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谢筑台看她的样子,心疼极了。
「你不会懂!你不会懂!你不会懂夫妻分离十几年再相见的感觉!你更不会懂莫名其妙离婚,一点理由也不给的感觉!」
谢筑台从没看过她如此激动的模样,吓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讷讷的开口,「姊,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吗?是,在台湾,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未婚,可是我知道,我是被老公抛弃,却不知道原因的女人,也许大家都觉得当年的我年纪还小,懂什么婚姻,懂什么恋爱,但是,我就是知道!即使如此,现在的我也能分辨是非了吧!谢筑台,我不小了,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活了。」谢婧瞳含泪诉说。
「姊……我不知道妳这么在意这件事……」他一直和父亲有相同的想法,他们都认为姊姊与邵司肇的婚姻不过是儿时扮家家酒游戏的延伸。
他们那段婚姻生活在各自的人生中其实并没有巨大的影响,但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他们不是当事人,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为他们着想。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意。」谢婧瞳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他是我带回来的,所以不管他是专家还是蠢材,都是我的责任。」
「我知道了。」谢筑台无奈的叹息。
邵司肇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向来冷静的姊姊如此失常?谢筑台不禁为姊姊担心,她为了前夫而改变了所有的原则,这样值得吗?
「筑台,谢谢。」谢婧瞳叹了口气,「你一定认为我为了邵司肇改变太多了。」
谢筑台重重地点头。
她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在压抑自己,因为我知道,离婚这件事,爸爸比我还受伤,所以我不提,装作不在意,甚至强迫自己要当个冷静知性的人,不然你一直以为我是那种不跟狗开玩笑的人吗?」
谢筑台为了她的形容词发笑。「姊,听妳讲这种冷笑话,很不习惯。」
谢婧瞳无所谓的笑了,拍拍弟弟的肩膀,转身离去。
谢筑台心疼又不舍地看着姊姊渐行渐远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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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婧瞳来到了基隆路附近的眷村外,看着古意盎然的小巷子、小小的杂货店,让人滋生怀旧的情怀,像是时间静止一般的宁静,教她不由自主地却步,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破这份安宁。
原来今天邵司肇已经先跟公司请假,假由是搬家,只是她这个主管竟然毫不知情,但是他搬家怎么不跟她说呢?想着邵司肇在台湾人生地不熟,所以她下了班就照着向垒石给的地址过来了。
「一百二十三号……」
谢婧瞳好不容易找到了邵司肇的居所,可是一到门外,却发现大门没关,透过半掩的门扉,她看到邵司肇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倒什么东西。
「肇,你在做什么?」说着,谢婧瞳就想跨进屋内。
「千万不要进来。」
邵司肇连头都没回,不敢大意的在玻璃上滴碘化氧,小心翼翼的起身,将瓶子放回桌上才回头。
谢婧瞳被他严肃的语气震慑得动都不敢动,安分地站在外面,探看着邵司肇的诡异举动,好奇地问:「怎么了吗?」
「妳怎么知道我住这里?」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喜出望外的问。
「向总跟我说的。」谢婧瞳看了满地板的玻璃,二十八坪的空间,除了隔问,什么都没有,她开始怀疑邵司肇是怎么度过昨夜的。「你怎么会想来住这种地方?」
「总不能一直住饭店呀,所以我找了离公司最近、最便宜的房子。」昨天来时,这里根本像是废弃空屋,所以他要向垒石重新粉刷,不然他没勇气住进来。
谢婧瞳叹了口气,从皮包里拿出一迭现金。「你先拿去用吧!」
邵司肇闪过地上的玻璃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钱,也叹了一口气。「放心,我跟会计部预支薪水了。」
「会计肯预支薪水?」她从来不知道集团可以让新进员工预支薪水。
「核准啦!不然我怎么有钱租房子?」邵司肇笑了笑,「总不能让妳一直负担我的开销。」
谢婧瞳真是傻得可爱呀!她不知道他是个小人吗?他假扮落魄样,博取她的同情,虽然觉得良心不安,可是这种被谢婧瞳照顾的感觉太好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扮演下去,只想继续享受被她照料的美好感觉。
难道她对身边的男人都这么好?他心想。
谢婧瞳故意忽略他的不自在,轻声问道:「你刚刚趴在地上做什么?」
邵司肇努力将泛起的酸意压下,拉着她往外走,同时关上门。「家里太多蟑螂了,所以做化学药剂杀蟑螂。」
「买杀虫剂就好,干嘛那么辛苦?」谢婧瞳看他没请她进屋的打算,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一定还没吃饭,所以还是先顾好他的胃比较重要。
「杀虫剂有抗药性,我不喜欢。」邵司肇低头,盯着她的高跟鞋,突然想起刚才她眼里的疑惑,「妳这双鞋子如果不小心踩到玻璃,除了被炸掉,脚还得包扎好几天。」
「为什么?」谢婧瞳无法想象那紫色的液体有这么大的破坏力。
「碘化氧爆炸可以把蟑娜粉碎,妳觉得呢?」邵司肇的实验室不但没有蟑螂,连蚂蚁和老鼠都没看过,碘化氧加上超高频雷达,没有任何昆虫敢来实验室捣乱。
「那等蟑螂消灭了,不就满屋子都是尸体?」她想象着爆炸后屋子里尸横遍野的景象。
「所以才要玻璃啊!玻璃可以融化蟑螂变成灰烬,我才不会打扫得那么辛苦。」邵司肇看着她傻笑。
「你怎么懂这些?」他话语中的专业程度让她以为是和一个化学专家在讨论「如何使用化学药剂置家中害虫于死地」的课题。
这样的交谈,也让她再次怀疑邵司肇其实并非只是个单纯的业务。
「向总告诉我的。」邵司肇才不会呆到承认用这种方法杀害虫是出自于天才的他所发明的。
能赖就千万不承认,这是他的行事原则。
「他来帮你搬家?」谢婧瞳总觉得和他再次相遇后,惊喜和惊愕似乎变成了家常便饭。
「他才没那么好心。」邵司肇在心里暗吐舌头。
昨天他在三更半夜将向垒石自睡梦中Call起来,要他立刻去买化学材料。要是谢婧瞳知道他这么指使向垒石,大概会吓到眼泪掉不停吧!
「你们怎么会有交集?」他们这两个不该有交集的人为何有接触?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无法想象的事不断发生?
「没交集啊!我去会计部预支薪水时遇见他的。」邵司肇别开脸,不想直视谢婧瞳过分坦率的容颜。呜……果然说一次谎就得说更多的谎来圆谎,他都说谎说到快哭了。
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够记住方才说过的话,而且还要记得再去跟向垒石串供,免得明天在公司见面的时候,他撒的谎就被拆穿了。
「我发现你好像满好运的……」谢婧瞳无奈的笑说,想来邵司肇似乎到了台湾之后,运气变好了。
「妳对所有的男人都这么好?」邵司肇牛头不对马嘴的问。
他没办法忍下心里的疑问,也知道这一点也不像他,可是真的很想知道谢婧瞳对其他男人的态度是如何的!他不太懂这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是很怕她会被别人抢走……
谢婧瞳十分讶异,挑了挑秀眉。这男人说话的口吻……是独占欲?
「怎么突然这样问?」
她原以为经过十五年,他们之间的情感老早就淡薄了,只有她对邵司肇念念不忘,但是现在看起来,她能够臆测邵司肇对自己也是抱持着一样的心情吗?
「我不喜欢妳对其他人也这么好。」邵司肇甩开她的手,心里酸得过火,酸得他不想接受。
「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叫邵司肇吗?」谢婧瞳重新握住他的手,一边定一边想找家餐厅吃饭,只是她心知肚明,两人的牵手并非只有牵手这么简单。
牵了他的手,那感觉像是认定,也是被认定的感觉,两人的手交握的剎那,就像回到两人手牵着手走路上学的那段时光。
好遥远的记忆回流到脑中,谢婧瞳与他对望,知道他也有相同的情愫,不禁微微一笑,接着她的视线转到因为施工而摆放路旁的石块上,发现有个黑色的小东西正努力往上爬。
「那是什么?」等到她看清楚,小东西已经顺着石块爬到她身上。「老鼠!」
谢婧瞳为了摆脱老鼠,一时慌乱而倒退好几步,不小心踩了个空……
「婧瞳!」邵司肇来不及拉住她,一时失去反应能力也跟着跌倒,正好压在她身上,后脑勺狠狠的撞到地面。
谢婧瞳闷哼一声,又刚好被他的手肘打中额头,陷入了昏迷。
早就饿昏的邵司肇抱着昏迷的谢婧瞳,眼前一花,也跟着昏倒了。
当路人发现他们,看见谢婧瞳泛红的额头,以为是仇家寻仇,所以叫了救护车,也叫了警察,为了怕他们醒来会再度相互厮杀,所以将他们各自送往相反方向的医院。
第四章
在医院醒来,谢婧瞳看到谢筑台就坐在床畔,而且马上递上水杯,喂她喝水。
「姊,妳还好吧?」谢筑台担心的问。
「嗯……额头还有点痛……」她抚着额头,看清自己身在何处时不禁傻眼。「我怎么会在医院?你怎么在这里?还有……那些警察是怎么回事?呜……头好痛。」
急诊室外还有警察在看守,发生什么事情?她抚着额头,再摸摸后脑。怪了,怎么连额头都痛?
「妳忘记妳被邵司肇攻击了吗?」谢筑台根据路人的证词这么问道。
谢婧瞳蹙起眉头,提高了音调开口,「我被邵司肇攻击?」
谢筑台慎重的点头。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姊,妳还笑得出来?」谢筑台简直无法相信。
当他接到警察的通知,吓到胆都快破了,赶来医院的途中,还不停地想着邵司肇该不会是跟姊姊有什么金钱纠纷,因为谈不拢而吵架,才失手将姊姊推倒……越来越多的恐怖想法占据了他的思绪,还没确认姊姊的伤势,他又不敢打电话给家人,直到确认姊姊无大碍,他才终于放心。
「我不是被打,是老鼠爬到我的身上,一时紧张,又甩不掉,才会跌倒的,肇想拉我却没拉到,所以就一起摔倒了。」这是她最后的印象。说到邵司肇,她坐起身,四处张望,「肇怎么不在?」
「他在另一家医院。」谢筑台暗暗吐舌头,这下子糗大了,原以为是争吵而发生的伤害事件,没想到事实远比他们想的单纯许多。
「他怎么了?伤得比我严重吗?」谢婧瞳紧张的问。
谢筑台虽然不知道邵司肇醒了没,但是也大概猜得到是什么情形,他怎么敢说出邵司肇因为袭击姊姊的罪名而被警察铐在病床上呢?
但是……还是把事实说出来吧!省得姊姊事后知道责怪他。
「我们以为他恐吓妳,造成扭打,才失足摔倒地上。」谢筑台叹了口气。
「嗄?」谢婧瞳诧异的睁大杏眼,虽然头痛得让她想哭,但一想到邵司肇现在的状况,笑意就忍不住爬上唇畔。「那些钱是要帮他交房租的。」
「噢。」谢筑台摸摸后脑勺,笑得很尴尬。
「这些警察不会是派来保护我的吧?!」谢婧瞳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虽然很同情邵司肇,但是也为了这样的情形感到可笑。
「邵司肇刚搬家,你们两个又昏迷不醒,警察怕你们是寻仇,便理所当然地把妳列为受害者。」谢筑台却笑不出来。
「你怎么也有这种想法?」谢婧瞳好笑的问。别的不说,邵司肇的性格虽然怪了点,可是绝不会做这种事。
即使分开了十五年,她还是如此深信着。
「我刚刚很相信。」谢筑台看着她淤血的额头,不由得一阵鼻酸,从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的姊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伤了?
这时,急诊室外传来一阵骚动,谢筑台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见邵司肇神色紧张的冲过来,警察马上拦阻他。
邵司肇挣扎着推开警察,无视谢筑台的存在,径自扑向谢婧瞳。「妳没事吧?!」
「头很痛。」谢婧瞳微微一笑,瞄见他手上有手铐铐过的痕迹,心想,他真的被当成嫌疑犯了。
「怎么会有这么大块的淤青?」邵司肇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自己摔在她身上。
她额头上的淤青……是他的杰作?
「我没什么印象……」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她只依稀记得一些,当时他们正要去吃饭……「你吃饭了吗?」
「妳的额头都黑青了,还担心我有没有吃饭?」
见邵司肇紧张万分的模样,方才被推开的不悦也烟消云散了,谢筑台微微一笑,虽然不愿意,还是来到急诊室外,向看守的警察解释这场好笑的意外。
「我刚刚在想,你会昏倒,应该不是摔昏,而是饿昏。」她了解邵司肇不耐饿的体质,会跟着昏倒大概是饿过头了。
「妳额头上的淤青是我打到的?」邵司肇没理会谢婧瞳的话,正在回想事情发生的经过,猜测是自己跌倒时,手肘打到她了。
「等等我们一起去吃饭好了。」谢婧瞳想他大概还没吃饭。
「我回去看看有没有退淤青的药。」他担心她的淤青退了会留下淤斑。
「你确定不饿?」她担心他又饿昏了。
「我怕妳会变得丑丑的。」
「你先吃饱比较重要。」谢婧瞳笑说。
谢筑台把警察请走后,听着这两人互相关心,却都说着不着边际的话,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姊,你们两个帮帮忙好不好?」谢筑台听不下去了。「要讲话等回去再讲好了,再讲下去,我都想去挂精神科了。」
怎么他们的语言进化到没有交集也可以沟通?
「我有讲什么吗?」谢婧瞳佯装不解。
「你们不知道说话没交集,会伤害别人的耳朵吗?」听这对没知觉的男女说话,他都快昏倒了,他们完全没自觉?
「我只是关心她,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你们不觉得问完问题,回答一个问题,再问其他的问题,再回答问题,这样比较好吗?我都快被你们搞昏头了。」
「谢筑台,我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婧瞳抚着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只是在想,怎么让婧瞳的额头不留下淤斑,这样很奇怪吗?」邵司肇也跟着解释。
谢筑台缓缓的吐了口气,知道沉醉在两人世界的他们完全无法体会正常人的痛苦。「好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笨,听不懂,可以了吗?姊,我去帮妳办出院手续。」
等到谢筑台离去后,谢婧瞳没好气的说:「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欺负我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