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看吗?」
「当然。」
朔夜想了下,抱着她起身。
「你要做什么?」她看着他问。
「让你瞧瞧黑夜。」
「黑夜?」朔夜抱着她下楼,进入他的寝房里,将她搁坐在床上,再关紧了门窗。
「这就是黑夜?和寻常时候相较,自然是晦暗许多,但终究还是有着淡淡光线,不致让她看不见他。
黑夜,不就是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吗?
朔夜一弹指,瞬间半点光线皆无,像是黑暗乍临。
「啊,怎么会这样?」她不解的问。
「我把光全都锁在外头。」这只是个简单的结界罢了。
「可是没有星子和皎月啊。」
「这样呢。」她听到了些许声响,随即瞧见黑暗中出现点点火花,但仔细一瞧,其实是……
「那是宝石吧?」
「真是聪明的丫头。」他把百宝格里的宝石凝聚在半空中,那天然的宝石只要一点光线折射,就如星子般璀璨。「有人说,天上的星子就像是打翻的珠宝,依我现在看来,确实有这氛围。」
「那……那就要月亮?]她指着摆放在桌上的亮点,这才发现宝石的光芒是来自于这亮点的折射。
「拿夜明珠充当月亮也挺风雅的。」说完,他在她身体坐下。「黑夜里的皎月星子,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卜拾幸抬眼直睇那不断闪烁的宝石,不禁笑眯眼,往他肩上一枕。「其实赏月就是这样,关在房里赏月更具风情。」
「喔,什么样的风情?」
「好比……」她贴近他的颈项,羞涩亲吻着。朔夜一愣。
「要是在外头赏月,我就不能亲你了,对不?」说着,她吻上他的唇,重重地印下。他还是没有动作。
「你……你不喜欢吗?」她很紧张,手心冒着汗。
说什么看星星看月亮,说穿了,她根本就是在色诱他,甚至连油淋三鲜都端出来了!三鲜,那可是最天然的壮阳之物啊!
「你在想什么?」
「想跟你亲热。」她褪去矜持,大胆邀约着,小手已经爬上他的胸口,在黑暗之中笨拙地解着系绳。
「为什么?」他粗嗄喃着。
所以,她突然提出各种希冀,纯粹是要将他给拐上床?
好邪恶的心思……正对他的味,可惜时候不对。
「还需要理由吗?就算没有正式拜堂,但咱们已经算夫妻了。」那回在范姜府里,他们就差临门一脚。
「夫妻……」他多么渴望的字眼。
这辈子,他只爱这么一个女人,爱她爱到狠忌也不悔,只要能再爱她一回,就算要他死后坠入地狱永不超生,他也无尤,可是……为什么老天却要如此折磨她?
她明明灵秀而纯良,为何她的命运如此多舛?
是他的错吗?是他不该招惹她?如果不是他,她前世不会死于非命,今生更不会受咒缠身。
「你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突闻她害臊又羞恼的质问,他回过神看向她,才惊觉她不知何时已经扒光他的衣袍,吃了他许多豆腐,就连小手也放肆地直往他腿边而去……他突地笑了。
「你笑什么?」卜拾幸气得翻脸。
她把姑娘家的矜持丢到天涯海角去,结果却得到他的讪笑……他到底喜不喜欢她?还是说……「你有什么问题吗?」问出口的瞬间,她突地想起,不对……那天他明明兴致很高昂的。
「没什么问题,只是等着你服侍。」他干脆往床上一倒,朝她眨眨眼。他猜得出她色诱他的用意,但他不愿意,只要他不主动,她也无法行事。
「你以为我不敢?」她一脸凶狠。
为了这个决定,她已经做到如此地步,是绝不会退缩的,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兴致,在没有完事之前,他哪里也别想去!
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卜拾幸当着他的面开始轻解罗裳,紧张得双手发颤,却咬牙不退。
朔夜睇着她曼妙的身形在衣衫渐退的情况下,染上妖娆之色,像把火般地烧上他的胸口。
他真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个地步,所以当她爬上床,赤裸地覆在他身上,那木樨花的清雅香味,温热的娇躯、细腻如脂的肌肤,逐渐瓦解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当她笨拙地吻上他时,他听到理智线断裂的声音……
放纵的驰骋后,他极欲撒出,她却以双腿夹紧他的腰,不容他退却,硬是盛接生命的种子。
「你……」他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我要孩子。」她气喘吁吁地道:「我也要你……上辈子最大的遗憾是和你成了无名无实的夫妻,这辈子,我当定你的妻,我要生下你的孩子!」
就算时间不多了,她也要跟老天一搏!
她不要等到死去之后,他又开始厌世……有个孩子,至少可以牵绊住他,那么,也许他们就有再相见的一天。
第8章(1)
朔夜很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愿意。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孩子可能会在你石化时一并死去?」
「那只是可能,不是绝对。」
「如果是呢?」他哑声问。
「我会生下他。」她坚持。
她不想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也许她会死,但在死之前,她要完成自己想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她。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行尸走肉地游走,等着花开……
她要再见到他意气风发的笑,看他笑得桀骜不驯,放肆不羁!
「拾幸……」他不舍地搂紧她。
她不知道,她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他应该要告诉她吗?至少让她的心里有个底抑或者,等到他不计代价地把事情解决之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朔夜,答应我,不要拒绝我。」她亲爱地回抱他,青涩地吻着他的唇,感觉他还在体内,让她变得完整。
他栖息在她体内,热烫潮湿的包围和充满生命力的抽搐感染了他,让他再充满力量,在她体内沉而重地律动着。
她以为生下孩子可以用孩子扣住他的命。
可是,他要的不是孩子,就算孩子出现在他面前,没有她为伴,他爱不了那个孩子。
一直以来,他想要的,只有她。
他是个不受重视的么子,一个性格扭曲的男人,天生该活在黑暗中的咒术师,却与她相遇。她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触摸得到的光点,是他存活下去的动力,是他生命中的救赎。
可是,她却即将再一次地离开他。
而且一旦被困在石化的躯体里,她将再也无法转世轮回,就算他拖着残破的躯体等到末日也等不到和她相遇……
她不知道,而他说不出口,不想让她知道他们之间早已无路可走。
完事之后,他搂着她,大掌轻抚她敏感的身子,安抚着她激情未退的心。
「啊……我碰到这块玉了。」
朔夜垂眼瞅着她,就见她侧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小手轻抚着他挂在颈间的方形玉佩。
「完了,你要怎么处罚我?」她笑嘻嘻地问,很故意、很寻衅。
「再温存一次?」
「……我还满喜欢这种处罚的。」
朔夜顿了下,有点怀疑自己听到什么,毕竟这话实在是……太不矜持。
「干么这样看我?」她眯眼瞪他,想要表出由她掌控的悍劲,可惜小脸通红,硬生生锐减她企图表现的霸气。
「小傻瓜。」他爱恋地吻上她的发旋。
她细心体贴,从不让自己的担忧和不安彰显在外,用言语和举动掩饰惶恐,不是为了欺骗自己,而是要让他以为,她真的勇敢无惧。
「干么叫我小傻瓜?我才不傻。」她嗔笑着,手抚上那特殊的方形玉佩。
玉佩有多种款式,但很少做成方形,莫名的,她就是知道为什么这块玉要做成方形。
朔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轻抚着身上的玉佩。
「这块玉特别在绿中一点红,为了要纳入这块续,所以才做成方形。」说着,她抬眼看他。「你一定是这么认为,对不?」
「难道不是?」他对玉石并无钻研,珍惜这块玉佩只是因为这是伶儿赠与他的定情物。
「这块玉是有机关的。」
「什么机关?」
「只要往这里一按,就……」她微笑按着方形玉佩背面的最下方,声音突地顿住,就连手也停在半空中。
朔夜先是一愣,而后才意会。
她突然的石化教他眼眶发烫。
不是才未时吗?她石化的时间越来越早,就连早上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眼看越接近她的生辰,她的生命就消逝得更快,快到他措手不及,日夜惊惶却无能为力。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把大师兄给找出来?
他轻轻拉下她停在半空中的手,却见玉佩竟从上方开了一条缝。
先将她安置好,盖妥被子,他才拿起玉佩细瞧,发现里头有一小缯结起的发丝。
结发不就这么简单?
隐约之间,他像是听到伶儿这么说着,拉着她的发和他的打了个结,再拿起剪子毫不迟疑地剪下。
如果他没记错,当时她小心翼翼地把头发收在她的锦囊里。
他问她为何这么做,她却是笑而不答。后来在他追问数回之后,她只说「往后你就知道」,从此,他不再追问。
没想到她是将这一缯结发藏在玉佩里……
他的胸口狠狠紧缩着。
她看似循规蹈矩,其实骨子里藏着悖礼的心眼,就算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却会将她的心意藏在隐晦之处。
相隔一世,她再度来到他的面前,揭开了结发藏匿之处,教他激动得不能言语,只能将她紧紧拥,他突地想起……
「结发?」这里有他和她的头发,有伶儿的头发!
这么一来,他不就能够借此解开她的石化咒?
之前他央求范姜老太君让他们住进樨香水榭,就是肴冀能在伶儿的房里找到些许她遗留的发丝,只是事过二十年,那些发末早已不复存在,没想到最后生机反倒是握在他的手中!
是夜,朔夜迫不及待想要施术解开石化咒,找来伏旭守门,以防清华在他处偷窥,形而破坏。
毕竟这种咒术他并不熟悉,需要集中注意力,不被任何人干扰才成。
文世涛和卜希临也等着房外。
朔夜嘴里念着咒文,指尖在半空中绘出闪亮的金色古文,全神贯注地将金色古文缓慢地挪下,直到将卜拾幸全身笼罩。
「解!」他低喝一声,大手紧握,金光没入卜拾幸的体内,但几乎是同一时间,金光迸出,消散在半空中。
朔夜不禁一愣,看向卜拾幸,惊见栖息在躯体里的魂魄竟有缺损。
「怎么可能?」
「师兄?」门外伏旭轻唤着。
「为什么会这样?」朔夜低喃着,连伏旭推门而进都置若罔闻。
「师兄……失败了?」伏旭看向床上的卜拾幸。
朔夜神色恍惚。「拾幸的魂魄是不全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办法解咒……」
突然,他明白了。
没有经过转世的伶儿魂魄被注入死胎之中复生,照理说,个性应该要跟前世一模一样,但拾幸时而表现出青涩,时而成熟,那是因为她的魂魄并不稳定。
而石化咒不但隐去她的记忆和魂魄气味,也同时支撑着她不全的魂魄,让她得以活下去。
「难不成……大师兄把魂魄碎片给毁了?」伏旭大胆推论。
朔夜高大身形踉跄了下。
这就是他最害怕的结果。
如此一来,就算他找到伶儿的发丝也无济于事了……就算他杀了施咒的大师兄也没有用了……
烙在拾幸身上的咒是无解的,竟是无解的!
「混蛋!他到底要怎么凌迟我?」恐惧化为怒火,几乎要将他焚化。
「师兄,你冷静一点!」
「你要我怎么冷静?」他怒吼,脸上的鬼纹随着他的怒气吊诡浮动,仿佛具有生命,攀住了他的颊,像是要沉入颊肉,迸现出可怕的青筋,扭曲他俊魅的脸。
「师兄……」感觉他的神智像是被鬼纹控制,伏旭心下一惊。
他听师父说过,犯忌的咒术师身上会产生鬼纹,每逢月圆狠狠地凌迟着犯忌者,而只要心绪大动,鬼纹会快速地蔓延,直到有一天鬼纹遍布全身,咒术师会失去咒力,变成不老不死的废物,日夜受尽折磨。
而眼前的师兄脸上的鬼纹开始狰狞的生长,像在预告他的最后下场。
「浑帐东西,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恐惧和愤怒引发他内心的黑暗,铺天盖地将他吞噬,他想要控制,却感觉自己开始失控,身体不自觉地抽搐。
「师兄,杀了他也没用,你冷静一点!你再仔细想想,也许拾幸的魂魄碎片不见得是被他给毁了,而是被他藏在哪里!」伏旭紧抓着他。「你要冷静一点,拾幸还在等你!尚未到最后关头,不要放弃!」
拾幸?朔夜顿住,拉回些许心神,看着还躺在床上的人……
拾幸还等着替他生个孩子……他心底最大的渴望,就是和心爱的女人共组家庭,生个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一生……有这么难吗?
悲伤驱逐了恐惧和愤怒,缓和了面颊上鬼纹的暴动,拉回涣散的理智,他这才瞧见侄儿和卜希临不知何时进到屋里,正担忧地看着他。
「懿叔,有没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文世涛哑声道。
这些天,他听希临说起懿叔和拾幸之间的两世羁绊,如今再见他险些发狂,脸上的鬼纹教人打从心底骇惧令他心伤。
「我不知道。」
「一定有的!」卜希临突地出声。「好比说……安玉缇,她是拾幸的孪生妹妹,难道她们之间没有半点关联?」
朔夜垂眼不语,突地像是想到什么……
「味道!」
「咦?」众人愕然看着他。
「安玉缇身上有伶儿的魂魄味道,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孪生子待在同个母胎里所沾染上的,可是安熙凛说,他的第一个孩子是在死后才被注入伶儿的魂魄,在这种情况下,安玉缇的身上不该有伶儿的魂魄气味!」是因为魂魄碎片作崇,才导致安玉缇始终面无表情吗……他早该想到这一层古怪的!
文世涛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却当机立断道:「我马上派人去把安玉缇请到府里!」
「等等,我去请范姜老太君帮忙!」卜希临忙道。
毕竟文家和安家并没有往来,这夜半时分要请安玉缇过府实在有困难,但要是借由范姜老太君之口,那效果可就大大不同。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留下松口气的伏旭和喜惧交错的朔夜。
他怕,不敢再有期待,要是再次落空,他将摔得更深,可是又忍不住期盼,安玉缇真的可以解除拾幸身上的梦魇。
然而,两人才刚下楼,没一会又回到房里。
「怎么了?」听到脚步声,朔夜转头看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