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死了对你也没有影响,对不对?反正你就是想着要再回来!”
“惟惟,不是这样的……”唐健被她质问得有点狼狈。
“哼!你走吧!你们都走吧!我死在这里又关你们什么事了?”惟惟重重踹他一脚,怒气冲冲走开。
“惟惟!”唐健连忙去拉她,神情就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孩。
“放开我!”惟惟心里气苦。
看她眼眶发红,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唐健心如刀割。
“惟惟,我没有看着你死的意思,我只是想……有个后路。”就算世界正天崩地裂,他也只顾着哄她。
“你没有后路了。”文慧铃气闷地道。
“什么意思?”一转向她,他的脸色就是那样僵冷。
“你设计的那个反作用波段,我把它加强两倍,交出去给实验室的人了。”文慧铃冷声道。“我把实验数据提供给他们,告诉他们十二月八日就是一切发生之日,一定要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启动。”
“而他们就这样相信你?”
她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次我还乖乖等你主动出击吗?我早在实验的最初就和他们取得联系,在这个现实里,主导虫洞计划的是我,不是你!他们信任的人也是我。”
唐健心头一动,还来不及说什么,惟惟突然回头抓住他轻叫。
“唐健?唐健,你看!”惟惟指着周围的环境,手指陷进了他的臂肌里。
他们周围突然起了一神奇怪的影响,好像他们是浸在水里,然后水波闪动,于是四周的场景开始出现微微的扭曲。
“当然,运气好的话,反作用的强度足以形成一个逆向的波长,我可以把你震回你的现实去,你再也碰不到这里的惟惟!”文慧铃猛然去拉她。“惟惟,你过来,不要靠近他!”
感觉惟惟被人拉走,他下意识反手拉回来,惟惟卡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突然间,砰动!一震,整片地表又动荡起来。
三个人都站不稳,文慧铃摔在地上,唐健抱着惟惟滚开来。
砰动!震动。四周的波纹越来越明显,景物陡然开始改变。
“唐健,这是怎么回事?”惟惟死死地抓住他的手。
“没事,抓住我,不要放开!”唐健护紧了她。
他的眼光和文慧铃一对上,唐健忽然一笑。
这个笑不是阴狠,不是愤怒,不是被隐瞒而乍知真相的错愕,而是一种了然于胸的微笑。
所有之前的阴暗痛苦,全部抹去,他现在甚至是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挑了下眉,近乎嘲弄地以嘴形对她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
文慧铃陡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在这个现实里,主导“虫洞计划”的人是我。
她替代了唐健的角色!
或许唐健不知道她就是West,但那没有差别。他突然踊跃的提供援助,积极的告诉West跟虫洞有关的一切,甚至连计划接头人的方式都向她解释得一清二楚!虽然她是文慧铃,她早在事情的最初就设法调查出了这些讯息,但唐健并不知道West就是她,所以他如此的坦诚现在想来就大有问题。
这不是唐健的性格!他从不轻易相信别人,遑论是一个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同事”。
除非他是有心的。
无论West是谁,唐健制造了一个机会。
他不知道West如此想参与虫洞计划的原因,但那无所谓。唐健只需要West写的这部分反导模式,于是在他主动的帮忙下,这套反震荡程式能独立于其他区域而运作。
因为West是她,而她知道十二月八日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当唐健平时与她联系时,有意无意总是透露十二月八日是个重要的日子,她并不以为意。但现在一想,即使West是任何一个人,也会受到这个暗示,认为唐健那么积极的赶写程式,是因为十二月八日是最适合实验启动的时间。
只是命运真的很帮忙,West就是文慧铃,他的计划毫无悬念地如期发生。
West取代了唐健的角色,于是,虫洞计划不再是非得有唐健不可。
他跳脱了这个循环。
这就是他这一次——最后一次——孤注一掷的计画。
一阵波纹流转里,文慧铃死死地盯着逐渐扭曲、变形的两个人,唐健迎着她的眼神,脸色平静如水,她惊慌失措的妹妹躲在他怀里,不懂周围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文慧铃的心突然也平静下来。
“惟惟?”
在波纹扭曲到他们几乎看不清彼此之前,惟惟回头看了她一眼。
文慧铃微微一笑,对她温柔的挥挥手。“要好好的。”
砰动!
波纹完全的扭曲,强烈的震荡形成的反作用力,将所有的时间空间连结在一起,震开;连结在一起,震开;最后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中和,天地间的震荡开始平缓。
惟惟回过神,突然发现——唐健不在她身边。
她猛然跳起来!
波纹渐渐退去,周围的景致开始清晰起来,还是台北街头,但是——
她毫不优雅地张大嘴巴,连叫都叫不出来。
她看见高高耸立在天空的台北一0一,和旁边一栋五十层楼高的副塔。
阳光耀眼,闪得她张不开眼睛。她闭了闭眼。
惟惟……
似乎有人在喊她。
她用力揉了揉眼,平抚适才被阳光直射的刺痛。
“惟惟……”
真的有人在叫她。
惟惟猛然抬起头。
“惟惟!”
唐健,他站在马路的对面,脸色发白,急速地向她冲过来。
有一瞬间惟惟没反应过来,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去盯那栋约莫五十层楼高的奇怪建筑。
忽然,他的声音钻进脑海。
我去买咖啡……你要过来找我……一个酒醉驾驶的人直直撞上你……
“惟惟——”唐健面容铁青,直直朝她冲过来。
一切都是反射动作。
惟惟动了。
不是迎向他,而是向后跑。
她完全来不及思考,眼角只瞄到一根巨大的石柱,于是脚动得比脑子还快,她整个人飞向那个石柱后面。
轰隆一声!
一辆突然失控的车子撞过她刚才站的地方,撞上她藏身的那根大石拄。
窗玻璃粉碎,碎片纷飞,惟惟软倒在地上。
啊——啊——一堆尖叫声四响,路人纷纷走避。
“惟惟!”唐健飞跃过那一团混乱,冲到柱子后找她。
他浑身震抖,扶起软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好痛……”惟惟含泪抬起被一片玻璃碎片划过的手臂。“流血了,好痛……”
“惟惟!惟惟……”
唐健浑身虚脱,把她紧紧按在怀里,陪她一起软倒在地上。
百货公司的大时钟轻轻一震,指针往前进了一格,那个车祸的时点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过。
尾声
“很奇怪,真的。”惟惟趴在四十一楼的窗台上,望着那个跟自己所在位置差不多高度的一0一副塔。
“什么很奇怪?”一双坚硬的臂膀从身后环住她,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定。
唐健把果汁递绐她,看她像小猫似的一口一口的舔,整个人心满意足。
“一切都很奇怪。”惟惟对他笑了一笑。顿一下,她问:“你想,我原来的世界怎么了?”
唐健摇摇头。
惟惟沉默片刻,又问:“你想,文慧铃就留在那里了吗?”
如果虫洞只是单纯的时间回溯,那么之前的反转融合之后,照理说文慧铃也会一起过来的。因为在这个时空里,文慧铃一直存在。
但他们回来之后,文慧铃却不知所踪,从此再也没人见过她。
或许,真如文慧铃和惟惟最初的想法,虫洞不只是一个时间的突破装置,也是一个空间的突破装置。当他们回到过去、做下了不同的人生决定时,一个新的平行空间就此展开。
当惟惟和唐健回到他的世界之后,文慧铃却留在了那个时空,成为众多世界里的其中一个。
“或许吧!”唐健望着窗外片刻,手指揉乱她的发丝。“惟惟,自然界里还是有许多事情是人类无法理解的。”
“其实,我那个世界也挺不错的,而且在那里文慧铃还混得比唐健好呢!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惟惟故意活泼地说。
唐健微笑,低头轻吻她的粉唇。
惟惟静下来,倚进他怀里,看着窗外的扰攘尘嚣。
他们现在在他台北的房子里,这是一间位于信义区的高级公寓大楼,住在这栋楼里的人非富即贵。
这间公寓只是他众多的财富之一,是他在这个世界功成名就的象征。
“如果我来到这里,那原来的我怎么了?就这样从那个现实里消失了吗?”她突然又说。
唐健叹了口气,轻吻她的唇角。
“惟惟,不要用那些存在主义的思考为难自己。你在我身边,我们在一起,虫洞计画再与我们无关。我们好好的过日子,这样就够了。”
他知道她很不安,三个多星期过去了,这份不安并没有减少,他只能努力陪着她适应新的一切,观察这个新世界,弥补她的不安。
其实,一切的变化不大,起码就她自己的那个部分。她的家人朋友大多还是照旧,只是文慧铃不见了。前阵子他陪她回家时,只跟她父母草草说了下,文慧铃加入美国的一个研究计画,会离开一段很长的时间。
当然,她没有跟他一起长大,以及在美国住过的那段记忆,因为那段生活对她而言是不存在的,他就是尽量帮她,一点一滴的捡拾过去的生活痕迹。
“唐健,”惟惟静静地道。“我只是怕有一天你醒来,会发现我不是你爱的那个人。”
“惟惟,你不明白吗?不管哪个惟惟都是你,只是不同的选择造成了不同的命运,但你的本质并没有不同。”唐健轻抚她的脸颊,为她把颊上的发丝拢在耳后。“即使你没有姊姊,没有陪我去过美国,你还是我八岁那年认识的小女孩。”
惟惟低头不语。
唐健亲吻着她半掩的睫,温柔地说:“我也活过不同的现实,也和你分离过,可是在远远看着你的那些年,我依然爱上那个可爱闷骚的周惟惟。你就是你,在我眼中没有不同。”
水眸扬起,惟惟抚上他俊朗的容颜,眼波温柔。
“好吧。”她轻叹一声,偎进他怀里。
是也好,不是也好,就让她自私一下下。
她爱这个男人,所以,就算他记得的周惟惟真的要回来,她也没法子让出去。
这里已经是她的世界,所以,她会努力习惯。
唐健的大掌在她身上懒懒地游移,移到她平坦的小腹时,顿了一顿,然后不着痕迹的滑开。
惟惟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她挺起身,在他耳畔轻语了一句。
唐健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惟惟温柔微笑着,主动送上她的唇。
拥着她的男人剧烈颤抖,手臂收紧,几乎要将她折断一般。
“嗳,痛!”
他连忙松开。“好,好,我不要太用力。”
惟惟想到了什么,凑近他的耳畔,恶作剧地低语:“那以后晚上你就知道收敛了?”
唐健看她狡黠的神色,又好气又好笑,心里麻麻甜甜的都是爱意。
“不行,这是权益问题。”他咬住她的唇,“也有不必太用力的方法。”
然后抱着她进去示范那些方法了。
一切的一切,经过变动,回到原点——
而后延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