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她冷哼了一声。“气?我怎能不气呢!”
司徒墨濯瞧她艳美的容颜罩上了不悦,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说:“你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我就是这么小气的人。”她将头靠在他结实的肩头,把弄着他雪般的银丝,嫣然一笑。“那……为了消弭我的怒气,罚你一杯酒。”
“成。”他温雅一笑,取来石桌上的酒杯,俐落地仰头一口饮尽。
见他如此信任她,艳无敌心里竟有些愧疚油然而生。
感觉到她异常沉默,司徒墨濯修长的指轻抚着杯缘问道:“怎么,你像是有话想同我说?”
她斜睨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却仍旧没有勇气开口。
“说吧!只要不是离开圣朝的事,我都可以允你。”他垂眉,俊雅的面容仍是一贯的温柔平和。
淡抿的唇朝他弯出了真诚的笑意,她吐出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话。“夫君,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的话让司徒墨濯温和的双眸掠过一丝不解,正想开口,身旁的景物竟开始扭曲变形起来。
艳无敌瞳眸淡睨,似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持续说着。“虽然起初心里有百般不愿,但这些日子来,我是真心想成为你的妻,真心想与你朝夕相伴,一生相守!”
司徒墨濯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集中思绪,无奈晕眩的感觉更胜之前。
“艳儿,我似乎不太对劲……”
她歉然的凝视着他的俊容,低柔说道:“夫君,对不起。”
“你……在酒里……”俊容上闪过一阵愕然,话未道尽,司徒墨濯眼前一黑,随即失去了知觉。
艳无敌看见他欲倒下的身躯,迅疾接住他,让他倒在自个儿的臂弯中,心中感慨万千地轻声喃着。“夫君,你只要陪我做完这件事,下半辈子,我会陪你留在圣朝,永不离开。”
她伸出纤指爱怜地轻抚他俊雅的轮廓,怔忡出神了好半晌,才将怀里早已写好的信用酒壶压着──
暂借宗主至圣朝外救人,一个月后必与夫君归朝请罪。
不肖主母:艳无敌
确定信笺已被酒壶牢牢压住,她提气扛起司徒墨濯,身形俐落地往绿蜂甬道急掠而去。
仅是转眼瞬间,两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寂然平静的“庞武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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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墨濯醒来后,人已处在磐龙村野郊外的客栈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意识到自己离开了圣朝,司徒墨濯紧抓着她的手,神情凝重地厉声质问。
艳无敌望着他阴霾的神色,感觉到手上的疼痛,吃痛地低语。“夫君,你弄痛我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对她难受的神情置若罔闻,一向温和的蓝眸燃着怒火。
“我说过,我需要藉你的医术来治好我八师妹的怪病。”
司徒墨濯闻言长叹一声,眼神尽是无奈和哀伤。“所以你在我的酒里下了药,将我掳了出来?”
“嗯。”早已预料到会是这等局面,艳无敌简短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他继续按捺着性子问:“就你一人之力?”
她抿了抿唇,坦然迎向他紧绷的俊雅容颜。“我自小习武,真要掳走一个人并非难事。”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他根本不相信单凭艳无敌一人之力,竟能把他掳出圣朝。
“我知道你懂武,却不知你有这身本领。”薄唇扯出一抹黯然的讽笑,司徒墨濯嘶哑的开口。
忽明忽暗的烛光映得他脸部的表情阴晦不明,艳无敌悄悄打量着他,绞着纤白玉指,心中忐忑地问:“夫君,你生我的气?”
“你是为了骗我离开,所以想先让我卸下心房,才同我圆房的?”
在他的蓝眸里,艳无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沉悲哀。
“你是这么看我?”她蓦地浑身一震,美丽的脸庞变得毫无血色。
虽然她的手段极端了些,但她万万没想到,这话会由司徒墨濯口中说出,她的心口仿佛让人打了一拳,又痛又闷。
司徒墨濯看着她震惊的神情,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要不在这种情况下,你要我怎么想?”
打一开始,她想离开圣朝的心思是那么急切,他很难说服自己,不这么判定她的所做所为。
艳无敌紧握粉拳,没头没脑地挤出了句。“我没有。”
他说的皆属事实,她一句也无法辩驳,唯独她对他的情意这点,不容他污蔑、误解。
她艳容一凛,脸上冷然而倔强地开口。“我是真心喜爱你才同你圆房的!”
“你……”听到她真心诚意的情感表述,司徒墨濯心弦颤动,霎时不知该喜或者该忧。
他长声叹息,神色一缓。“艳儿,你难道不知道,你这么做会让我成为圣朝的罪人!”
“我只是从圣朝把你‘借’出来,事情一办完,我就会陪你回去。”看着他蓝色的深眸里满是心痛与落寞,艳无敌握住他的手,慎重其事地表明。
司徒墨濯摇了摇头,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难道,这一切都是天意?”
艳无敌听闻他的话,屏息问道:“夫君你说什么?”
在摇晃的火光中,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道阴影,此刻的他没有了平时的沉稳内敛,周身散发着淡淡忧郁的气息。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记得我跟你说过女巫的预言吗?”
艳无敌颔首,就因为那个预言,使无意闯进圣朝的她,不得不成为他的妻子。
“其实,女巫还有另一个预言。”他顿了顿,好半晌才沉重开口。“她说,我一旦离开圣朝便会应了死劫。”
努力抑下心头涌上的不安,她怯怯地问:“死劫?什么死劫?”
“会遇上什么事我不知道,或者这只是主长为了不让我离开圣朝,诓编出来的理由,总之,它是我心中的顾忌。”
她从他眼中看见一道深浓的阴郁,让她瞧得心惊胆颤,她很清楚,他说的不是玩笑话。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你想让我医治你的八师妹,咱们就一起回去属于你的地方吧!”司徒墨濯像是已看透这无力改变的结果,脸上阴郁褪去,俊朗的面容恢复一贯的温和。
唉!既已离开圣朝,若能替妻子了却这么一个心愿,那他就可以更加理直气壮地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如果他能保有这条命回去的话。
他虽然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艳无敌却抑制不了泉涌而出的恐惧。
他会死?思及这个可能,艳无敌脑中一片茫然,向来条理清晰的脑子现在浑沌不明,心痛得让她快要不能负荷。
“不!我不要你死,我不会让你死!”她心中的酸楚蓦地涌上心头,她哑着声说着。
司徒墨濯深切感受到她在乎他的反应,圈着她颤抖的娇躯,温柔地笑了起来。“傻艳儿,我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的。”
他肩上背负着太多责任,就算应了死劫,他也不会让自己轻易死去!
艳无敌咬着唇,红着眼眶,哽咽地开口。“你若诓我,让我守寡,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的话,教他震慑不已,刹那间,司徒墨濯胸臆中那股强烈的感动,在血脉中隐隐颤动着。
他定定凝视着怀里心爱的妻子,柔声问起。“艳儿,你会保护我吧?”
她艰涩地挤出话,不容质疑地开口。“我当然会保护你!”
她这话虽不至浓情密意,但却让司徒墨濯感动不已。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温和地抚着她的手背。“这不就得了,你是我的妻子,武功又比我好,中原这个环境你也熟悉,为夫相信,你会保护我。”
艳无敌深吸口气,勉强定下心绪,歉然说道:“对不起,若我知道,我绝对不会……”
他刚毅的唇线勾起一丝苦笑。“你没告诉我,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否则我会小心提防着。”
谁料得到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竟能把个大男人偷出圣朝?
不过也就是因为如此,他心底的疑云一下子全解开了。
原来爱妻的定性不够,全是为了离开圣朝所做的打算,而让他讶异的是,她甚至神通广大地探到绿蜂甬道的秘密。
想来,他们夫妻俩对彼此的了解还太浅。
偎在他的怀里,艳无敌神情怔然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静默片刻,他压低头,吻着她的眼眸、鼻尖及圆润可人的小耳垂。“艳儿,这一切都是命,为夫真的不怪你。”
胸口因为他的话感动地激荡着,身体也随着他的唇燃起烫得炙人的火焰。
他在她耳边细语呢喃。“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爱你……”
艳无敌羞涩一笑,说出了心中的话。“夫君,只要你陪我做完这件事,下半辈子,我会陪你留在圣朝,永不离开。”
他听闻她如发誓般的言语,蓝眸闪动着笑意,他头一回如此渴望,女巫的预言只是主长为了不让他离开圣朝所诓骗他的理由!
第七章
在磐龙村野郊外的客栈休息了一晚后,艳无敌一早就拉着司徒墨濯往磐龙村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是心里作祟,又或者是今儿个清晨破晓的阳光特别明亮,司徒墨濯一定出客栈大堂,心里竟有一种莫名开朗的情绪涌现。
这种不同于身处在圣朝的感受,让他有些恍然。
在艳无敌给了银子退了客房后,司徒墨濯好奇地问着。“咱们接着上哪去?”
艳无敌望了他一眼,指着前方一片蓊郁树林。“前面这一大片辽阔的草原是磐龙丘,草原之外约两里处,有一片高耸入天的绿林,穿过绿林后有个住了百余户,名唤磐龙村的小村落。我们得到村里的小市集想办法买匹马来代步,这样回‘步武堂’会快些。”
他颔了颔首,双眸随意浏览着眼前不同于圣朝的景致。
晨间的和风一扬起,他皓白如雪的长衫便随风飘动,加上他一头引人注目的银色白发,那出尘的飘然模样,彷若仙人。
艳无敌暗暗打量着他,酌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夫君,进入磐龙小镇后,你得把这一身衣裳换下。”
“为何?”他温雅的脸容闪过一丝不解的神色。
“小市集龙蛇混杂、江湖上刀光剑影不息,纷争不断,会遇上什么人咱们没个准,我想咱们还是得提防着点。”亲密地挽着司徒墨濯,她紧蹙秀眉说着。
他们离开客栈的时辰尚早,大厅上只有零散几桌人正用着早膳。
即便如此,艳无敌仍可以明显感觉,旁人惊艳的目光正绕着她打转。
客栈掌柜虽没说什么,但由他的眼神,她知道那掌柜的似乎对他们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毕竟在这偏僻小村落,很少见到像他们这般,男俊俏、女娇美的一对儿。
撇开夫妻俩让人惊艳的样貌不说,再加上这附近有着「白神仙赐药”传说的“药仙洞”,司徒墨濯这身白衣和一头银发,很难不引人侧目。
静瞅着艳无敌脸上担心的神情,他轻抿出一个淡淡的笑弧。“你拿主意吧!”
瞧见他脸上的笑意,艳无敌柳眉一蹙地问:“你笑什么?”
“我喜欢你担心我的样子。”他直言不讳地开口,这一回笑声明朗了许多。
教他这么一说,好似她就像个管家婆似的,美眸含嗔,幽怨说道:“你就只会取笑我。”
“我说心底话,你也恼我?”他从容一笑,俊雅的脸瞧来好无辜。
艳无敌微拧的秀眉挑了挑,颊边生起些许红晕。“我不同你争这些。”
大掌握住她的柔荑,司徒墨濯心中五味杂陈。“其实同你回家一趟也对,这亲事是圣朝一厢情愿的做法,无论如何,都得禀明你师父和你爹。”
“夫君,谢谢你。”听他这么一说,艳无敌微扬的唇悄悄泄露她心底的甜蜜。
虽然这门亲事打一开始她反对得紧,但之后每每感受到他的温柔时,她心里不免庆幸自个儿的运气不错。
她无法否认,这夫君,已似一缕柔丝,早已将她牢牢缠绕,让她喜欢得紧哪!
司徒墨濯轻应了声,紧扣的十指交握,已泄露了他心里的情绪。
“虽然我爹很早就不在了,不过,若带你回‘步武堂’,准会把大家吓着!”垂眸觑着两人并行的脚步,艳无敌失笑说道。
他怔了怔,表情看来有些受伤。“我这么见不得人吗?”
这回她扬笑出声,好半晌笑意仍旧不减。“因为在还没遇上你之前,我压根没想过自个儿会成亲,师姐弟们总说我凶,常笑话我会嫁不出去,还说──”
她突然顿住,十足吊人胃口。
“还说什么?”他感兴趣地问道。
“他们说娶了我的人,一定是上辈子欠下的孽缘。”
司徒墨濯深情款款地瞅了她一眼笑道:“这孽缘,我很喜爱。”
她的心被他坚定的语气哄得心花朵朵开,唇边的笑早克制不住地绽放着醉人的灿烂笑花。
两人安静的沉浸在这甜蜜的时刻,没再开口说话,在他们挪移着脚步从大草原走进树林的那一刻,一个浑身带血的男子由树林慌张的冲出。
两人骇然对视,心头不禁暗凛。
艳无敌正想偕着司徒墨濯回避这状况时,猎户装扮的中年男子朝他们发出凄厉的哀号声。“救我、救我……”
司徒墨濯看着对方痛苦的模样,幽深的琉璃眸底闪过一丝动容,正欲趋前察看他的伤势时,艳无敌扯住他的衣袖。
“夫君,不要。”她摇了摇头,眸底有着警戒。
“若不为他止血,他会死的。”
司徒墨濯头一回遇到这等情况,自身又是以行善积福为终生使命,自然无法漠视一条人命在他面前白白断送。
艳无敌杵在原地,顿时乱了方寸。
事情发生得太仓促,四下又无任何打斗的痕迹,她无法断定是江湖恩怨?又或者只是纯粹的意外?
司徒墨濯可以理解艳无敌的顾忌,但他仍旧不能视若无睹。“我只要封住他伤口几处穴道,止住他的血,我们便走。”
“好吧!”这么做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艳无敌一同意,司徒墨濯赶忙向前封住他的穴道,这一点穴,血果然马上止住了,不再汩汩流出。他为中年男子把了脉后,在他的嘴里塞了颗药丸。
瞧他突然变出一颗药丸来,艳无敌诧异地问:“那是什么?”
“他的伤势太重,这颗药有消炎聚气的作用。”他边说边打量着中年男子的伤势。
那身受重伤的中年男子意识模糊地睁开眼,只见男子身穿月白长袍,他不禁口中喃喃念着:“白神仙、白神仙……”
听到中年男子无意识的低语,艳无敌心一凛。“夫君,咱们得离开了,万一他真醒了,只怕会引来一堆信徒的追随。”
她可不希望因为司徒墨濯泄露了行踪,而让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在永无宁日当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