么能断定我喜欢什么类型?”
“至少我不像你女友一样可爱。”话才说出口,梁慎翎就后悔了。
这简直跟吃醋没什么两样。
高佑辉一愣,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前刚’女朋友了?”
梁慎翎这才惊觉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是从你以前交过的女朋友来判断的。”
见她神色有异,高佑辉心里有了底。
“……她去找过你,对吧?”
事到如今,再装傻就太过不切实际了点。“她的确是来找过我。不过,她只是跟我说她还是在乎你而已。”
像是害怕他的追问,梁慎翎主动扯了个谎。
高佑辉却冷不防地笑了出声。
“你以为我不了解她吗?”
他几乎能猜到杨雅涵说了什么话。“只是,你情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相信我?”
梁慎翎沉默了好半晌,才耸耸肩。“我找不到相信你的理由……我说过了,怎么看都不觉得我会是你喜欢的型。”
“我喜欢什么型的女人,不是你或她可以擅自决定的吧?”高佑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她的自以为是令他不悦,但她的烦恼却又令他窃喜。
“我怎么会知道,”梁慎翎别过头去,耳根有些微热。“你又没有给我说明书,我也只能靠我双眼看到的去判断。”
高佑辉却仅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不发一语,内心竟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躺在这里让她来探望。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职吗?”他忽然启口问道。
“嗯?”她回过头来,毫无猜测的打算。
同时,高佑辉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
“因为我不想让林宜儒那家伙坐在我头上。”
不是因为与杨雅涵之间的尴尬,也不是因为抱怨工作时间不正常,而是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尊敬林宜儒这个“学长”。
这答案令梁慎翎怔愣了许久。
“这样也好。”几秒过后,她启口笑了一笑。“如果你真的在他手下工作,那我大概也不想要你了。”
“啧,”高佑辉哧笑出声。“你倒是已经先想好对策了?”
语毕,他抵住她的后颈,压抑不住倾吻她的欲望。
“高先生,该吃药……。”
忽然,一身白衣的护士闯了进来,一见到两人的暧昧举止,动作瞬间僵直。
病床上的人看着她。
而病床边的人望向窗外。
“我十分钟后再来。”白衣护士扬起微笑,立即转身掉头走出。
“你红了你,”梁慎翎回过头来,笑得难为情。“我打赌她出去会跟护理站的每一个人说这件事。”
“哦?”高佑辉扬扬眉,笑道:“说我在病房想吻一个男人?”
“信不信我打断你另一条腿?”梁慎翎刻意摆出凶恶的模样。
却在下一秒,这乔装出来的狠劲已被融化在一双唇瓣之间,毫无挣扎抵抗的机会。
“喜欢”这回事
“喂,”吃饭吃到一半,梁慎翎忽然抬起头来。“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