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运动,我刚才走了两圈。”她抗议道。
“所以剩下的十八圈,我替你跑。”他揉揉她的发,笑着说道。
“运动狂。”
“我的体力就是你的幸福,不是吗?”他倾身向前,咬了下她的耳朵。
她耳朵辣红,羞到想找地洞钻。
“快点去跑步。”她用一种要把他推入火坑的力气狂推他一把。
那时的他们正处在第三垒,好几回热情得就要失控,都是他在最后一刻停下来询问她的意愿……
“夏喜言,我没叫你罚站,坐吧。”
夏喜言看着邓育成,好一会儿后才回到现实中。
她依言坐下,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他究竟要跟她说些什么。
邓育成迎向她的视线道:“骆靖天是长跑健将,你知道吧?”
夏喜言惊跳起身,见鬼似地看着他。他认识骆靖天?
“你——”
“我是骆靖天的学长。”
“那、该不会……我的推荐函,其实是……”她脸色惨白,身子晃动了一下。
“这是你猜的,我什么都没说。”
夏喜言抓住衣角,蓦地仰头看向天空,好像骆靖天就在上头一样。
骆靖天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回到“昨日”怀念她?为什么要找教授帮她?为什么要让他们来问她“过得好不好”?
如果他真的关心她,当初就不该那样对待她,如果他真的关心她,为什么不自己和她联络?
夏喜言拚命地深呼吸,直到情绪稳定一些后才转过身,故作漠然地说道:“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不想让你觉得他有那么坏。”
“先拿刀砍了别人,事隔几年后,再派人过来慰问说‘我当初不是故意砍那么重的’,难道别人听了会觉得很安慰吗?”她握紧拳头,提高音量说道。
“一切还没过去,对吗?”
“是人就很难忘记一个把自己打到脑震荡的人,除非脑袋被打坏了。”她说完后却觉得一阵心慌,因为自己好像就是脑袋被打坏的那个。
“其实你没有过得很好,对吗?”邓育成紧盯着她又问。
一股热气往她眼眶里直冲,她努力眨着眼,不让眼泪有成形的机会。
“失恋或被劈腿都是人生必经的过程,我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所以如果你跟他还有联络的话,请他不要再假惺惺地拜托别人问我‘过得好不好’,可以吗?!”
邓育成没有接话,只是移开视线看着前方说道:“你读的学校是被千挑万选的,推荐函是我被要求要写的,实习的地方是有人打电话去招呼过的。有人为了你,几乎把当初在美国念书时所经营的人脉全都用上了。”
“所以我应该要拍手叫好,说他外遇遇得好、劈腿劈得好,真是个有良心的男人,对吗?”她因为手臂不停地颤抖,这才发现自己握拳握得有多用力。
“算了,当我多事吧。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还想说会不会是天意……”他苦笑道。
“什么天意?”
邓育成抿着唇,警觉地看了她一眼后,摇了摇头。
“没事,只是觉得很巧罢了。”说着,他起身对她说道。“再见。”
邓育成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喜言无意识地起身,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想起他是教授,她应该尊师重道,开口说一声“再见”,所以她张口说道:“他……现在在哪里?”
该死,她说的是什么!
邓育成回头,表情有一瞬间看起来像是要掉泪一样,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移民了,住在美国乡下。”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掩住心头此时被揍了一拳的难受感。“谢谢教授,再见。”
邓育成挥挥手,转身走了。“祝你过得很好。”
好个头啦!如果骆靖天不来这几招回马枪,她铁定会好上天的。
夏喜言把脸埋入双掌之间,拚命地呼吸。
该死的,她在心痛个什么劲?为什么她开始怀疑骆靖天其实不是那么狠心,就像他当年如果只是想跟她玩玩,何必连她的身体状况都要操心?
铃铃铃铃——
夏喜言被手机铃声吓得惊跳起身,好一会儿后又缓缓坐下,动作迟钝地从背包里拿出手机。
“夏喜言——”手机那头传来白致平的声音。
“白致平——”夏喜言突然间有了精神,咬牙切齿了起来。
“我欠你钱了吗?干么说话这么不客气?!”
“你为什么没跟我说我的推荐函是骆靖天要邓育成写的!”
“你怎么知道的?”白致平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噎到了。
“骆靖天托梦跟我说的。”
手机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的声音——
“你……鬼扯吧?”
“当然是鬼扯,其实我遇见邓育成了。”
“原来如此。”
“什么叫原来如此?我之前差点以为是你跟教授上床,或是掌握了他的把柄,才让他愿意帮这么多忙。你真的很过分,明明知道我不会想接受……”
“如果我说了那一切都是骆靖天的安排,你还会出国吗?不会!你会认为他对
你旧情未了,这样你还能死心吗?如果我把真相全都告诉你,你还出国个鬼,你会继续在那边失恋到现在!”白致平的声音大到她必须把手机从耳朵旁移开。
夏喜言张开嘴巴想说话,可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觉得眼前一花,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
蓦地,有人抓住了她的臂膀,扶住了她往旁边倒去的身体。
夏喜言抬头一看——
白致平正一脸着急地看着她。
“难怪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近。”她闭上眼,直接把额头靠在白致平的肩臂上。“头好昏……”
“知道自己体温低,容易中暑,还敢坐在太阳底下?万金油在哪里?刮痧板呢?有没有带出来?”白致平动手就去拿她的背包。
夏喜言看他一眼,觉得他的声音像是被按下了音量减弱钮。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已经先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倒,昏了过去……
第3章(1)
“你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
夏喜言低头避开骆靖天的眼,觉得刚刚中暑的自己,对比他们之前几次碰面时她大吃大喝的女汉子形象更显得十分可笑。
都怪上次他们第一次吃面时,他说他喜欢吃东西时看起来食欲很好的女生,她才会那么卖力表现出一副要参加大胃王女王竞选的模样。
今天稍早,骆靖天到他们学校运动,问她要不要当他的向导介绍一下校园。虽说他要她替他介绍校园,可他说话风趣,什么建筑形式都能说出一篇故事,她听得欲罢不能,就这样陪他绕着学校走了一圈又一圈,完全忘了自己天生体温低,向来比别人容易中暑,就在走进运动场不久后,她的脚步一阵虚浮,要不是他扶住了她,她整个人就要扑倒在地上了。
“水。”一瓶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谢谢。”她坐在学校榕树边贩卖部的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啜着水,不敢看他。
因为刚才是他从运动场措她过来的。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没闪到腰吧?”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骆靖天黑黝的眼珠定定地看着她。
“我平时有在做重量训练。”
“也没背过这么重的吧。”夏喜言咬住唇,免得自己脱口问出她重不重。
“敢不敢刮痧?”
“那不是老人家才做的事吗?”她怀疑地看着他。
他一挑眉,笑了。
妈啊,他笑就笑,干么还要倾身向前?是觉得自己薄荷味道的口气很好闻吗?她屏住呼吸,不自觉地往后仰,耳朵开始发热。
“刚才的话是在不动声色地拒绝我这个大你八岁的男人的追求吗?”
“我不是——”她摇头,身子却突然一僵。“你……在追我?”
“你说呢?”他眼里笑意更甚,醇厚嗓音随之拂过她的面颊。
她倒抽一口气,抓着椅子扶手连人带椅地后退三大步。
他一挑眉,一脸兴味地看着她的动作。
“看来我吓到你了。但是,一个男人如果不是因为有目的,是不会陪你走上几个小时的。”他唇边的酒窝微动了下。
“多谢你告诉我男人有多现实。”她觉得心脏无力,认为自己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脸部高温而破金氏世界纪录的人。
“我已经三十岁了,不玩那些曲折的爱情游戏。”
“但我才二十二岁,还在写情书、搞暧昧的阶段。”她大声抗议。
他哈哈笑着,笑晚着她的眼中有种势在必得的光采。
她被看得心头小鹿乱撞,还没来得及转头避开,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将双臂撑在她的椅背扶手上问:“所以答案是YES还是No?你要我吗?”
“我不知道啦!”
夏喜言大叫出声,蓦地睁开眼。
白致平的脸距离她不到三公分。
他们俩同时尖叫出声。
“白致平,你靠我那么近是想吓死我喔!”她打他手臂。
“吓得死最好,否则你早晚也是会笨死的啦。”白致平回瞪着她,塞了瓶矿泉水到她手里。“有蚊子停在你脸上,我才靠那么近,不然你以为自己是林志玲或蔡依林,大家都会想扑上去喔?”
“谢谢你把我形容得像蟑螂。”夏喜言喝了好几口水,心情渐渐平静了许多。“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现在已经在体育场脱水而死了。”
“了不起了不起,我以身相许总可以了吧?”
“哈,你最好有这种胆量啦。”白致平双臂交握在胸前。“如果真的有诚意的话,就跟赵季庆解除婚约,跟我去公证。”
“就知道跟我开玩笑……”夏喜言咬了下唇,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但我真的觉得我应该跟Greg分手。”
“我就知道,你来这趟果然没好事!”白致平翻了个白眼。
“我心里还有骆靖天的影子,那样对Greg不公平。”
“不公平个头!你不演出来,我也不说,谁会知道!”白致平大吼起来。
“所以我也还在想啊!”夏喜言也回吼。
白致平脸色一沉,转身背对她。
夏喜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很差劲。也只有白致平会为了她,这么不顾一切地从北跑到南,只为了陪她一程。
“你干么还特地跑来高雄,而且还这么聪明地知道我在哪……啊……我有打卡!可学校这么大,你是怎么找到的……”她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你到学校还能跑去哪?况且我聪明是众所皆知的,只不过神经有时会错乱,才会吃饱撑着跑来高雄。”他没好气地说。
“唉呀,干么还嘴硬。”夏喜言连忙起身,拉着他的手臂左甩右甩。“我知道你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来找我的对不对?这么好这么帅这么时尚的人,业绩一定很快就会做到全国第一啊。”
“再帅有骆靖天帅吗?能让你多年念念不忘?”他回头瞪她一眼。
她被戳中死穴,脸上笑容完全被抽走,只能颓着肩坐到一旁。
白致平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为什么骆靖天要那么做?”
“废话,除了内疚外还有什么原因?你一个纯情少女,死心塌地地跟着他,还为他失恋瘦成人干,他当然要帮你找到全新的未来。”
“我有好到让他愿意那样对我吗?”
“你好不好或是他好不好又如何?那都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白致平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有时间发神经,不如整理行李跟我一起回去。”
“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因为骆靖天到处要别人问你‘过得好不好’营造他的多情形象?然后你就傻傻地被朦了?你是犯贱吗?”
白致平的怒吼让她瑟缩了下身子。
“原因啊!你说出一个原因,我就让你留下来!”白致平双眸喷火地瞪着她。
“我那么相信他,他却那么残忍地抛下我,我如果不能证明他对我是用过真感情的,我这辈子都不敢再爱了。”
“你要怎么证明?再听到别人转述一句‘你过得好吗?’,然后你就会相信他对你放过真感情,还对你念念不忘?”
白致平的话让她哑口无言,说不出半句辩驳之语,只能低头看着地板。
是的,她在自欺欺人。
如果不是还爱着、在乎着,甚至还想看到骆靖天,她现在该是已经相信骆靖天确实曾经对她用过情,然后离开这里,回到台北,为什么还在抗拒……
“随便你,你要留就留,我要走了。在你回台北之前,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我不想跟你通电话降低我的脑力,因为你到现在居然还搞不清楚你留在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你对他余情未了,你还想要他!”
白致平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砰!饭店房间的门被重重关上,夏喜言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抱住双膝,一颗心揪成一团。
白致平说中了她的心事,她确实还爱着骆靖天,否则怎么会把那么多关于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全都放在心里,至今不肯忘记呢?
她狠狠咬住手背,告诉自己应该要忘记,不该背着过去的包袱压迫自己,但有一个念头她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就是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
再见骆靖天一面。
当一段感情交杂着时间、回忆等众多因素时,即便爱情这块可能会因为某人劈腿而被舍弃,但那些难以忘记的第一次,都会变成无法说放下就立刻放下的理由。至少,对夏喜言来说是如此。
从认识骆靖天的最初,他就带着她飞向一个未知的宇宙。
她第一次吃法国料理、第一餐怀石料理、第一杯红酒,都是他带她一起品尝的,甚至连第一杯黑咖啡,也是他点给她喝的。
他说喜欢她看到食物时,眼睛睁大、笑容超开心的样子,所以什么美味都要带着她一块儿分享。
夏喜言自认不是那种会因为奢华而被宠坏的人,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用来追求她或与她共享的一切都很物质性,可当一个男人总是用心良苦地想让她享受到最好的一切时,她怎么可能会因为他原本就比学生有钱这件事而去认为这样不适当呢?
他在带她吃各式料理前,会带她去书店找相关的书籍,甚至去看相关电影来酝酿及培养兴趣,虽然做这些事远比吃一顿饭耗时费力,可他所给予的从来都不是价格,而是价值。
她曾问过他,不怕把她宠坏吗?
他说,宠坏了就只好负责领养她回家了。
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是夏喜言最相信幸福,也是她这辈子自觉离天长地久最近的一次。
可如今的她已经二十八岁了,理智告诉她,再继续这么抓着往事不放,她这辈子就只能跟单身一起天长地久了。
所以,她决定再去最后一个地点,那个地方有他们最后一段的美好回忆,然后她就要回台北向赵季庆道歉、解除婚约,重新过她的生活,如果她命中注定有姻缘,也许老天会让她再次对男人心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