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忡了下,电光石火之间,铿的一声,欲往李凤雏肩上落下的长剑不知被何物击中,从旁削过,同一时间,他轻震锦扇,冷钢打制的扇骨竟脱出,朝贤妃凌空飞去,正中眉心。
「跑!」他大吼。
贤妃水眸瞠得快要突出,身形往后软倒,冉凰此立即拔足狂奔,然而才跑了两步,便已经撞进熟悉的坚实怀里。
「来人,给本王全都拿下!」李凤雏将她打横抱起,立刻换了个方向跃去。「则影,去守着大皇子。」
他下着命令,迅即消失,两方人马各自行动。
后宫争夺,自此划下句点。
第10章(1)
「呜呜呜……你吓死我了!」冉凰此边哭边搥着眼前人厚实的胸膛。「呜,你害我打得手好痛……」
「不痛、不痛。」李凤雏将她带回寝殿,搁在丝棉柔床上,牵起她的手轻吻着,看见她颈项上不深不浅的伤口,叹气,起身取药替她抹上。
「你吓死我了!」打不够,冉凰此又扑上前,咬他,到最后紧紧拥住不放。
李凤雏也任她咬任她抓,更是抱不还手,由着她撒泼使坏,发泄到底,最后哭哑在他怀里,他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爱情在她的肢体语言间无法遮掩,使他深深感动。
「这么一来,妳就明白那日本王进良鸠殿救妳,是什么样的心情。」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得好牢,就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那你是在报复我吗?嗄?是不是?!」她从他怀里抬起梨花带泪的脸,哭得很凶、很野,表情却很可怜。
李凤雏浅笑,亲吻着她泪湿的颊。「本王报复妳做什么?说到底,全都是妳不听本王的话,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妳说,方才紧张担忧的是谁?」
是谁呀?她扁嘴扁得很哀怨。「你刚才还放声大笑!」让她小小怀疑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因为本王感觉到妳的在乎。」
闻言,冉凰此先是瞠目结舌,接着只觉好气又好笑。「在那么危急的时候?」就因为他感觉到她的在乎,他就开心得当场大笑?
「不成吗?」伸出湿热的舌,他极其暧昧地舔去她像是绵延不绝的泪。「本王还以为,妳又要怪本王杀人了呢。」
「你确实是答应过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她挟持妳,本王又岂会做绝?更何况,妳要知道,若是妳有事,死的可是两条命。」他淡淡打断她的话。
她不解地看着他。
李凤雏轻掬起她纤白的手。「妳要是死了,本王绝不独活。」
「王爷……」
「这一方世界里,权势名利不过是过眼烟云,但是妳,只有一个妳,也只有妳能教本王念念不忘,若妳不在了……若妳不在……」说到最后,他神色竟有些恍惚,目光迷离难聚。
「我在、我在、我在!我不就在这儿吗?我哪儿也不去啊!」捧起他的脸,她拚命往他嘴上轻啄。「不准你再说那种话,听到没有!」
他这么说,她是又甜又难受,甜蜜他的生死相许,难受他的执着不离。
锐痕缓缓地凝聚在眸底,李凤雏愉悦她笑瞇了眼。「怎么,今儿个才成了贵妃,初识权势,就想对本王下马威了?」
不准?真是个令人愉快的字眼,已经有多久没听见有人这么对他说了?
「才不是呢,我是以冉凰此的身份跟你说的!」她嘟嘴娇斥。
「唉,本王怕妳有了权势之后,会恋权爱势。」搂着她,两人双双倒进柔床。
她眨眨眼。「王爷,你的不可一世,是因为得了权势之后才有的吗?」笑嘻嘻地反问。
「妳说本王不可一世?」他微瞇眼。
「这样还不算不可一世?」不用皇上开口,就由他册封贵妃,由他调动守城禁卫军和几个大臣到后宫,还不够嚣张吗?
「本王是一样的性子,从未变过。」他哼了声。
「那就对了,王爷的本性未曾变过,我的本性亦不会变。权势也许可以腐蚀人心,但改变不了我对王爷的心意。」
这样一番动听的情话,是该得到一些奖赏的。李凤雏邃远的黑眸噙满温润月华,唇色邪气勾起。「冉才人,妳今晚别想睡了。」
「我是贵妃捏~」
「刚才不是才说以冉凰此的身份与本王说话的吗?」他闷笑。
她又嘟嘴。「……那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都一样,在本王眼里,妳还是本王初眼瞧见的冉才人。」一样的傻气,一样的天真,像是初生之犊,突地出现在后宫这片可怕的森林里,让他没有办法不理睬她,不能不管她。
问他爱怜的情意是从何生起的?他不知道,只知道回过神后,她已经走进他的心里,而他孤寂的心,终于有了色彩,有了声音……
修长的指轻挲着她细腻如瓷的颊,看着她迷蒙羞涩的星眸,他心旌动摇着,张口吮住着她的唇。
「等等、等等,王爷……」
「等什么?」他的舌滑入她的口中,吸吮她的甜美,挑诱着火花,要她随着他一起共沉沦。
「外头……大伙都在忙,我们、我们……」两个人窝在房里卿卿我我,好像不太对吧。
「妳想反悔?」他抬眼,锐眸紧瞇,迸裂厉光。
她理亏的低头,超哀怨的。
这是一桩交易,若能让她顺利收养李隽,她就答应他一个条件,而他说:「本王要夜宿在妳的寝殿里。」
所以,他现在索讨,算是有理。
「不是要反悔,只是……」
「如何?」他眸色微黯,没有不耐,但很明显地不悦。
「……这样,别人会怎么说你?」只要他在这儿过夜,要说两人是处子童贞也没人会相信好不好!
「本王?」他很玩味地浅吟。「那又如何?」
「可是,我觉得王爷近来名声才好了些,要是又传出你夜宿玄雀宫,不是前功尽弃了吗?」好不容易众位大臣力挺他今晚布局逮人,也许全都是建构在权势和利益所需的状况下,但至少有人不像以往只是惧他怕他而已了。
「妳就不担心别人怎么说妳?」
「我既是答应你在先,怕也没用。」她不想承认,不过整个后宫大概都知道他跟她的事了,喔,不,今晚过后,应该是连整个朝廷都知道了才对。
「既然妳都不怕,本王怕什么?」他好笑的逼近她,从来就不觉得别人有什么重要。
「可是……」
「没有可是。」他强势而霸道,不容置喙地吻上她的唇,吻得又深又重,吻得她浑身着火,气喘吁吁。
不给她停歇的机会,他动手褪去她身上的彩斑金红色纱绫,露出被马甲圈点得非常诱人的腰线和酥胸。
一双摄魂的眸,像着了火,长指掌过她每一寸嫩肌。
「真美。」他哑道。
冉凰此羞得满面彩霞纷飞,想抓起被子遮掩,却被他制止。
他俯下身,沿着细致的锁骨往下吻上她半露的酥胸,长指灵活地摸索到她背后,解着后头的绳结。
她羞涩地闭上眼,双手环过他颈项,发现他浑身烫得很,隔着衣料也可以感觉到他勃发的情欲,她既害羞又紧张,期待也发慌。
眼见金黄色的马甲逐步滑落,外头却传来急促脚步声。
「启禀摄政王——」
「滚!」李凤雏微恼低吼。
外头的人停在门后,犹豫了会,还是拔声喊道:「皇上驾崩了!」
闻言,他浓眉攒起,暗啧了声。
*
皇上驾崩,后宫皇子只余几个月大的六皇子、被软禁的四皇子,和满十四岁的大皇子。
谁登基?
身着白绫素袍,李凤雏黑眸懒瞥跪在面前许久的百官,久久才收回视线,睇向议事厅外的蓝天,唇边依旧噙着桀骜狂傲的笑。
皇帝?他曾经想过,但现在一点兴味都没有。
当年,为了替母妃报仇,他逐步往上爬,得到了权势,替母妃加封谥号,但那又如何?冠了华丽的追封谥号,母妃也回不到他身边,他又一步步引诱皇上昏淫无道,让他无心朝政,好让自己可以掌权,但如今皇上驾崩,他的复仇来到最后一步,他却没有尝到想象的美好。
因为他厌倦了宫廷乏味的权力斗争,乏透了。
微抹笑意,他沉声说:「依本王看——」他拖长尾音。
文武百官立即抬眼,等待他的答案。
「立李隽为新帝。」他慢条斯理地道,黑眸扫过一张张错愕的脸。「谁有异议?」
百官你看他,他看你,沉默了好一会,在最后一次对看之中,无言交流,达成共识。
「臣等,遵旨。」
摄政王不当皇帝也无妨,反正李隽也是他罩的,现在李隽未及束发之年,那么摄政王就要变成名副其实的摄政王了。
*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举国欢腾,筵席不休,笙歌不辍。
永雀殿上,宫女身着软纱马甲,舞着妖娆身段,扭动绿柳似的软韧腰肢,跳着祈求国运昌隆的九功舞。
冉凰此看得很傻眼。
波波相连到天边……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宫女身上的朱红软纱像帔子般垂挂在身,襬底是缀上金锁片的五色流苏,那黄金色的马甲几乎要把酥胸给挤出去,每抖一下,她的心就跟着震一下,头都快晕了。
虽说天气已由春快转夏,但还是透着冷冷寒意,穿那么少那么薄那么短,不冷吗?
坐在龙椅后方,垂帘遮掩的她偷偷瞥向龙椅旁的李凤雏,只见他兴致缺缺的浅啜着酒,而甫成新帝的李隽则是展露出沉稳平静的姿态,目不斜视,笑意得体。她满足地点头了。
很好,这两个男人都很正常。
瞧,坐在席下的百官,从殿内到殿外,哪一个没喝个烂醉,哪一个没瞧宫女瞧得眼睛快突出的?真是丑态百出,难看!冉凰此忍不住摇头。
真的很怪,先帝刚逝,不是要守丧?怎么新帝一登基,大伙都像玩疯了似的?
「那是因为,必须要让所有百姓确认新帝可以引导皇朝走向昌隆,所以筵席愈热闹,就代表未来愈是繁荣盛世。」李隽小声地回答。
很显然的,她刚才一定佷不小心地把话给问出口了。
「但,已经一连好几天了,这样真的好吗?」
新帝登基后,整个后宫也跟着改朝换代,她一个不小心就荣升为太后,而皇后与淑德二妃则陪葬在皇陵,四皇子依旧被软禁在天楼里,未与皇上有过露水姻缘的才人婕妤则被遣放出宫,其余则安置后宫颐养天年。
「这是祖宗规矩,摄政王亦是这么决定的。」李隽应对得体地答。
说到这个,她就有些怨了。
为什么立新帝这么重大的事件,他都不先跟她讨论呢?
难道他会不知道,一旦隽儿成了新帝,她成了太后,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更艰难了……唉,他根本不会想到这个,毕竟他是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什么繁文缛节的,他根本不管。
只是,他不管,她能吗?
得要给隽儿好的身教才成,要不,他日隽儿成了第二个他,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唉~
第10章(2)
「无趣。」突地,有人出声。
瞬间,丝竹声止息,就连宫女全都停下舞姿,所有的目光都射向出声的男人。
「撤。」李隽也不啰唆,大手一摆,青涩俊雅的脸庞已有几分帝王霸势。
宫女立即列队退下,殿上空荡荡的,几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官员也赶紧正襟危坐。
「不知摄政王是否有其他雅兴?」只醉了三分的宰相狗腿问着。
李凤雏阴鸷寒眸迸现冷戾光痕,看似心情不悦,又像是有几分醉。
摄政王没答腔,谁也不敢再追问,殿堂上,就这么冷场了。
可下一瞬间,唰的一声,李凤雏展开锦扇,微微站起身,邃远的黑眸直望向帘后的冉凰此,随即扬起锦扇,文雅地移步轻舞。
抽气声顿时此起彼落地想起,就连李隽也微愕。
当然,冉凰此也吓到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跳舞,跳得好古色古香,好……奇怪。
他高大昂藏,身着朱红绣金边的大礼袍,束起的发上戴着曳颈金冠,在殿上起舞,不扭腰摆臀,看似没有步子,却又有一定规律。他笑意轻噙,舞姿风雅而清隽,风流惆傥,回眸流转,潇洒俊俏。
「十五和乐。」自呆怔中回神,李隽立即下指令。
丝竹声再起,铜鼓、钟、铙、钹惊起,磬、缶顿起,配上齐鼓、羯鼓、琴、瑟、筑、筝、萧、笳、拍板,听似杂乱,却又曲中有曲,婉转动听,清新如风,配上李凤雏的文舞,异常迷人。
冉凰此看得入迷极了,觉得整个氛围都与方才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野烈霸道的男人,跳起舞来竟是如此儒雅卓尔,才想着,他的舞姿渐幻,变得霸气狂野,且逐步朝她逼近。
等等、等等,现在是怎样?他到底要干么?!
疑问佷多,她却没时间问出口,就在丝竹乍止时,他舞到她面前,单膝跪下,递出锦扇。
抽气声再起,但很快就止住了。
冉凰此不懂他这举动有何意谓,左看右看,只见李隽撇脸低笑,守在他身旁的则影也笑得很低调。
现在是怎样?大家都在笑,很好笑吗?
她微恼地鼓起颊,看见那闪烁星芒的眸眨也不眨地锁着自己,有些挑逗,有些暧昧,有道不尽的意境,看得她嫩颊泛红。
干么这样看她?是要她接下扇子吗?可是接下扇子后不会要她一起跳吧?她才不要咧!
但,他的眼神很坚持,递出锦扇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欲等到金石为他开的气魄让她不得不低头。
好,她接下总可以了吧。
从帘后探出一截藕臂,冉凰此才刚接过锦扇,李凤雏立即如风般卷进帘后,以恶虎扑羊之姿将她打撗抱起,随即扬步而去。
她瞪大眼,开始搥他,「王爷、王爷,请自重!」
「本王已经够自重了。」他语带埋怨,空出一手抓住她做乱的心手。「本王近日忙着国葬,妳倒好,一点都不想本王?」
「哪有?我也在忙啊,刚迁进太后的青鸟宫,很多东西都还没整理好,后宫还有许多事要打点。」她搬家搬得很累,还得要负责安抚后宫嫔妃,没他说的那么闲好不好!
「全都打发掉不就得了?」一眨眼,他已抱着她回到金雀宫东北方的青鸟宫。
「那怎么行?好歹都是有姊妹感情的,我怎能……欸,你在做什么?!」被安置在软床上,她急忙解释这几天的行踪,却听见吊诡的窸窣声。
「脱衣服。」李凤雏回得理直气壮,手没闲着的褪去外袍。
「这个时候为什么脱衣服?」她开始往后退,尽管明知道这个往后退的举动一点用都没有。
「本王累了。」
「那就早点睡吧。」乖,回摄政王府喔~
他掀唇,笑得很邪气。「正要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