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交往两年多了,都不曾向我跟你爸提过这件事?”林云霞性情干练精明,因此不论是公司还是家中,多半事情都由她主导,丈夫则通常放手让她去做,很少干涉她。
因此,对于女儿已有一个交往两年多的男朋友这件事,也是由她来问。
“因为……”商晓静开口想解释。
凌适尘适时出声道:“伯父、伯母,对不起,这是我的意思,请你们不要怪晓静。因为我担心你们会对我有成见,所以才不希望晓静这么快告诉你们这件事。”
听见他的话,林云霞提出疑问,“我们又没见过你,为何会对你有成见?”
“因为他爸爸是巨德的总经理凌胜杰。”商凯晖站在楼梯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刚才在书房里看书,听见客厅里传来谈话声,心想应该是爸妈回来了,所以下来看看,没想到竟会看到凌适尘坐在他家客厅里。
姊姊一直以为他还不知道她与凌适尘在交往,但其实他早从崔惜恩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事实上,早在姊姊为了这男人来向他借钱时,他就已拜托崔惜恩盯着她,不要让她再接近那个男人。
只可惜防线最后还是失守,两人仍是走在一起。
而若非崔惜恩曾向他提过凌适尘对姊姊应是真心的,他或许早就出面阻拦,不会放任他们继续来往。甚至,连每年寒暑假姊姊找尽借口想飞去美国看凌适尘,他也没有当着母亲的面戳破她,还替她圆谎。
“你父亲是凌胜杰?”林云霞有些诧异。
商家麟则略略蹙起眉。
“是,不过我父亲是清白的,他是被陈三荣设计利用,并没有掏空巨德的资产。”他今天已从那名看过证据的人口中证实这件事,因此才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林云霞望向他,“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父亲就这么说,依照目前的证据看来,很显然法官并不这么认为。”
“我会拿到相关证据证明我父亲是清白的。”他语气不卑不亢的道。
不明白他这股自信从哪来,她好奇的问:“你有证据?”
“目前还不在我手上。但我知道证据在哪里,再过一阵子就能拿到手,证明我父亲完全是遭到陷害。”原本他对“那人”提出的条件还有些犹豫,但此刻,他已决定要接受了,这不只是为了父亲的名誉,也为了晓静。
从她父母刚才得知他父亲是凌胜杰时的态度,他便知道自己若是不洗刷父亲背负的污名,他们是不会放心把晓静交给他。
想起一件事,商家麟突然望向女儿问:“晓静,上次你跟我提过,若是法院要拍卖凌家的房子,要我一定要标下,就是为了他?”
“嗯。”商晓静点点头,目光从父亲脸上移向母亲,她有点担心因为刚才在车上的事,他们会不喜欢凌适尘,不禁强调道:“爸、妈,我们交往的这两年多,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林云霞横了女儿一眼。女儿是她生的,她哪会不清楚女儿在想什么!瞒了他们两年多的这笔帐,她晚点再跟她算,现在她必须先问清楚一些事情。
“凌先生,你现在做什么?还在读书吗?”
凌适尘从容不迫的回答,“没有,我这一年多都在纽约‘美优投顾’公司当分析师,这次我回来,是要接任美优中华区的主要分析师。”
听见他的话,林云霞不禁再瞪女儿一眼,“所以,你这两年寒暑假老是往美国跑,都是去看他,不是去听什么演唱会、看NBA和职棒?”
在母亲投来的凌厉眼光下,商晓静乖乖点头承认。
给女儿一个“你待会皮给我绷紧点”的警告眼神后,她再转回来望向凌适尘。
“你年纪轻轻就能当上美优投顾的中华区分析师,证明你很优秀,不过我必须坦白跟你说,你父亲的事我没办法不在意。虽然他已经过世,但他做过的事没办法就这样一笔勾销,即使你说有证据能证明他是遭人陷害,这也只是你片面的说法,要等到你真的能提出那些证据后,才能证明。”
“伯母的意思是……”凌适尘隐约听出她的意思,可仍试探的询问。
她直接说出自己的要求,“在你还没拿出那些证据前,我希望你跟晓静先不要见面。”他刚才说得信誓旦旦,但她仍对他的话有所存疑。
听见母亲的话,商晓静立刻不满的抗议,“妈,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见面?”
林云霞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样他才能专心找那些证据。你也希望他父亲能早日洗刷污名吧?”
“当然希望。”
“那不就是了。所以这一段时间你就别去吵他,让他好好找出那些证据交给法官。”安抚女儿后,林云霞觑向凌适尘。
明白她在下达逐客令了,他适时站起身,承诺道:“我会尽快拿到证据还我父亲清白,在这段时间里,我不会来找晓静。”
“凌适尘,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听见他竟配合母亲的话答应不来找她,商晓静又气又恼。
“晓静,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拿到证据的。”他望住她,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坚定。
“我相信,可也用不着不见面呀,你才刚回来耶。”这样不就像他还在美国没有回来一样?
林云霞得到想要的结果后,立刻明快的送客,“既然凌先生这么说,很晚了,那就不多留。凯晖,替妈妈送凌先生出去。”她吩咐站在一旁,刚下楼时曾出声点出凌适尘父亲身分的儿子。
“伯父、伯母,那我告辞了。”分别向两人有礼的点头致意后,再看商晓静一眼,凌适尘举步往外走。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啦?”向母亲嗔怒的抱怨了声,商晓静瞪了眼要送客的弟弟,连忙跟在凌适尘身后出去。来到门口,她拉着他的手急道:“你真的不再来见我吗?你不用管我妈说的啦,腿长在我们身上,她管不着我们见不见面。”
他俊雅的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出声哄她,“你放心,不会很久的,你就当我还在美国没有回来,想我的时候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他暗示她,即使他无法来见她,他们还是能像从前那样透过视讯见面。
“可你明明回来了啊!”气死她了,老妈怎么可以对他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凌适尘轻揉着她的发安抚她,“我很快就会把事情处理好,最多三个月,不会太久。你也希望你的家人能接受我吧?忍耐一下,等我办完事,以后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嗯……”她不情愿的点头,然而想起母亲对他的刁难,她还是很生气。妈妈为什么就不懂爱屋及乌呢?为什么偏要为难他?
送走凌适尘回到客厅后,她一脸愤然,正要张口时,却听见老妈比平常还要冷淡的声音传来,她整个怒火瞬间熄灭。
“晓静,现在该来算算这两年多来,你瞒骗我们的事了。你想要从哪一条开始算起?”
看见老妈严厉的眼神,甚至连一向脾气最好的爸爸都投来责备的眸光,她赶紧看向弟弟凯晖求救。怎知他却两手插进裤袋里,一副“你好自为之””的表情,悠哉的走回二楼。
可恶!凯晖竟然见死不救?
商家麟出声轻斥女儿,“晓静,这件事你确实不该欺骗我跟你妈。”
她赶紧搂着父亲的手臂撒娇,“爸,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啦,因为他爸的事,他很怕你们反对我跟他来往嘛。”
林云霞沉下脸怒斥,“你什么都听他的,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如果他叫你离家出走跟他私奔,你是不是也要照着做,来伤我跟你爸的心?”
老妈虽然管她很严,但很少这样疾言厉色,看来老妈是真的动怒了!商晓静缩了缩脖子,“他才不会那样。如果他真的那么要求,我根本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是非我分得很清楚。”
“你分得清楚就不会为了他瞒着我们两年多!晓静,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一个外人,居然不惜欺骗自己的亲人?!你这叫分得清是非?”林云霞说出重话。
商家麟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她会意的赶紧走到母亲身边,摇着母亲的手讨好的开口,“妈,对不起啦,我知道错了,现在既然你们也见过他,就不要再生我们的气了好不好?”
“我想是我跟你爸太放纵你了,才会让你把我们当成傻瓜一样欺骗。从现在开始,你的零用钱全部冻结,我不会再给你一块钱!”下达处分后,林云霞冷着脸走上二楼。
“妈……爸,你看妈啦,她要冻结我的零用钱,叫我怎么生活?”她拉着父亲抗议道。
她今年六月才毕业,目前日常开销完全仰赖母亲每月固定给她的零用钱,一旦经济来源被冻结,她就没钱可花了。
他温言劝道:“你妈在气头上,你就不要再去惹她了,暂时忍一忍吧,等她气消了再说。这段时间你乖一点,别再跟凌适尘见面了,免得你妈更生气。”
商晓静噘着嘴,虽然不满,还是点了点头。她明白爸妈是担心她所以才生气,而且又是自己瞒着他们在先,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商家麟回到二楼的卧室后,林云霞望向丈夫,“怎么样?她怎么说?”她娟美的脸上已无一丝刚才的怒容。
他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笑道:“暂时应该是不会去跟凌适尘见面了。”他与妻子的默契极好,两人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想,因此刚才他配合妻子演了一场戏给女儿看。
她顺手接过他的外套挂上衣架,“老公,你怎么看凌适尘?”
“他沉稳冷静,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不知他对晓静如何?”
听出丈夫对凌适尘的印象还不差,林云霞蹙起眉道:“我觉得他这个人城府很深,把晓静的心整个都收服了,还哄得她瞒了我们两年多。”光对这点,她便很不满。
“我看晓静似乎真的很喜欢他,若他真能证明他父亲是冤枉的,你就不要再阻止他们交往了。”话虽这么说,但他很清楚,依目前的情况,凌适尘要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如果他真能办到,那也值得称许了。
她犹豫了下道:“雷远之前几天跟我提过,希望我们两家能联姻,他的二公子雷沃以前我曾见过,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现在人在华尔街工作,似乎做得还不错。”雷远之是华光金控的董事长,不仅公司是目前国内前三大金控之一,也是永擎集团主要的往来银行,若他们能结成儿女亲家,对永擎的发展会很有帮助。
最重要的是,她对雷沃很满意,不论在家世或人品能力上,他都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儿。
商家麟搂着妻子的腰,柔声劝她,“云霞,我们永擎集团的规模已经够大,不需要再借着联姻来壮大集团声势,我只希望晓静能过得快乐,就像我们一样。能找到一个心灵相通的伴侣,那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下,林云霞便也没再坚持,“若是凌适尘到时真能找到证据,证明他父亲的清白,我可以答应让晓静跟他交往。但如果他不能,他跟晓静的事就必须再另做考虑。”就像她有幸能遇到与她相知相惜的丈夫一样,她也希望女儿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可前提是,那个人的人品必须端正可靠。若只会空口说大话,这样的人教她怎么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第8章(1)
离开两年多,终于再回到曾住饼二十几年的家,凌适尘伫立在父亲的遗照前,神色幽幽的低声开口,“爸,我回来了,我已经知道那些证据在谁手上,你一直想隐瞒的秘密,我也知道了。这些年你把这个秘密守得很牢,让妈一直到病逝前都不知道,就连我……也是在今天才晓得。”
原来,他以为对母亲忠贞了一辈子的父亲,竟然早在母亲还在世时就已背叛了她,而直到他今天下飞机、踏进约定好的那家茶坊后,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才被揭露。
那时,他走进预约好的茶坊包厢,怎么都没料到在那里等着自己的人,竟会是江云莎——
“学长,难得见到你这么吃惊的表情,你一定很惊讶是我来见你吧?”她拨了下垂落在肩膀的长发,一脸娇笑的看着他。
“那些证据在你手上?”他眉头微挑,眸光里有着怀疑。
“原本是在我妈手上,不过我妈去年过世后,我继承了她的遗产,就落到我手上了。”她比向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坐吧,很久没看到学长了,我有好多话想跟学长说呢。”
他走过去坐下,狐疑的问:“为什么证据会在你妈手上?”
“那是因为……”她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托着腮,上妆的美艳脸庞朝他绽露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刻意一字一字慢慢的开口,“我妈她……是你爸的情妇。”
“不可能!”他一口否决她的话。在母亲过世前,他父母一直都很恩爱,父亲不可能外遇。
她掩唇娇笑两声,说出他丝毫不知情的内幕,“我没骗你,以前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国中时,我爸经营的工厂倒闭后,我妈就跟我爸离婚了,她离婚后便到巨德的会计部工作,那时就跟你爸暗中勾搭上。在掏空案爆发前不久,她便已经发现公司的账目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么她为何不提醒我爸这件事?”对她说的话,他还是有些无法置信。
“因为你爸不肯娶她。她做你爸的地下情妇那么多年,本来还以为在你妈死后她就可以被扶正,结果你爸还是一直推托,不愿给她一个名分,因此她一气之下,才没有提醒他这件事。只不过气归气,她还是将有问题的账目都私下影印一份保存下来,以防万一。”
听到这里,她都说得合情合理,凌适尘已有几分相信她了,“那为何在我父亲被收押调查时,她不把证据拿出来?”
“拿出来做什么?又没什么好处,她干么拿出来?”她挑起修得细长的眉,冷笑一声接着说:“她在等你爸来求她,所以一看到他交保的消息,就打电话给他,告诉他她手上有可以证明他清白的证据,要你爸去求她。”
父母离婚后,她就很少再见到母亲,直到去年母亲罹患肝癌过世前她去探望,也许是知道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所以母亲便将隐藏多年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包括她的爱、她的怨、她的恨,还有她的遗憾,全都像倒垃圾一样地丢给了她这个女儿。
当年父亲事业失败后,常常在家拿母亲出气,动辄打她、骂她,最后母亲才受不了而离开。离开后,她开始新的人生,也爱上了另一个男人,怎料却一直得不到她想要的名分。她对那男人的爱因此转为怨恨,所以才没有在他有难时及时伸手帮他,然而在得知那男人在来见她的途中被撞死后,她后悔死了,直到去世前都过得郁郁寡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