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冬青知道自己胆大包天,把元拢昀拉回房的途中她就后悔了,但头都剃了,哪有反悔的余地?幸好元胤昀没有死命反抗,要不她也不用做人了!
一回到房里,明冬青立刻把门拴上。
“你……”元胤昀终于察觉不对劲,他体内翻腾的燥热已经不只是一时冲动,好像有什么力量不停地让那把火越烧越烈,不用低头他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明冬青把颤抖的手藏在身后,今天的计画是太过胆大妄为了,她当然没胆和任何人商量,要有什么后果都得自己认了。
元胤昀拧起眉,见她不安的神色,便知是她搞的鬼,“青儿,让开。”他伸手抓住她肩膀。
“疼……”她皱起小脸,故作无辜,元胤昀果然立刻松手,明冬青揪住他衣领逼他弯下身,像那日在厨房里那般吻上他的唇。
她知道,那媒婆又上门来了,哪怕元胤昀多么不友善,丝毫不能撼动那些想赚首富这笔大红包的红娘们越挫越勇的决心。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把握能等下去?女人的青春有限,有一天他依然是意气风发的“皇商”,而她呢?
一股委屈像被压抑到了极限,她吻着他,最后却哽咽着。
他在她奋不顾身的吻中尝到伤心欲绝的味道。
“青儿……”元胤昀叹息,捧起她的脸,这才明白他的逃避让她多委屈!她甚至得用这样难堪的手段逼他就范。
“我追得好辛苦,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好自私!”她捶打他,元胤昀不闪也不躲,慢慢将她紧搂在怀里。
“是我不好,我错了。”他低声在她耳畔叹息,她却觉得他又用这种无奈的态度哄她,哭得更伤心了。
元胤昀叹气,横抱起她往床铺走,最后坐在床边抱着她轻哄。
明冬青不知道元胤昀强自忍耐着有多难受,只是一个劲地耍赖撒娇,发泄自己的伤心难过,脸埋在他肩上,直到她心情平复为止,而元胤昀全身肌肉绷紧,早已冒了一身汗。
她娇憨地抬起头看他,拿开他脸上的面具,元胤昀甚至忘了反应,任由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曾受伤的脸上游移,对此刻的他,竟也暧昧温柔似爱抚。
她端详着他脸上的疤,元胤昀竟然从未察觉,明冬青即便是看着他的真面目,眼里也总写着迷恋。
“吻我。”她红唇微噘,有些使性子般地道。
此刻的他,愿意为她上刀山、下油锅!一个吻算什么?他几乎是渴切地低下头,像鹰华狩猎一般狠狠吻上她的唇。
那一瞬,他几乎懊悔了,懊悔自己这一生都在扮演着懦弱的角色,他该给她的是个强壮无畏的依靠,而不是一个自卑自怜的懦夫!他该让她往后回想起他们的第一个吻,是他热烈的求爱,而不是她傻气地送上自己却遭他无视。
他吻她,像烈火纹身那般野蛮,甚至连扯开她衣裙都不自知。
……
她以后,再也不敢给哥哥乱吃药了。明冬青只知道这是她意识涣散前最后一个想法。
麒麟城的媒婆们,在藤花盛开的六月天,一个个捶胸顿足不已。
“皇商”元胤昀娶了来依亲的远房表妹,迎亲队伍庞大到能环绕整座麒麟城。
而新娘子花轿前方开路的,则是头顶上绑着大红练球的小猪仔哩!
明冬青坐在花轿里,还是有点儿气闷。她追元胤昀追得那么辛苦,生米煮成熟饭后还差点被他训了一顿——还好她一向懂得在元胤昀面前装可怜扮柔弱,当下元胤昀也就心疼地原谅她了。
但比起她的费尽心思,元胤昀好像根本没花多大工夫就把她娶进门了,虽然这原本就是她的心愿……
明冬青哪知道,元胤昀这么大费周章,就是要她风风光光进他家大门、明正言顺地坐上他元胤昀夫人的位置啊!
明冬青拿出那本《销魂宝鉴》,大红头盖早被她掀开了,她贼溜溜地笑着研究那春宫画,有了一次经验,以前许多“盲点”立刻豁然开朗,她决定今晚一定要她亲爱的夫君哥哥好看!
只不过麒麟城里的老百姓在那天之后足足等了三天,都没见到这位皇商夫人踏出元府半步——确切来说,明冬青连新房也没踏出去过。
第9章(1)
帝都凤城未来酒楼
“那克城太守,在面对敌人舌灿莲花的多番游说与收买,竟然心猿意马了起来,他们以金银珠宝和美女诱降……啧啧,金山银山,诸位见过没有?据闻北国盛产拳头大的金钢钻和砂锅大的玉石,金矿更是像路边石头一样随手抓就是一大把啊!稀世珍宝一箱一箱地抬进太守府,简直眼花撩乱,再说那北国美女,一个个丰满又淫浪,更有那稀有的金丝猫,那完城太守立刻被迷得忘了自己的祖宗和爹娘,不消多日,便变节开了城门,迎靼子入关……”
靠嘴吃饭的,只要嘴还没烂,还真不愁没饭吃。
帝都是天朝最繁华的所在,押妓风气之盛,酒楼之密集更是全国之冠,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那些来自全国各地求取功名的读书人,考上的自然更加意气风发、挥金如土,考不上的则没脸回去,久而久之,在帝都便有了这么一句讽刺意味十足的玩笑话——
在帝都,随便一个路边的乞丐都读过圣贤书。
读书人多,这类能让他们发表高见的戏曲故事自然特别受欢迎。果不其然,酒楼内又是一片讨伐之声,内容仔细听起来则不脱那几句老调,就是比谁最慷慨激昂、谁最口若悬河罢了!
其实也难怪这群读书人如此,谁敢在天子脚下说皇帝太残忍,判决有失公义?
又不是想掉脑袋。
“细君喜欢听说书的话,本王可以让那老头到王府说些典故趣闻给细君解解闷。”
二楼的厢房里,身着锦袍玉带的男人朗笑道,男人生得细皮嫩肉,面如冠玉,
谈吐间流露着一股骄矜之气,然而真正让人无法小觑的其实是厢房外三十名皇家护卫。
夜明珠退离面向客栈大厅的百鸟搂纹窗前,淡淡地笑了,“王爷有心了,明珠只是听着有趣,想打点赏。”
“能博细君一笑,本王当然重重有赏,来人,给底下的说书先生打赏黄金百两,晏王妃有赏。”
“遵命。”王府家仆读命去了,底下的老头一听赏,简直受宠若惊得快要晕过去,直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不断对着厢房的方向又跪又磕头的。
窗前的夜明珠眼里森冷的笑意一闪即逝,谁也没有发现。
那说书的老头儿和他儿子自此消失在帝都,然而他们这些跑江湖卖艺的,今日在城东,明日在城西,消失了也没什么好奇怪,也有人说,老头儿领了晏王爷的赏,这辈子躺着吃都不用愁,傻子才继续在市井里混下九流的勾当。
然而也因此,不久后横尸在天桥下,死状凄惨、面目全非的两具无名尸,默默无人间地成了繁华帝都黑暗的社会底层中,又一桩破不了、也无人在意的悬案。
据说,皇商元家的当家主母,是原本在元胤昀身边跟前跟后那位小公子的挛生姊妹。
至少看过元夫人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而元胤昀本人则不置可否,他并不打算剥削明冬青穿着男装自由自在的方便。
已婚妇人的约束虽然较未消出阁的姑娘少,但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夫人要旁若无人地坐在路边吃一碗小吃、在他进出时跟前跟后,还是多少会招人非议。
在他过去的计画里,原打算明冬青出嫁后,男装的身分就对外宣称进入太学就读,自然消失在麒麟城。现在想想,若要他把明冬青交给一个不准她抛头露面的男人,他也不舍。
他从小到大都舍不得管束的丫头,凭什么旁人能拿那些规矩压她?
不过,在娶了丫头之后,他对她的管束似乎又比过去更为宽松了些,若四下无人,她绝对椅子不坐,非要坐他大腿上,虽然元胤昀自个儿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明冬青喜欢赖在他怀里!这么一来,就算他起身要走也得扶她一把或抱着她,因为女人的罗裙好长啊!害她老踩到自个儿裙子,她一换上女装就懒得走路了,哈!
当然,更因为她知道这宽阔的胸怀只属于她一个。新婚之夜时她问出心里的芥蒂,“是不是因为你要了我,所以不得不娶我?”
元胤昀没有因为她的问题露出困扰或迟疑的表情,只是替她把沉甸甸的凤冠拿下,在搂她入怀时一手揉起她的颈子,“我只是发现,要能做到我定下的那些标准,除了我自己,很难再有别人了。”他唯一不合格的,大概就是“相貌端正”吧?他苦笑。
“你说还有一项条件,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了吧?”他没忘记那句“她和她未来夫君之间的秘密”让他数个夜里辗转难眠,现在想想,他还真是个心胸挺狭窄的男人啊!
明冬青嘻嘻笑,哪有什么条件?这种能随机应变、见风转舵的推托之词,她才不信他看不出来!
她原想,要是真给他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男人,若是个矮子,她一定会说身长至少要六尺;若是没什么好挑,那就要求天上的仙丹,反正一定要对方知难而退!
“条件啊?条件很简单,这人的名字一定得叫元胤昀。”她笑得一脸“你奈我何”的调皮模样。
元胤昀没好气地笑了,“你这丫头……”
此刻,湖心亭周围的藤花像紫色和银色的雨帘垂落在凉亭周围,犹如珠帘般掩去亭子里的缠绵春光,府里的人都知道这对明明就一起长大的小夫妻,成了亲后依然享受新婚燕尔的美妙,送上凉茶与点心后就远远地守着,绝不轻易打扰。
明冬青吃进夫君喂过来的荔枝,他一颗颗帮她剥好壳,然后伸手接她吐出来的籽,明冬青悬在空中的小脚晃呀晃的,歪头看着元胤昀好半晌,伸手取下他脸上的夜叉面具。
她感觉到他那一瞬间全身的紧绷,却没有制止她,“青儿……”他叹气,显得浑身不自在。
明冬青只把面具搁在桌上,拿起绵帕轻轻擦起他受伤的那半边脸上因为面具沁出的薄汗。
她的眼神和动作同样地温柔,甚至……元拢昀想是自己错认,明冬青看着他丑陋的左脸,神情里有一丝迷恋。
明冬青又将绵帕在洒了菊瓣的清水里打湿并拧干,然后轻轻贴在他脸上和颊上,“以后只有我们俩的时候,你能不能别戴着它?”
元胤昀表情有些瞥扭,他回避着她的眼神,显然不是很愿意答应。
明冬青取笑道:“看来一刀哥哥说,你小时候万分地爱美,一天要照上十几次镜子是真的啰?”
元胤昀终于看着她,有些困窘和恼怒,“他胡说八道,你们竟然在我背后造谣?”
“谁教你不断用这个理由拒绝我?一刀哥哥怕我想不开,只好这么安慰我啰!”
对于明冬青喊周一刀喊得这么亲昵,元胤昀还是有些吃昧,但她的话却让他一阵愧疚,“你真的……”曾经想不开?他捏了把冷汗,他竟然差点就伤害她了!
明冬青眨了眨眼,顺势倒在他怀里,“是啊,我不明白怎么有男人比我还爱美,拿这个理由休了我。”她故意语带哽咽。
“别胡说。”他抱紧她。
明冬青这姿势躺得舒服得很,也就继续赖着了,脸靠在元胤昀肩上,伸手在他喉结上画着,“还好你受伤了,要不,夫君比我还美,我会难过呢!”
元胤昀又想赏她爆栗子了,可她的手让他心猿意马起来。
“你说……”她坐直身子,立刻感觉到臀下丈夫明显的反应,身子小小地兴奋着,她双手扶在他肩上,有些淘气地在他耳边呵气呢喃,“除了我之外,有谁看过你拿下面具的样子?”
元胤昀实在摸不透这丫头在想什么,“这府里很多人都看过。”也没人稀罕,说不准还怕作恶梦呢!
明冬青嘟起小嘴,故意挪动臀部,元胤昀吞下一声呻吟,他的反应让她满意极了,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那看过的女人呢?”
“只有你。”
她在他唇畔亲了亲,“那从今以后也只有我可以看,你跟我在一起时不可以戴上面具。”什么女人的小脚啦、手臂啦,都只有她的丈夫能欣赏,而作为夫君却没有这些只专属于妻子的权利,实在太不公平了,她决定替自己争取一项权利。
“我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拿下面具,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拿下它?”他还不习惯在白天露出真面目。
明冬青的眼神越发地温柔似水,小手捧着丈夫的脸庞,“我喜欢你只在我面前露出你最真实的样子,我喜欢你愿意让我爱你,包括你最不愿别人碰触的那一面。”
她把脸颊贴着他受伤的那一面,感受到他从紧绷到渐渐放松。
妻子的表白让他动容,也让他的心宛如春雪消融,元拢昀嗓音沙哑,有些艰难地开口道:“它很丑陋。”有时他自己看了都害怕。
“等我有一天变成缺牙老奶奶时,你也会这么想吗?”她哀怨地说。
元胤昀险些失笑,抱紧老是古灵精怪得让他头疼的小家伙,“我相信你不管是缺了牙或满脸斑,依然风姿绰约。”至少在他心里永远是如此。
“那你答不答应我?”她开始撒娇,又装作不经意地轻扭臀部。
元胤昀气息变得沉重,“我答应你……我们回房吧!”他开始感觉自己的yu\\望越来越勃发且激昂,他甚至怀疑他能不能走回房间?
他磨人的小妻子显然不打算让他称心如意,“等一下嘛!”明冬青不停吻着他,在他大腿上的娇躯却越来越不安分。
“青儿……”元胤昀连额上都青筋毕露了,明冬青接着在他手里塞了一块布,他不明所以地定睛一瞧,倒抽一口气,脖子以上的部位立刻又红又烫。
……
第9章(2)
他们成亲后的归宁日比习俗迟了许多天——这得要怪明冬青自己。元胤昀决定带她回羌城,敬告明氏夫妇在天之灵。
这次出发,元胤昀没有告知羌城的分号,省去许多应酬,行程自然随意许多。
然而即便是如此,明冬青钦犯的身分还是让他们只能在傍晚过后扫墓。
大概是元胤昀和乌鸦不信那一套,明冬青则认为就算真有孤魂野鬼,也是明家的亲人,不会害她,所以他们一行三人每次夜半走在羌城荒野间总是神色自若,反而羌城的百姓十多年前经历过饥荒,目睹明氏一族满门抄斩,关于城郭外鬼魅的传说数不胜数,一入了夜根本没人敢在外头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