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她失望地坐挺腰杆,大口泄愤般地咬了烧饼嚼了起来。「干嘛不要啊?这样多没负担?」
「答应让我追求你,或是直接答应跟我交往,以后我会是你更好的伴,无论是吃的还是玩的……」他眸光深邃,低沉嗓音里透着丝蛊惑。「我都陪着你。」
有那么0.00001秒的瞬间,也不知是来自美色还是美食的诱因,海家珍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
但,唉……真可惜她不是冲动型消费(?)的性格。
到目前为止仅有两次的恋情和疑似恋情,也大大消耗了她「尝试交往看看」的兴致。
尝试?尝试个屁啊!
新餐厅开幕可以去尝试看看,不好吃的话还能拍拍屁股走人自认倒霉,至多下次不来当冤大头了,可是交往这件事能一样吗?
运气好的两情相悦你侬我侬,但机率跟中乐透差不多有得比,运气次等的案例请参照她的两段「黑历史」,运气差的就是遇上恐怖情人……
况且,她三五年内都没打算再当一次Miss Right。
她叹了口气,也许是气氛太舒坦,又或许是肚皮紧了眼皮松了,脑子也浆糊了,沸腾的食物香气缭绕,眼前这男人专注温和的目光让她有种老朋友的自在感,海家珍忍不住对他说起了自己的前男友(们?)——
「……所以说谈感情就伤感情,干嘛呢?」她喝了口酸梅汤,搁了筷,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形象什么的也不用考虑了。「大家不能就单纯吃吃喝喝高兴就好吗?」
闻镇沉默了大约三十秒,揉揉高挺的鼻梁,遮掩住想笑的冲动——他直觉,要是真的笑出来,恐怕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
「那么你是担心我再度让你成为倒数第二个女朋友?」他浓眉微挑看着她问。
「咳!」她被口水呛到,差点拍案而起。「臭美吧你!就说了没有要交往,没有就是没有,所以又哪来的倒数第二个女朋友?!」
知不知道怎么说话啊?
他低头喝茶水,宽肩又可疑地隐隐耸动了起来。
——戳就炸毛,太可爱了。
直到涮完最后的一片羊肉,双方依然没有达成共识。
不过闻镇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他已经成功的请到第一顿晚餐了不是吗?
驰名中外的这家PUB内,老板办公室却充满浓浓明代风格,无论是桌椅摆设,花几茶具多宝格,墙上甚至还悬挂了两幅明朝画家张君度的兰花图真迹。
闻镇一走进去,正坐在黄花梨木太师桌椅后一副深沉贵公子范儿的闻锌瞬间跳了起来,撩起白色西装袖就试图往窗外爬!
「想去哪里?」身高一百九十几的闻镇光是站在那里静静开口,闻锌就僵住了。
闻锌慢慢转过头来,漂亮的嘴唇都在颤抖,陪笑道:「大哥今晚怎么有空来来玩呀?」
「对,来找你玩。」
闻锌顿时苦了脸,乖乖自首到他跟前来。「大哥,能不打脸吗?」
自己还要靠这张仙气飘飘盛世美颜泡妹子……呃,不是,是端住老板的气势呢!
闻镇微微笑了。
闻锌后颈寒毛竖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俊美依旧但浑身多了好几块瘀青的闻锌垂头丧气的坐在青瓷砖地上,觉得自己彷佛回到了七岁时,偷偷把祖母一串小叶紫檀佛珠拿去跟同学玩打弹珠,后来被大哥逮到拖回家狠狠修理了一顿,但这次大哥应该不会叫他跪佛堂三个小时了吧?
幸好店里没设小佛堂,嘿嘿。
闻锌苦中作乐的想。
揍完人显得格外神清气爽的闻镇坐了下来,看着太师案桌上那壶泡好的茶,闲适地斟了一杯。「知道我为什么揍你吗?」
「我知道错了,大哥。」闻锌训练有素地猛点头认错。
「说说看。」他喝了口,浓眉危险地皱起。「太平猴魁还加伏特加,你这是什么味觉?」
小混帐,白白糟蹋一两几十万的太平猴魁茶,刚刚真该再多揍他两拳的。
闻锌忍不住咕哝,有点委屈。「我也是想帮店里开发新口味的调酒嘛。」
「想死吗?」
「大哥我错了。」闻锌连忙道。
「都几岁的人了,别老是胡闹让长辈操心。」他语气严肃。
「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保证不——」闻锌心情一松,就要拍胸口保证。
「刚刚那句是大伯父说的。」他淡淡地道:「我要说的是,再不安分,我天天让『迅猛』的员工来『光顾』你的生意,『照顾』你的生活。」
闻锌倒抽了一口凉气,觉得眼前都发黑了。「大、大哥……有话好商量,我真的以后学着修身养性,不再惹我老爸不开心了啊啊啊。」
「迅猛」那些彪形大汉如狼似虎,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从中东叙利亚金三角打过滚回来的,还唯大哥的命是从,根本不会管他到底是他们老大的亲堂弟还是亲儿子……
「乖一点,」闻镇这才略觉满意地颔首,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语气有一丝温和。「下次的慕尼黑安全会议,就考虑给你跟。」
闻锌眼睛亮了起来,差点控制不住欢呼抱住自家大哥。「谢谢大哥,一言为定啊拜托,我会好好表现的。」
慕尼黑安全会议(Munich Security Conference,MSC)是国际安全政策决策者交换意见的重要独立论坛,每年二月在德国的拜恩林谢霍夫酒店举行。自一九六三年召开至今,每年有来自七十多个国家约三百多位高层人士参加会议,就当前和未来的安全挑战展开激烈辩论。
会议本身虽对各国不具备强烈的法规约束,却是非常难能可贵能让互相角力的各国能坐下来交换意见的聚会。
与会者包括国家、政府和国际组织首脑,部长、国会议员及武装部队、科学界、公民社团、商界和媒体的高层代表。
闻镇这些年来都是被邀请与会参加的安全政策专家之一,闻锌肖想当跟班去「见见世面」已经很久了。
做为商界或公民社团代表的话,他若是拼一拼或许也还勉强能捞一张门票(?),但跟着大堂哥就是不一样的啊啊啊啊!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是狐假虎威,但这种感觉真他妈的特别爽。
闻镇看着小堂弟顶着那张俊美却傻笑得特别蠢的脸,有一瞬间真想打开门叫外头那些拜倒他西装裤下的无知少女来围观一下。
出门就要带脑子,别一遇上斯文败类就哭着喊着往上扑。
——要学学清醒的、聪慧的、狡猾的家珍小姐才行。
他脸上不禁漾起了一抹愉悦的笑,心情特别好。
嗯,不知道明天早上家珍买什么早餐呢?
出了办公室,闲步在长廊上,他也懒得再挤穿过热闹哄哄音浪滚滚的PUB大厅,对守着后门朝自己恭敬行礼的高大保锣挑了挑眉示意开门,踏入微凉的台北夜色里,掏出手机——
「阿定,弟妹在吗?」
闻镇后面那半句「要麻烦她店里明天早上的粥品换个口味」还没说完,就听到手机那端传来男人低沉急促喘息又咬牙切齿的声音——
「现!在!没!空!」
隐约听见有个小小的羞赧含糊低呼,然后是男人温柔的安慰声,闻镇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打搅了什么好事,哈哈大笑。
「哎哟,抱歉。」他眉开眼笑难掩一丝羡慕。「不过,我家小侄子终于被哄睡了吗?」
回他的是怒而断线的嘟嘟嘟声。
「啧,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啊。」他半点没有被好友「嫌弃」的自觉,而是笑得更欢快了。
但更多的是满满羡慕。
连陈定那个决意闷骚到底的黄金单身汉都结婚生子了,现在每天一下班就回家相妻教子,被兄弟们戏谑是「国民老公」。
戏谑归戏谑,但一群兄弟谁不羡慕呢?
温柔善良心思细腻又厨艺精湛的老婆,可爱软萌又聪明乖巧的儿子,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老婆和别人家的孩子」好吗?
「不知道家珍的厨艺如何?」闻镇兴味浓厚地摩宁着又冒岀胡确的刚毅下巴,忍不住笑。「不好也没关系,我厨艺倒是不错。」
天天做好吃的投喂自己的女人,肯定很有成就感。
闻镇带着一抹可疑的痴汉笑……咳,是志得意满,上了眼镜蛇跑车。
第3章(1)
昨天晚上被闻镇送回家,海家珍带着一身羊肉火锅香气,一路上身边男人浓烈的阳刚气息不断干扰她的理性……按照正常套路说,回到家的她,应该会整夜不断反覆回味咀嚼着和这个男人晚上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在苦恼烦躁警戒和心头小鹿乱撞中徘徊。
但是一打开家门,一股不祥的预感(味道),扑面而来——
粉圆尿在沙发床上了!
猫很会憋尿,而且猫砂盆明明是干净的,就因为她早上岀门太匆忙,倒的猫粮分量少了点,本以为下班回来再补充就好,结果她把这件事忘了。
然后粉圆就给她来一记「猫的报复」!
「粉圆!」她气急败坏的怒吼,对睁着圆滚滚呆萌无辜猫眼的粉圆来说一点杀伤力也无。
「喵。」粉圆蹲在沙发床另外一处干净的角落,尾巴慢吞吞地拍打着地板。
「你真的……」光是想到大半夜的还要换被单洗被单,她都快喷泪了,气呼呼地道:「马麻不就晚一点点回家吗?用得着这样对付我?你这个礼拜的罐罐都 没有了!没有了!」
「喵?」
不要以为她听不出那声尾音扬起的「喵」中,透着一股浓浓的装傻疑惑。
喵的咧!海家珍也知道自己根本是色厉内荏,骂完了还不是得乖乖认命的收拾起来,直到那股子猫尿特有的酸臭味终于消失在更换一新干爽无比的沙发床上,她把脏掉的沙发床罩、被单、保洁垫和消毒洗洁剂一起丢进洗衣机里,这才精疲力尽地去洗澡。
等到在小阳台晾好清洗完的床罩等物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
「妈呀,真是要了老娘的老命……」她腰酸背痛地爬上了宽大的沙发床,一头埋进香软的枕头就立时睡着了。
所以第二天早上睡眠不足的海家珍顶着一副残花败柳……嗯,是勉强被淡妆掩饰住的黑眼圈和憔悴的脸色,呵欠连天地走出家门巷子口时,忽地一愣。
「早安。」窄小老旧的巷子口外停着辆帅气豪迈的眼镜蛇跑车,不过这次是银色的,不变的是身穿黑色套T飞行外套和牛仔裤的高大男人。
她心脏又漏跳了一拍,努力吞咽下小惊喜的嘴角上扬冲动,神色自若地道:「你……来接我?」
「喜欢吗?」闻镇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挺拔,笑容闪闪发亮。
这真是太犯规了。
她下意识捂着心口处,克制那跳得乱七八糟的怦怦怦,喃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戒急用忍啊啊啊!」
「昨晚没睡好?」他微俯下身,低头凝视着她关切问。
她敏锐地感觉到他身上醇厚的男人味,透着沐浴过的清爽气息,没有辛晓琪歌里「淡淡菸草的味道」,却很干净深沉诱人。
温馨接送情什么的,太容易让女人陷入自己是被捧在手掌心上宠爱的错觉了。
但是,当现实摘下浪漫的面具露出本来德行的时候,前面有多感动,后面就有多感慨。
追求期,女人是住在荆棘玫瑰高塔上等待拯救的美丽公主,男人是身骑白马披荆斩棘而来的英俊王子,爱情的滤镜自动让所有男女攻防时的暧昧忐忑点滴,美得像一场情人节电影。
交往期,女人是传说中这个可爱又可恨的小东西,男人是歌词中那个「留在身边讨厌、没有又挂念」的臭男人,如同搭上了一班让人尖叫又欢笑,既刺激又紧张的云霄飞车,无论下不下车都舍不得。
可等到结了婚以后,有的女人成了男人家里的那锅热腾腾白米饭,是挺管饱挺重要的,但是外面的义大利面、日式料理也很好吃啊对不对?于是就开始看老婆不顺眼了,上至地板没扫干净下至小孩补习迟到,通通都可以是拿来被检讨的理由。
而有的男人婚后则是变成女人眼中的提款机,长期饭票,无敌工具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那还不使劲的折腾吗?每天没说三遍老婆我爱你,所有交往、生日、订婚、结婚纪念日没送花送礼物就是罪该万死……
——妈的,我还真负面!
海家珍揉了揉眉心,忍不住乱七八糟文青了一把地感叹嘀咕。「我的外表还年轻,但我的心已经老了。」
论泼自己冷水的本事,她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闻镇忍笑看着这个不自觉又开始思绪发散乱飘的女人,尽管眼窝带着缺觉的淡青色,白皙娟秀的脸蛋还是干净得像一簇刚摘下的小茉莉,让人想放在鼻尖深深嗅闻一口气,而后一口吃掉,咀嚼出满腔甜香!
……自从遇到她,他好像越来越有往「变态」方向发展的趋势,咳。
「要不要先上车?」闻镇低沉地笑问。
「呃,喔,好啊,谢谢。」海家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但是倒也没有矫情的口口声声喊着要独立自主去搭捷运,才不屑被接送呢。
嗯,她果然不是好天真好善良好不做作的偶像剧女主角。
但高大健硕的闻镇却是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主角范儿,阳刚性感,举手投足间有种洒脱不羁和军人的剽悍,又流露出骨子里良好教养的底蕴。
她强忍着想googIe他身家背景资料的冲动,觉得自己目前既然把他设定成饭友,就别因为好奇而想深入了解他这个人……这不是更矫情吗?
好烦呢,饭友太出色,偏她又不想交男朋友……
这样说出去应该会被一堆女人打死吧,可是这确实就是她内心真正的想法啊!
他就是个巨型台风,带来的除了令人心荡神驰的刺激与惊艳外,更多的是一团鸡飞狗跳拔树走山的大麻烦。
但她只想过安逸的、稳定的、懒散的,甚至是不求上进的简单生活。
「怎么我总感觉到你正在想一些非常不利于我追求你的念头?」察言观色敏锐如雷达的闻镇浓眉微挑,语气里有一丝小委屈。
海家珍闻言,心虚地抖了一下,不过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不是说好了只当饭友的吗?」
「昨晚你没说服我。」
「但你也没说服我。」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几秒,后来还是闻镇笑了出来,深邃黑眸带着宠溺愉悦地「大胆」摸了摸她的头。
「不答应是你的权利,追求你是我的福利,乖。」
闻先生……你真的很会喔!
她脸微微发烫,忙又收束万万不该乱荡漾的心神,「反正我现在觉得当饭友挺好的,趁早把话讲清楚也不会两相耽误,这年头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浪费谁的时间都该被马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