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甭提,梅城桓安排母女入住的银松斋据说还是原本正室入门时所修缮的豪华独立院落,不少人加油添醋,说那原本就是为母女俩准备的。
相府外,人人议论着相爷的风流韵事,相府内,却是上演温馨的团圆戏。
早膳过后,梅城桓就陪着傅雨柔母女在雕梁画栋的相府里绕了一圏,亲自带领她们熟悉环境,让下人认识两位新主子外,也将后宅里的正室及两名小妾全叫奴仆请齐了,就在郑芷彤所居院落的正厅,双方见见面。
正厅内,郑芷彤想端端正室的架子,让老嬷嬷递给傅雨柔一个茶盘,上方摆着三杯热茶,意思明显,没想到……
“论顺序,雨柔可比你们三人都早进梅家门,此时敬茶时间不对,就免了。”
梅城桓大手一挥,老嬷嬷只能怯怯的退下去。,
郑芷彤表情僵硬,却也不能说什么,她瞪着傅雨柔,本以为当妾的她会识相些,没想到她也静默不语。
傅雨柔早已走神,她昨晚就见过郑芷彤,但另两位人比花娇的丁棠、梁芳瑜是第一次看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海一闪而过昨夜梅城桓那怜惜不舍的黑眸,她心里莫名的闷堵起来,他也用同样的目光看着这两名姨娘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他,这样俊美出众的男子有几个红粉知己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她究竟在心闷什么?!
但他说过,太后为他赐婚,新婚之夜,他连洞房都没入,但就她所知,娶郑芷彤过门甫一个月,他就纳了两名世家庶女当妾,这两人就应该不是供着。
她思绪翻涌的看着梅城桓,丁棠跟梁芳瑜却是盯着她瞧的,他们脸上虽见笑意,心里却是苦的,相爷偶而才会到她们的房里过夜,要论感情,那更是没有,但相爷跟傅雨柔却有个女儿,光这一点,就可以猜出相爷对她的情感自是不同。
不可否认的,傅雨柔长得很美,即使静静站着,也能感受到一股恬静的气质,就连所出的淳淳也是粉雕玉琢,可爱得让人要讨厌都难,尤其一张嘴儿还甜死人,见人就喊。
其实,淳淳早就让傅雨柔交代过,看到夫人要喊“娘”,父亲的第一个妾室要喊“丁姨娘”,第二个妾室就喊“梁姨娘”,至于有外人在时,她喊她也得喊一声“傅姨娘”,但私下相处时,她还是可以喊她一声“娘”。
梅城桓看着傅雨柔静静的注视着淳淳与两名妾室行礼微笑,他的四名妻妾都在他的视线内,但他却无法移开目光,再想到昨晚意识到的事,他要不烦躁都难了。
“一家人都认识了,一起去看祖母吧。”他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跨过几道重门,往齐氏所住的院落去。
雅致厅堂里,齐氏坐在椅上,看到这么一大群人进门,表情仍是淡淡的,昨晚,她虽没现身宴席,但发生的事,也已有奴才向她禀报,她看着孙子说着他新纳的妾,大约解释两人的过往。
她直视着傅雨柔,不得不承认孙子的眼光不错,新孙媳妇儿是个清灵脱俗的美人儿,比早进门的三个孙媳妇儿,竟较得她的缘。
“雨柔刚进门,若祖母不嫌弃,孙媳妇儿可否依俗奉茶?”傅雨柔浅笑开口。
此话一出,郑芷彤、丁棠、梁芳瑜三人表情就不太好,梅城桓倒是莫名的想笑,他几乎可以确定,稍早奉茶一事,傅丽是在恍神状态,难怪半点反应也无。
齐氏点头,但目光已落在她身边的小小人儿上,一旁的老嬷嬷立即倒上一杯茶递给傅雨柔。
“祖母,请用茶。”傅雨柔轻移莲步的送上茶杯,见老人家意思的喝了一口,交给老嬷嬷后,小声的交代些话,就见老嬷嬷进到后方屋内,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金匣,交给傅雨柔,“这是老夫人赏给傅姨娘的。”
她接过手,再度行礼称谢后,说:“祖母,这是淳淳,今年五岁,淳淳,叫曾奶奶。”
“曾奶奶!”淳淳娇憨的喊着,笑意盈盈的行礼。
齐氏泪光闪动的伸手抚摸孩子的脸蛋,这是孙子的后代子嗣,模样长得极好,粉雕玉琢,可以预见,未来一定是同她娘一般的天仙美人。
“好、好、太好了,梅家总算多个人了,总算啊……”她哽咽的说不下去,摇摇头,梅家遭逢重大家变,她的心都几乎跟着死了,可如今,梅家有了一根小苗子,她捂住嘴,“呜呜……你们带孩子都出去吧,我想一人静一静。”
见老人家老泪纵横,傅雨柔的一颗心也跟着酸疼。
梅家老祖宗在开国之初即立汗马功劳,平定异族逆反之乱,更是开国太祖倚重的国之栋梁,接着,梅家开枝散叶,一代一代传下来,都是历任皇上的左膀右臂,一直到这一代最小的嫡子梅城桓,也让他到沙场磨练,最后,还带兵征战,但等着梅家的不是荣耀,而是数十口的死劫,同为天涯沦落人,她可以感同身受。
梅城桓还是头一次看到祖母在他们小辈面前哭得不能自已,他的目光直觉的落在傅雨柔脸上,那双一向沉静的眸子竟也闪动着伤感的泪光,目光再移向郑芷彤,她脸上有些不耐,再看向两名小妾,两人一副枯燥无聊的神色,但在不经意的对上他的目光时,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低头。
他抿抿唇,“我们走吧,让祖母休息。”
但淳淳一脸困惑,怎么曾奶奶看着她哭了?她有些不安的回头看母亲。
“淳淳,我们先让曾奶奶休息,晚一会儿再来陪她。”傅雨柔走近女儿,微笑的朝她点点头。
淳淳乖巧的点头,却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条丝帕,上前轻轻的替齐氏拭泪,“曾奶奶,您哭出来就好了,这样才不伤身。”
齐氏诧异的眨眨泪眼,“你一个小娃儿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是娘……傅姨娘教淳淳,难过时可以哭,可是哭完了,就要学会坚强,不要为同一件事再哭了。”淳淳一脸认真。
此话一出,不仅齐氏,连梅城桓都诧异的看向傅雨柔,这话中透露的伤心与坚强,让他分外不舍,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才会说出这种话,还有昨晚泪流难止的梦魇?
仔细回想与她相处的点滴,她的确不似外在的娇美柔弱,一股坚毅从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透出来。
傅雨柔也没想到淳淳会将她的话记得这般牢,面对齐氏关切的目光,还有梅城桓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她顿时不自在起来。
梅城桓突然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他在不知不觉中丢了自己的心,实在是大失策,但回头已是来不及,眼前,只见她的不知所措,便让他心疼不已。
他迈步上前,一手拥着她的腰,一手牵着淳淳,温柔的说着,“咱们让祖母休息。”
傅雨柔看到齐氏眼中的诧异,也在转身前,看到郑正彤等三名妻妾脸上来不及掩饰的妒嫉与愤怒,她忍不住边走边抬头看着拥着自己的俊美男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此时此刻,的确有一抹温暖缓缓的、缓缓的注入她的心房……
第6章(1)
梅城桓等一行人离开齐氏所住的院落后,郑芷彤突然就开口,“淳淳是相爷目前唯一所出,自是尊贵,还是让妾身带在身边教养,她已五岁了,也该找夫子授课识字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下脚步,目光也齐齐的落在梅城桓脸上。
“不必,雨柔将淳淳教得很好,而且,淳淳还是跟在亲娘身边比较好。”他冷冷的看着郑正彤道,但再看向傅雨柔时,那眼神说有多宠爱就有多宠爱,“你跟淳淳先回银松斋。”
傅雨柔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在众人以为她要说什么时,她身子一福,淳淳也跟着行礼,两人随即在丫鬟随侍下,先行离开。
丁棠跟梁芳瑜见郑芷彤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识相的行礼告退。
郑芷彤也使个眼色让侍候的奴仆退下后,只剩夫妻独处,她便率性的说出心里话,“我看得出来爷跟雨柔妹妹的情感非比一般,日后,定会再添儿女,可是,爷……”她咬着下唇,放掉矜持,“你不愿意碰我,岁月不等人,就怕日后年纪渐长,再也无法生育,爷就不能将淳淳给我,未来,我也能有个依靠。”
“在太后硬将夫人赐婚予我时,夫人就该想到这一些了。”他一点也不感内疚。
她脸色苍白。
“不对,聪明如你,一定想到了,只是,你太看得起自己的魅力,也太轻看我,并不是连庸脂俗粉,我都照单全收的。”他冷嘲热讽,毫不客气。
她无言以对,但她气他却也更恼自己,没错,她对自己的相貌太有自信,认为自己有迷惑相爷的能力,甚至自豪的认为她能让他爱上她,她可以左右他的心思,甚至让他叛离幼帝,成为太后的势力。
但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她的自以为是,他连碰她都不愿意,而她,还傻傻的深爱着他!
梅城桓突然勾起嘴角一笑,“对了,我忘了一件事,后宅都是你在掌管,那爷跟你说也就足了,基于女人的善妒天性,爷已派人守着银松斋,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擅入。”丢下这一席话,他转身就往银松斋去。
郑芷彤瞪着他挺拔的背影,全身因气愤而颤抖着,这算什么?她掌管后宅,却又告诉她银松斋防备森严,连她都进不去?他竟如此呵护傅雨柔母女,为什么,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的目光也能在她身上驻留?!她再也忍不住的哭了出来。
梅城桓步履从容的走到银松斋前,一名暗卫上前禀报,“靖远侯爷来了。”
他点点头,好友跟祖母是他允许可以自由进入的两人,要心灰意冷的祖母主动来这里是不可能,至于,罗靖磊知道他的一切计划,是毋须避讳的战友。
但步入花木林立的雅致院落,映入眼帘的一幕倒是令他意外,好友竟与傅雨柔同坐飞花亭内,他直接走向亭台,撩袍就坐下,“在聊什么?”
罗靖磊看着俊美的好友,眼神看向傅雨柔时,似乎带点闷火。
“能聊什么?要等傅姨娘答上一句,得喝上三杯茶,我还真佩服你何来的耐性?”他笑着举起手上的杯子打趣。
罗靖磊和好友说话原本就亏来亏去,但傅雨柔听了淡淡的笑了,一笑倾城,罗靖磊非登徒子,但美人在前,笑意盈盈,也让他看直了眼。
“如果你身中奇毒,让她医治个把月,就会有耐性了。”梅城桓没好气的回答,一来不喜好友看傅雨柔的惊艳眸光,二来,傅雨柔哪时候反应变这么快,她不是一向都慢吞吞的?!
傅雨柔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温茶,表情已恢复一贯的沉静。
“那你呢?我这好朋友脾气暴躁同样出名,有时连年纪轻轻的幼帝也差点被他吼哭,何来的好脾气能忍受他?”罗靖磊是真的好奇,倾身向前的问。
“所谓‘君为轻,民为重’,幼帝未成气候,需由相爷辅佐,对王朝百姓来说,爷就是撑起百姓的栋梁贤臣,为此,再大的火儿,雨柔都愿意承受。”她淡淡一笑。
但这席话听在梅城桓耳里,可不对了,扪心自问,他对她的好可是破天荒的,她承受他什么火了?“傅雨柔,你摸摸良心,爷对你哪敢冒火儿Z我不是任由你扎上百针、缠棉布缠得像娘们、甚至喝下让爷想吐的黄连汤药?”他不平的抗议,却是愈说愈见火气。
“瞧,这不冒火儿了。”她嫣然一笑。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恶狠狠的瞪着她。
罗靖磊真是大开眼界,这个好友与生俱来的傲气与狂霸,连男子都退避三舍,她倒是应付自如,行为举止间更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沉静出尘气质,但比较令他玩味的是,怎么好友也只是瞪人。
“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这多年好友是遇上命中克星了?要不,怎么对傅姨娘如此克制?不是一声声让人震耳欲聋的‘滚!’‘走开!’‘别逼爷吼人!’这些对女人的惯用语。”他不怀好意的细数过往好友对女人吼过的用词。
令人错愕的,梅城桓竟然不怒,还用一种万般无奈的目光看着傅雨柔,“是啊,还真是碰到命中克星了。”
她怔怔的对上他的眼神,一时之间,也回不了话,脑袋却是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是特别的吗?
罗靖磊往右看看好友,再往左看看美人儿,两人眼波交缠,他怎么变得很多余?这两人看来不像是谈妥一笔交易,互取所需而已,状似有谱啊。
“咳咳……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对看,看到天荒地老都成。”
他促狭开口,傅雨柔才回了神,粉脸涨红的起身,“我先回房,淳淳在练习写字,我去看看。”
她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不敢再看向梅城桓,行了礼,快快走人。
难得!她也有这么羞涩不安的时候,梅城桓心里一甜,低笑出声,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兄弟,你对她态度这么放软,不会真上心了?”对这个愈笑愈开心的好朋友,罗靖磊是不必拐弯抹角的。
“也许吧,只是,她像个谜,偏偏还不能步步逼近,就怕将她吓跑了。”他说来还是无奈,怎么她就不像其他女人,眼巴巴的想得到他的青睐,他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罗靖磊勾起嘴角一笑,难得看到好友为情所困,他真感到无比的兴味,“也是,你的傅姨娘不只相貌,就连言行举止也太出色,不似市井小民,非池中物。”
“你也有同感?”
他点头,“她那死去的丈夫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
提到曾经拥有过她的男人,梅城桓下意识的就不想再谈,心里仿佛喝下好几缸醋的酸,他起身,“走吧,有些东西要你看看。”
两人转往兰苑,经过百花亭园、亭台楼阁,进到窗明几净的书房内。
梅城桓一在桌案前坐下,开门见山的提及五年多前的宫变。
当年,皇上专宠的祺贵妃权势颇大,趁皇上卧病床榻时,为了让自己所出的二皇子取代太子之位,不惜盗用皇印,假颁圣旨,指太子图谋逆反,调集兵马擅入皇上寝宫,弑君夺位,天理难容,不仅抄东宫赐毒酒逼死太子外,就连当日在东宫的所有人,包括太子妃刚生下未满月的婴儿也遭杀害。
那一年无辜惨死的人实在太多,梅城桓说到这里,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那场宫变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被波及的人太多,就你梅家及于家一家死伤最为惨重,于家人除了一名不在京城的大舅爷逃过一劫,全死了。”罗靖磊说来都忍不住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