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这样。”摇摇头,路玉蝉直言道:“我是不想坏了你的名声。”
“我的名声?”意料之外的答覆,让黑箭不由得挑眉。
“因为你向来都是热心助人,所以博得百姓的喜爱,但若是出手劫了我,不就会让人把你视为强抢民女的恶贼了吗?”
虽然一样是劫走女人,但之前黑箭是帮被掳走的姑娘们平安回家,而这次情况却不同。
一旦黑箭出手,必然会让人误会他其实是个色魔,只是直到现在才露出真面目。
“这点路姑娘倒是用不着担心。”知道路玉蝉是在顾虑他的名声,让他对她兴起了莫大的好感。
“怎么说?名声这回事,毁了,就难以弥补的……”路玉蝉纳闷道。
“恕我说句真话,我相信路姑娘也明白的,百姓向来推崇我的作为,而不满路崇游的举动,就算我劫走你,想必百姓只会觉得是恶有恶报,夸我做得好,因此我的名声其实不会有多大的影响。”黑箭迸出低沉笑音。
“嗯……确实如此。”
“所以就算有骂声传出,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个贼,既然是贼,又何须担忧名声好坏?”
月光下,黑箭细细地打量着细心而体贴的路玉蝉,他并不挂心自己,倒是替路玉蝉感到些许无奈。
“路姑娘,其实真正该担心的,是你的名声。”他原就不希望百姓受苦,才出面乔装扮义贼,所以能够的话,他不想带给路玉蝉一丁点伤害,“通常百姓对于被劫走的姑娘,只有一种看法,就是清白遭毁,因此真正会受到伤害的,是你的名声才对。”
路玉蝉微微瞪大了眼,清灵黑瞳在月色下显得更为动人,她先是微愕,然后忍不住迸出笑声。
“结果我担心你,你也担心我……”暖暖的心意让路玉蝉觉得夜风似乎没那么冻人了,她迸出轻笑声,驳道:“也许我们都不必太担心这些,因为既然百姓都拿你当好人看待,就不会认定我受到你玷污,反而会认为你是在行义举呢!所以我觉得,我俩的名声都不会受到破坏的。”
“真是如此的话,自然皆大欢喜。”黑箭听着她的笑音,心里不由得跟着放松下来。
“我想,老天爷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否则又怎会阴错阳差地引领我们两人相识呢?”路玉蝉唇角微弯,声调在夜空中回荡开来。
她吐出信心十足的回应,“所以请你尽管放心地劫走我吧!因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加害于我的!”
第2章(1)
叮咚!
在瞧见路玉蝉笑脸的那一瞬间,黑箭确定自己一定听见了个奇妙的声响,而且还是自他胸口里游发出来的。
只是这回,他并没让这异样的感觉持续太久,而是立刻重敛心神。
但是他的视线,却是怎么也无法从路玉蝉的笑容上拉回来了……
“若路姑娘愿意,我们就来商量一下,看看什么场合是劫人的最佳好时机吧!”黑箭极力保持着平静的态度应声。
他实在不懂,不过就是个初见面的姑娘家罢了,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为何独独对路玉蝉产生这些奇妙的感觉?
“嗯……好时机啊”由于黑箭覆了面罩,所以路玉蝉并没能发现他掩饰在面罩底下的古怪表情,只是努力地认真思索着。
“过些日子,我爹娘要到庙里参加祈福法会,我也会陪同前往。”这是路家每年的惯例,所以算来正是个好时机。
“祈福法会吗?”黑箭眼睛一亮。
“是的,那天往庙里的路上,人潮相当多,只会有家丁几名跟着,不会带太多家丁,免得一群人在路上走散,因此若选那一天劫人的话,一来没几人能阻止你,二来我想依爹的恶名,应该不会有人帮他的,顶多就只会指指点点的说爹恶有恶报而己,我觉得这样点醒爹的效果应该比较好吧?”路玉蝉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考虑。
“有道理,那么当天就请路姑娘做好准备,我会现身劫人。”黑箭点头应声。
“就这么说定了?”路玉蝉满怀期待地笑道。
“对就这么说定。”黑箭觉得有些恍惚,没想到这趟进路府救人,竟会遇上这么个奇妙而特别的千金小姐。
像路玉蝉这样体贴的女人,只能关在路府里受着路崇游的管教,实在是暴殄天物。
她应该有更适合的地方、更好的去处,而不是只能关在小小的闺房里……
蓦地,黑箭生出了想带她往外头的世界探索的念头来。
他想让她知道,她并不弧独,也不必这般束缚自己,只要她想、她渴望,他很乐意带着她认识更多宽广自由的世界。
“既然如此,那么我得早些回家准备才好。”路玉蝉不知道自己短短的几句话,便勾动了黑箭的诸多心息,她仅是一心期待起数日后的劫人戏码。
太好了,她终于有能够劝阻爹爹的机会了。
“说的也是。”黑箭拉回心神,“我送你回去吧!”
他与路玉蝉聊了这么久,想必路崇游已经发现卖菜小姑娘不在房里而大发雷霆,四处找人,倘若让他们家里人发现路家小姐也跟着失踪,问题可就大了。
“那就有劳你了。”路玉蝉点点头,笑应道。
“请恕在下冒犯了。”黑箭伸出双臂,像带她离家时一样,将她抱进臂弯里。
虽然刚才他也是这么“救”她出来的,可不知道是否因为心境有了微妙的差异,因此这回抱起她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加快了几分,甚至还有股热气直往身上四肢窜流。
“不用这么客气,之后我们还要合作啊!”路玉蝉一心一意想着日后能够教爹亲改邪归正,倒没注意到黑箭的微妙变化。
“说的也是。我们走吧!”为了不受自己的诡异心情影响,黑箭很快地凌空跃起,抱着怀中的路玉蝉,飞身赶向了路府。
凉爽的夜风在他的耳际呼啸而过,却吹不走他周身的燥热感,在这个有着皎美月色的夜晚,原本对女人从不在意的他,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软玉温香抱满怀……
路玉蝉所说的祈福法会,一年一度,于天涯镇外不远处的寺庙举行。
每到当日,前往参拜祈祷的百姓总是络绎不绝,将寺里寺外都挤得水泄不通。
路崇游是个生意人,对于能够带来好运的祈福法会亦是热衷,因此每年都会携家带眷地前往参拜,并捐点香油钱。
那一晚到口的肥肉没来由地飞了之后,作贼心虚的路崇游也没敢声张或再度上门找卖菜姑娘的麻烦,毕竟他虽有色胆,但碍于天涯镇上有群老爱四处伸张正义的侠客群居,所以也不敢真的大肆招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路玉蝉早就暗中安排了个陷阱,就等着祈福法会那天,要给他一个彻底的教训--
“呀啊啊!爹、娘……”
惊慌的尖叫声在人潮之中响起,让原就热闹的郊道上添入了一丝混乱。
往来的百姓莫不抬首转向,往传出女子尖嚷的声源处瞧去。
只见人群之中陡然窜出一道黑影,迅速地越过群众,没两下便跃上路旁一棵大树上。
众人定睛一瞧,这才发现那竟是个全身上下穿着黑色装束的男人,他的脸上套着面罩,在树影的遮蔽下,更教人识不清他的面孔,只能隐约窥见他那双闪着灿光的眼眸。
一名挣扎不停的年轻女子被他抱了个满怀,被他紧紧地搂在胸前,女子的面上一片潮红,神情还带着惊慌。
“玉蝉!老天爷啊!谁快救救我的女儿啊!”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强抢民女,还不快把我女儿还来!”
人潮中爆出了哀叫与怒吼,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暴跳如雷地直往树上的男子瞪去,引得百姓们纷纷转头看热闹,更在一旁议论纷纷。
树上的黑衣男子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紧抱着怀中的姑娘,视线横扫过底下众人,然后伸手掏出一个颇为沉重的钱囊扔至中年男子手中,迸出了低沉笑音。
“路大爷,在下黑箭,今日路经此地,见你女儿貌美可人,所以奉上聘金五十两,纳为妻妾,花轿嫁妆之类的琐碎礼节一切全兔,日后必然好生待之,还请两老无须操心。”
黑箭说着从卖菜姑娘的双亲口中打听来的同样说词,将那日路崇游抢走卖菜姑娘的说词重述一遍,只改了自个儿的名字,为的就是要路崇游知道,他黑箭劫走路玉蝉,为的是给他个教训。
“爹……娘,救救我……”路玉蝉十分逼真地硬是挤出几滴眼泪,羞怯可人的模样看来活脱脱就是个将要被人霸王硬上弓的无助美人。
不过其实她的内心相当紧张,就怕被认出来这只是在作戏。
早在昨夜就寝前,黑箭便射了封信到她房里,通体透黑的箭上绑着一封信柬,向她大略说明了今日计划,好让她事先准备。
所以对于今日黑箭现身一事,她其实早就知情了。
但是她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爹,倒没想到会吓着娘亲啊……
路玉蝉还在兀自思索着,底下的路崇游与其妻则是叫嚷个不停。
“黑箭大人,我求求你行行好,放了我女儿吧!玉蝉她可是我们路家唯一的宝贝呀!”路夫人焦急地哀求着,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被个贼人劫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聘金已下,路姑娘已是我的妻,照理来说,在下还得称呼路夫人一声岳母,何来放人与不放。”黑箭迸出嘲弄声。
对于路家这对夫妇,他可是事先打听过的,据说路夫人温驯而有些怕事,因此对路崇游这丈夫的行为才从来不敢出面阻止,至于路崇游,除去太过好色不提,他确实勉强算得上是个好人,平时也会捐点善款助人,所经营的铺子亦是正当营生。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县令山秀申对路崇避的恶行,实在是不知道该判或不该判,只要是别太嚣张的行径,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地敷衍过去。
邻里间对路崇游的评语,莫不是摇头叹息,直嚷着怎么明明可以是个好心肠的善人,却偏偏装错了色胚的脑袋。
所以若是能因此点醒路崇游,教路崇游从此改过向善,他冒着背上污名劫走路玉蝉的决定,就真的值得了。
“不要……我没有说要嫁给你啊!放我走……”路玉蝉喊着事先与黑箭套好的回答,开始带泣地嚷嚷起来,紧张的情绪让她的声调带点颤抖,正好吻合此刻的情况。
“聘金都交到你爹娘手中了,你从此就是我的妻妾,喊什么不嫁。”黑箭有模有样地脱了路玉蝉一眼,忍着笑意,道出高音反驳。
“你!你这狂徒!眼中还有王法吗?聘金分明是你硬塞的,我几时点头答应要把女儿嫁给你这贼人当妾?”路崇游气得大吼出声。
再怎么说,他路崇游这貌美如花的宝贝女儿,都够格嫁个富商或王公贵族了,哪轮得到黑箭这个行踪飘忽不定的恶贼讨亲事啊!
“岳父此言差矣。”黑箭皮笑肉不笑地高声嚷道:“小婿不过是照岳父讨妾的经过,依样画葫芦罢了。”
路崇游这家伙,真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
前些天自个儿才干过的好事,居然全忘得一干二净?
亏他劫人的说词跟聘金的数目都照样搬上台面演一遍,路崇游却还不晓得自己是在故意糗他的?
第2章(2)
“什么……”路崇游被黑箭说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贼人竟晓得他硬讨小妾的过程?
“黑箭大人,求求你别为难我家玉蝉啊!就算她爹有什么错事,也不应该由她受罪,求求你大发慈悲放了他吧!”路夫人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敢情这贼人是故意来报复路崇游的吧!
平时她对这些事总是尽量避开没错,但今天被劫的人是她的女儿,教她怎能眼睁睁看女儿受苦,被贼人抢夺。
“岳父、岳母,黑箭心意己决,还讲两位笑纳聘金,勿再操心。”黑箭眼尖地瞧见不远处已有官兵往这里赶来,决定还是早些脱身好。
毕竟他现在带着路玉蝉,逃走的速度可不比平日。
飞身一跃,他抱紧路玉蝉,丢下了一句“后会无期”,便施展轻功,闪身逃离。
一旁的百姓诧异地看着黑箭当众掳走路玉蝉,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路家夫妇身上,有人窃笑地赞扬黑箭的义举,觉得这样是大快人心,也有人摇头以对,直嚷着黑箭这义贼不该如此荒唐,简直是败坏过去的良好名声。
只是这一句句的褒与贬,都入不了大受打击的路家两老耳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路玉蝉被黑箭带走,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只有无限的懊悔,以及说不出的苦处……
天涯镇郊止华园
一样是在天涯镇外,但这里却有别于方才的祈福人潮,显得宁静无比。
黑箭自人群当中带走路玉蝉之后,立刻施展轻功,带着她用开了官兵与路家家丁的追踪,然后躲到了这座圈子来。
“这里是?”看着这座清幽而整洁的园子,路玉蝉不禁纳闷起来。
“这是我熟识的朋友所居之处。”黑箭泰然自若地上前敲门。
“是你朋友的家吗?”路玉蝉有些讶异。
她是知道黑箭私底下应该也是个普通人,有自己的朋友与生活,可她没想到黑箭居然大方地带着她前来访友。
瞧着他以黑色面罩覆住的侧脸,那看来精悍有力的线条,令路玉蝉瞧得有些出神。
说起来,这是她头一次在白天时看见黑箭。
虽然一样是全身黑衣,但是少了夜晚的伪装后,这身色调就显得相当鲜明了。
合身的衣衫里出他结实健壮的身形,让路玉蝉不由得联想起他数次抱着她在路上飞奔的情形。
情况紧急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多加联想,如今没了追兵、没了危机,她却忍不住想起了黑箭将她紧抱在怀的感觉来。
她说不上来,但她知道,那是一种暖中带烫的温柔感……
“这里很偏僻,我想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所以你尽可以安心地待在此处,等风波平息了,我再送你回家。”黑箭不知道路玉蝉的心情正因为自己而起伏不定,他仅是一边等门,一边解释着自己为路玉蝉盘算的计划。
“虽然也可以让你待在我家,但将你安置在止华园里的话,日后大家只会流传,说我将你掳来后便安置于此,就不会损及你的名声了。”为此,他才刻意在带走她后,直奔止华园。
“咦?待在此处?可这不是你朋友的住处吗?这样会给他们添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