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宁知秋一动起来没任何反对声浪,因为是他们家的嘛,自家要拆屋重建谁管得了。
“去去去,你别和我走得太近,不然人家为我和你同进同出,败坏我的闺誉。”要是在江南,早被浸猪笼了。
败坏……闺誉?嗯!好主意。宇文治眸底一亮。“槿儿,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你点儿走。”
宁知槿面色一怒的回头斥道,“不许叫我槿儿,我是宁姑娘,大姊儿,再喊错我抽得你满地打滚。”
“打是情,骂是爱,你抽啦!槿儿,我甘之如饴。”他双臂大张,做出心甘情愿的神情。
“你……你不要脸我还要。”她急呼呼的往前冲,想快点甩掉身后的狗皮膏药,她觉得太丢脸了。
“槿儿,脸皮算什么,为了你我可以全扔掉,我的心可表日月……你别害臊,小必点走,别撞到人……”啊!有人……
一张乌鸦嘴灵验得很,宇文治的警告才刚落下,同时响起的两声哀呼让他眉头一挑,差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谁走路不带眼的,撞了我……”还能再晦气点吗?
“姊,你撞疼我了。”她赶着生孩子吗?撞得她胳臂都疼了,不知道要养多久才会好。一听是妹妹的声音,本想开骂的宁知槿赶忙扶起娇弱如柳的妹妹。“撞疼了呀!是姊姊没留神,一股蛮劲地往前撞,你肯定伤着了,得找个大夫来瞧瞧,别落下什么病症。”
撞一下就要找大夫?没这般娇贵吧!顶多有块瘀青,用药酒揉揉就散瘀了。
宇文治面上一滞,大姊儿的夸大行径让他大为傻眼,有疼妹妹疼到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吗?不了解内情的人会以为这番姊妹情深是演出来的,感情再好的手足也不会夸张到这种程度,一个碰撞就要找大夫医治,不过宁家人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对待身虚体弱的宁知秋,上至父母,下至幼弟,从小都是这么对待宁知秋的,好几次差点在他们面前死去的至亲怎能不叫人心惊胆跳,众人已习惯以她为主。
“姊,你别老想着让我喝苦药嘛!我喝得自己嘴里都是苦的。你呀!先歇一歇,喘口气,你这是急着上哪去,好像后头有鬼在追……”哇,还真的有鬼,好大一只鬼。
揉着胳膊的宁知秋抬头一看,她顿时就乐了,一名长得像人的鬼……噢!原本就是人的男人,一脸笑模样的挤眉弄眼,在大姊身后又伸臂又搔头的扮“鬼”吓人。
“不就是这只鬼,非说顺路,顺个毛呀顺路。”都是他招的祸,害她走得急,没留神就撞上妹妹了。
迁怒。
“顺到我们家呀!”宁知秋好不愕然,水波潋滟的眸子里满是戏谑,好像真的很意外有人不识路。
“呵呵……二妹子,顺路、顺路,哪一条路不顺,条条顺到宁家门口。”要娶老婆就要脸皮够厚。
“喂,你不是山城马场的宇文二哥哥吗?你们家的马胃口真好,我们送去的草料都吃完了吗?这次要买几车,我让人趁青草新鲜,割了给你送过去。”她不会跟银子过不去。
就像良心被狗吃了的地主,看到好的想占,去年宁知秋卖了一批丝制品,手上有点银子就想占便宜,她挑中一处草多树少的荒地,一圈就是五百亩,只种草,不种庄稼,没有粮食就不用缴税,可她照样有东西能拿来卖钱。
临近关外的平原设有好几处马场,每一处马场最少养马上千,有的还近万,这么多的马吃的是草料,一天供应下来可是惊人的数量,不让马吃饱又怎么期待它长腰精壮。
看好这项买卖的宁知秋灵机一动,便圈下一块辽阔的主地,反正只种草相对来说活计轻松许多,先种上一年再说。
山城马场便是草料需求量较大的马场之一,宁知秋和姊姊亲自到山城马场兜售草料,马场的主人一见到青绿的鲜草,当下下了订单,两方才有了往来。
荒地本就属于开垦者所有,虽然未种上粮食,但已做了雇工除树的动作,并用墙围起来,那表示此块地是有主的,其它人不得擅入,宁知秋一肚子心眼的钻律法漏洞。
前几年免税,等到了要缴税的时候再看看要不要这块地,如果地肥想继续留就银子代粮缴纳,反之,弃之也不可惜,它忆让曾经的主人赚了一票。
算起来,她并不吃亏,平白得了五百亩土地还不用下田耕种,花钱请人割草倒赚了银子,比狡诈的商人还精明。
“呃,呵呵!草好,马壮,你们送去的草料还堆着呢!不急不急……”宇文治干笑的挥手。
一遇到笑容比他还诚恳的宁二小姊,他一下子就兵败如山倒,溃不成军,他笑面虎大哥说过,她才是真正的狠角色呀!
“不是要买草料,宇文二哥哥到寒舍有何贵事,你真的不买草料吗?我们的草料多绿呀!给马儿多吃点草才长得快又壮。”想要当我姊夫得先有见面礼,礼不厚,人情薄。
冷汗由他额头滴落,天生的笑脸变成苦笑。“是呀!多吃点好,三……不,五辆好了,给马儿加餐。”
“至少也要二十辆,不然不好派人到草场割草,你知道这是要算工钱的,以日计草,没做足一天是我吃亏。”打发人呀!五辆草料他也好意思开口,一匹马嚼不到一天。
“什么,二……二十辆?!”完了,他会被大哥骂翻,草料是不能直接给马吃,要先处理过,堆放太多容易腐烂。
“太少吗?”
他差点往上一跳,大骂奸商。“不……不是,刚刚好,能吃上好些天呢!二姑娘真善解人意。”
宇文治都快哭了,爱笑的唇角往下垂。
“那你还有什么事吗?”过河拆桥了。
当然有事,你吭了我一把还不许我坐下喝杯茶吗?“来都来了,我想拜见一下令尊。”
“我爹不在,他此时在私熟上课。”碰壁了吧!也不先打听打听,她宁家大门可没那么好进。
“令兄呢?”他退而求其次。
“家兄也在上课,他带另一班学生。”阁下来错时间了。
不死心的宇文治再道:“小辈来到家门口,理应向长辈问声好,还请让我亲自向令堂问安。”
顽强的小强。“我娘在呢!”
算他运气好,宁知秋懊恼没安排娘去巡个地、逛逛桑园什么的,或是帮二龄蚕挪地方也好,白布上的蚕砂也该扫一扫了。
呵!跟爷斗,小爷在马场清马粪时,你还在含糖学说话呢!字文治不无得意地把头一抬,“那就劳烦了。”
重修后的院落变得宽敞,花木疏落,三三两两的仆婢安静的走过,写着“耕读人家”的牌匾挂在正厅入口,刚听完各处庄头回事的周氏正坐厅堂,轻啜着刚泡好的香茗。
和初来时的凌乱简陋大为不同,如今一切井然有序,大气内藏,完全看不出这只是一处边陲小县的村落,还以为来到某江南水乡的大户人家,连丫头都养得水灵,娇俏可人。
姊妹们是主人,走在前头,挽臂笑闹地相偕而入,昂首挺胸的公鸡……呃,是马场宇文二公子坦荡荡的阔步而行,神情从容中又带着一丝彷佛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怕有不得体之处,谁叫他对人家的女儿起了私心,想偷回去镇宅。
谁知一入内,宇文治强装的镇静立即破功,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倏地炸毛,张牙舞爪的大叫,“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一名长相温雅,透着一丝锐利的俊逸男子缓缓回头,一身书卷气恍若刚从书院回来的夫子,清逸风朗,唯有一双杏仁色的瞳眸里多了些草原男儿的霸气。
“我来提亲。”宇文泰袖子一翻,露出骨节分明的厚掌。
“提亲?”失态的宇文治再度惊呼。
提什么亲,给谁提亲,大哥到底在谋算什么?他坐立难安,心里七上八下的煎熬着。
“喳喳呼呼的成何体统,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人看笑话了。”宇文泰态度端正大方,进对有度。
才不管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宇文治一个箭步上前,只差没揪着兄长衣领质问。“你提什么亲?向谁提亲?”
神态自若的宇文泰谦和一笑,轻拂衣袖。“我还能帮谁提亲,我不就你一个亲弟弟吗?”
宇文家子嗣不丰,就兄弟两人,其兄已成亲多年,妻妾各一,但膝下犹虚,未有子女。一听,宇文治愣住了,一股欢喜由胸腔散开。
“大哥,你提的是谁,总要先知会小弟一声。”
别跳,别跳呀!这心口跳得如擂鼓,声大。
明知故问。他斜睨一眼,恨弟弟不长进。“宁夫人,我刚提的那件事你意下如何?可否给个准话?”
“这……”喝着茶的周氏犹豫了一下,她看看面色如常的大女儿,又瞧了然在心,在挤眉弄眼的小女儿,儿女的终身大事总叫人得考虑再三。“过两天再给你回话可好?”
知道是该走的时候,宇文泰拱手一揖。“静候佳音,希望你我两家能成一家,永缔盟约。”
“好走,不送了。”她虚抬手道。
“宁夫人留步。”他拉着一头雾水的傻弟弟,强行带着他离开,两兄弟还有很多的话要说。
第六章 想嫁什么样的夫婿(1)
同样一头雾水的宁知槿一脸不解的瞅着笑个不停的妹妹,心里莫名的烦躁,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众人皆知独她一人坠入迷雾,怎么走也走不出来。
这种感觉槽透了,心口闷闷地,彷佛有条巨大的虫子在胸口蠕动,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梗着难受。
喏,又在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神秘兮兮地,这妹妹太聪明了,聪明多智到近乎妖,不好。
人要平凡一点才是福气,不争不夺不计较,平安为上,他们家遇到太多事了,愿能从此一帆风顺,再无风波。
“娘,妹妹疯了。”该让她喝药了。
周氏笑而不语,眼露欣慰的看着女儿。
笑得快停不下来的宁知秋纤指一指。“大姊,你真的不晓得什么事吗?用脑子想一想。”
她用无聊的眼神瞥了妹妹一眼,轻轻拍开她的手。“你是指我没脑子吗?大公子的话我刚听见了,不就提亲一事。”
她落落大方,毫不忸怩,倒让母亲和妹妹高看了一眼,认为果然有大家之风,不愧是名门所出的嫡女。
殊不知……
“那你觉得呢?”父母只能扶她一把,以后的路得自己去走,他们帮不上忙,唯愿两情相悦。
宁知槿纳闷地看看娘亲,“这事你要问大哥,与我何干?”
明明聪明相,却生了一副笨心肠,若有她妹妹的三分聪慧,早已一点即明。
“为什么要问你大哥?”难道人品好不好长子最清楚?周氏一脸难解的表情。
宁知槿头一偏,目光清亮而直率。“不是大哥的婚事吗?当然要先问过他,他都十八了,也该说定人家。”
从请媒上门,再走个提亲过程,准备好聘礼,也得花上个一、两年吧!正好满二十岁,行了冠礼后娶亲,双喜临门。
“谁跟你说是理哥儿的婚事?”她哪只耳朵听见了?
宁知槿糊涂了,迷惑的目光投向再度大笑的妹妹。“不是大哥吗?莫非是……你?”
长姊都还没嫁,哪轮得到她呀!宁知秋笑着揺头,这个姊姊真是迟钝得不行。
“你觉得山城马场的二东家如何??”在她看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性格开朗,为人豁达,简单踏实。
一想到那个老是在她身后纠缠的宇文治,宁知槿天生自然未修饰的月棱眉一蹙。“那人挺好相处的,不会拿大道理压人,言谈风趣,不落俗套,有容人之量,就是太缠腻了。”她不言人是非,背后议论长短,因此尽挑好的说,没指出她被缠得很腻味,很想把不请自来的家伙一脚踢开。
闻言,周氏若有所思的笑了。“看来你对他的印象不差,这门婚事有得谈。槿儿,你大了,该绣嫁友了……”
“等……等等,娘是说……我的婚事?!”后知后觉的宁知槿像被雷劈中,惊慌地变了脸色。
“不是你还有谁,养儿养女都是债,好不容易把你拉拔长大了,却是替人养老婆,给了别人家。”辛苦了大半辈子,终于能看见儿女们各有好的归宿,和乐融融的建立自己的小家。
宁知槿慌得很,一急之下捉住娘亲的手。“说的是哪家的儿郎,我认识吗?娘别急着把我嫁人,我还小……”
可别是那个人呀!那是她一辈子的恶梦。
“还小?都十六了,你只比秋儿大一岁三个月,娘在你这年纪都怀了你大哥了。”她出嫁得早,刚满十五不久就嫁了,隔年生下长子知理,又隔了两年有了她。
岁月过得真快,白云过隙,眨眼即逝,还记得满头大汗吸着奶的奶娃儿,一晃眼都成了别人眼中的香馍馍,争着来说亲,她脸上的皱纹都是被长得快的孩子追老的。
“娘,那就先谈妹妹的婚事吧!你瞧她养了多年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怕是很难出嫁,你得替她多盘算,多准备一点的嫁妆,我不计较,真的,都给她,看能不能早日为妹妹找到如意郎君。”妹妹嫁了人她才安心,打小养成的习惯,没看着病弱的妹妹一切都好,她顾不到自己。
呵!不厚道,祸水东流,居然扯到她身上,大姊几时也会耍阴招了,莫不成是近她这个墨,所以心也黑了?
“娘,长幼有序,大姊没嫁哪轮得到底下的弟弟妹妹,常言道长姊不出阁,小妹难说亲。”
“有这句话吗?”怎么她没听过?
宁知秋面色不改,把假的说得跟真的一样。“这是蜀地这里的说法,我在市井间听人提起的。”
“喔,原来如此。”她很少出门,自是没有听闻。
周氏保有后宅女子的习性,除了刚被流放的第一年因为生计困难跟着下田做些农务外,家境一改善后她便不轻易外出,整日待在家中处理家务。
骨子里的清高还是在的,虽然是被流放的,不过却是受人牵连,本身无过,不像流放村祖的其它村民,他们是真正有罪之身。
因为这样,所以连村长家也是不亲近,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娘,女儿家不嫁人是会结仇的,大姊不像我天生体弱,产子恐有风险,我不嫁人是天经地义,要保命的,可大姊打一出生就少有病痛,身子骨强健得跟男人一样,她不嫁人说不过去,你不想抱抱白胖爱笑的小外孙吗?”
姊,抱歉了,是你不仁,我只好不义了,不管你是不是无心,妹妹祝你嫁得顺心,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