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挑起他强烈的好奇心。
“而且她跟我说了一些有关你的事……”
她觑了他一眼,不晓得该不该直说。
“有关我的什么事?你直接说没关系。”他心潮澎湃地问道。
“婆婆说你是个辛苦的孩子,被环境逼得提早长大,还说了些有关你爸妈的事……”
她越讲越小声,小心注意他的脸色,就怕触到地雷。
婆婆刚说的全是她不了解的聂钧,而且就如她之前所猜测的,他双亲感情很好这事果然是假象。
“所以,你知道他们的感情全是演出来的?”
聂钧心头百味杂陈,不需从自己口中说出难堪的家庭背景,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或许他该感谢外婆帮他省略了这难堪的程序,但或许他压根儿不想让她知晓自己身家有如此晦暗的一面——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婆婆为何跟我说这些……”
看着他那紧绷的神情,她突然好想哭。
虽然她没有显赫的家世,但有对感情深厚的父母,不似聂氏双亲刻意营造出来的浪漫假象,而是平实且相互扶持的真感情,她就是在那充满爱的环境下成长,因此完全无法体会聂钧的童年到底是如何度过的?看着人前人后两个样的父母,他心里作何感想?
光想那个过程就令她心疼万分,难怪他父母在举行珍珠婚庆祝会时,他会一个人待在黑黑暗暗的二楼休息室里,想必当时一定很心寒。
“无所谓,反正你迟早会知道。”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现下谈的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从我懂事以来,就常看到他们在我面前争吵,我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爸妈会跟同学的不一样。
“每次家族聚会,常常听到长辈们在背后窃窃私语,这种情况一直到现在都没什么改变,他俩的事在严氏家族早已不是秘密,而我也习惯了。”
虽然他说得仿佛事不关己似的,但高美荷却从他平板的语调里嗅到些许失望。
人家不是说过吗?当心越痛,眼泪就越掉不出来,同理可证,越心寒的事说起来就会越平静无波,尤其像他这种什么话都闷在心里的人,更是万分难受吧!
“难怪婆婆会说,她很怕你会选择孤独一辈子。”
高美荷心疼不已,她拉起聂钧的手,细看着他修整干净的指,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她还说很高兴你交了女朋友。”
凝着她低垂的侧颜,聂钧心口一阵激动,严鑫和穆锋的话不断冲击着他的胸口、脑海,他终究忍不住脱口而出——
“可是我这辈子不会结婚。”
整个房里的空气顿时凝结,他忘了呼吸,高美荷的动作也停在低头瞧着他手指的瞬间。
她会怎么反应呢?当场丢下他走人,还是……
他不知道,整个脑袋乱烘烘,突然后悔起自己的冲动。
对,他是不想结婚,可是并不保证以后永远不会想结婚,尤其当他心爱的女人不断被别的男人觊觎、追求时,难保他不会想用婚姻的枷锁来将对方套牢,又何必在此刻把话说得这么绝?
真蠢!
“嗯,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迅速将他的家庭和现在的想法串联起来,倘若今天是她遇到这种事,搞不好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反正现在社会很开放啊,不结婚也不是什么太大不了的事,你就依你的想法去做吧!”
她唇边的笑、眼里的认真,反倒让聂钧瑟缩了起来。
她怎能这么容易就接受他的想法?她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她根本没想过跟他进礼堂,甚至成为他的妻?
这个想法火速在心里窜烧,他不由自主的脱口问道:“难道你也不想结婚?还是你想跟我分手?”
高美荷愣怔地盯着他,未几,她轻笑出声。
“笑什么?”
他眉心紧蹙,不认为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我笑你想太多也想太远了啦!”
她笑着赏他一记白眼。“我觉得永远谈恋爱也不错,不一定要用那张纸来约束彼此啊!”
他俩的感情才刚起步没多久,她根本还没想到结不结婚的问题,况且感情的事任谁都说不准,现在他们对彼此很有感觉,可谁知道一年后、三年后抑或是五年后,这感情会不会变淡、变质甚至是结束?相信他俩没有任何一方敢断言。
她相信爱情需要经营,也相信真爱能永远相知相守,即便没有那张薄薄的结婚证书,也能长长久久相互扶持,或许她爸妈会介意,但她自己倒不是那么在乎。
“可是……”若没有婚姻的约束,分手后她搞不好什么都得不到,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有可是。”
她伸展了下肢体,觉得有些困。“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我想睡喽,你是不是也该回房了?”
聂钧凝着她好一会儿,外表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他早该知道美荷是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孩了,在他邀请她到自己公司上班时,倘若她有心借着他的身分往上爬,那无疑是个最佳的机会,但她并没有,反而不断推托,甚至要他不断要求才肯点头应允。
若不是她太会演戏,那就只有一个答案,这女人根本是上帝替他打造的专属伴侣,完全符合他欣赏的女人的所有条件。
“我想留下来。”
没有太多考虑,他决定再也不放开她了,大掌抚上她的脸颊,嗓音透着一抹紧绷的沙哑。“可以吗?”
“婆、婆婆不是帮你留了房间吗?你留下来做什么?”
高美荷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两朵红云飞快飘上双颊,水眸羞赧地回避他过度灼热的眼瞳。
“我想要你。”
聂钧弓起指抬高她的下颚,火热的眼紧锁着她又羞又惊的容颜,不让她逃躲。“让我留下来。”
高美荷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不晓得是他长得太俊帅,还是屋里的装潢、昏黄的灯光营造出来的氛围太唯美,她只考虑了三秒钟,便含羞带怯地闭上眼。
聂钧瞠大眼,霍地明白她的暗示,喜悦在心头炸开一朵朵娇美的鲜花,他差点没兴奋到嘶吼出声,带着点悸颤和些许的紧张、忐忑,俯身吻上她的唇。
第7章(1)
将接下的案子全数处理完毕后,高美荷终于正式进入“聂氏金控”上班。
聂钧原本打算把她安排在自己身边,借着一起工作来让恋情加温,但没想到高美荷的想法却和他南辕北辙。
她坚持不公开两人的关系,免得同事用异样眼光看她,因此拒绝和他待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
在拗不过她的坚持下,他只好忍痛将她安排进秘书室,内心不胜唏嘘。
但两人好不容易在同一栋大楼、同一间公司里上班,热恋中的男人怎按捺得住想见女友的冲动?
于是诸如印名片、传资料到子公司等多如牛毛的小事,都直接丢到秘书室,并钦点高美荷亲自处理,这举动很快便引起公司内部的骚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流言蜚语满天飞——
有人说高美荷是聂钧包养的情妇,所以总裁假借公事之名,行在办公室里偷情之实,才会动不动就指名高美荷上总裁办公室;也有人说总裁是追不到高美荷,才会利用职务之便骚扰她;还有人认出高美荷就是之前和总裁上头条的女主角,说她早就算计很久了,一切都是为了总裁的钱……
总之大伙传来传去,内容说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不过嘲讽的是,当事人往往都最后一个听到流言,高美荷某天在洗手间里不经意地获悉自己成了绯闻女主角后,忍不住在午休时间直奔总裁办公室,直接和聂钧讲清楚。
“以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你或你的助理能处理的话,麻烦别再点名叫我弄行吗?”她有点忿忿地道。
“为什么?”
聂钧一头雾水,不明白她的愤怒从何而来。
“因为大家都说我是你包养的情妇,说你假借公事之名,行偷情之实!”她以双臂撑住他的办公桌,激愤难耐的低吼道:“别说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要是知道的话,他还会坐视不管吗?不过现在的视野还真不错,她微弯的上身正好让他能透过她稍低的领口,清楚瞧见那丰满的上围,一饱眼福。
“现在你知道了吧?以后麻烦你请别位秘书帮你处理。”她咬牙切齿的警告。
“不要。”他一口回绝。“谁叫你不到我办公室来帮我?只要你肯来,不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吗?”
高美荷闻言,下巴差点没掉到他办公桌上。
“……你现在的意思是,千错万错都是因为我来你公司上班的错吗?”她的火气瞬间飙涨,只差没拍桌泄愤。
她凡事为他想也错了吗?
有了上次那回被媒体跟踪的经验,她总是将保护他名声这事摆在第一顺位,才会坚持不让公司内部人员知道他俩交往的事实,可没想到两人现在竞然为了这点大起争执,简直太没天理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聂钧浅叹一口,或许他潜意识里是想让大家知晓两人的恋情,藉由所有同仁的力量将她绑在自己身边,但却没想到竟会演变成流言满天飞,继而伤害到她的现状,让他觉得很无奈。
“不然呢?”
她挑挑眉,以臂环胸地质询道。
该死!她这姿势也很诱人,交叉的双臂恰好托起她浑 圆的胸乳,在略低的领口下呼之欲出——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努力平息下腹瞬间扬起的冲动。
“美荷,你没发现自从你来这上班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反而变少了吗?”他清了清喉咙将身体往前倾,把自己遮盖不住的欲 望深藏在办公桌下。“以前我还可以在上班时间抽空去找你,下班也能聚在一块儿。”
“但自从我们一起工作到现在,只剩下下班后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了,一旦我要应酬,或是外婆叫你去陪她聊天,就没时间约会了……”他低声抱怨道。
若他只是公司里的小职员,若她不坚持不让恋情曝光,他们俩也不用天天像牛郎织女那样只有几个时辰相处的时光了,唉!
高美荷沉默了下,不得不正视现实面。
虽然严鑫为郑素伶聘请了专业看护,但或许婆婆还没跟那看护小姐培养出深厚的情谊,所以三两天就要美荷到宅邸陪她聊天。
而聂钧除了是“聂氏银行”的主事外,还身兼“聂氏金控”总裁,工作量极大,交际应酬自是免除不了的行程。
这么三扣四扣下,严格说来,他们能培养感情的时间着实少得可怜。
“那,总不能让那些闲话无止尽地传吧?”
她的声音放软了,觉得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委屈。“你觉得该怎么做才好?”
“公开我们的关系。”
他想都没想就丢出答案,并暗自期许她能立刻点头答应。
“没公开都被讲成这样了,公开还得了?”
高美荷不想要什么攀附权贵、麻雀变凤凰之类的评价丢冠她头上,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廉价。“想想有什么办法增加我们相处的时光,好吗?”
聂钧深深地望着她,看穿她眼里的希冀,他心软的妥协了。
“搬来跟我一起住,我们同居吧。”
没有花太多时间考虑,高美荷便决定搬去跟聂钧同居,只为了争取更多相处时间,不让好不容易才萌芽的恋情夭折,而这个决定让她的室友兼好友吴嘉嘉大为震惊。
“哟~~咱们家美荷变了耶,变得连我都不太认识了说。”
吴嘉嘉呆坐在美荷床上说风凉话。“以前念书的时候,连接到男同学示好的情书都吓得半死的美荷,现在竟然要搬去跟男朋友同居了,这其中到底是怎么转变的呢?”
“你在发什么神经哪?”
高美荷白了她一眼,将衣柜里为数不多的衣物全扔到床上,准备好好整理一番。“你要是真心想帮忙,就帮我把一些没用的东西扔了,把有用的东西装箱,OK?”
原本聂钧要找人来帮她搬家,但她怕有些东西会被误丢,所以谢绝聂钧的好意,坚持自己打包,等东西整理好后再打电话通知他。
“这怎么弄啊?你的东西那么少,要是把旧的东西丢了,能带走的也没几件。”
这美荷就是孝顺,将赚来的大部分工资全寄回家孝敬父母,自己则节俭得要命。“你把想拿走的装一装,剩下的请房东找人来清理,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美荷听到后,整理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挺直腰,转头望向嘉嘉。“对不起喔嘉嘉,我就要搬走了,留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真的很不好意思。”
“你在说什么傻话?”
吴嘉嘉挑挑眉,从床上拿了个小玩偶丢向她。“那是一开始我们俩都凑巧找不到好工作才会不得已住在一起,今天要是我找到工作,幸运一点公司提供宿舍什么的,我一样会丢下你一个搬走啊,有什么好道歉的!”
“嘉嘉……”
美荷放下手上的东西,在床上清出一个空位坐下,无比认真地凝着嘉嘉。“要不要我叫聂……”
“Stop!”
她小手一扬,硬是挡在美荷嘴巴前三公分的距离,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你可别叫你男朋友弄个工作给我,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骨气。”同学四年,又住在一起近三年的情谊不是白搭,高美荷一开口,她就知道美荷想说什么。
高美荷拉下她的手,忍不住笑出声。“那你的意思是我没骨气喽?”
虽然聂钧嘴上不说,但她心里明白,自己确实是“走后门”,全然靠聂钧的关系才得到这份工作。
“你不算啦!他是你男朋友咩,以后说不定会变老公,根本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吴嘉嘉马上提出自己和美荷的不同。
没想到她的话让美荷失神了下,低头不再讲话。
“美荷?干么不讲话?”
吴嘉嘉敏感地发现她看起来怪怪的,忍不住追问道。
“没什么啦!”
美荷对她笑了下,可那笑容看起来不太自然。
“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还是被唬大的?”
吴嘉嘉冷冷地觑了她一眼,摆明不相信她的推托之辞。“说!他是不是欺负你?”天生鸡婆性格的她挽起袖子,摆出一副要好好修理聂钧的凶样。
“没有,他没有欺负我。”美荷摇摇头,不愿欺骗好友。“他只是……没打算结婚而已。”
“结婚?我听到的是结婚两个字吗?”
吴嘉嘉夸张地吼道:“不是吧你,这么年轻就想嫁给他喔?那不是太便宜那家伙了吗?”
美荷跟她一样,一毕业就出来工作,说钱赚得不多也还好,可说玩就真的没玩到了。
现在哪个年轻女孩不疯狂地到处玩玩,等到变熟女后再找个人把自己嫁了?虽说聂钧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但也不用什么都还没玩到就嫁人吧?那这辈子跟白来一趟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