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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白首关  第6页    作者:春野樱

  沈南天自三年前在城里看见她后,就被她的容貌所吸引,甚至,还曾多次趁着狩猎时到清净庵去骚扰她。香衣想假装没看见他,速速离去,但身后已传来他的声音。

  「唉!唉!」

  她还设来得及加快脚步,他已追上来,并拦下她。

  「美人,别急着走呀。」有几分醉意的他,肆无忌惮的在大街上调戏她,「好久没见你了,本大爷想你想得慌呢。」

  香衣嫌恶的瞪着他,不发一语。

  「哎呀,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看。」沈南天上下打量着她,语带押意,「什么时候你才肯离开尼姑庵,投入大爷我的怀抱啊?」

  她不想搭理他,甚至连对他说个字都不愿意。往旁一跨,她打算退速越过他,但他却突然一把攫住她的手。

  「放手!」她羞恼的瞪视他。

  沈南天涎着笑,不以为意,「我以为你哑了呢。」

  「快放开我。」她奋力的挣扎着,奈何却挣脱不了。

  「要我放手也行。」他不怀好意的瞅着她,「先跟大爷我喝几杯,再……」

  啪!他话没说完,香衣另一只手已挥了过去,一巴掌打在他脸颊上。

  见状,他的随从跳了起来,「臭娘们,你居然敢动手打大人的脸。」

  「欺!」沈南天誉了随从一眼,制止他们,然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香衣,「美人,你打了我,拿什么来赔啊?」

  好后悔打了他,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要是他为了报复她而迁怒清净庵的比丘尼,那她真是个罪人了!

  她要强的瞪着他,但其实内心惶恐不安。

  「放开她。」突然,一记威严的低沉声传来。

  「谁不要命了,敢管老子的事!」沈南天未看见来人,已恼火的出言威吓。

  「我。」他回头一看,骇得当场倒嗓。

  「呢!」此时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而是雷镇藩。

  几名沈南天的随从看清来人,吓得立刻跪下,「属下拜见将军大人。」

  而他因为太震惊了,一时回不了神,也忘了要放开香衣的手。

  「沈南天,你还不放开那位姑娘的手吗?」雷镇藩沉声喝问。

  「是!」他一惊,马上放开香衣,并单脚跪下。

  雷镇藩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到凛泉城,就撞见沈南天在调戏良家妇女。看来,关于他的许多传闻是真的。

  趋前一步,闻到了沈南天等人身上有酒味,不觉浓眉一蹙,面露不悦。

  「大白天就进城来买醉,你们可真对得起朝廷百姓。」

  沈南天等人不敢吭声,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怕。

  他们听说雷镇藩治军严格,凡是侵扰百姓者,皆难逃重惩严罚。这会儿不仅让他撞见他们大白天喝酒,还看见他们当街调戏民女……

  「将军,属下知罪,请将军饶恕。」未等他开口惩罚,沈南天已先求情。

  雷镇藩沉吟须臾。这家伙好歹是唐显德的外甥,又是蟒营的千夫长,而他初掌镇北兵权,为免横生枝节,看来只得先网开一面。

  「下不为例,快从我眼前消失。」

  「是!」他一说完,沈南天等人飞快的起身跑开。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雷镇藩脸上仍有一丝愠色。

  转头,他看着木然站在一旁的女子,「姑娘,真是抱歉,在下治军不严,才会……」

  话没说完,他的心神便让她那凝视他,还泛着泪光的双眼给攫住。

  她是个美丽绝伦的女子,他记得她。但他之所以记得她,不是因为她的容貌出众,而是记得她的眼泪。

  「你是上次那位姑娘?」他不会认错人,她就是那天摔在马队前,还望着他直掉泪的女子。

  「……!看着伸手可及、朝思幕想的人,香衣不禁激动得掉下眼泪。

  「姑娘?」看见她又落泪,雷镇藩心头一震。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一见到他,便流泪?

  「姑娘,你……」他努力回想自己跟她之间可能会有的一点点关联,但没有,他绝对不认识她。「姑娘为什么每次看见在下就……」

  香衣急急抹去眼泪,「我……我……」想让他知道她是谁,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镇藩哥。」这对,庆祯从一旁的布店走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一足花色鲜艳的红色锦缎。

  看见香衣,他警觉的娣着她,「这女人是……」

  「她是上次摔在马队前的那位姑娘。」

  「她在这里做什么?」他上下打量着美艳得忧如画中狐仙的她。

  「她刚才被几个蟒营的人骚扰,所以——」

  「一定是她太招摇了吧?」庆祯打断他,毫不客气地说:「长了一张狐媚脸,也难怪男人会缠上她。」

  「庆祯!」雷镇藩浓眉一皱,沉声制止他。

  香衣难掩委屈地垂下脸。听见「将军夫人」说自己长了张招惹男人的狐媚脸,她真的很难受。

  如果可以,她也不要这张漂亮的脸——这张让她无法在镇藩哥面前轻易说出自己便是香衣的睑。

  「姑娘,真是抱歉,他……」

  「不要紧的,将军。」她幽怨一笑,「惹夫人不悦,该道歉的是我。」

  「夫……」雷镇藩一征,转头誉了庆祯一记。看来,她把庆祯当女人,而且是他的女人。他想解释,转念一想,似乎没解释的必要。

  「多谢将军方才为民女解围,告辞。」香衣一福,转身走开。

  而转身的同时,她强忍的泪水如冲破河堤的洪水般倾泻。

  她的心好痛,像是有人徒手挖开她的胸口,用力的掐住她的心脏般,教她痛到几乎快喘下过气来。

  突然,她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意识。

  看见还没走出自己视线范围的姑娘突然倒地不起,雷镇藩立刻趋前采看,发现她已失去意识,索性一把将她抱起。

  「你这是干么?」庆祯快步走了过来,看着被他抱在怀中的女子,「她怎么了吗?」

  「她昏过去了。」

  「那又怎样?」他一脸不悦,「你这是在怜香惜玉吗?」

  闻言,雷镇藩心头一撼。

  怜香惜玉?除了香衣,他几时怜过香、惜过玉?人生至今,除了香衣,他不曾对哪个女人心动过。但不知为何,这个女人却莫名的牵动着他的情绪。

  一定是因为她看着他的眼神,还有那说来就来、万分忧愁的泪水。

  「你别那么坏心眼。」雷镇藩替了他一眼,「一定是你刚才当着她的面那么说她,她才会委屈到昏倒吧。」

  「我哪里说错她了?她是一脸狐媚啊。」庆祯没好气的瞪着她,「上次摔在马队前,这次又昏死过去,我看她是存心的吧。」

  「你在胡说什么?」

  「不信?」庆祯伸出手,「我狠狠掐她一把,看她醒不醒。」

  「胡来!」雷镇藩档住他的手,「你不是认真的吧?」

  「有必要,我会戳她一刀。」别有目的的孤狂精别想巴上他的英雕。

  雷镇藩挑眉一笑,「原来你会撂狠话啊?『庆祯小姐』。」

  庆祯羞恼的瞪他一眼,「我告诉你,她怪怪的。」

  「你才怪怪的。」说罢,他转身就走。

  「你要抱她去哪里?」庆祯不悦地问,「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她应该是城里的人,随便找个人来问问吧。」

  来往的百姓好奇的看着抱着姑娘的他,但没人靠过来。因为,不少人都在官道上见过他,知道他的身分。

  因顾忌他的身分,即使看见他抱着香衣,也没人胆敢上前说话。

  这时,一名天真的稚童跑了过来,「叔叔,你为什么抱着香衣姊姊?」

  闻言,雷镇藩陡地一震,惊疑的看着稚童。「小孩,你说她是谁?」

  稚童的母亲惊慌的跑过来,一把揪住稚童,连声道歉,「将军大人,我孩儿年幼无知,还请将军饶恕。」

  「你认识这个姑娘吗?」雷镇藩神情凝肃的追问着。

  妇人睇了一眼昏在他怀里的香衣,嗫嚅回道:「她、她是香衣姑娘。」

  她叫香衣?是同名,还是只是同音?

  「你说她叫香衣?」他直视着认得她的妇人。

  「是、是啊,她是住在香具山上清净庵里的香衣姑娘。」妇人被他的反应吓得一脸惊惶。

  这时,庆祯捱过来,「她住在尼姑庵里?」

  「是的,夫人。」妇人看着握在雷镇藩身边的他,自然将他视作将军夫人。

  「那好。雷镇藩,你就随便找个人把她送回尼姑庵。」

  他浓眉紧敏,不悦的瞪了庆祯一记。「我送她回去。」

  说罢,他抱着她往前行。

  庆祯大吃一惊,立刻追上,「你为什么要亲自送她?」

  雷镇藩不理会他,因为他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为什么要亲自送她?因为她名叫香衣吗?或许吧?他也迷惘了……

  「雷镇藩,立刻遣人去尼姑庵,叫她们自个儿来接她回去就好了。」

  「庆祯,你太吵了!」他语气不耐地轻斥。

  「我说了,叫尼姑庵的人来接她。」

  「那好。」雷镇藩替了盛气凌人的他一眼,存心挂他的气,

  「把她带回府邸,再差人去通知清净庵的人吧。」

  「什么?!」

  第5章(1)

  香具山下,将军府邸,溯玉斋。

  香衣幽幽转醒,隐约听见自己悲哀的低吗。「镇……」

  「唉,你醒啦?」

  一个陌生的声音钻进她耳朵里,令她惊醒——倏地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张漂亮精致的脸。

  「你也该醒了吧?」庆祯两眼充满敌意的盯着刚刚苏醒的她。

  她吓得像只活鱼般瑞了起来,看看陌生的四周,再看看美人,「这里是……」

  「将军府。」他没好气地回答,「你再不醒,我可真的要拿刀戳你两下。」

  香衣惶惑地问:「夫人,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昏倒在镇藩哥的面前。」冷哼一记,他忽地欺近她,「我看你是装昏的吧?」

  香衣立刻摇头,急着解释,「不是,绝不是,我……」

  她昏了过去?为什么?太伤心吗?而镇藩哥又为什么将陌生的她带回将军府?难道他感觉到什么?或是……

  「喂,你这狐狸精!」庆祯盯着她警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镇藩哥面前,是不是想勾引他?」

  闻言,她瞪大了眼睛,「夫人,你误会了!」

  他的嫩妻以为她想勾引她丈夫?老天,她还真希望自己有那种勇气。

  「你几岁?」庆祯问。

  「二十有五。」

  「还没嫁人?」

  「嫁了。」香衣照实回答。

  「什么?!」他一惊,「你嫁人了,为何住在山上的庵堂?」

  「我……」

  「哼,」未待她说完,庆祯已一阵抢白,「该不是你招蜂引蝶,惹火了夫家,所以被逼到尼姑庵去思过吧?」

  她简直不敢相信对方竟有如此的想象力。「夫人误会了,我丈夫已经过世。」

  闻言,庆祯微顿,有一点点的歉疚跟心虚。

  「喔,是……是这样啊。你是因为丈夫死了,才上山吃斋念佛吗?」

  不,她的状况可复杂多了,不知如何向镇藩哥的妻子说起。

  「庆祯?」此时门外传来雷镇藩的声音。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他一脸不悦的瞪着庆祯。

  「你在这里做什么?」说着,他走了进来。

  看着他,香衣的心又揪了起来。她不敢多看他一眼,不自觉的低下头。

  「我来看她醒了没。」庆祯回得理直气壮,「我跟你说,这位姑娘是因为死了丈夫才到尼姑庵去修行。」

  雷镇藩微征。她名叫香衣,也死了丈失?这么巧?

  「姑娘,你叫香衣?」他注视着她问。

  她一惊,猛地抬起脸来,「嗄?」

  他知道她的名字了?他已经认出她了吗?即使她已换了一张脸……

  「是大街上的一位妇人告诉我的。你真的叫做香衣?」

  迎上他那急切的眼神,香衣心一紧。他对香衣这个名字有反应,这么说,他还惦记着她、没将她忘怀?这么一想,她不禁感到欣慰。

  「是的,民女叫香衣。」

  「香气的香,衣裘的衣?」

  「……是。」他是否会因此多注意她一些?是否会忆起过往的种种?是否……喔不,现在的他已是有妇之夫。就算自己愿意做小,他的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镇藩哥,你干么一直问她的名字?」庆祯意识到什么,狐疑的盯着他,「难道说那个女人的名字也叫香衣?」

  闻言,香衣一震。他妻子知道她的事?他在妻子面前是怎么提及她的?他会向他的妻子提及她,是否表示他一直没将她忘记?

  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心情激动的看着他。

  她好想告诉他,她就是他的香衣,虽然她样貌已变,但爱他的心却一如往昔。

  对,告诉他,现在就告诉他!「那个……我——」

  「将军。」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山上清净庵的师父来带这位姑娘。」

  「知道了。」雷镇藩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她,「香衣姑娘,你好些了吧?」

  她点点头,脸上有抹怅然。

  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吧?就这么突然跟他说「我是你似为死去的香衣」,他会认为她是疯子或是骗子吧?再说,看他跟年轻妻子似乎十分恩爱,要是她贸然说出此事,会不会扰乱他平静的生活?

  「好些了就赶紧回山上的尼姑庵吧。」庆祯像是连一秒都不愿留她,「以后别再昏倒在镇藩哥面前了。」

  此话一出,雷镇藩立刻给他脸色看。

  「庆祯,你在说什么?」

  香衣明确的感受到敌意,不禁尴尬致歉,「抱歉,打扰了。」说罢,她立刻下来穿上布鞋,急忙走出房间。

  「镇藩哥!」庆祯拿着从京城梢来的信,急急忙忙的跑进雷镇藩的书斋。

  正在写家书的他搁下笔问:「又怎么了?」

  「是我皇兄派信使送来的信。」他将皇上的亲笔信函交给他。

  接过信函,雷镇藩检查了下上头的封蜡。那特殊的龙纹,确实是皇上所属。

  破坏封蜡,拿出里面的信纸,他快速的看了一遥。

  「我皇兄信上说了什么?」庆祯迫不及待的问「他提到我的事吗?」

  「嗯。」点头。

  「该不是要我回京城了吧?」他紧张地又问:「我可是不回去喔,虽然这里无聊透了,但至少听不见他一天到晚的叨念。」

  雷镇藩笑说:「皇上没要你回去,只问你是不是变得有男子气概了些。」

  他挑眉扁嘴,「不可能,我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

  微蹙眉,不解的端详他,「你是说真的?」

  「当然。我喜欢做这样的打扮,我想当女人。」

  「什么?」雷镇藩眉心一拧,惊疑地问:「你不是因为好玩才这么打扮?」

  「不是。」语气很肯定,「我想当女人,因为我觉得自己是女人。」

  他惊异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我真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你瞧不起我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雷镇藩蹙眉笑问:「为什么你想当女人?」

  「就是喜欢。」庆祯不知想起什么,盯着他,「你觉得我是假女人,对吧?」

  他苦笑,「你本来就不是真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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