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人替你准备了热水,可要先去净个身?”她的嗓音依然清冷,抬目看着他,见他晒黑些了,下额蓄着些胡碴子。
“你来伺候我。”他携着她的手走往浴房,“我不在的这一个月,府里可好?”
“一切安好。”回答完,她问道:“你可安好?”
他吐出两个字,“不好。”
“怎么了?”她微讶。
“没人替爷暖床,夜里不好睡。”来到浴房,他将她揽进他怀里,“爷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她轻声说道。
她难得向他表露心意,他又惊又喜,激动的覆上她的唇,将一个多月的相思之情都倾注在这个吻之中。
片刻后,随茵有些不舒服的推开他,“你的胡子扎人。”
“你帮我刮干净。”恒毅从靴子里抽出一柄短匕,交给她。
她拿着匕首,犹豫着不敢下手,“我没帮人刮过胡子,万一弄伤你……”
他满不在乎地道:“凡事总有第一次,你多练练,往后爷的胡子就交给你来刮。”他在软榻上坐下来,将她拉到身前,兴匆匆等着她替他刮胡子。
她用澡豆搓了些泡沫,抹在他的下颔后,朝他叮嘱了句,“你别乱动。”然后屏息着,小心翼翼的刮着他的胡碴子。
恒毅定定地注视着她,见她清雅的脸庞上隐隐流露出一丝紧张,他眼底不由得滑过笑意,对她的喜爱之情都要涨破了胸口,满溢出来。
再美的女子都比不上他的随茵。
过了好一会儿,随茵将手里的匕首搁下,拿了条干净的巾子将他的下颔擦干净,下一瞬,她猛不防被他一拽,跌进他怀里,她的唇舌迅速被他蛮横的占领,他的吻猛烈得让她几乎要无法承受。
一个多月未见,欲望如烈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翌日午后,恒毅正拥着妻子小憩,一道圣旨被送入端瑞郡王府。
接了圣旨,恒毅脸色铁青的送走传旨太监。
“我这就进宫,告诉皇上我不娶安雅那丫头。”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甫回来,竟会一道圣旨,将康亲王的孙女指给他为嫡福晋。
随茵抑住心里的惊愕,拦住他。“皇上赐婚圣旨已下,你不娶安雅格格是抗旨。”
“就算抗旨我也不娶她!我已经有你了,没打算再娶其它的福晋。”他和随茵日子过得正好,皇上横插一脚,硬要再塞个人给他,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番话,让她的眸色暖了几分。她又何尝愿意与人共享丈夫,但那是圣旨,代表着堂堂一国之尊不可冒犯的威严,与其让他送命,她宁可让他将人娶回来。
“天威难测,你别触怒皇上。”她劝道。
想起一件事,他咒骂道:“定是安雅那丫头去求皇上赐婚的,该死!”
“安雅格格为何会去求皇上赐婚?”随茵不解的问道。
恒毅沉着脸说道:“这次秋猕,她跟着后宫的妃嫔一块儿去了,有日她骑马时,那马儿不知怎地受惊,发狂的要将她摔下马背,我恰好在附近,及时救下她。”
哪里知道这一救,便被她给缠上了,如今竟然还求来圣旨要嫁给他,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出手相救,平白惹来这麻烦。
“不成,我还是要进宫一趟。”他压根不想娶安雅为嫡福晋。
随茵拽住他,“你别鲁莽。”
“你放心,我只是去求皇上看能不能收回这赐婚圣旨。”不去一试,他不甘心。
恒毅脸色阴沉的走出养心殿。
圣旨已下,皇上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撤回赐婚之事,还斥责了他——
“你当朕的圣旨是儿戏吗,说撤就撤,且不说其它,安雅才貌过人,与你身分相当,难得的是她又钟情于你,这婚事你还有什么不满?”
“臣有随茵一个福晋已经够了。”
“她不过是你的侧福晋,你那郡王府岂能连个正经的嫡福晋都没有!”皇上瞪他一眼,再告诫道:“迎娶安雅以后,你可不能再像对待琬玉那般,将人给晾着不理。”
恒毅狭长的凤目微眯,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皇上那儿说不通,他只好找始作俑者来解决这事。
坐上马车后,他前往康亲王府。得知恒毅登门拜访,安雅脸上马上勾起灿笑,兴匆匆地来到前厅。
“你说什么?”安雅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救了你,你却恩将仇报,求皇上赐婚,纵使你真嫁进我端瑞郡王府,也休想我会多看你一眼!”恒毅盛怒的瞪着她。
不少人羡慕他飞来艳福,能得到艳冠群芳的安雅格格青睐,但他一点也不希罕,他已寻到想厮守终生之人,况且对他和随茵而言,这根本如同一场天外飞来的祸事,将他们平静的日子都搅乱了。
随茵是侧福晋,安雅却是以嫡福晋的身分嫁给她,硬生生压了随茵一头,往后随茵处处都得受她挟制,他哪里舍得随茵受这样的委屈。
“你说我嫁给你是恩将仇报?!你可知道京里想求娶我的人有多少?”安雅那张美艳的脸庞布满怒色。
“既然如此,你就该嫁那些想求娶你的人才是,做啥非要赖上我不可?”他不满的质问。
“你简直不知好歹!能娶到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这福气太大,我消受不起,你给我去求皇上撤回赐婚的圣旨,另配他人。”他不再与她多说,不耐烦的命令道。
倘若他心中无人,那他娶谁都无妨,可如今他心里盛满了一个人,他不愿意让第三者插足他们之间。
“你休想!”安雅被他气得头顶都要冒火了,“你这么不想娶我,我就非要嫁给你不可,你就等与我拜堂吧!”
那日,她快被马儿给摔下去时,他突然从他的马背上一跃而起,坐到她身后,他两手圈着她的身子,替她控制住那匹发狂的马儿,那一瞬间,她被他的英姿给迷住,芳心怦然鼓动。
接下来的日子,她不时找机会想接近他,他却不爱搭理她,可越是这样,她对他越是着迷。
回来后就求了祖父,让祖父进宫请皇上替她赐婚。
她以为他定是很欣喜能娶她为妻,哪里知道他不仅不想娶她,还对她说出这样羞辱的话来。
她气坏了,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你当真不去求皇上退婚?”恒毅两眼阴狠的盯着她。
安雅仰起下颚,一字一句地回道:“我绝不会去,你死心吧!”
“你别后悔!”留下这句话,恒毅神色阴寒的离开康亲王府。
随茵觉得很讽刺,丈夫娶妻,她这个侧福晋竟要负责操办他的婚事。
这日,与德多商量完恒毅的大婚之事,德多刚离开,她身子便被人从背后抱住。
“以后你就当府里多养了个吃闲饭的人,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恒毅向她承诺道。
“还是会变的,以前我们是夫妻两人,之后会变成夫妻三人。”他们中间多挤了一个人进来,而这个人的身分比她还局,是他的正妻。
为了这事,拂春日前还特地来看她,担忧她会被安雅给欺负,再三告诉她,若是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瓜尔佳府或是去找她。
“别管她就是,她过她的日子,咱们两人过咱们两人的日子。”
“她是你的嫡妻。”不可能不管的。
“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嫡妻,唯一的妻子。”
这句话彷佛蜜一样,渗进了她心坎,她转过身,两手环抱着他的腰,将脸偎靠在他的胸膛上。“这是皇上赐婚,无法抗旨,所以我不怪你,我只是有些茫然,不知以后的生活会变成怎么样。”
两人行突然变成三人行,她怕路上太拥挤了,不好走。
“我说了以后咱们俩照旧过咱们自己的日子,我不会去她房里,她总不能把我绑去。”他警告过安雅,她执意非要嫁给他,那后果她就得自己承受。
“这样说来她也挺可怜的。”
“你还有心情可怜她?”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随茵面无表情地又补上一句。
恒毅救了她,安雅千不该万不该想以身相许,所以她只可怜她,却绝不会将丈夫拱手相让,除非恒毅的心已不在她这里,那就另当别论。
第9章(1)
过完年不久,二月初三,大婚之日到来,这日大雪纷飞。
端瑞郡王迎娶康亲王的孙女,婚事的规格自是比先前迎娶随茵时要盛大许多。
王府联姻,京里泰半的王公贵族和朝中官员,顶着大雪,络绎不绝前来贺喜。
然而新郎官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自始至终绷着张脸,宛如不是在办喜事,而是在办丧事,之后宴席上,他也只敷衍的饮了几杯酒便迳自离开。
有人打趣他这是迫不及待要去与美艳的新娘子洞房。
可新郎官并未去喜房,而是去了随茵的寝房。
随茵还在女眷的座位那儿接待前来贺喜的官员女眷,因此房里空无一人。
脱掉身上的吉服,恒毅躺在他睡了数个月的床榻上,盖着一条锦被,回想着他头一回成亲的事,当时他迎娶的是琬玉格格,但她命薄,嫁进来没多久便病逝。
第二次是迎娶随茵,她是他为了为难额娘,弄巧成拙不得不娶,在那之前,他从未想到她会成为他这一生唯一想要的妻子。
而这第三次成亲,他满心不甘,连喜房都不愿去。
因为他的妻子有随茵一人便已足够,再多,他的心也容不下。
半晌,随茵回来准备就寝时,被床榻上那闷不吭声的人影给吓一跳,看清楚后,才发现是今天该待在喜房里的新郎官。“你怎么在这里?”
他拉着她的手,坚定地道:“我同你说过,我不会去她房里。”
她微一犹豫,吞回想劝他的话。 他不想去,她没宽大到主动将自己的丈夫推过去。
随茵上了榻,在他身侧躺下,定定的注视着他,认真的道:“恒毅,哪天若是你的心已不在我身上,只要告诉我一声,我会放手。”
恒毅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又听见她说——
“但我会记得你曾对我的这份心意,因为我明白你在这一刻,对我是真心实意,毫无虚假。”
说完,她轻轻吻上他的唇。感情之事不走到头,谁也无法得知究竟能持续多久的时间,所以她把话先挑明了说,给他们都留一条退路。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有些事嘴上承诺得再多也无益,他会用实际的行动向她证明他的心意。
这晚洞房花独夜,新娘子久等不到新郎官,而后在陪嫁的嬷嬷打听之下,得知她的新郎官将她独自一人了在喜房里,去了他侧福晋那里,她勃然大怒的砸烂了喜房里的物品。
“恒毅,你竟敢这么对我!”她这辈子没受过这种气,没被人这般轻忽过,她绝不原谅那将她丈夫勾走的贱女人!
两名陪嫁的年轻丫鬟遭她迁怒,被她拳打脚踢,其中一人的额头还被她拿花瓶给砸破了。
然而她们的嘴早在安雅动手时,就被那些嬷嬷们利落的拿布巾给塞住,不让她们叫出声,被外头的人听见。
翌日,前来为儿子主持婚事的东敏长公主,身上披着件白色锦裘,坐在前厅,望着向她请安后,神色各异的儿子与两名媳妇,心里无声轻叹。
她看得出来儿子的心如今都在随茵身上,皇上突然将安雅指给他当嫡福晋,对他们三人而言,实在不是一桩好事。
安雅即使满肚子怨怒,但在东敏长公主前也不敢造次,论起身分,婆婆比她还尊贵,纵使她对随茵暗恨在心,也没有表露出来。
“恒毅,如今你嫡侧福晋都有了,往后要好好善待她们,最重要的是处事要公允。”东敏长公主这话是在提醒儿子,莫因宠爱随茵便偏颇于她,这对随茵而言并非好事,只会令她招来安雅的嫉妒。
一个女人在得不得丈夫的宠爱下,难免会嫉妒受丈夫疼宠之人,做出或说出刁难的言行,当年她就是如此,所以才会让宜琴对她怀恨在心,导致那一场憾事。
她看的人和经历的事多了,一眼就看出安雅脾性比起明芳更加骄纵蛮横,她担忧安雅在嫉妒之下会失了理智,搅得这府里不得安宁。
恒毅嘴上应着,“这事儿子明白,额娘放心。”但他心里则是想着,既然安雅不听他的劝告,执意要嫁给他,那么除了嫡福晋这个身分之外,她别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丝呵宠。
东敏长公主何尝看不出儿子的阳奉阴违,她私心里也偏向随茵,可娶都娶了,总不能亏待了安雅,她只好看向两个媳妇儿,嘱咐她们,“安雅、随茵,你们都嫁给了恒毅,希望日后你们能如亲姊妹般和睦共处,齐心协助恒毅管好郡王府。”
安雅那张美艳的脸庞堆着笑,脆声应道:“额娘不用担心,既然我嫁给了恒毅,往后这后宅和郡王府我定会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您和恒毅操心。”
她看了随茵一眼,接着又道:“我听说在我嫁过来前,郡王府的中馈是由妹妹代为主持,这阵子可辛苦妹妹了,以后府里的中馈有我掌着,妹妹就能轻松许多。”
见她一嫁来就急着要掌中馈,东敏长公主眉心微蹙,她尚未开口,便听见儿子冷冷出声“你才嫁过来,还不熟悉郡王府的一应事务,中馈暂时仍先由随茵主持,待你熟悉了之后再说。”
当着婆婆的面,安雅不好发作,绞着手里的绢帕,忍住怒气,勉强挤出一抹笑,“难得王爷这般替安雅着想,我会尽快熟悉府里的一切,不让王爷失望。”
接着,她瞅向坐在一旁的随茵,“王爷这般心疼我,这几日只好再劳烦妹妹了。”
随茵轻点螓首,她都看得出来恒毅不想把府里的中馈交给安雅主持,才拿那理由来敷衍她,她不相信安雅听不出来,不过她想自欺欺人,与她无关。
随后东敏长公主表示她明日就要回明若庵。
安雅语气殷切的挽留道:“以前恒毅未娶嫡妻,您跟前没人侍奉,如今媳妇既嫁进来了,怎能再让额娘回明若庵,求额娘留下来,让媳妇好好在您跟前尽孝。”
她这话自然是在贬损随茵,既点明她只是个侧室,还指她不孝。
随茵提醒道:“我记得恒毅以前娶过一名嫡妻。”说起来安雅算是续弦。
被她这么一提,安雅也想起这事,脸上的笑一僵,她暗暗剜了随茵一眼,再看向婆婆时,脸上又堆满了笑,“额娘,媳妇刚嫁过来,还有许多事想向您求教,等着您教导,求您留下来让安雅好好孝敬您。”
“你能有这份孝心,额娘很欣慰,不过我已习惯庵里清静的生活,往后你们三个和和睦睦的过日子,我就能安心了。”
再说了几句,东敏长公主让安雅和儿子退下,留下随茵。
东敏长公主语重心长的道:“恒毅的性子顽固,他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不容易改变,他现下肯听你的话,往后你跟在他身边,多提点提点他,让他哄着安雅,免得安雅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