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客气了。若是无事,我先回房了。」
回到房里,有些出神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抚着脸上的胎记不发一语。
小姐是怎么了?她跟大胡子都谈了些什么?为何一回房就看着镜子发呆?有什么心事吗?
「小姐,你在想些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铁福英抚着胎记的手一顿。她在胡想些什么?竟觉得自己脸上的胎记看起来有些丑陋,是因为他吗?心情有些烦乱。
「我出去走走。」
小姐好像怪怪的!大胡子到底跟小姐说了些什么?好像让她有些心烦?该不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不猜了,直接去问他。
「卫公子,我敬你一杯。」
关燕燕艳光照人的脸上尽是娇羞,柔媚勾人的眼神不时看着眼前这个俊酷的男子。
他跟一般上玉春楼的男子有些不同,眼神不带欲念痴迷,言行举止也没有孟浪到令人想闪避的急色。他来过玉春楼好几回了,每回总是指名要见她。听嬷嬷说他是有名的神捕卫子商,为什么他想见她?见了她之后为何总是与她闲聊后就离去?他不喜欢她吗?若是不喜欢,为何总是来见她?没有男人不喜欢她的,他应该也不例外。
「卫公子真是海量,燕燕从未见你喝醉过。」又将他面前已空的杯子倒满。
「让燕燕为公子舞一曲助兴吧。」
轻盈的起身带着一阵香气行经卫子商身旁,她口中哼唱着曲调,配合着曲调舞动着迷人的身段。只见她身软如柳,舞姿如飞雪轻巧曼妙,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野艳又清纯的气息,似引诱又含羞,目光不离卫子商。
卫子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神色没有因眼前的艳色而有所不同。
一曲舞毕,关燕燕香汗微冒,用着手绢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巧笑倩兮地回坐到卫子商身旁。
「关姑娘如此多才多艺,为何要委屈自己待在玉春楼?」
关燕燕闻言,脸上的笑意微敛。「卫公子应该也听说了燕燕的身世,就如坊间传言,燕燕因不忍见养父母被债主逼债所苦,为了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才会卖身至玉春楼。」
坊间确实有此传言,却不曾听闻关燕燕来自何处。
「关姑娘家居何地?想必你一定非常思念你的养父母,若他日卫某路经,也许能代为转达关姑娘的思亲之情。」
关燕燕眼起泪雾,语带哽咽:「前些日子家乡传来噩耗,燕燕的养母因为过于思念燕燕生了场大病,竟就这么离世了;而养父也因养母的离世伤痛不已,从此一病不起,也跟着撒手人寰。」
说完后有些承受不住失亲的痛楚,哭倒在卫子商怀里。
第8章(2)
卫子商扶开她,审视着她梨花带雨却仍是动人的脸庞。只见她的眼泪如珍珠般滑落脸颊,楚楚可怜的姿态没有人见了不心怜的。
「没想到卫某只是随口问问,竟触动了关姑娘的痛处,请你节哀顺变,切莫太过悲伤,若是因此伤了身,卫某岂不成了罪人?」
关燕燕闻言,却依然无法控制伤痛的心,泪水仍是掉个不停,忍不住又依向卫子商,似乎想寻求他的安慰。
卫子商在她未及己身之前用掌心轻托她的手臂,将依偎而来的她移坐回原位,语似劝戒的对她说:「关姑娘虽身在玉春楼,却仍是清白之身,可别让卫某坏了你的名声。」
他当真不为美色所惑?既然不是贪图她的美色,又为何出入玉春楼?关燕燕有些疑惑。
「多谢公子为燕燕着想,是我太失态了。」擦干了眼泪,又回复到巧笑嫣然的模样,为他再倒一杯酒。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在青楼的缘敌,她的眼泪竟说收就不再落下,是因为环境让她不得不总是得笑脸迎人,还是她本就善于隐藏自己?
「关姑娘可曾想过查明自己的身世?说不定能找到亲人也未可知。」
她叹了口气。「曾经试着找过,但都未有结果,也许我命中注定要孤苦无依吧。」口气有些无奈。
又叹了口气,举杯浇愁,一抬眼发现卫子商的衣领上竟沾上了胭脂,应该是她哭倒在他怀里时不小心印上的吧?拿起了手绢替他擦拭。
敲门声响起,房门应声而开。
铁福英一打开门,映入眼里的竟是关燕燕亲腻地靠在卫子商胸前为他擦拭领上的胭脂。她的心痛缩了一下,踏进房内的脚缩了回去。
「抱歉,我走错地方了。」急忙转身离开。
见她好像误会了什么,卫子商连道别都没说,快步追了出去。
出了玉春楼,只见她的身影已飞快地跑离他的视线,他加紧脚步急追而去。
铁福英既后悔又气自己,后悔为何听了冉德申的一番话后就像个傻子一样跑到玉春楼去;气自己竟为了所见的那一幕感到心痛。他与她什么都不是,她究竟心痛个什么劲?!真的好气!可恶!
紧追在后的卫子商一靠近她即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往前。
铁福英一见他追上来,不想理人地想甩开他的手,却是怎么也甩不开,横眉竖眼地瞪着他。
「放开我。」声调甚是冷淡。
她其实是女子的事至今仍不肯对他吐实,那又为何见到玉春楼令人误解的那一幕要感到如此气愤?
「你气些什么?」说出来,对他亲口说出她其实是女儿身。
「我哪有!」背过身不想看他。
「既然没有生气,为何要匆忙离开玉春楼?」
她不是说她走错地方了吗?他与关燕燕正浓情蜜意的相处一室,干嘛要追上她?她好气自己为何要如此在意。
她气得脸微红,手中扇子猛摇个不停,似要扇走心中的闷气,任谁见了都看得出她心里正不开心。
卫子商走至她身侧,她赌气地又想背过身,厚实的手阻止了她,她侧过脸仍不愿看他。
「你赌气的样子真像个女孩家。」
摇扇的手停了一下。她本来就是女子,不用她说他不是早就已经猜到了吗?
「我没有赌气,是天气太热了。」有些强辩地说。
他笑了。「我与关姑娘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她只是想帮我擦净领上的污痕!就这么凑巧你刚好同时推门而入,真的是你误解了。」
她又没有问,干嘛向她解释!还有,领上沾的明明是胭脂,哪是什么污痕!房内就只有他们两人,不用猜也知道胭脂是谁沾染上的。而且若是他对关燕燕无意,又何必去玉春楼见她?想到此,心里又是阵阵抽痛。
好像他愈解释她愈不信的样子,该怎么做她才会消气?
想了想,正打算将他去玉春楼的目的跟她说明,此时突然有人大声呼救:「有人落水了!快来人救命啊!」
听见呼救声,两人暂且忘了尚在气恼及待解的误会,同时往发出求救声的地方奔去,只见一名男童掉落河里载浮载沉,情况甚是危急,随时有灭顶的可能,而河边站了一堆围观的人,却没有人敢下水救人。
铁福英见状,一跃入水。她水性本就极佳,一下子就游至男童身旁,一手抱住了男童想往回游,但水中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竟阻住了她的行动,一时之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加上男童害怕,紧抓着她不放,眼看连她也要沉入河里。
不谙水性的卫子商站在河旁看得胆战心惊,逡巡了一下四周有无可用的绳索,刚好有人拿了一捆绳索赶至河边,卫子商接过绳索打了个活结,使力抛至河中。
铁福英抓过绳索,将它套在男童身上,河边的卫子商再使力将男童拉上河岸,一上岸,男童吓得直发抖,抱着双亲大哭出声。
卫子商不再理会男童,看向仍在河中的她。
见男童已平安上岸,铁福英闭气往河底潜下,发现原来她的脚被强韧的水草给紧缠住,拉了许久都拉不开,突然想起了腰上的短刀,抽出短刀将水草给割除,脚一松,整个人往河面浮起。
见她潜下河底许久一直未浮出水面,卫子商心急如焚,不谙水性的他竟想冒险下水救人,才刚如此想时,就见一头青丝先飘上水面,接着她的脸浮了出来,大口地呼吸着,岸上的人都大声鼓掌叫好。
她往岸边游去,尚未触及河岸,已有人将她捞出水面,紧拥在怀里,拥着她的人心跳如雷。她知道是他。
刚憋气憋得太久,胸口仍有些疼痛,她不适地大口吸着气。
有人拿了披风披在她身上,卫子商请人雇了轿子护着她回到客栈。
小喜见她一身狼狈,惊呼:「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皆未回答她,卫子商吩咐店小二帮忙准备热水。
坐在木桶内的铁福英舒了口气,闭眼享受着小喜的按摩。
「小姐怎会出去一会就全身湿透回来?」不是说出去走走吗?是走到哪里去了?
铁福英将刚刚救人的情况跟她提了一下。
小喜边听她描述,心脏跟着惊跳好几下。真是太惊险了!若是绳索再晚些抛到小姐手上,岂不是要没命了吗?
她只是听着小姐的描述便已吓成这样,卫公子人在现场,心里一定更不好受,难怪他刚刚脸色看起来有些糟。
「卫公子好像很担心小姐,一直守在门口。」
她不想谈他,整个身子往下滑,脸没入水里,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小姐?」小喜惊呼,才刚从水里活命回来,干嘛又将自己埋进水里?
门口的卫子商听到小喜的惊呼,本想推门而入,但想起她正在沐浴,又停住了手。
他惊跳如雷的心已平复,但仍忘不了她久潜水底一直未浮出水面时心里不安的感受。她还好吗?从上岸后她就一直捣着胸口大口吸着气,不知是否伤到了肺?
门内的铁福英起身擦干了身子,换上了小喜为她准备的衣衫,不自觉地又盯着镜内的自己。
关燕燕不但生得倾国倾城,且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万种,讲起话来更是娇嗲媚人,若她是男子,应也会为她倾倒;既然如此,卫公子为她所迷倒也是情有可原,她有什么好气的?叹了口气,又抚上脸上的胎记。
小姐又怎么了?怎么跟她出门前的样子一模一样!她跑去问大胡子到底他跟小姐说了什么,让她的心情变得如此低落,但大胡子死不肯对她说,气得她用力狠踩了他一脚,他痛得龇牙咧嘴瞪了她一眼,她趁着他痛得不及追上,扮个鬼脸就逃走了。打不赢当然就逃喽,她可是用脑袋不靠蛮力的。
「小姐,卫公子还在门口等着,要不要我跟他说一声你已经没事了?」
他应该只是道义上觉得应该照料她吧?既然是道义,可就不好让他太费心了,无不可的让小喜出房门告知他,她已无大碍,也让他早些回去歇息。
小喜才一开房门,卫子商马上迎了上去。
「她还好吗?有没有感到哪里不适?」语气中毫不掩饰心里的担忧。
「已无大碍。她要我转达卫公子别再为她担心,还说若是让你太过费心,她心里会感到不安。」她也不知道小姐为何要这么说,只能照实转达。
她还在气他吗?
「让我见她。」他不想让她因误解而疏离。
小喜转头看了眼房内仍在发呆的小姐,掩上门又走回房内。
「小姐,卫公子说他想见你。你要见他吗?」
「跟他说我累了,想歇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小姐看起来不像很累的样子。她与卫公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的小喜不明所以地进房又出房。
「小姐……」才出口就又停住了嘴,想了想应该没关系吧,卫公子应该早就知道小姐不是男儿身。
「小姐说她有些累了,想休息,如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她确实是累了,就先让她休息吧,于是交代了小喜:「你家小姐若有任何不适请告知卫某一声。」
得到小喜的应允后,他才放心地回房去。
卫公子明明就很担心小姐,小姐为什么好像不领情的样子?真是令人搞不懂。
第9章(1)
小喜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正在翻阅书册,却不知究竟有没有将书内容看进的小姐。真的不大对劲耶,一整个早上没说几句话,也没有出门的兴致,书翻了半天,却老是在同一页。
「小姐,觉不觉得无聊?要不要小喜陪你去苏府找苏少爷?」
还是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小喜一眼,摇了摇头,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到底是怎么了?才想开口问她,房门无预警地被用力推开,几名捕快进到房内,什么话也说,捕头一声令下:「捜!」
铁福英诧异地看着他们,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敢问诸位有何事?怎能未经同意擅自闯入住房内?」有些不悦地看着他们将房内的物品扫落一地。
小喜吓得躲在铁福英身后,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想干嘛?
「我们接获密报,通报内容写着铁公子似乎藏了一些不属于你的物品,假使通报有虚假,搜查完后自然会还你清白。」
铁福英眼神闪了闪。她被诬告了吗?没想到对手竟是如此凶狠的角色,要不回东西,干脆全赖在她身上。
「找到了!」一名捕快手中拿着一个包袱,递给了捕头。
小喜看了眼那个包袱。那不是她们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房里?
捕头打开一看,全是一些名贵的玉石、玛瑙跟珠宝。
「带走!」
「官爷,那不是我们的东西!」小喜急忙解释。
「是不是你们的,到了大人面前再辩解也不迟,全带走!」
一群捕快押着他们主仆二人准备回到官衙。客栈内的人早就被这场大捜索给惊动,全站在房外张望着。
冉德申见他们两人被押出了房,有些讶异上前询问:「李捕头,这是怎么回事?」
被称作李捕头的男子拿起手上的包袱。「就是这么回事。我们奉大人命令前来捜索,没想到真的在房内搜到这包物品,现在正准备押人回县衙。」
说完后不多作停留,押着人离开。
冉德申见状,有些心急,为何头儿老是在紧要关头不在客栈!不行!他得赶紧去通报头儿才行,出大事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县太爷坐在堂上,往下看着堂下跪着的主仆二人。
「这些东西不是草民所有,草民是被诬陷的。」铁福英很冷静地回覆县太爷的质问。
「你说是被诬陷的,可有证据?」
铁福英暗自叹了口气。没有人可以证明她的清白。没想到爹提醒她的事真的发生了,都怪她太大意,行事不够谨慎,才会连累到小喜。
「大人,证人都带到了。」一名捕快带着一群人来到了堂内。
苏玺善与薛蓉襄才踏入县府衙内,见到跪在堂下的人竟是铁福英,心里惊讶到无法形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是夜枭?是不是抓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