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月下望着他熟睡的脸庞,一颗心,隐隐抽疼着。
抚着他熟悉的脸,她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听着他规律的心跳,看着窗外的月,真心祈祷一切都能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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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丝蓝,巫女被王上带走了。”
大清早,阿丝蓝才走进白塔,姆拉就神色凝重的站在那里,丢下这惊人的消息。
“怎么会?”她吓了一跳,看着脸上满布皱纹的老侍女,惊讶的问:“王上不是离开十天了?”
“昨夜,王上派人来,要巫女亲自去见他,要她到前线为战士祈福。”
阿丝蓝震惊的脱口就道:“为战士祈福?澪根本反对开战,她不会这么做的!”
姆拉只忧郁的看着她,“王上派来的人,态度很强硬,巫女只能跟着他们走。”
她可以从姆拉眼中看到悲伤。
姆拉和她一样,都晓得澪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若王上只是逼澪祈福就算了,但昨晚那情况,和强行带走没两样,就怕澪到了那儿,还是不愿意照他的意思去做,会和他起口舌冲突。
阿丝蓝担心的转身冲出门去,却被姆拉阻止。
“你想做什么?”
“追上去。”阿丝蓝急切的说:“我是白塔的侍女,就算是王上,也不能阻止我见巫女。有我在,至少能缓冲一下她的脾气。”
“没有用的,王上不会让你见她的,昨夜我就被挡下,他们连我这老婆子都不让跟。王上就是要孤立巫女,这么一来她才会照着他的意思去做。”
她一怔,仍是坚持道:“我可以请王后帮忙!”
“那也要你能见到王后。”姆拉提醒她,“王上能不让你见巫女,就能不让你见王后。”
阿丝蓝又急又恼,“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姆拉顿了一下,才道:“去找你的男人。”
“巴狼?”
“只有他能帮我们。”姆拉用那黑幽幽的瞳仁看着她,分析道:“如果他愿意帮的话,可以透过他的名义,通知王后。王上过了十天才派人来,就是要避开王后,她应该不晓得这件事。”
没错,蝶舞若是知道,一定会阻止王这么做的,她说话也比她有分量多了。
“好。”阿丝蓝点头,冷静了下来,“我去找巴狼。”
他一定会帮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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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想太多了。”
“什么?”
阿丝蓝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怎样也没想到,她这般担心的赶来想找他帮忙,会换来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王上派人召巫女去祈福,她也去了,如果没有那个打算,她就不会去了,不是吗?”
“澪是被强行带走的!”她握紧了拳,坚持着。
他捺着性子和她说:“她是巫女,她要是不愿意,没有人强迫得了她。”
“可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她依然担忧不已。
“你应该也知道,她是巫女,拥有神族的血脉,她的能力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闻言,阿丝蓝为之哑口。
的确,她知道澪拥有旁人难以理解的神通,她能使物体凭空移动,还拥有召唤指使动物的能力,她亲眼见过好几次,澪叫唤象群、大鹰、马儿,请它们帮忙任何她想让它们做的事,透过祈祷,她甚至能呼风唤雨。
她讷讷的张嘴,却又无法辩驳。
巴狼看着被附近窑场弄得乌烟瘴气的天空,心情郁闷烦躁不已,眼前的小女人,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叹了口气道:“师傅和我说过,大巫女往生前,曾告知他,巫女其实都是从历届王族的能力者中挑选出来的,算起来,她也是王上的妹妹。”
听到他说的话,她吓了一跳。
澪和云梦是姊妹的事,是个天大的秘密,她们并非同一个娘所生,澪的娘,本也是大巫女的侍女,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前代王上在一起,但她怀了王的孩子是事实,当时据说还让上一代的王后大为震怒,差点将事情闹了开来。
但因为澪的能力在娘胎里时就很强大,澪的娘却在生产时过世,王后的嫉妒,和澪强大的能力,大巫女都看在眼里,很快做出了选择,将她留在了白塔,承继巫女,而未送进宫里。
这件事她本也不知,是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撞见姆拉和澪的谈话,才晓得的。
“你怎么会……”她讶然的看着他。
“我升为大师傅时,师傅和我说的。我们是铸礼器者,拥有传承的使命,得知道一切的来龙去脉,才能让后世了解一切。”
巴狼对她指出重点,安抚她道:“王上不可能对她怎么样的,了不起派人看住她,不让她惹麻烦罢了。再说有蝶舞在,澪若到了前线,王上再瞒也瞒不了蝶舞多久,她不会让巫女出什么事的。”
他不愿意帮忙,他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无法说服他,也知道他说的有他的道理,事实上,她甚至找不出他的王可能会伤害澪的理由。
毕竟,王上只是请巫女去为战士祈福而已。
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你不要想太多,说不定下个月她就回来了。”巴狼说。
“如果她没回来呢?”她咬着唇瓣问。
“那我会派人去看看,顺便通知蝶舞。”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她看得出来他的疲倦和烦躁,无法再多说些什么,她只能点头。
他松了口气,回到工坊里,拿了顶斗笠给她,“快下雨了,你回去时小心点。”
“嗯。”她拿着斗笠,应了一声。
“我回去工作了。”他说。
她点头。
虽然如此,看着他转身走回工坊里,阿丝蓝却还是难掩心中的不安,但对这场战争一样,她似乎在澪这件事情上,同样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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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很快就下了下来。
虽然有巴狼给的斗笠,阿丝蓝回到白塔时,还是淋湿了大半。
姆拉一见到她,便迎了上来。
“巴狼怎么说?”
她抱歉的摇了摇头,“他不认为王上有恶意。”
姆拉眼里希望的光芒,几乎在瞬间便黯淡了下来,阿丝蓝将巴狼的说法,重复了一遍。
“也许巴狼的说法是对的。”她困难的说。
姆拉看着她,苦涩的道:“也许。”
“姆拉?”老侍女的语气不对,眼中有着泪光,她握着她满是皱纹的双手,忧虑的问:“怎么了?你还瞒了我什么吗?”
“王上并不晓得巫女的另一个身分。”姆拉看着她,压低了嗓子,悄声嗄哑的道:“当年事情全被压了下来,那时,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上一代的王及王后,还有大巫女,以及两位大师傅和我。她的身分,并没有办法带给她保障,至少现在不能。”
闻言,她脸色刷白,脱口就道:“我再去找巴狼。”
“不用了。”姆拉悲伤的说:“他有他的考量,恐怕是不会肯的。”
阿丝蓝紧蹙着秀眉,“那还是我去吧。”
“咦?阿丝蓝,你要去哪?”
因为太过忧虑,两人都没注意有人进来,双双吓了一跳。
阿丝蓝回过头,才发现竟是打扮成男孩的云梦。
“公主,你怎来了?”她真是被她吓了一跳,见她淋湿了发,忙拿布巾给她。
“我来找澪聊天啊。”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微笑和姆拉问好,才又瞧着她问:“你还没说你要去哪?澪呢?也要和你一起出门吗?”
“我……”她一怔,还在考虑要不要和这不解世事,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保护得无微不至的善良公主说这件事,旁边的姆拉已经开了口。
“巫女被王上召去前线了。”
“前线?”云梦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不知?”
“昨天夜里。”姆拉垂首回答,说出她的担忧,但小心的隐去澪的身世。
听完姆拉的忧虑,云梦天真的一笑,指着自己说。
“既然这样,我去吧。”
听到她的提议,阿丝蓝吓了一跳,“可那里是战地军营啊。”
“那又如何?白塔不能无人主事,澪不在,姆拉年纪也大了,除了澪和姆拉,白塔里你的医术又是最好的,若你离开,大家要找谁看病?哥哥既然找澪去为战士祈福,若我一起,不是更能鼓舞军心吗?况且若我在场,哥哥和澪多少会看着我这分薄面,把脾气忍一忍。”
她听了,为之哑然。
公主说得没错,她在的确更能鼓舞军心,也能确保澪的安危。
澪和蝶舞从来不曾和云梦提过外面的是非,若不是情非得已,阿丝蓝知道,姆拉也不想把公主牵连在内;但眼前,似乎只有受大王备加宠爱的云梦,才能顺利的直接找到澪。
公主的话,也比她这个小小的侍女,更加有分量。
她和姆拉都知道,只要云梦在,王上就不可能对澪不利,澪也会因为云梦在,忍住和王上的争执。
云梦温柔的笑着说:“好了,你们俩就别想太多了,我一会儿回去,就让侍卫带我去找哥哥,给他个惊喜。”
“可是……”她忐忑不安的迟疑着。
“你就别再担心了,长那么大,我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正好趁这个机会长长见识。说不定回程时,我还能和澪去其他地方晃晃玩玩呢。”
看着公主温暖且纯真的笑,她的心稍微定了下来。
云梦的笑,一向能安抚人心。
想不到理由反对,阿丝蓝也只能点头同意。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路上一定要小心,别逞能、别乱吃东西,衣服要多带些,还有——”
“我知道。”云梦柔声笑着道:“我都晓得的,我已经十七岁了,你还当我是十岁的娃儿啊。”
阿丝蓝有些尴尬,公主却上前抱住了她,让她更加不好意思。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云梦笑着说。
如果可以,她真想自己去就算了,但事情似乎总超脱她的掌控。
阿丝蓝轻拥着那几乎也算是从小被她带到大的姑娘,心中一阵伤感,哑声道:“你一定要保重。”
“嗯,我晓得的。”
她点点头,笑得很甜很甜。
阿丝蓝看着云梦,只希望自己没有做错。
第五章
她怎么样也没想到,那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云梦。
一度停战的战争开打了,传口信的传令骑兵,每天都带来不同的消息。
我军输了,又打赢了;我军前进了几里,攻陷了一座城池,被敌军袭击……
她试图探问过公主、王后和巫女的消息,但关于她们三人的事,却众说纷纭。
有人说阵前举行过祭典,也有人说祭典不是巫女主持的,是王后。有人说在军营里看过公主,她亲自替人疗伤、治病,彻夜不眠的照顾伤者,却也有人说,那位行神迹的姑娘,不是公主是巫女。
还有人说,王后受伤了,也有人说王后带伤救了大王一命,自己却命在旦夕。
诸如此类的说法到处都是,最后全都成了无法证实的传说。
那些传说振奋了人心,却只是加深了她的担忧。
没有人可以真的和她证实什么,巴狼虽然在一个月后,派了他的学徒阿霁去前线,他去就花了快一个月,回来又花了快一个月,他说他无法见到王后,她领兵出征去了。
“雨下得太大了,路上满是泥泞,到处都是水,有些道路还被水冲坏,我一路上必须换船,再换驴,最后这一段,我是用走的,差点回不来……
他没见到王后,也没见到巫女,同样也没见到公主,他只带回来更多的传言。
她和巴狼提,她想去前线,却只换来他另一次的反对。
“你也听到的,路况很差,前线很乱,阿霁是带着我的铜牌去的,如果他都见不到,你去也一样。”
“我……我很……哈啾!”全身淋得湿透,阿霁打了一个大喷嚏,吸吸鼻子,无辜的看着她说:“我很抱歉,师母。我真的在那里等了快半个月,还到处打探,但只听说了一些关于她们的传言,最后不得已只好先回来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她摇头,扯出微笑,却掩不住心里的忧心,只能看着他,真心的说:“谢谢你。”
阿霁离开后,巴狼开口道:“她们不会有事的,你去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很想点头同意,却没有办法。
“你回去工作吧。”她压抑着心里的不安和悲伤,看着他承诺,“我知道分寸,我不会去的。”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身离开她,回到工坊去。
他不是不把这当一回事,她晓得,他只是和她一样清楚,她对周遭这些巨大的改变,完全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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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哀叹这座城市失去了巫女的庇荫。
绵绵的细雨,下了足足三个月都没有停。
河水一寸寸的往上蔓延,但城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
为了爵位与沃地,人们还在忙着铸造兵器,即使雨下不停,他们也不在乎。
燃烧煤炭的火,只能到达一定的温度,温度不够高,便无法将铜矿融化悴炼出铜液;光是靠烧陶的技术,是无法铸铜的,更别提要制造兵器了。
这两个月,失败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但还是有人前仆后继的投入制造兵器的行列。
相较于那些对铸铜一知半解的半调子,工匠们对这件事的热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每天送饭去工坊,常能见到坊里的工匠们,为了一点小事打了起来,他们的脾气越来越差。
铸造兵器的比赛,也越来越白热化。
工匠们互相监视、竞争着,防朋友像防敌人一样。
从工坊里送去前线给战上的刀剑枪戈,一批又一批,但除了缴交大王要求的兵器数量,工匠们私底下没日没夜的研究,制造出来的失败刀剑却也多得吓人,他们将那些断掉的刀剑,积放在坊里的角落,堆得和山一样高。
等堆到一定的程度,他们才又会将那些失败品,重新烧融成铜液。
身为大师傅的巴狼,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除了要解决工匠们的纷争,他还要面对他们不满而无声的指责,更要想办法做出更好的刀剑。
一天又一天过去,她只能看着情况继续失控下去。
已经有好久,她没办法好好和他说上几句话。
已经有好久,他没有真心的笑过。
已经有好久,他没正眼看过她。
他的眼里,似乎只剩下火焰。
有时在家里,他看着油灯的灯火,就会发起呆来。
他的双眼时常布满着血丝,为了研究更好的刀剑,他夜半有了新的想法,甚至会从床上爬起来,连夜赶到工坊里,彻夜不眠的重新在铜料中,加入不同的矿石成分来试做刀剑。
刚开始她还会试着起来,想陪着他,帮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