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洁在自己房里,让造型师帮她整理头发跟化妆。
“哇,这就是报上说的郑先生求婚的五克拉钻戒吗?”
造型师小雅是她们姐妹俩早就认识的,每次她们要出席重要宴会之前都会请她来帮忙,所以很熟。
小雅帮她梳头时看到程祈洁手上的戒指,瞬间张大了眼发出惊呼。
程祈洁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肩,“是啊,平常不会戴这么夸张的首饰,不过今天没办法。”
“什么啊,当然要戴出来让所有人看啊,这么漂亮的钻戒,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吧?而且这也表示你先生很爱你,好羡慕你,你真幸福。”
小雅双手合十,双眼全是粉红色的小星星,程祈洁不想戳破她的美梦,但心里却涌起淡淡的苦涩。
一个男人爱不爱你并不是靠钻石的大小来判断的——她想这么告诉小雅,但是她不能。
她只能勉强扬起嘴角,微笑带过这话题。
小雅才帮她把头发盘好,房门就突然被打开,风风火火冲进来的是程祈芯。
“姐——”
“厚,气死人了,你有没有看到今天的报纸?写这什么东西,干么把那女人的照片放那么大?”
她把水果日报丢在程祈洁的面前,上面不仅报导了今天的婚礼,还把在郑邦睿过去交往过的情人又重新提了一遍,并不忘采访那位女侍,一张她凄楚深情的含泪照片,还说他结婚了,她会祝福他。
程祈洁默默地把每个字都看了一遍,最后只淡淡地说:“姐,没什么好气的,你也知道,报上写的有多少可以信?”
至少她就知道其中一个错误之处——郑邦睿没有真正跟那女人分手。
呵,她在心中苦笑。
程祈芯还是担心这个唯一的妹妹。“是这样吗?小洁你确定要嫁给这个男人?他之前的那些——”
“姐,我很确定。这几个月以来我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渐渐加温,你也看在眼里不是吗?我确定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追究。”
程祈芯嘟起红艳艳的唇,还不是很放心。
“好了啦,姐,我要赶快准备,迎亲的人要来了,你时间了。”程祈洁迅速转移话题,阻止继续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多少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
哪个女人没有幻想过这个画面?
深爱的男人站在你面前,深情的牵起你的手,在你的无名指上戴上象征彼此相属的戒指,说出他会一辈子照顾你爱护你的誓言……
程祈洁此刻就置身在这样的场景中,只是面前的男人过于冷静的双眸让她无法完全沉浸在这甜美的气氛里。
在她分神稍稍陷入感伤的时候,突然间眼前一暗,他挡住了她的视线吻住了她。
她眨着眼,放大的俊美男性脸庞让她的心脏仿佛就快要跳出来,更何况认知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降为零。
被吻了。原来吻是这种感觉。
相碰触的唇仿佛有微量的电流窜出,让她的身子一阵酥软,然后她听到他贴着她的唇低声说:“发什么呆呢?闭上眼睛。”
她这才慌忙的闭上双眼,可是闭上眼时才发现这样更糟,没有了视觉,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他的气息盈满她的鼻间,他强壮的胸膛与揽住她腰间的手臂让她全身都发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而她有些晕眩得站不住,要不是他还搂着她,她可能就要丢脸的在众人面前跌倒了。
四周传来调侃声,还晕乎乎的程祈洁似乎听到观礼的人中有人说太热情了之类的话,令她的脸瞬间涨红了。
郑邦睿看着她感觉左胸口震动了一下。身前的女人张着茫然毫无防备的双眼仰望着他,脸上布满可爱的红晕,水嫩微肿的双唇是他刚刚造成的。
她是他的新娘。
突然间这想法闯进他心里,没有预期的。本来说好只是策略联姻的不是吗?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悸动?是怎么鬼使神差的沉溺进那个吻里?原本只是照仪式的在她唇上轻轻吻一下就好的,可是她的唇那么柔软,她的反应那么生涩可爱,她的味道那么甜……
等等,该死,他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他猛然退开,尴尬的轻咳了声。
一切的魔咒仿佛就在两人分开的那一刻解除。
程祈洁低着头,脑袋仍乱烘烘的,对于接下来的一切都没了印象。
婚宴对郑邦睿而言不过是另一个需要应酬的社交场合,他只是不习惯自己成了主角——被灌酒的主角。
眼前的景象好像都晃了起来,胃部也翻腾着,他这辈子还没喝那么醉过。
他低咒了一声,想起了那些想把他灌醉,一副等着看他出丑的家伙们,那些人根本不是来祝福他的。
不过他也心知肚明,一切都要怪他平日树敌太多。没办法,他的个性一向就是直来直往,也懒得替自己的行为辩解,所以不管家族的人,公司的老臣,他的属下都怕他,甚至恨他,没有喜欢他的。
无所谓,他不会让那些人看到他示弱,所以他一直面无表情的把一杯杯的酒往肚里灌,一直撑到宴会结束。
他的脚步稍微颠了一下,以为自己要摔倒,身旁却有个人撑住了他。
“还好吗?就快到车上了。”
柔柔的声音充满关切,他勉强睁大眼看清楚身边的人,这是刚成为他妻子的女人。他没有回答,他现在胃部在翻搅着,一开口可能就会吐出来。
他想象她看到他吐了以后会有多么的大惊失色,她这种千金大小姐八成无法忍受那种情况吧?大概还会放声尖叫。
想到那画面就让他想笑,不过她如果尖叫,那恐怕会让他的头更痛了。
不知道郑邦睿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那些念头,程祈洁只是咬牙撑着自己丈夫的高大身体。她知道他有多骄傲,一定无法忍受在别人面前倒下,可是她一直在他身边观察他,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有多糟,所以她能做的就是支持他。
好不容易挽着丈夫的手让两人上了车,她才松了口气。
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礼车开进郑家大宅。在司机的帮忙下,程祈洁才把半梦半醒的郑邦睿送回他俩以后要住的新房。
郑邦睿边被半拖着往前走,边觉得头痛欲残裂。但他感觉到一直有一双柔软却坚定的手撑着他,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的飘进他鼻中,让他感觉好受一些。
他被放在床上,那双温柔的手解开他的领带,松开他的钮扣,将他从紧箍的束缚中稍稍解脱。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只觉得很感谢他。
“谢谢……”
他喃喃的开口,还没说完就干呕几声,只来得及起身,还来不及冲到厕所,就吐了出来。
把没吃多少的晚餐跟各种烈酒都吐光之后,他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不过胃部的重担倒是减轻不少,他放松的倒回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清醒了一些,张开眼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回到家,中间的过程他记得的不多。
身旁悉悉窣窣的声音让他转头,郑邦睿见到还穿着送客礼服的程祈洁竟不顾肮脏的趴在地上擦拭他造成的混乱。
他的心一揪,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你可以叫佣人来清的。”
听到说话声,她抬起头,看见他醒了,非但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温柔的微笑。“没事。我已经快整理好了,这么晚了,佣人可能都睡了,嗯,你还好吧?吐了是不是舒服点了?我去倒杯水让你漱漱口好吗?”
第3章(2)
她的提议很诱人,他还没客气的说不用,她已经起身走进浴室里,不久带着一个脸盆,一条沾了温水的毛巾,一杯水回来。
她让他漱了漱口,又用湿毛巾轻柔的擦拭他的脸跟脖子,承受她照顾的郑邦睿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此刻他的身体状况又拒绝不了这么舒服的对待。
看她还穿着繁复的礼服,他很确信她会比较想换衣服,卸个妆,拆掉头饰,而不是服侍个醉鬼。
可她仔细又轻柔的擦拭,让他感觉不到她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她的表现真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好意思。”他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
“不用说不好意思。”程祈洁擦拭他的脖子,她第一次看到他头发凌乱的模样,打开的衣领,露出了壮硕胸膛,他充满了男性的魅力,她想到这是她的丈夫,脸微微红了。“我们是夫妻。”她羞涩地微笑。
夫妻——那字眼就像是一块蜜糖在她心里化开,有着丝丝的甜。
郑邦睿微皱眉,“但我们不是真的夫妻。”
她的微笑僵住,狼狈地低下头掩饰不小心泄露的感情。
“不管怎样,以后总是要相处,互相照顾是应该的,而且我在饭店工作,照顾喝醉的客人是家常便饭。”
是吗?虽然他意外她是旅馆的经营者,还要亲自照顾喝醉的客人,但他将这解释为她是个事必躬亲的领导者,这让他原本把她当成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的印象稍稍改变了。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嗯,你快休息吧。”
郑邦睿实在也没力气再管什么了,眼皮沉重得像千斤重一样,闭上眼,他很快睡着了。
程祈洁在不发出声音吵醒他的情况下,蹑手蹑脚的换衣服,卸妆,洗澡。
穿着纯白睡衣的她走到他们的新床旁,轻轻地爬上床,躺在他旁边,她用手枕着头,侧身躺着,看他沉睡的容颜。
黑浓的眉,高挺的鼻梁,形状美好的薄唇,他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是个让她心动的男人,也是未来每天晚上会跟她一起入眠的男人……不管他情不情愿。
不,她不要去想那些丧气的念头。
她已经决定要好好当他的妻子。
FORBETTER,FORWORSE,FORRICHER,FORPOORER,INSICKNESS,INHEALTH,TOCHERISHWITHDEVOTEDLOVEANDFAITHFULNESSTILLDEATHDOUSPART(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无论贫富,生老病痛,全心爱你,至死不渝)
程祈洁喃喃的默念着婚礼的誓词。
婚礼上,当她说出这些誓词的时候,她是很认真的。
但是他如果知道的话,大概会被吓跑吧?
她微微弯起嘴角,有些难得地笑了。
郑邦睿一张开眼,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刺眼得让他想侧身避开,可才一动,就立刻让他头痛欲裂的呻吟出声。
神奇的是,窗帘像是察觉他的心意一样,竟然自动的拉上了。
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他慢慢转头看向窗边,看到了个纤瘦的身影,他花了些时间才想起那是昨天成为他妻子的人。
“早。”感觉到他的视线,程祈洁对他微笑。
“早……谢谢……”
她摇摇头,仍然保持着温婉的微笑。“你可以再多睡一下,班机的时间在晚上,还有很多时间。”
“现在几点?”
“快九点了。”
听她这么说,郑邦睿低咒着起身,随即又捧着头呻吟起来。
他平常总是七点起床,八点就到公司,无法接受自己今天竟然睡得这么晚,何况今天他们还要去“蜜月旅行”——名义上是蜜月旅行,其实他安排了拜访欧洲客户的行程,他还有很多资料得准备。
“喝杯醒酒茶吧,会让你觉得好一点。”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她。
接过那杯茶喝下,冷热适中,刚好舒缓他干涩疼痛的喉咙,他真的觉得好多了。
“谢谢。”他跟她独处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似乎就道了很多次谢,他真的没想到,她会对他这么好,而且好像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需要什么。
他起床走进浴室梳洗,过了半个小时,洗完澡,刮完胡子,他才觉得自己比较像个人了。
看见她正背着他整理凌乱的床,郑邦睿心里又再度有种违和感,看她做家事,看她昨天照顾喝醉的他,她跟他想像中的样子真的差很多,令他很不习惯,感觉好像……他真的多了个妻子。
“我要进公司一趟。”他轻咳了声,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她交代。
“噢。”程祈洁点点头,没有反对,只是说:“先吃点东西吧,我早上熬了粥,爷爷刚也吃了,说味道不错呢。”
他沉下脸,有些事他觉得该跟她说清楚。
“你应该知道我们有过协议的,我们的婚姻只是形式上为了符合长辈的期待,我们私底下仍然可以拥有各自的自由,也许过不久我们就可以搬出去住,那时就可以分房睡,我们的关系顶多就是室友。你不必觉得你有义务当一个好媳妇或好妻子,在这个家里,你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充分享有自由。”他们没有必要太关心彼此。
程祈洁脸上的笑容稍稍消退了,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不过她很快又打起精神。
“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很自然的,没有勉强,也不是把它当成义务,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像一般夫妻,你讲得很清楚了,只是我觉得就算是室友也可以互相照顾,互相关心,不是吗?”
她的话没有什么可以挑剔,可是他还是觉得这场婚姻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她太好了,太……出乎他意料,可这样有什么不好,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会改变他的生活,令人不安。
“随便你,我只是想说你不用做那么多,煮饭,家务什么的,使唤佣人做就好了。”
“我知道了。”程祈洁甜甜一笑。“你真体贴。”
郑邦睿僵住了,她似乎把他的意思误解到别的方向去了,不过看着她那笑脸,他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怎么回事……他的脸甚至微微热起来……
第4章(1)
郑邦睿跟程祈洁一起走出卧房,来到餐厅。
见到祖父坐在餐厅看报纸,他打了声招呼,郑正堂严肃的对他点点头,但看和同程祈洁的表情则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温柔得就像是个疼爱晚辈的长者。
郑邦睿挑眉,他从没见过祖父有这种表情,她施了什么魔法吗?
“对不起,我起晚了。”
郑正堂立的家规严得很,不管前一天多晚睡,早上七点二十分所有人一定得在餐桌前坐定。
“没关系,新婚嘛,昨晚也喝多了。”
祖父的话让郑邦睿喝了一口的咖啡差点喷出来,那慈爱的语气,让他觉得祖父是不是被外星人占领了身躯。
就在他错愕的时候,程祈洁亲自帮他盛了碗她做的皮蛋瘦肉粥,“试试看合不合胃口?”
他才要舀一口放进嘴里,就听到祖父说:“做得好极了,比专业的厨师做的都好,祈洁真是个好媳妇。”
郑邦睿挑了挑眉,祖父的难缠跟严格在程祈洁面前怎么都变了调?难道就因为她一早起来煮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