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一样,洽商。”于佐刚唇角轻扬澄清。
“洽商?难不成你也要去买铝土?”她眨眨一双长睫,非常狐疑地问道。牙买加为世界第三大铝矾土出产国,她是要去续签采购氧化铝进口的合约。
“牙买加不是只产铝土。”于佐刚笑笑道:“它的经济以农、矿业及旅游业为主,而最有名的蓝山咖啡就产自牙买加。”
“欸?对呴!”她忽地恍然大悟,他所谓洽商当然与咖啡有关。
“可是,你不是曾说过,顶级的蓝山咖啡百分之九十都被日本人收购了,剩余百分之十也被世界各国争购,怎么还特地去那里买蓝山?”她不免又觉疑惑。
关于咖啡的知识,只要是他亲口告知的,她便都清楚地吸收记下来。
她除了愈来愈爱喝咖啡外,对于热爱咖啡的他所谈论的咖啡知识也产生兴趣。
“虽说牙买加大部分蓝山庄园的经营权都被日本投资商所拥有,少数也被英国及其他国家所垄断,不过还有一些小庄园也种植品质不错的蓝山咖啡,我预计跟一两家小庄园接洽,亲自确认品质等级后便会签下长约,收购其庄园三、五年内所产的蓝山咖啡豆。”
“等等,就算是小庄园,也不是那么小的量吧?你经营的三间咖啡馆能吃下全部蓝山豆?”她又听出矛盾所在,直接提出疑问。
他又不是经营大规模连锁咖啡馆,且咖啡馆里也不是只卖蓝山咖啡,她实在不认为他大费周章去购买高级蓝山豆有经济效益。
“你说对了,当然不是我这三间小咖啡馆要通盘吃下一两间小庄园的年产量咖啡豆,其实主要收购商是易千阳自家的贸易公司。
“原本是我向他提出这个想法,他也很认同,毕竟市面上要喝到真正顶级的蓝山咖啡并不容易,可若能独家收购到小庄园生产,且是高品质的蓝山咖啡豆,即使价格高昂,也能受到咖啡饕客爱戴。
“不过因他后来没什么时间能亲自跑一趟,到已初略接洽的小庄园做进一步沟通及详谈合作事宜,他才委托由我出马,也申明会优先供应我们所经营的咖啡馆需用的顶级蓝山豆,其余则由他的贸易公司负责买卖事宜。”是因好友要求,他才临时决定出国一趟,不过他也很有兴趣去拜访咖啡庄园。
“竟然这么巧,我们都要同时间去牙买加。”杨音沛坐在吧台前,喝一口咖啡,一手托腮,仍因这难得的巧合莞尔。
“不过我认为,我们的立场应该对调,形象比较符合。”她抬眼看他。
“怎么说?”于佐刚擦拭咖啡壶,边看着她笑问。
她这几日看来心情已完全恢复了,丽容流露自在轻松的笑容,完全感受不到结束上一段感情的失落沮丧。
也许,是时间向她暗示他对她的感情了。
也许,等两人都出差回来,他挑个特别的礼物送她,再向她告白心意。
“应该是你去买铝土,我去买咖啡才对嘛!”她嘟起红唇,语带一抹抱怨。两人虽去同一地点洽商,但接洽的商品未免天壤之别。
他听了,莞尔轻笑。
“那你买完铝土,跟我去买咖啡怎么样?”他以玩笑的口吻问道。
“如果我们有缘在牙买加巧遇,我就陪你去买咖啡。”她顺着他的话,笑笑地应诺。
他们虽同一天出发,但细问下发现两人是搭不同航空公司的班机,且在不同地点转机。而牙买加虽是小小岛国,但要在那里巧遇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不过,若在那么遥远的国家,两人有缘巧遇,应该会很有趣。
第8章(1)
牙买加,京斯顿。
傍晚六点,杨音沛搭车返回下榻饭店。
“杨主任,你还好吗?”同行的总经理特助见她下车后,脸色很糟,不放心地问道。
“没事,我先回房间休息。”原本卢特助提议一起去逛市区兼吃晚餐,她因身体确实不适而推拒。
她踩着高跟鞋穿过饭店大厅,缓缓走向电梯,不由得觉得脑袋更沉重,身体发热。
其实早上醒来,她便觉有些头痛不舒服,吃完早餐后甚至有点反胃,但因今天预定要前往厂商那里签约,她只能隐忍不适,撑了一整天。
而今天不单单只是去对方办公室签约那么轻松,是先到郊区的工厂看过生产线状况,又到实验室听取氧化铝的检测数据分析。
她不是念理工科,对于氧化铝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因为是公司有代理的原料之一,采购经理也有交给她一些资料可做比对,所以这并非有难度的工作。
只是她身体原就不太舒服,又在原料制造工厂待了大半天,令她更觉体力透支,直到下午才前往厂商的办公大楼,在会议室签约。
之后从那边回到位于首都市中心的下榻饭店,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
当她走到电梯前,顿觉一阵严重晕眩,四肢发软无力,身子失去平衡向右浪倒,她伸手想扶住一旁墙面,却因距离过远而挥空。
忽地,一只手臂拉住她手腕,及时稳住她将倾倒的身子。
一道温润男音同时落下,“Are you all right?”
神智晕眩的她,略抬起头,有些模糊的视线似乎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容。
她眨眨眼,欲张大眼看清对方,眼前画面却重迭涣散。
她只能张嘴低喃,“没事……”声音却细如蚊蚋。
“音沛,真的是你!”于佐刚一确认是她,不免很讶异。
前一刻,他往电梯走来,看见一个东方女性的背影非常神似她。
他才揣想着该不会真在这里巧遇她,快步上前欲确认,却见对方忽地站立不稳,身子向旁歪倒,他忙探手拉住对方。
“你怎么……身体不舒服?”近看发现她脸色不对劲,虽有上妆,但显得苍白,且她双眼半眯,一副要昏厥似的,他也感觉捉握她手臂的大掌,传来她肌肤不正常的热度。
“于佐……刚?”她喃喃低唤,眼睛几乎要闭阖,看不清眼前神似的他是否是幻影。
“你身体很烫,是不是发烧了?”于佐刚一手仍拉着她手臂,稳住她一副摇摇欲坠的身子,另一手探向她额头,手掌触到热烫的温度,令他霎时忧心忡忡。
“我……想吐……”她眉头紧拧,胃部涌起一股酸意,无比难受。
“你住几楼?”他立刻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按下电梯按钮,抱她踏进电梯,接着按下她告知所住的楼层钮。
杨音沛被他突然抱起,心惊了下。
她仍怀疑遇见他是幻影,此刻却因极度不舒服,无力挣扎,也怕一个动作,她真的会忍不住就吐出来。
于佐刚踏出电梯,抱着她匆匆穿过走道,来到她的房间门前,腾出一只手,从她手提包中拿出房间钥匙,开启房门,欲抱她到床铺上。
“去厕所……”她一手捂着嘴,声音虚弱地说道,胃部翻涌的酸意已到达喉他忙将她抱往浴室,推开门板,将她放下来。
她直接靠向马桶,一手撑着墙面,弯身便痛苦地呕出一滩秽物。
身后的他见状,更为担心紧张,她身上没有酒味,并非醉酒而呕吐,只能先轻抚着她的背部。
她接着又呕了几声,痛苦得连眼泪都渗出来。
直到完全将胃部的东西都吐出来,她按下冲水器,才蹒跚地往一旁洗脸台漱口洗把脸。
她一手撑在洗脸台上,似乎没以手撑着物体,她便虚弱得难以站立。
半晌,见她已简单漱洗完,他问道:“好了吗?”
“嗯。”她低应,转身以手扶着墙面要走出浴室,随即身子再度腾空。
她惊诧了下,他已抱起她,踏出浴室,将她放置在一旁的床上。
他先走向一旁的柜子,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坐靠在床上的她。
她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吐过后,身体稍舒坦些,她直到这时,才能好好将眼前的他看清楚。
“于佐刚,没想到真的跟你巧遇……可是,一点都不好玩,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她嘴角轻扯一抹苦笑,声音仍很虚弱。
先前曾想过,若两人真有缘在国外巧遇,她会感到开心有趣,却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景。
“幸好是遇到我。”见她虚弱得脸色苍白,额上冒着薄汗,一双眼睫还挂着泪珠,他心口抽疼着。
也许该庆幸他适巧撞见身体不适的她,否则一个人置身异地的她,不知会发生什么危险?
“把这杯水喝完,我送你去医院挂急诊。”他揪着眉心,担心说道。
“不需要,在这里看医生很麻烦。我只是有点发烧,你帮我买个退烧感冒药就可以。”她再喝两口温水,闭上眼缓缓说道。
“什么叫只是有点发烧?你身体很烫,还呕吐,万一是什么急症……”相较她语气平静,他却替她感到非常焦虑。
“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什么急症。”她张眼看他,打断他焦虑惶惶的话。
“可能是从台湾来这里,一时温差太大才会感冒。会呕吐是因为今天太累,又坐很久的车,也可能有点水土不服的关系,我吃个退烧药跟肠胃药,睡个觉就没事了。”她认为没到需要去医院急诊的地步。
现在是十二月初,而在出国前,台北刚好有寒流来袭,但昨天到达这四季如夏的热带岛国,气温还有将近三十度,温差太大,应该是这缘故才突然感冒发烧。
“你不是医生,别自己判断病情,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过医生比较放心。”他坚持说道。
他一手拿过她手持未喝完的水杯,搁在床头柜,另一手便要将她从床上拉起。
“不要,你不帮我买药就算了,我头痛想睡觉。”她摆开他的手臂,接着踢掉脚上的高跟鞋,往后仰躺在枕头上。
她此刻只想闭上眼休息,完全没有力气去医院,更不想在国外看医生,撇除医药费问题,在这里去医院会令她感觉心境很惨。
在台湾她若生病,只是感冒头痛或胃痛的一般病症,即使不舒服也常只服用成药,非必要绝不去医院,除非那时有男友可陪同,否则她一个人去医院,便会觉得非常孤寂。
她讨厌那种感觉,比身体难受更难过。
因她九岁时父母便离婚,她跟父亲住,但父亲工作忙,即使她生病,也无法请假带她去看医生,甚至要拜托老师陪同,之后她便勇敢学习独立,感冒时自己去住家附近诊所看病。
那时的她,看见和她相同年龄,甚至比她还大些的孩子,都有母亲陪同,她便觉心酸,觉得自己孤伶伶。
她很早就学会独立,看似个性坚强,凡事能自己来,但生病时,她内心格外脆弱,非常渴望有个人能陪在身边。
若没有人陪,她宁愿关在房间,吃药睡觉,等待身体自己恢复。
于佐刚见她坚持不就医,甚至闭上眼假寐,他不好强迫她,只能替她买成药试试效果。
他先转往浴室,拿条毛巾沾冷水,折迭妥,转回床铺,将湿毛巾置在她额头。
因额头一阵凉意,她不由得张开眼,还以为他方才已离开去买药了。
“先敷着,你休息一下,我去柜台问附近哪里有药房,待会上楼时再跟服务生要点冰块。”他忧心忡忡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她,交代完,随即转身步出房间。
她伸手摸摸他置在她额头的湿冷毛巾,心口怦然。
方才,他低头注视她的眼神,流露着担忧神色,又有一抹温柔。
她闭上眼,先试着放松休息。
约莫二十分钟,她听到房间门被开启,他匆匆走来的脚步声。
他拎着一塑胶袋靠近床铺,“还没睡着吧?先起来吃药。”
他不仅买感冒退烧药、肠胃药、维他命C发泡锭,还买了耳温枪和冰枕,令她有些讶异。
他先替她量体温——三十八度二,接着拿一颗肠胃药及退烧药让她服用。
“先躺下来睡觉,我过两小时再帮你量体温。如果退烧了,再泡杯维他命C发泡锭给你喝。”他柔声交代,边将冰枕置在她额头。
她仰躺下来,有些怀疑地问道:“你要在这里陪我?”
“你放心睡觉,我不会趁人之危的。”他轻扬唇角申明。
“我没有不放心,我又不是你的菜。”她微微一笑说道。
尽管才服药,身体仍很不舒服,但她此刻心情舒缓许多,因有熟识的他愿意陪她。
于佐刚张嘴,想告诉她,她早已成为他的天菜。话到嘴边,却又吐不出来。
现在她生病着,不适合告白,等她身体康复再说。
见她闭上眼,他于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守候。
隔一段时间,他先上前将她置在额头的冰枕移开,虽有用毛巾包裹,还是担心冰敷太久会冻伤。
第8章(2)
两小时后,他拿起耳温枪欲再替她量体温,他对看似熟睡的她先告知一声,见她没张眼回应,便在床边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替她量耳温。
他看着耳温枪显示的数字已下降,虽还比正常体温高些,却已放心不少。
“音沛……”他再度轻唤她。
床上的她仍没回应,显然真的熟睡了。
他仍蹲着身子,不由得伸手,大掌轻贴她额头,用他的手掌再次确认她的体温。
床上的她,忽地动了下。
他不禁缩回手臂,而她略侧过脸,正好与蹲在床侧的他面对面,只不过她仍闭着眼,并未醒来。
他怔怔地与她熟睡的脸容对望半晌,不由得又将手探向她的脸庞,轻轻摩挲。
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已恢复一些自然气色,甚至双颊有些红晕。
她皮肤细腻光滑,令他有些爱不释手,而她漂亮性感的唇瓣,更令他心猿意马。
他不禁低头倾身向她,高挺的鼻尖轻触到她秀气的鼻子,深深嗅闻她身上的气息。
他的薄唇,悄悄地贴覆在她鼻侧,缓缓地下移,就要触及她柔软的唇瓣。
当他忍不住想吮吻她诱人的蜜唇时,她忽地又动了下,令他倏地清醒,忙抬起头,与她分开一些距离。
床上的她,依然没醒来。
他看着她,心口鼓噪,狂跳不止。
他差点就趁人之危偷吻她,甚至已在犯罪边缘了!
他站起身,有些窘迫地捉捉头发,认为自己方才的行径很不应该。
忽地对她涌起强烈欲望,令他心生一抹愧疚。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已过晚餐时间,而他尚未用晚餐。
心想先去解决肚腹的饥饿感,就不会看着她而觉饥饿了。
他转出她的房间,下楼到餐厅简单解决晚餐后,外带一份清淡的三明治上楼,想着她若半夜醒来便能食用。
结果,她一直熟睡到天亮,而他就坐在一旁沙发,看着床上的她,一夜未眠。
早上六点,杨音沛张开眼皮,感觉睡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