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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赏点钱  第12页    作者:春野樱

  张嬷嬷轻叹一声,“许是一时误会,你别难过了。”

  “不,你没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她鼻头一酸,眼泪又涌出。

  想起封天铎当时那冷漠的表情,她又伤心又愤怒。他是中邪卡阴了吗?居然宁可相信白纪辰那样的人,也不相信她是清白的。

  说真的,她不怪李昭诬陷她,李昭家贫,一家五口都靠他在珍满楼的薪水过活,他不敢得罪白纪辰,她能理解并谅解。

  她不能接受的是,封天铎对她的信任竟然如此薄弱。

  “说不定过两天,大少爷就会派人来把你叫回真德院了。”张嬷嬷安慰着她。

  她秀眉一蹙,“我才不希罕回去,我就在这儿做到满期,等时间一到,我就走。”

  “别说气话了。”张嬷嬷叹了口气,“大少爷肯定不是真的恼你,若他真要罚你,何不直接将你逐出封府,而要你回到这儿来?”

  “那是因为封家付给赵家的钱还没回收呀。”她悻悻然的说,“我还要做四年多才满期,现在叫我滚,岂不亏大了?”

  张嬷嬷望着她,欲言又止。

  “行了,别想那么多,早点歇着吧。”最后她拍拍赵海儿的肩,再摸摸她的头,然后走了出去。

  很快的,赵海儿已经回来月余了。

  这日歇息后,张嬷嬷来到她房里,送了个玉镯子给她。

  “张嬷嬷,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她不解的问。

  张嬷嬷一笑,“忘了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满十六了。”

  她一怔。对呀,今天是赵海儿的生日,今年她太过烦心,压根不记得了。

  “张嬷嬷,让你破费了。”对于张嬷嬷的疼爱及关心,她十分感激。

  “是我跟周嬷嬷一起买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花不了几个钱。”

  自她被赶回来后,偌大的杂院里除了张嬷嬷跟周嬷嬷还待她好,其它人都对她十分冷淡,两位嬷嬷给她的温暖,是她目前唯一能拥抱的小小幸福。

  “来,我帮你戴上。”张嬷嬷说着,帮她将玉镯子套到她手腕上。

  “谢谢张嬷嬷。”她眼角泛着泪光。

  “小事情。”张嬷嬷摸摸她的脸颊,笑着说,“早点歇着吧。”

  送走张嬷嬷,赵海儿关上房门,回到床边坐下,端详着腕上的手镯。

  十六岁了。她还记得封天铎说过等她十六岁就纳她为妾,言犹在耳,却人事已非。

  老实说,她真没想到自己能被这事绊这么久。她以为自己顶多气个几天、难过个几天,咒骂个几天,然后一切就成为过去,却没料到这事儿紧紧的抓着她的心,怎么都不放。

  喜欢上一个人是多么危险的事呀,就像将一把锋利的刀子交给对方,却不知道对方是拿着那刀削苹果给你吃,还是将那刀刺进你的胸口。

  而今,她觉得封天铎给了她一刀,死不了,但很痛。

  想着过去在真德院跟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难过的很甜蜜,欢乐的却又带了苦涩,这是多么矛盾的心情,多么复杂的感受……而只有真的动了心,才能领悟其中的挣扎。

  曾经,他不惜一切都要维护她,而今,他却又只凭他人片面之词将她弃如敝屣。

  躺在床上,她闭上眼睛,泪水却滑落。她知道明天还有活儿要做,她知道她得忘了这些事,她知道……

  赵海儿睡得不安稳,一直迷迷糊糊的,有几次失去意识了,却又突然醒来,她觉得懊恼极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翻过了身——

  她赫然发现床边坐了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大手已轻轻的捣住她的嘴。

  “是我。”

  听见那声音,她心头一震,然后剧烈的颤抖起来。怎么可能?怎么会?

  “我把手移开,别出声。”说着,那手离开了她的嘴。

  她飞快的坐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领。“你怎么进来的?!”

  “你只想着我怎么进来,不管我为何进来?”

  幽微的光线下,她看见了他的轮廓。她不怕,因为她知道他是谁。

  她用力的扯着他的衣领,心情复杂得像是五颜六色的水彩混在一起,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惊讶疑惑,气愤又激动,她胸口还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雀跃及欢喜。

  微弱的光线下,封天铎深刻的五官映入她的眼帘,只见他凝视着她,唇角漾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意。

  突然,一股心酸席卷了她。

  “你满十六岁了,生辰快乐。”封天铎的声线低沉而带着磁性。

  听着,她忍不住泪如雨下,“你这是做什么?”她一手抓着他的领口,一手捂着嘴巴,以防自己哭出声音来。

  这时,封天铎自腰间拿出一条银手炼,上头串了几颗琉璃珠子跟玉珠,优雅夺目。

  “手。”他说。

  她本想不从,却不知为何乖乖的伸出已经戴着玉镯子的左手。

  他微顿,“谁送的?”

  “张嬷嬷跟周嬷嬷。”

  “嗯。”他淡淡一笑,“把另一只手伸出来。”

  她放下左手,伸出了右手,然后他替她将银手练戴上。

  “喜欢吗?”

  她看着,想也不想的道:“喜欢。”

  一回答了他的问题,她突然回过神,又抓着他的衣领气愤的问:“你怎么进来的?”

  “只要一把铁尺便能移开门闩。”他说。

  她语带审问,“你常这样进到姑娘的房里吗?”

  “天地良心,除了你,我只这么进过白纪辰的房里。”

  “欸?”她一怔,惊疑的低呼,“你这样进过白纪辰的房?你进他房间做什么?”实在有够诡异的。

  他直视着她,撇唇一笑,“替你报仇。”

  “咦?”她秀眉一拧,神情困惑,“替我报仇?”

  “嗯。”他颔首,“他掐你脖子,我就掐他脖子。”

  她呆住,怔怔的望着他。

  “他掐你脖子的隔天,我趁他喝得烂醉,进他房里掐了他的脖子。”提起那件事,封天铎因为得意而笑了,“他到现在还以为是作恶梦吧。”

  这事,他从没说过,如今要不是他提,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去替她出了一口气。

  但,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

  她完全无法谅解他不相信她,将她赶走,更无法理解在经过一个多月不见面、不互相探询,彷佛两人老死都不会再往来的状况之后,他为何在她十六岁生日这天趁夜乱入。

  “你给我说清楚。”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气呼呼的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是来祝你生辰快乐的。”

  “为什么?你不是赶我走吗?不是说我爱钱爱到没人格吗?”她气怒的瞪着他,“说珍满楼的帐目不寻常的是你,你怎么能相信是我偷东西?”

  他气定神闲,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平静的笑意。“你能先松手吗?我快不能喘气了……”

  为免自己一时激动把他掐死,赵海儿微微的松开了手,可还是气愤的揪着他的衣领,“你那天是中邪了?”

  她的说法教他忍俊不住的一笑,“我没中邪,那只是为了引蛇出洞。”

  “欸?”她一愣,困惑的看着他。

  “你说张师傅跟大友记叫了五箱货,可白纪辰却坚持只有三箱,还因此掐伤你,对吧?”

  “嗯。”她点头。

  “那一个月的账本,记录着跟大友记叫了五箱货。”他说。

  她:怔,但旋即明白了。“你是说……”

  “我找到了耗子偷钱的模式,于是跟大友记等商家情商,请他们将账本借给我一一比对,果然……”

  “果然?”

  “做帐的人,每个月都在进货跟出帐间做手脚,也就是实际进货数字,跟出帐的数目不符。”

  她一听,懂了。“你是说做帐的人从中偷取差额?”

  “没错。”封天铎摸摸她的头,“你倒聪明。”

  她翻了个白眼。他都说到这样了,她还不懂吗?

  第7章(2)

  “那你应该已经知道谁是耗子了吧?”

  他点头,“这些有问题的帐目都出现在白纪辰做帐的时候,可见便是他趁职务之便偷鸡摸狗,你那日质疑他,他担心东窗事发才恼羞成怒。”

  她频频点头,“果然,他心里有鬼,才会不打自招。”说着,她顿了顿,然后生气的瞪着他。“既然你已经知道他是耗子,为什么那天要……”

  “那是为了演出戏给他看。”他打断了她,“他以为有了替死鬼,就会松懈心防,果然,这一个多月来,他又做了不少假帐,而我也已经跟大友记这些长期合作的商家有了默契,他们都将这个月的内帐腾了一份给我。”

  “哇……想不到你这么奸险。”她故意开他玩笑,小小报仇。

  他眉梢一扬,“无奸不成商,你听过吧?”

  她点点头,又问:“既然已经证据确凿,为何不揭穿他?”

  “不,”他神情一凝,“虽说已有实证,但我不想太快收网。”

  她灵光一闪,“喔,你认为还有共犯?”

  “这只是我的猜测。”

  “你认为白掌柜有分吗?”她试探的问。

  他神情严肃,“这件事我跟爹提过,我们都不认为白叔知情。”

  “那么是白纪辰背着白掌柜搞鬼?”

  “我让人暗中调查过白纪辰,他在星苑楼的名妓花鱼儿身上砸下不少银两,虽说他的月俸不少,但沾上酒色必定入不敷出,而那恐怕就是他冒险在帐上动手脚的主因。”他续道:“白叔的作息正常,未有任何不良嗜好,金钱的出入也无异常,我跟爹暂时不认为他牵涉其中。”

  其实她在珍满楼跟白震也相处了不短时间,确实,他是个正直的人,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对人也公平谦和,实在不像是会跟白纪辰同流合污的人——尽管他们是父子。

  “我之所以还不揭发白纪辰,一是为了白叔,二是为了查明此事跟另一件事情是否相关。”

  “你是指有人毒害你的事?”她一惊。

  他点头,“欲害我性命的人,必定是与我有利益冲突之人,我爹就只有两个儿子,唯一跟我有争产可能的只有天宇,但我不认为天宇有那份野心。”

  “确实,他呆呆的。”她忍不住以“呆”来形容她所认识的封天宇。

  她进到珍满楼后,经常有机会跟封天宇接触。他是个单纯的人,没有企图心,凡事只求“可以”,不在乎“更好”,封天铎跟白震交办的事,他都会尽力做好,但不会更进一步,也就是说得喊他一声,他才知道要动。

  封天铎在珍满楼做出成绩后,光环全在他身上,可封天宇并不以为意。他乐见封天铎成为宠儿,并不嫉妒或自觉低人一等。

  他乐天知命,只求安稳的、快乐的、没有烦忧及压力的度过每一天,这样的人不会争名逐利,更不会因此害人。

  “天宇善良,连路边的一条野狗都不会伤害,我不认为他会意图毒害我。”他说:“再者,我幼时中毒时他还小,一个娃儿又怎可能害人?”

  “嗯……”赵海儿点点头,若有所思,脑海里浮现了一些狗血剧的画面。

  “宅斗。”她喃喃道。

  “什么?”

  “柳姨娘。”她眼睛一个瞪大,看着他,“她是封天宇的娘,当然会尽其所能为自己的儿子谋福利,她跟夫人就像是东西宫,没了你这个东宫太子,她的儿子才有出头的口子,对吧?”

  封天铎眉心一拧,“可柳姨实在看不出有那份野心。”

  “张无忌的娘说过,美丽的女人都不能信。”

  他一怔,“谁是张无忌?”

  “喔……我远房的叔叔。”她胡扯一通,“看似忠良的男人也不可尽信,越是无害的越可怕。”

  听她说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封天铎忍不住笑了。“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说真的,我也觉得柳姨娘不像坏人,不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自己的儿子,做娘的可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为。”

  听着,他又笑了。不知为何,她随便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就能让不爱笑的他忍不住发笑。

  看来不是他不爱笑不会笑,是没遇上一个能让他笑的人。

  “你笑什么?”她望着他。

  他深深注视着她,摇摇头。

  “你刚才说的那个张无忌的娘还说了些什么?”他问。

  “她死得早,说的不多。”她实在不想再鬼扯张无忌跟他娘,话锋一转,又说:“一般来说,官老爷都会慢慢抽丝剥茧去查明真相,抓到嫌疑犯,但你的状况特殊,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所以要假设每个人都有罪,然后再一一去证明其清白。”

  听着她说这些话,他真有点适应不良。十六岁理当还很天真傻气,可她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智慧跟态度。

  她既天真又成熟,有一种吸引人的冲突美感。

  “目前看来,柳姨娘是最有嫌疑的人,得提防着。”

  “嗯。”他点头,深情的注视着她,“你气消了吗?”

  迎上他温柔而炽热的眸子,她的心微微一悸,“应该有点消了……”

  “应该?我已经跟你解释了。”

  “你解释了,我就得接受吗?”她嘟着嘴巴,“我可是气死了,而且回到这儿后又老是被人家消遣揶揄……”

  说到这个,他心疼不舍也内疚亏欠,“我知道。”

  “你知道?”她疑惑的看着他。

  “我叮嘱张嬷嬷跟周嬷嬷要好好照顾你,千万别让你受委屈,可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实在制止不了。”

  听他这么说,她才知道原来他还交代张嬷嬷跟周嬷嬷要护着她,令她觉得十分感动。

  “是吗?还以为你放着我自生自灭呢。”

  他无奈一笑,“我要是那种人,你也不会喜欢我了。”

  “我几时说过喜欢你?”她故意否认。

  “你不喜欢我吗?”

  “自己感觉啦!”她轻啐一记,脸颊却因羞怯而又红又热。

  尽管光线幽微,觑不见她脸上的红晕,可从她的语气及姿态,他可以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

  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慰在他胸口翻腾,让他忍不住想把她拥入怀中,在她唇上亲上一口,而脑袋里才刚浮现这念头,他已伸出双手将她紧拥入怀。

  她吓了一跳,但没抵抗或反对,而是乖顺的偎在他怀中。

  他低下头,想寻觅她如花瓣般娇嫩的唇,寻着并试着接近它时,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

  她说她十八岁才要嫁他,因此在她满十八岁前,不管他对她有多么的渴望,似乎都不该轻越雷池。

  于是,他稍稍松开了她。

  赵海儿心里疑惑,刚才他不是想吻她吗?她都准备好了,怎么他却退缩了?

  扬起眼帘,她睇着他,“你刚才想亲我吧?”

  “是。”他诚实回答,“不过我突然想到你说过十八岁才要嫁我,所以……”

  他话未说完,她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唇上啄了一记。

  他呆住,像是被点了穴,两只眼睛惊喜的看着她。

  赵海儿羞得耳根都红了,但还是俏皮的咧嘴一笑。“我是说十八才嫁,没说十八才能亲嘴。”

  听了,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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