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万里眼睛一亮,没耐性听他说完,就急急的拔腿奔往大厅。
果不其然,大厅里贺乔殷一身紫袍大袖,贵气十足的端坐着,在她身旁的冯雨璇穿了同款布料的裙装,脸上画了淡妆,看来容光换发,身上的首饰一见就知价值不菲,让她添了贵气。
有钱就有势,两人看来就是一身富贵气儿,而他明明也算沾了点皇亲国戚,但怎么都觉得这座还算富丽的大厅多了股.寒酸味儿,连带地,也无法提高他的气势,此时他的正室王氏也已得到消息,急急的赶了过来。
小俩口没失了礼数,喊了声,“父亲、母亲。”
但被喊的两人可不敢托大,招呼两人坐下,还没好好谈谈,门口又陆续进来几名年轻窈窕的缤纷身影。
冯万里跟王氏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冯雨璇就算没有原身记忆,也看得出这儿个看来不怎么安分的姊妹们都精心打扮,一双双含羞带怯的眼眸已不知偷瞄她亲亲相公几回了,侯府教育真的很失败啊。
但这些人都来得这么快,怎么就不见她的亲娘跟亲妹妹?
她有些心急,耐着性子,听着冯万里向贺乔殷介绍家里的成员后,正要开口,贺乔殷握住她的手,微笑的看着侯爷,“女婿想见见璇儿的娘亲跟妹妹。”
冯万里心里后悔极了,自己刚刚怎么那么冲动?他尴尬一笑,“她们母女俩刚好身子不舒服,歇着呢。”
“我去看看。”冯雨璇立刻起身,但他朝她揺揺头,再看着冯万里说:“若非璇儿想见她们,我是不肯带她回门的,毕竟,你这个女儿原本就是被丢弃在我贺府,昨天成亲,您也未出席,既然岳父没打算让她们出来见璇儿,我们就走吧。”最后一句,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妻子身上。
成亲大礼,是他们不想去的吗?没人邀请,他们去吃闭门羹?!大厅里没有一人有好脸色,心里全怨着,也气贺乔殷亳不给面子的当众洗脸,哼,果真是最低层的商户!
冯雨璇听明白他的意思,微微一笑,“好,我们走。”
“等等,呃——女婿,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雨璇若没此番际遇,又怎么能比家中姊妹有更好的归宿麻雀变凤凰?”冯万里连忙开口。
“所以说,侯府所出尽是麻雀?”他煞有其事的将目光——扫过那些等着飞上枝头的冯家女儿。
冯万里脸色突变,王氏更是脸都黑了,佢能反驳吗?瞧那几个嫡庶女儿眼神透着荡漾春心,桃红染频。
冯雨璇忍俊不禁的轻声笑出来,贺乔殷也是个腹黑男嘛。
冯万里眼见他们颇有不见岳氏母女就要走人的态势,也只能硬着头皮让人去带过来,还使了个眼色。
下人明白点头,很快就离开,过一会儿,岳氏母女就让人带来大厅,但冯雨璇一见岳氏那肿得半高的右脸颊,厚厚脂粉下,眼睛也是微肿的,还有冯映璇走路时一拐一拐,双眸还肿如核桃……
冯雨璇立即怒了,连父亲也不愿叫,怒指着冯万里,“堂堂一个侯爷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女?这是侯爷从哪里学到的鬼教养? !”她鼻腔忍不住泛酸,喉头哽咽。
冯万里正要回话。
“岳氏才不是妻,只是侯爷的妾——”王氏不愉快的更正。
“不都是侯爷的女人吗?而且堂堂一个侯爷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女,你这个当妻子的很光荣7还是你也很想被拳打脚踢?需不需要我帮忙?!”冯雨璇火冒三丈的吼了回去。
王氏脸色一白,闷闷闭嘴。
冯雨璇抿着唇,再走近岳氏跟冯映璇,泪光闪动,虽然不是原身,可是原身的深厚亲情就在她的骨血里,她好难过,好伤心啊,“很痛吧?”
贺乔殷看着泪光闪闪的妻子,再看着岳氏及冯映璇,三人五官极像,只在年龄上有差别,但论神态便显得不同,冯雨璇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晶莹剔透、活泼灵动,而岳氏或许历经沧桑,晦暗了点,神情中透着楚楚可怜。
“唉唉,雨璇误会了,这也是我不让你见她们的原因,岳氏昨晚在花园阶梯上摔了一跤,脸上还没消肿,当时她牵着映璇,害着她一起滚下来,就拐到了,是不是?”冯万里微笑的看着两人,但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母女俩也没错过。
岳氏吓得低头,连忙回答,“是啊,大少奶奶千万别误会侯爷,真是奴家自己不小心的。”
简直欺人太甚!冯雨璇真想抡拳头了,“你以为我眼瞎没看到你那双讨人厌的——”
贺乔殷突然握住她的小手,柔声的说:“你不是想跟你娘跟妹妹说些体己话吗?”
她咬着下唇,望着怯怯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眼中也是祈求,她不想要她跟父亲杠上吧,这个原身的母亲许多苦都是自己独吞——她咬咬牙,不管有没有礼貌,她左右手各拉起母亲跟妹妹就往后方走去。
冯万里火大的要起身骂人时,两道冷光突然射向他,他脸色一白,看着贺乔殷传脸上的冷冽,顿时不敢开口了。
冯雨璇在侧院与母亲及妹妹聊了许多她在贺府的点点滴滴,她报喜不报忧,没提其他贺家人,“所以,你们跟我到贺府去住吧!呃——若觉得不自在,也可以另外租个房子给你们住的。”
岳氏的手紧紧握着女儿,“不行!你不能仗着大少爷疼宠你就乱来,哪有女儿出嫁,另外租屋养娘亲与妹妹的道理?何况,你爹还在,还有你母亲——”
“那种爹我要不起,至于娘口中的母亲对我有多坏,你也知道,总之呢。”她双手握住娘亲痩弱的小手,“我是娘所出的长女,这个家就我来撑,不用太久的,再忍几个月,我一定有办法将你们带离这里,过好日子的。”
“傻孩子,娘跟映璇衣无缺,过得很好,你好好的跟大少爷过日子,来日生个胖娃娃,娘就开心了。”岳氏慈爱的说着。
“嗯嗯,妹妹也想看姊姊的娃娃。”
冯映璇也认真点头。
冯雨璇泪眼看着两个傻亲人,一心只要她好,自己怎么过都没关系,她不要啊,她努力的劝,伹两人都不肯,映璇是见母亲坚定拒绝,也跟着说不要,劝了几回,直到岳氏保证不会再有委屈,她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允诺一定会找时间再来看她们。
最终,小俩口并没有在和郡侯府用午膳,冯万里很是心疼那桌山珍海味,却也没有办法。
见马车走远了,他急急回头问管事,“那些回门礼呢?”
老管事拱手答,“禀侯爷,共有两辆主,奴才看了,装得满满的——”
他眼睛一亮,“放到哪里去了?库房?”
“没啊,小姐吩咐车夫没她的话,不许下…所以,刚刚又整车子载回去了……”
冯万里简直气到槌心肝,瞪着早已不见车影的街道,无声的在心里痛骂一番。
而远去的马车内,冯雨璇的脸色也很难看,感觉到贺乔殷凝睇的目光,她做了个深呼吸,“抱歉,让你看我这张臭脸,但再给我一点儿时间。”
她其实又生气又心疼,岳氏不愿跟她走,她明白岳氏是不想她因为自己而遭外人非议,让贺家上T看不起她,所以,宁愿守着侯府的小院子,悲惨的过日子。
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伹她还是忍不住想哭,她占用原身的身子,却帮不了原身的母亲,好废哦! “对不起,你的怀抱f昔我一下。”热泪夺眶而出,她扑进他的怀里痛哭出声。
一股心疼涌上心坎,贺乔殷双手将她紧紧环抱。
随着马车晃动,他感受到她柔软的窝在自己怀里的娇躯,听着那压抑的哭声,他伸手在她的后脑杓轻柔地抚着,“不哭了,我会派人送些药膏跟补身汤药去,也会另外派人暗中替你守着你娘亲跟妹妹,再有状况,我会想办法,让她们离开侯府的,你别伤心了。”
她用力点点头,她知道他有能耐,而且,也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她哭了会儿,心情平复些后,才抬头看他,哽咽开口,“谢谢,你放心,你这么对我,我也会加倍对你好的,真的,我以我的生命发誓。”
他凝睇着她布满泪痕的脸庞,含泪的双眸闪动着坚定光芒。
她怎么会如此让他心动?他拿起帕子,动作轻柔的檫拭她脸上的泪珠,“我相信你,我呢,就等着看你怎么加倍对我好。 ”
“嗯,一言为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她大哭一场,此刻放下心后,昨夜没睡好的浓浓困意跟着袭来,她打个呵欠,安心的窝在他怀里睡了。
微微低头,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仍有泪痕的睡颜,他心疼又不舍的轻轻以手为她拭去。
接下来的日子,冯雨璇开始担起贺家当家主母的责任,贺家人除了贺敬哲外,其他人倒挺有同仇敌忾的团结之心,等着看她笑话,若是她有什么事向翁氏请教,翁氏就装生病不见。
看清这一家人的鸟样,她也不介意,贺府极大,大小事情多,外头的店铺也不少,半个月的时间,她进出贺府,仔细观察,从府里及店铺中找了几个年轻但有管理资质的男女来府里,当培训干部。
她很清楚的跟贺乔殷说,半年后,她会离开,他也不可能永远待在皇城,南方还有他的事业,所以,栽培些自己的心腹来打理贺府,才能一劳永逸。
不过,那些干部与贺府没血缘,贺家人又难搞,她只能栽培他们管事的能力,但如何让贺家人不敢动他们,还得听他们的话,那就得看他的了。
贺乔殷听明白了,这不就是两人签定合作契约里的其几条吗? 能让人听话的药粉外,还有隐卫等等。
“药粉使用过了吗?”他问。
“用过了。”她笑得很开心,“配合隐卫一起使用的。”
她巧笑倩兮的告诉他,贺乔书在外又招惹了良家妇女,人家求偿一百两,他偷拿家中古董贱卖,她让隐卫给他喂了颗痒痒药,手痒嘛,爱偷摸姑娘,手痒嘛,爱偷东西,让他痒个十天半个月的,看他的反省态度来决定要不要再喂下一颗。
至于贺怡秀则是另一个蠢到无药医的黑心女,竟命人在她的点心里放泻药,隐卫发观,她就让隐卫加了双倍的泻药放到她的茶水里,害人害己,让她亲身感受喽。
他微微一笑,在他拨了另外两名侍卫给她后,他就没让越瓦纳跟秦剑继续暗中保护她,也让两人回去南方,帮忙那些管事打理航运等事,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他要为冯雨璇的离开铺路,一段让她圆梦的路。
他始终记得皎皎月光下,那一个俏皮的坐在老松树下,笑意盈盈的望着远方,说着她要远离皇城、庆州这两个太多人知道她的地方,带着她的亲娘、妹妹开间买卖商品的店铺,快乐过日子的姑娘。
秦剑跟越瓦纳虽然知道自己肩负的住务,但还是有些依依不舍,觉得贺府的好戏看不到,实在是扼腕。
第8章(2)
贺乔殷收敛思绪,目光回到冯雨璇身上,“对了,你早上去找父亲说话?”
她用力点点贺家人也只有父亲还愿意见我,我跟他说了些话,有点重,他听了不太高兴。
“你说了什么?”他很好奇。
“你真的是个父亲吗?怎么半点担当都没有?你其实也才四十出头,正值壮年,你却辜负了你的年岁,这辈子就这么醉生梦死的过……”
她边说边回想贺敬哲铁青着脸的模样,“我替他惋惜,觉得他可怜,外面说起他都是负评,人死留名啊,他还活着,还有机会扭转形象,怎么就不所握?”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在激怒他。”
她勾起嘴一笑,“当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呃——你是例外,伹我是认真的,父亲他没有父亲的样子,不愿承担责任,下面的子女有样学样,我努力的观察了半个月,都找不到半个可以来当你的接班人。”
“你有心了。”
“是很有心。”说到这个,她可自豪了,“谢谢你为我娘跟妹妹做的,七天就接她们来府里玩,这下子我爹可不敢对她们动手动了,所以,我不是说要加倍对你好吗?这家里的人都不心疼你的付出,我来疼。”
贺乔殷瞧她如个女汉子柏拍自己的胸膛,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月来,只要时间允许,她都尽可能的会与他一起用餐。
她坦承,嫁他之前,她就知道这个家人口多也不在吃饭,亲情也淡薄,男子各自寻乐M女的呢?睡晚的,出门的都不少,旭日皇朝对女子的管束并不严,很是自由,伹她曾以为她成了大少奶奶,他们多少会假装一下,至少一家人吃个饭,但没有,她实在太高看他们了。
贺乔殷有时得到外面巡视商行,有时留在书斋处理事情,三餐极为不定,但她硬性规定,他跟她有三餐之约,除非彼此有什么排不开的事,不然,两人肯定要一起用餐。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才在书斋里用了午膳。
原本他有重要书信得回,事关南方一笔大生意,他得先看完相关资料,所以原本要她先吃,没想到,她竟然过来了,还主动喂食。
“你专心看资料,我喂你吃。”
他回想她说的话,想着她挟起热菜,嘟嘴吹了吹,再送到他口中,一次一次的,他凝睇着她,心里暖暖的,眸中浮现温柔笑意。
此时,两人漫步院子消食,几个奴仆丫鬟都被遣走。
夏蝉唧唧,绿荫处处,贺乔殷觉得时间若就此停住,人生多么美好。
两人步出万誉阁,一对丽人在午后阳光下漫步,立即引来不少奴仆们的目光。
至于各院的主子,近来可乖了,几乎不踏出自家院子的。
“对了。”她想了一下,看着走在身旁的贺乔殷,“即使我们成亲,只要夫君喜欢,仍是可以叫后院的几名通房丫头来侍候的。”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可真大度,不过,咱们才成亲多久,一个不受宠的正室说的话,下人们岂会敬为当家主母?其它长辈们又会怎么笑话你?”
他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很自然的就将她拥在怀里。
言之有理,但她怎么有一种被阴了的感觉?而且,这时候拥抱对吗?
明明她没说话,伹他却像是她肚里的蛔虫,在她耳畔低声,“在人多的时候,表演一下情意绵绵,也是替你立威啊。”
他的气息喷在她耳畔,她觉得麻麻痒痒的,忍不住稍微侧了身,“不懂。”
他却靠近过来,笑了笑,“我越在乎你,其它的贺家人就越不敢乱动你,奴才们更不敢小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