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她坐立难安的,是此刻在浴室里洗澡的男人。
花耀今怎么可以那么理所当然地要她睡在他的房间里呢?
那么冠冕堂皇地将她带回舱房,唇角的笑意勾得又邪又深,命令着她去洗澡,她还真的乖乖去洗,然后要她待在这里不准乱跑,她还真的待下,不敢踏出舱房一步。
其实她才没那么乖,她是因为身上只有浴袍,才不敢踏出房门。
卑鄙的男人,把她掳上船,也不给她时间准备行李,还以为不会离家太久,搞得她洗澡好狼狈。
初瑟暗自哇哇叫,不知所措地在房里走着。
怎么办、怎么办?他一个钟头前亲了她,那么一个钟头后,在这孤男寡女共处的一方空间里,他会对她做什么?
如果只是盖棉被纯睡觉,她大不了一夜失眠跟他作陪,但若不是纯睡觉,她可是会拿命跟他拼!
“你在干么?”
当花耀今踏出浴室,便见初瑟双手握拳,一脸慷慨赴义,仿佛只要谁敢向前一步,就要谁死无葬身之地的狠样。
初瑟闻声原地跃起,神色戒备地连退数步,粉拳还紧握着,好像只要他再向前一步,她就要一拳打歪他好看的挺鼻。
“你、你……”没用的她、好没用的她,一对上他,什么大话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吃太饱,想练有氧拳击吗?”他懒懒地拭着发,将浴巾丢到一旁,大步走向她。
啊啊!他要干么、他要干么?她吓得花容失色,超想一脚踹开他,偏偏双腿就是很没志气地软在现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近再走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倒不如来跳支舞。”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轻扶在她腰肢上,牵引着她开始舞动。
他僵化如尸,双脚拖地,任由他跳东舞西。
“不错嘛,你都没踩到我的脚,倒挺有跳舞的慧根。”他嘴里数着拍子,毫不吝于给她赞美。
她神色傻恍,心里想着:她的脚跟废了没两样,脚背部拖在地上,哪可能踩到他的脚?
“累了吗?”花耀今低喃的气息逼近,随即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早点睡吧。”
初瑟连尖叫都没有,只是瞪直了眼,任由他将她搁置在那张极为柔软的大床,然后,关上灯——
黑暗袭来的瞬间,房内墙面那扇圆窗周围登时亮了起来,窗外即是海面底下几公尺,不见鱼群,却可见船上的灯火反射在海面的点点七彩亮光,教人瞬间产生幻觉,以为置身于星云之间。
这一幕,教她由惧转喜,僵硬的身体突地坐起来,直瞪着窗外,紧抿的唇缓缓勾出孩子般直率的笑。
“很漂亮吧?”花耀今轻问着。
“……嗯。”她慢半拍地回答,目不转睛地看着外头。
他没再开口,享受着她在他面前不再只有惊惧和不安的神态,瞧她笑得那般开心,让他确定要人特地架设那些LED灯真是太有价值了。
他懒懒地托着头,看她几乎趴在床上,突地转头,水眸笑得剔亮,喊道:“你看、你看,那个好像水母耶!”
海面附近,有半透明状的闪亮蕈状物漂流着,配着海面的七彩灯光,它仿佛也闪动着七彩光芒,在阕黑的海里变幻着色彩。
然而,花耀今根本不在乎外头到底是水母还是水怪,他的视线定在她儏笑倩丽的神韵里,那率真的笑紧扣着他的心,一如往常。
他不禁庆幸着这些年,她并没有因为父母亡故和生活压力,变得太过世故和扭曲。
她如他记忆中一样美好,总是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总是在不经意时,偷觑着他和她的家人间的闲聊,眸里透露着渴望参与,会随着他们的对话扬笑,又怕人发现地赶紧闭嘴。
逗趣生动的神采,有点小倔强却也带着无限风情……但,他已经好久好久没瞧见她没有掩饰的开怀笑意,他忍不住缓勾起唇角,想也没想地将她搂进怀里。
初瑟再次化身为石像,喜悦不见了、惊叹消失了,然而似乎也不再那么恐惧或慌张,只因身后的他轻逸着笑,那笑意好似拂进林间的风,阵阵剥落了她心上的石。
她怔了下,略回头地瞅着他,他笑得俊魅而诱人,昏暗的房里可见他璀璨如黑曜石的眸,还有那口闪亮的健齿。
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很快,跟以往不同,骤变的心跳不再急慌,反倒是裹着异样的酸甜,她不怕,甚至想依偎,觉得他变得和以往大不同,不再只有压迫感,他会对着她笑,只要她看着,他就微笑着。
就好像……无所不用其极地诱惑她。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花耀今将她坦然的困惑看在眼里,唇角勾得更高,却不再躁进,笑瞅着她略带迷惑的可爱粉颜,眼角余光在这时不意瞥见她浴袍领边有块微微闪亮的坠子。
“啊,这个是……”他搂着她,一手轻捻起那项链坠子。
“这是我的!”她不由分说地抢回。
他顿了下,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
“呃……”初瑟紧握着坠子,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尖锐,秀丽的眸转呀转的,抿了抿唇,说:“这是我救命恩人的东西。”
“救命恩人?”
“嗯,我以前在夜店打工时,有一回差点被人欺负,结果幸运地被救,醒来时,手里只抓着这个……”她松开手,坠子竟是一颗手工精致的袖扣。
花耀今接着圆窗周围薄弱的光线瞅着那颗作工精细,上头缀着黑玛瑙和蓝钻,造型抽象的四角袖扣,后头是穿针式的,上方有个小孔,可做为坠子。
“你留着这个?甚至当成坠子……”他沉吟的道。
原来他遗失的袖扣是被她给捡走了,甚至串成坠子,贴在她的胸口上……若说他嫉妒这枚袖扣,会不会很可笑?
“对啊,我不知道他是谁,留着,要是遇见了,可当成凭证相认,我一定要好好地谢谢他。”很难得的,和他这么近距离的接近,她竟没那般排斥,话也变多了。
“怎么,想以身相许吗?”他垂下长睫,长指抚过光亮的袖扣表面,挂在唇角的笑意带着深意。
“什么啊,什么以身相许?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也许,她是个女的也说不定啊!”什么以身相许,想太多了吧,他以为现在是西元几年啊?
“不对,这是男性专用的袖扣。”
“你确定?”她垂眼看着袖扣,才发现他的指在上头游移,而两人贴得好近,她就靠在他胸膛上,他的指近在她的胸上……吓!她慢半拍地吓一跳反应过来,心跳如擂鼓,但不是惧,而是紧张。
啊,紧张?
怎么会是紧张?应该是害怕吧?奇怪!她着实不解极了。
“应该是吧。”花耀今垂下长睫哼笑着。
“其实,为了这个袖扣,我跑了好多家百货公司,一家家精品专柜去问,但对方都说没瞧过这款袖扣,这袖扣上头是少见的蓝钻耶,我想那个人一定很有钱。”
她和姐姐谈论过好几次,虽然每回姐姐都兴致缺缺,不想知道那人是谁的样子。
“大概吧。”他不置可否地道。
啊?初瑟不解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态度跟她姐好像,兴致缺缺到想要打哈欠。可是这明明是件大事,她被人给救了,她很想要报恩的耶!
“早点睡吧。”花耀今揉揉她的头,一并将她拉躺在他怀里。
她的脸枕在他的胸口上,没有想象中的硬,反倒是相当柔韧厚实,隔着浴袍,传来他平稳的心跳,他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抚着她的发,照道理说,她应该要吓到呼吸停止,可是——
她反倒呼吸急促,总觉得一口气快要上不来,但是却不难过,反倒是很安稳、很舒服,像是荡漾在海面上,随浪摇曳着她进入梦乡。
不一会,花耀今浓眉微拢,发现她传出轻匀的呼吸声,确定她已入睡。
这还是第一次呢,她竟然在和他这么零距离的情况下睡着,他咧嘴低笑,没想到这么一丁点大的事,也能教自己感动。
他哼了声,长指挑起成为链坠的袖扣,有股冲动想要将之藏起,但想了想,终究松开了手,将她牢牢护在怀里,一道入睡。
第5章(1)
天亮了,湛蓝海水折射阳光,自圆窗投入碎亮广电,筛落在床上两抹纠缠的身影上。
男子俊美无暇的脸恍若闪耀着万丈光芒,尤其当唇角那抹邪魅的笑意渐浓时,那深邃黑眸像是会摄魂一般。反观女孩秀美芳颜,亦是闪耀着金黄色泽,但仔细一看却稍嫌苍白,且眸色仓惶、不知所措,全身僵硬如死鱼。
初瑟心跳破表,感觉缺氧,可是这个搂着她的男人明明醒了却还不放手。
是怎样,没把她吓到破胆,很不甘心就是了?
“早。”花耀今被她千变万化的表情给逗笑,低润的暖嗓逸出诱人笑声。
“……不早了。”她颤着音说。
快快放开,否则、否则哭给他看——
“该起床了。”他懒笑着。
“……对。”她缓缓闭上眼,拒绝他电力十足的魅眼,更不接受他一笑百媚生的魔笑。
“再不张开眼,我就要亲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唇,初瑟二话不说地张开眼,发现他整个人覆在她身上,有力的双肘虽撑起身体,两人毫无碰触,可问题是靠得很近!
他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逗她?昨晚一个不小心在他怀里睡着,已经够糟了的,一觉醒来还被搂在怀里不能动……很过份耶,这样吓她,他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
花耀今瞧她可怜地扁起嘴,长睫掀了掀,随即侧身坐起。“该起来了。”啐,原以为她进步了些,谁知道还是一样怕他。
本来就要起来了,她哀怨地想着。
她可怜兮兮地起身,彻底否决他昨晚对她很好,然而坐直身子,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替换的衣物。
“今天有很多事要忙,道格没随我上船,没人帮我,我会很累。”他轻易地看穿她的退缩,好不容易两人跨近一大步,他哪可能这么简单放过她?
“所以你乖一点,赶快起床。”
说公事,是假,拉她上邮轮,才是他原本的计划。一开始,是打算带她出海散心,现在却成了他们的爱之旅,只是她的态度还稍欠调教。
不爱他?
他多得是时间等她爱。
“……我又没看你做了什么。”上邮轮,不就是吃喝玩乐?这样也会累?
“你说什么?”花耀今如风逼近,一把攫住她略尖的下巴。“是这张嘴在讥讽我吗?你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它安静一下?”
他靠得好近好近,她粉嫩的唇几乎抿到从俏颜上消失不见。
他哼了声,松开她的下巴。“动作还不快一点?”
“干么?”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稳住心绪,突然发现跟他在一起,她情绪起伏好大,波涛汹涌得教她心力交瘁。
“帮我穿衣服。”他说着,已经顺手脱掉浴袍,露出无一丝赘肉的劲实体魄,只穿了件短裤。
“啊啊!”初瑟立即化身为青蛙,俐落的跳到床外好几步,想远离这蛇男的恶意调戏。“穿上啦!你自己不会穿啊?为什么还要我帮你穿?”
她双手捂着眼,边跳边偷看,瞧他慵懒地坐在床边,等着她伺候的大爷表情,她又气又羞。
“我对你那么好,你帮我也是应该的,不是吗?”他一脸理直气壮。
他的态度那么理所当然,神情嚣张,哪有一点情色意味,反而像个不知道打哪来的跋扈贵族,衣服她要是不帮他穿,他就准备在那里赖上一整天的模样。
“没有人会这样帮的!”至少她不会。
想要她这么帮,等他成为她的爱人之后再说吧!
下辈子去排队,看有没有机会。
“我倒认为这是个礼尚往来的好办法。”
屁啦!初瑟在心里唾弃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是哪里惹你讨厌,让你非这样整我不可?”
“谁说我讨厌你?”
“不是讨厌我,干么这样整我?”
花耀今微挑起眉,“我以为这是情趣。”
“情、趣?”她顿了下,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鬼话、什么鬼话?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存在着情趣?
“你感觉不出来吗?”他佯装困惑,叹着气。
“什么?”她比他还要困惑地瞪着他,却见他眸色柔润地瞅着自己,那双桃花眼像是会说话似的,好像透过电流在告诉她什么……难道说,他喜欢她?
这念头刚形成,她紧抓着浴袍领口,想制止又开始暴动的心跳。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说呢?”他笑意似阳煦,懒笑着。
初瑟疑惑地转动瞳眸,不敢问他,可是心却跳得好快,有种陌生的情愫在体内滋长,诱动她少有的虚荣感。
他真的喜欢她?她撇唇笑得很腼腆,虽然觉得不可能,偏又因为猜测而开心。
“你要继续发呆倒是无所谓,反正你若是不帮我穿衣服,我们就在这里耗上一天。”这番话说得不知是提醒还是威胁。
她横眼瞪去,否定刚才的绮想。
没人会对喜欢的人这么玩弄的!所以,从头到尾,他都在耍她!
可恶!她气到跺脚,不知打哪来的勇气,竟让她火大地吼出声,“你的衣服在哪?”
“在更衣间里。”他笑得吊儿郎当的。
初瑟浑身犹似燃着赤烫火焰,一路冲进更衣间里,随便抓着衣架提了套西装出来,衬衫挂在肩上,领带咬在嘴上,犹若复仇女战士般踩着火焰而来,水眸含焰地瞪着他,用眼神警告他自动站起来。
花耀今噙笑地站起身,任由她快手快脚地帮他穿好衣服,就连领带也替他打好,速度之快,媲美音速。
“可以了吧?”她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了?她不过是爱好和平一点,不要以为她真的可以任他掐圆揉扁!
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把她逼急了,青蛙也会反咬蛇一口的!
她恨恨地瞪着,却在他伸手拨发的瞬间,发现他衬衫上头的袖扣很特别——
“等等,借我看一下!”她竟然主动地拉住他的手,一把拉到眼前。
花耀今完全配合,由着她抓,享受她的亲近。
“好像……”她抓起自己的坠子,比对着他的袖扣,虽然形状不对,但抽象的风格几乎一模一样。“你的袖扣去哪买的?”
他扬起高深莫测的笑,教人看不透他心里是在想什么。“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拜托,这还要谈条件。”真的可以再没人性一点!“这个很重要,你告诉我啦!”
“亲我一个,我就告诉你。”他大方开出条件,摆出愿者上钩,不愿者回头的跩态。
“喂!”初瑟气到跳脚。
好想知道答案,可是又不想臣服在他的淫威底下。
她抿紧唇,想了下,剔亮的眸转了又转,突地扬笑。“你喜欢我,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