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媒婆愕然。不需要了?
「可是……二庄主不是想物色一个成亲的对象吗?这些姑娘无论是家世或是才貌都是万中选一,二庄主一定可以从中找出合适的庄主夫人人选。再说,二庄主今年二十八岁,若今年不成亲,明年遇九不适合成亲,这一拖,就要到三十了……」
「不用了,妳走吧!」
这不是在耍她吗?亏得这些个名门世家一听闻是醉阳山庄二庄主要招亲,便忙不迭的送上画像和大笔的银两,就是希望她能替他们的女儿或妹妹多美言几句,如今二庄主打了回票,似乎又不打算找对象了,这……她如何交代啊?
「可是……」
「典禄!」司徒烈不想再听她聒噪的声音。「拿十两银子给江媒婆,送她出庄。」
「是。」典禄恭敬的领命。「江媒婆,请。」
「这……好吧,改天如果二庄主还有需要,一定要找我江媒婆,我也会替小少爷留意好对象,一定可以……」
「江媒婆,请吧!」典禄见二庄主的脸色更冷了,赶紧打断江媒婆的滔滔不绝,将人送出去。
第六章
没了江媒婆,花厅一下子变得安静,司徒烈立即退开,与姜小路保持距离。
「你找我有事?」他冷淡的问。
「我只是来转告叔叔,爹娘刚刚离开了。」姜小路漾着轻浅的笑容,乖巧的回答。
「这件事我知道。」司徒烈皱眉。「你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拖着伤腿走到这里来?」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夫也说现下可以慢慢的行走,锻炼一下肌肉,免得僵硬了。」
司徒烈睑色沉凝的瞪着他,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的老毛病……」犹豫了下,又闭上嘴。
「已经没事了。」姜小路接口。「叔叔,我知道你气我隐瞒你这件事,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不是存心隐瞒的,只是……」
「无所谓,我可以理解。」司徒烈淡漠的打断他。「反正我也不算是你真正的亲人,你不想让我知道是理所当然的……」
「叔叔!」姜小路有些激动的喊:心痛的扑上前抱住他。「叔叔,不要说这种话,是我的错,请你……不要说这种话……」话到最后,嗓音有些哽咽。
司徒烈有些僵硬的任由他抱着,听到他哽咽的声音,闭了闭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投降。
「别哭了,你是男人,别为这种小事就哭。」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他就是对他没辙,见不得他伤心,见不得他受伤,见不得他流泪,见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
「不是的。」姜小路低声的说。
司徒烈没有听清楚,于是问:「你说什么?」
「不是的。」姜小路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两行泪,圆圆的大眼经过泪水的洗涤,显得异常的清澈明亮。
不是?什么东西不是?
司徒烈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不懂他的意思,但是看着他脸上那种像是义无反顾的表情:心头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安。小路……想对他说什么吗?
「叔叔,你想知道我的老毛病是什么吗?」姜小路坚定的望着他,轻声的问。
他蹙眉。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预感,好像听了之后,他和小路之间将会有重大的改变!
「你不用勉强自己告诉我。」他只能这么说。
姜小路摇头。「我没有勉强,只是自从知道我和娘从来不知道这是问题,但在他人眼中却是大问题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你,叔叔,在告诉你之前,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真的不是有心隐瞒你的。」
司徒烈心头的不安瞬间扩大数倍。为什么小路的话,让他联想到数日前大哥说的话?
可是大哥当时说的是……小琴,是小琴没错!
「叔叔,其实……」姜小路没有注意到司徒烈眼底闪过的一抹惊慌,因为他一直在培养自己说出口的勇气。「我其实是……女的。」
「什么?!」司徒烈不敢置信的低呼。
「我的老毛病,其实就是……」姜小路微微红了睑。「是月事来的时候会很痛,三手爷爷曾经说,只要生过孩子之后,就会有所改善了。」
下一瞬间,司徒烈退开,惊愕的瞪着他……不,是她!
姜小路见状,有些焦急的拚命解释。
「事实上,外公当初帮我取的名字是姜宝璐,『被明月兮佩宝璐』的宝璐,不过平时都叫我『小璐』,全名几乎没叫过,再加上以前住山上为了活动方便,一直是男装打扮,因此渐渐的,在大家以为我是男孩的情况下,就认定我的名字是叫『小路』了。
「可我真的不是有心隐瞒自己的性别,完全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很重要,因为我从小就是这样,我娘也是这样,直到十三岁那年,我回仙暇山的时候,初潮来访,我爹才知道我是女孩,我和娘也才知道,在别人眼里,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可是……知道是问题之后,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了……」
司徒烈还是不发一语的瞪着她。
「拜托,叔叔,请你说句话……」她低声恳求。
他摇摇头,紧接着,旋身飞纵离去。
「叔叔!」姜小路大喊,只可惜,司徒烈转眼问便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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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竟然是女孩!
司徒烈低着头,震惊的瞪着自己的手。所以,她的肩膀才会这么纤细,她的身子才会这么柔软?所以……寒珀剑才会选小路当主人!
这几年来,自己疼着的、宠着的、抱着的……是个女孩!
想到这几年来,她甚至还经常往他怀里钻……
咱答一声,掌心突然冒出一滴鲜红,他先是疑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
捣住鼻子,鲜红的血从指缝溢出,他瞬间涨红了脸。
该死!
现在他终于理解大哥那天晚上为什么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什么「原来如此」、什么「无三不成礼」,原来都是因为小路是女的!说什么小琴比小路当初更像男孩,原来是指小路当初也是这种情况!
也难怪大哥会说御天十一式剑法不适合小路练,因为那剑法太过阳刚,是属于男人练的剑法!
突然想到那天晚上大哥说他与姜小路同床共枕的暧昧模样。如果他知道小路是个女孩,他绝对不会……
不会吗?
如果现在事情重来一次,他会因为已经知道小路是个姑娘,就放任她痛苦畏寒下去?
不,他不会眼睁睁的看小路痛苦,他一样会作同样的选择。
握紧拳,姜小路是女孩的事实充塞了他的脑袋。她是女孩,那么,他们之间就有可能……
司徒烈一惊,懊恼的一拳挝向树干。他在想什么?他在想什么啊?他妄想跟小路之间有什么可能性吗?就算小路是个姑娘又如何?他们依然是叔侄啊!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仍是为礼教所不容!
虽然他向来对那些礼教规范嗤之以鼻,但是他却不忍心让小路背负世俗道德的枷锁,不忍她受到任何批判!
「可恶!」忍不住低咒一声,他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意什么多一点!
「嘻嘻……真是巧啊!」突然,戏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转过身。这里是属于醉阳山庄的私有山林,不该有人闯进来的!
「好久不见了,孩子。」一名乞丐打扮的老人家斜卧在一棵大树的粗干上,笑着朝他挥挥手。
司徒烈皱眉。这乞丐是谁?为什么觉得有种熟悉感?
「哎呀!小家伙不认得老乞丐啦?」老乞丐笑嘻嘻的坐了起来,从树上缓缓的飘了下来。「真可惜,老乞丐我正想问问,我送你的东西好不好呢,没想到你却不记得了。」
啊!司徒烈想起来了。他就是他小时候离家出走的时候遇到的老乞丐,那只白狐的主人,也就是送他……那个东西的人!
「我记得你,空空神丐老前辈。」司徒烈冷静的说:「不知道老前辈有何指教?」
「你……」空空神丐指了指他。「要不要先把你的鼻血擦一擦?」
司徒烈红了脸,赶紧抹掉脸上的血。
「孩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空空神丐突然问。
「只是走走。」他不懂空空神丐问他这个问题有什么目的。
「寒珀在哭呢。」空空神丐突然说。
司徒烈一震,讶异的望着他。「前辈刚刚说什么?」
「寒泊能感受主人的情绪,它的主人非常伤心,所以它也在哭泣.」
小路……在伤心?
「孩子,你知道二十年前,我为什么将那个东西送给你吗?」
「因为我救了白狐。」他回答。
「对,你救了白狐,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自己已经处于困境之中,却还会对弱小伸出援手,那时,『火珏』就选择了你。这几年,它能体会你的犹豫、你的顾虑,所以一直安分守己,顺从你的安排,可是如今,寒珀哭了,它已感受到,没办法再隐匿于黑暗中了。」
司徒烈变了脸色,「不行!」
「为什么下行?」
「因为……我是她的叔叔!就算她是姑娘,可是我们的关系依然不会改变,所以……」他握紧双拳。「火珏绝对不能现世!」
「已经来不及了。」空空神丐摇头笑道。
「什么?」他惊愕。
「来不及了,孩子,火珏已经现世了。」空空神丐指着他的身后。
他猛地回头,就见醉阳山庄的方向,一道红光窜向天空,宛如烈焰冲天……
「我的天啊!」不是宛如,而是真的烈焰冲天,醉阳山庄失火了!
小路!
小路行动不便,小路在山庄里!
司徒烈纵身飞掠,急速的往山庄飞奔。
小路……小路绝对不能出事!
「啧!连道声再见也没有,胞跑得这么快是发生什么事吗?」空空神丐语调戏谵。
「吼!」一声虎啸在他身后响起,白虎王慢慢的走到他身边。
「哎呀,你来啦!」他笑着朝牠打声招呼。「嘻嘻,别这样嘛!火珏现世就是这个模样,我怎么知道那孩子不知道那只是幻象。」
白虎王又是一阵咆哮。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不玩了总可以了吧!」空空神丐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真是的,你当白狐的时候可爱多了,一点也不像现在这么罗嗦!」
「吼——」
「也不像现在这么庞大,脾气这么差!」
「吼——吼!」
「真是的,你跟在小姑娘身边那么多年,怎么脾气没变好一点啊!」
「吼!」
「我不是喜欢管你,只是疑惑嘛!咦?你不回去小姑娘身边了?哈!小姑娘呼唤你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办法置之不理……」
一人一兽,絮絮叨叨、咆哮低吼,一来一往的,慢慢消失在山林的小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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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在火焰中安然自在来来去去的仆人们,司徒烈就知道那些烈焰只是幻影,而且,是只有他才看得见的幻影。
他知道,是火珏。
他直接走向影园,沿途对与他行礼的仆人、上前询问关心的典禄都视而不见,他的世界在此刻是空无的,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典禄担忧的吩咐一旁的仆人匆匆离去,他走进卧寝,反手将门关上。
走到柜前,他慢慢的将抽屉打开,抽屉里的长匣,此刻被红光包覆着,那激动的气息在周遭窜流,火珏感应到它的妻,不再沉默。
「我不能……不能让你现世,你该了解的……」司徒烈轻抚长匣,喃喃低语。
火珏在他手上已经二十年了,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就是火珏,关系火珏与寒珀是夫妻剑的传说,是在小路得到寒珀之后,听到大哥偶然提起时,他才知道的。
他记得当时自己内心是如何的错愕与震惊,并且发誓,在他有生之年绝对不会让火珏有现世的机会,只是……
就算没有火珏,小路依然来到他的身边,渐渐的蚕食了他的心,鲸吞了他所有的感情,然后在他苦苦压抑的时候,竟如大哥曾经的戏言,小路变成了姑娘。
长匣突然剧烈的震动,红光转炙。
司徒烈抬起头来,像是有所感应,缓缓的回过身,接着便快步走向房门,将门打开。
「叔叔!」焦急的呼唤,让司徒烈身形微僵。是啊!叔叔,他是叔叔啊!
偏头望向花厅那端,看见姜小路踉舱奔来的身影,那一剎那,他忘了自己的挣扎以及顾虑,两三步快速飞奔到她面前,刚好圈住她跟舱仆跌的身子。
「妳跑得这么急做什么?妳忘了自己的腿伤还没痊愈吗?!」他有些恼怒的低吼,恼她总是不知道照顾自己,恼她总是让他的情绪起伏这么大,所有的慌与乱,都只为她!
她的气息微乱,扶着他的双臂稳住自己,气都还没喘过来,就焦急的询问。「叔叔,你没事吧?」
「有事的是妳吧!」他扶着她在一旁的石椅坐下。「说吧!不顾自己的伤势,冒着跌断脖子的危险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我听到仆人说你脸色仓皇的冲了回来,然后又神情恍惚的走回影园,他们同你行礼,你毫无反应,典禄很担心,就派人去通知我,我好担心你是下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焦急的审视着他。「你真的没事吗?」
「我没事」司徒烈望着她,硬是压下内心的骚动。小路与他的定位非常清楚,他们是叔侄,就算小路是女孩,就算火珏现世,他也不能让他们的关系产生混乱!
姜小路不放心的上下审视他,发现果真一切完好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
放下心的同时,也想起两人之前的问题,她表情变得有些忐忑。
「叔叔,我……」她抬头想要表达自己的歉意。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了解。」司徒烈打断她。其实震惊过后,他就可以理解了,毕竟连身为小路爹的大哥,都是她来初潮的时候,才知道她是姑娘的,他只能说,这对母女观念太特异了。
「真的吗?你不怪我了?」她的眼神品亮,一扫方才的哀伤。
「不怪妳,我可以理解那种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的为难。」有点心疼的望着她微红的眼眶。方才,她在哭吧!
「太好了!」她开心的欢呼一声,扑进他的怀里。「太好了,叔叔,我好怕你从此以后都不理我了,你刚刚说什么不是亲人的话,让我好伤心。J
「没事了,是我不好,我只是一时之间太过惊讶才会那么说,不是有心的。」声徒枣传Z)往一樟,温柔蛇托拍她,可下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她是个姑娘的事实。
「小路。」他极力维持自然,克制想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愿放开的冲动,轻轻的将她推开。「以后不可以再有这种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