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眼花,顾延凯的的确确在看书,而且看旁边那一叠书,他像是已经看了好几个小时,但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了?表情有点不对。”顾延凯注意到刘羽瑄的不对劲。
“你以前很讨厌看书的。”她问。尤其是关于古文物和古文化的书籍,他曾讥笑那都是死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但现在,他手上拿着的明明是本历史古物介绍……
顾延凯愣了一下。“人总是会变的。”他勉强找了个理由搪塞,现在确定这身体的原主跟他的个性是大大不同了。
为避免刘羽瑄再继续探究下去,他赶紧转移话题。
“我肚子好饿,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吗?”
刘羽宿一又楞住了。
顾延凯一看她僵住的表情,不禁暗叹。“该不会我发生车祸前,不曾陪你出外用过餐吧?”
刘羽瑄无力的扬了一下嘴角。“之前有,但后来没有了。”
她本来不想跟顾延凯一起出门,不想两人在他失忆的这段时间有太多交集、纠缠不清,可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要试探发生车祸后的他,到底迩有哪些地方跟先
前不同。
“我是正打算出去吃面。”
“吃面?好,走,我们一起去。”顾延凯喜孜孜的,起身越过刘羽瑄率先走出书房。
“可只是去附近的小面馆而已。”
顾延凯回首。“小面馆好,小面馆的口味才最家常,最让人喜欢。”
前世在宫里,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最最回味的却是她曾为了感谢他的帮忙,在宫女用的小厨房里帮他煮的那碗面……
刘羽瑄又僵住,人是会变没错,但他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位于巷子口的小面馆有个别致的店名叫做“小雅”,是经营面馆的年轻夫妻他们年仅两岁大的女儿的小名。
老板娘只比刘羽瑄大没几岁,跟经常光顾的她很有话聊,这日又见她到来,热切的欢迎着。
“羽埴,你的老位置正空着……”老板娘的话倏地停住,因为看到跟在刘羽瑄后头,她那许久以前来过一次的老公。
坦白说,老板娘对顾延凯的印象并不好,因为他曾当面嫌弃过他们这个小面馆,不过顾客永远是对的,既然上门来了,没道理给脸色。
“今天两个人,还是我给你挪个大一点的位置?”
“不用了老板娘,还是老位置。”刘羽瑄的老位置是个靠窗边只能容下两人的座位,有点狭窄,尤其对高大的顾延凯而言。
她犹记得上一回跟顾延凯来,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他从头到尾都臭着一张脸,但今天……刘羽瑄偷偷打量随她一起入座的顾延凯,瞧他一脸好奇,倒没有嫌恶的神色。
小面馆采半自助式,自己划单,然后去柜台结帐。
“你要吃什么?”刘羽瑄问。
“馄饨汤面。”顾延凯想念馄饨汤面的甜蜜滋味。
刘羽瑄狐疑的瞅了他一眼,但还是帮他勾选馄饨汤面,自己则是吃干面配酸辣汤,还加点了一些小菜。
不一会儿,东西都送上来了,看到热腾腾的面,两个人肚子里的饥饿感都翻腾了起来。
顾延凯先吃了口面,赞叹的说:“味道真好,不油腻也不会太咸,面条滚得刚好,很有嚼劲。”
刘羽瑄想隐藏错愕,但讶异的表情仍难以掩饰。
顾延凯发现了她的打量,但他等到两人都用完餐后,才开口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你一直打量我。”
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为什么在一场车祸之后,人的个性会前后差异这么大?!
“你可以接受在这种小面馆用餐?”
“为什么不行?这面馆虽小,但整理得很干净,煮食的地方也不混乱,东西又好吃,没得挑。”
刘羽瑄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才说:“发生车祸前,你喜欢的用餐地点不是知名高级的餐厅就是五星级饭店,你说唯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衬托身分,唯有这样地方的食物你才吃得入口。你跟我来过这里一次,我帮你点的面你一口都没吃,从头到尾都臭着一张脸,还当着老板娘的面出言嫌弃。还有,我记得你很讨厌吃馄饨的……”
种种行为都跟车祸前差异太大了,让刘羽瑄不禁越来越困惑。
面对刘羽瑄的质疑,顾延凯倒也聪明,他反问:“改变如此之大的我,跟之前的我,你比较能接受哪一个呢?”
他本来要用“喜欢”一词,可想想又算了,还是不要太急躁的好。
刘羽瑄又沉默了,但她的表情告诉顾延凯,对于改变之后的他,她虽讶异但却是能接受的。
顾延凯的嘴角扬起一抹小小的笑弧。
他不会要自己跟身体原主一模一样,虽然他占用了这具身体,对原主的作为他可鄙视得很,怎么可能让自己沦落为那等下流的人。他要让她逐渐接受改变后的他,重新赢回她的心。
顾延凯没奢望刘羽瑄说出答案,反正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
“既然吃饱了,我们就别占着位置。”他比比店门口,还有客人正等着位置用餐呢。
“我们去散步消消食如何?”在这当下,主导权彷佛都回到了他身上。
他们走去距离小面馆不远的一个公园,今晚天气很好,月光如水,晚风轻拂,甚至抬头还看得见在光害严重的都市夜空中难得一见的星星。
顾延凯接续先前的话题。
“我们何不把那场车祸当作是个契机,我因此觉醒,只会比以前更好,不会更差。”他有信心,自己绝对能比原本的顾延凯表现更好。
“你好或不好,不是对我,而是对你自己而言。”刘羽瑄无意再跟他在人生道路上同行,他的好坏对她而言已不重要。
没错,她是觉得现在的他好多了,但那又如何?一旦他失去的记忆恢复,是不是一切又打回原形?
顾延凯清楚她的想法,“你何必想太多,我们何不学学诗仙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潇洒呢?搞不好我这辈子,记忆永远都不会再恢复。”刘羽瑄看他的眼神又是一副很难理解的样子。
“你知道吗?与其说你丧失记忆,不如说你根本是换了个人似的,形体没变,但灵魂不一样了。以前的你对整支iphone手机了若指掌,但绝对念不出任何李白的诗句,而现在的你对手机一无所知,却能在谈话间灵活运用古人诗句。”刘羽瑄说出她的观察。
这情况岂不是怪哉?绝对不是一句“人总是会变的”就可以轻易带过的。
这次,顾延凯没有回答,用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避开话题。
第4章(1)
日子一天天过去。
在这其间,刘羽瑄拿了不下十次离婚协议书要让顾延凯签名,却都被他拒绝或找理由搪塞过去。
他们两个依旧过着住在同一屋檐下,有婚姻名分但没有实质感情或关系的夫妻生活,当然,这一点是刘羽瑄自己以为的,顾延凯可不认同。
他想要跟她有实质感情和关系,过着幸福的婚姻生活,他不要再跟她分房睡,他想要重新掳获她的心,所以他正在努力中。
他对现在生活的时代知识已经掌握得越来越完整,因为他向来聪颖,学习跟领悟能力都强,要不怎能在险恶的后宫生存,最后还挣得大太监之位。
这时代跟他前世时不同,每个成年人都必须工作养活自己,不管男人或女人。在这里,女人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些女人的能力甚至高过男人,因此可千万不能歧视女人,否则会被告官的。
而随着他的身体恢复健康,原来请长假的工作就必须复职,但很尴尬的是,这身体原主的专业是科技领域,可他一个古代移魂来的人,哪懂得什么是“科技”,于是在恢复上班的第一天,他就把工作给辞了,免得露出马脚。
好吧,工作没了,但他还是得想办法养活自己,不管是哪个时代,有一点千古不变的大原则,那就是——有经济能力才能存活下去、有钱赚才能让生活更好。
在他的前世,人人贱商重士,可出生在商贾之家的他太清楚了,有着清贵的名声又如何?有听过饿死的秀才,却没看过饿死的商人。书读得好成了进士,也得想法子赚钱,当官一个月的俸禄少得可怜;但若当一个努力的商人,虽没名声,却可以让家人永远不必为吃穿用度发愁,生活的水准更是在一般平民之上。
就连在宫里生存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便求救无门,只有死路一条。这点顾延凯太清楚了,他也从来就不是清靡太监。
而现在他工作辞了,虽然从存款簿当中发现原主还挺有钱的,可光花钱不赚钱也不是办法。
当不了科技人,他就必须靠自己的专长在这里赚钱,但该做什么好呢?他画得一手好丹青,可在现代,卖画好像没什么赚头,而且还得画家本人死了才会比较值钱;他的武艺很不赖,可以教人,但前提是还得先练回这身体没有的内力……
顾延凯走着走着,一路思索,忽地感到头顶有湿意,原来是天公不作美下雨了,他索性到一旁骑楼躲雨,一看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家古董店前。
这家古董店光看门面就感觉气势非凡,顾延凯挑高一边的眉毛,反正他工作辞了,闲着也无事,进去看看也好。
在店员的注视下,顾延凯走马看花的绕了店内一圈,店里所有的古董都被放置在玻璃柜里,以显其珍贵与价值,但也许是前世古物珍品看太多了,把眼光都给看挑剔了,这古董店里的东西竟没有一样入得了他的眼。
当顾延凯正准备走出古董店时,就在柜台旁的沙发区,见到一名高瘦、头发斑白的老人,正听着秃头肥胖的老板口沫横飞的介绍。
他本来想绕道走出去,却耳尖的听到老板说出“汝窑”两字,顿时,他停下了脚步。
汝窑是五大名窑之冠,瓷器为北方青瓷之首,产烧于北宋末年,金灭宋之后,汝窑也随之消亡,开窑前后不过二十年,由于时间短,传世品不多,故非常珍贵。
前世的他曾拥有过两件汝窑瓷器,均被他很珍惜的收藏着,所以当他听到老板提起,便忍不住多注意,见秃头老板命其助理到内室的保险箱,将好不容易得到且珍藏的汝窑青瓷给拿出来。
回想曾在书房里翻阅过的书籍,上头写着流传至今的汝窑真品只剩下百件不到,在国家博物馆的不算,就算是私人收藏的也不太可能转卖,因此他不免暗忖,这个秃头老板到底是从哪里获得汝窑青瓷真品的呢?
没多久,助理捧出一个大方盒,老板命其小心的放置,自己更是轻手轻脚的像是对待命根子般,戴上手套拿出青瓷。
结果顾延凯光是远远的一眼,便看出那汝窑青瓷是赝品。他其实不意外,这古董店里头陈列的古物都是普通货色,想来道老板的眼光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要不就是个奸商,专门骗骗那些不懂古董却又很爱买古董的人,好比那位头发斑白的老人家。
秃头老板再度游说,开出的价钱让顾延凯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以一个赝品而言,价格很高,但若是青瓷真品的话,价格就太低了。
毕竟出身商家,他来到这时代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搞清楚现代通用的货币与价值。
现在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秃头老板被骗了,买到假的青瓷却误以为获得珍宝;另外一种情况就是秃头老板摆明要骗客人……顾延凯认为是后者。
秃头老板再怎么说都是在古董界打混,专业跟眼力是一定有的,若将真的汝窑青瓷开这种价格,他绝对是个笨到不能再笨的古董店老板。
但瞧白发老翁直盯着瓷器沉吟,应该是被打动了……
顾延凯看不下去,走向前。“那是个假货。”他鄙视的瞄了老板一眼,果然,对方的眼神心虚的闪了闪。
“假货?”白发老翁瞪向老板。“钱老板你竟敢拿个假货来骗我?”
他看起来脾气温和,很好欺负的样子,没想到这一瞪眼还挺有气势的,让老板额头冒出几滴冷汗。
“喂喂,哪里冒出来不懂事的年轻人,这可是五大名窑之首的汝窑青瓷,你一口咬定是假货就是假货吗?你是鉴定师吗?若是的话我就服气。”
“我不是鉴定师。”但顾延凯自认有不输给鉴定师的眼光,毕竟他前世所珍藏的古文物珍品可是满满一大仓库,而所看过、摸过的,更是数都数不清。
老板心里松了口气,脸色难看的说:“去去去,不懂就别乱说,我可是会告你毁谤的,竟然说我卖假货。”
“我没说你卖假货,你要自己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我只有说那个青瓷是假的。你既是古董店老板,就是这行的专家,怎么会不知道汝窑青瓷曾在拍卖会上创下纪录,你开那种价钱若是真品,会笑掉人家的大牙。”
顾延凯的话让老板当场脸色丕变,而老翁则是恍然大悟。
“你你你……又知道拍卖会卖多少钱了?!”老板还想硬拗。
顾延凯的记忆力惊人,他说出曾在书上看过,在各个国家拍资出的价格。
“要是不相信你可以查一下,这些拍卖金额都有纪录的。”
他几条列举下来,老板哑口无言,嘴角抽搐。
白发老翁对老板怒目而视。
“钱老板,我是信任你才跟你进行买卖,没想到你竟然利用我是新手而欺骗我?!今天要不是这个年轻人,我肯定被你给骗了!”他说完起身,准备走人。
“苏总裁,对不起,我是一时鬼迷心窍……”
老翁不理会钱老板的苦苦哀求,直接走向大门,他越过顾延凯之后走了几步,顿了一下回首。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我瞧你年纪轻轻的却很有眼光,不知道你是否有空陪我这个老人聊一下?”老翁出言邀请顾延凯。态度亲切有礼。
顾延凯想想,反正工作辞了他也挺悠闲的,而且可以感觉对方很诚挚,于是就答应了。
“我的车就在外头,走吧。”
顾延凯陪老翁走到店外头,并不意外看到一辆看起来价值不菲、非常高级的房车缓缓驶来,且有司机下车替他们开车门。
他之所以不意外,是因方才老翁听到古董店老板所开的价格时,眉头竟然连动一下都没有,可见财力之雄厚。
顾延凯陪老翁上车,并自我介绍,说完后对方道——
“年轻人,你很好,态度不卑不亢,眼神也充满自信,是个聪明又稳重的人,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谢谢。”得到老人家的称赞,顾延凯没有骄傲的神色,态度谦虚,老翁对他的印象又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