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他对以珂只是责任?
突如其来的问号在脑间窜出,冲击他起伏不定的心。
你到底有没有想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看待以珂,又是怎么定位Susan?
她是、是妹妹啊……倏地,他的口气变得不确定。
只是妹妹?为什么他不会分分秒秒想着小恩,却让以珂的身影纠缠自己一整天,为什么面对Susan,他怨恨她不是以珂?为什么夜里,他辗转难眠,想的全是他们起争执的那一夜?为什么他为数不多的甜蜜记忆,都有以珂的加入?
要霸道蛮横之前,先想想你有什么立场管以珂?有什么身分和我竞争她?
他要和小乔竞争以珂?怎么可能,他不需要竞争,以珂自己会站在他身边……站在他身边?
并没有,今夜她站到小乔身边了!妒忌狂卷了他的知觉,他感觉烈火焚身,不甘心、痛恨、汹涌的欲望狂烈……
你拼命在以珂面前毁谤我,该不会是嫉妒她爱我比爱你更多吧?
小乔的话打上他脑袋正中央。
天!他真是嫉妒以珂爱他比爱自己更多,他真的变态到想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他真的想和小乔竞争以珂的注意力,他真的……
没错,是真的。
原来,这才是他这些日子以来不断愤怒的主因,他喜欢以珂,不单单是以兄妹之情!
他怎没早点发觉,为什么迟钝到让人无从理解,他怎让自己身边有了一个Susan,为什么、为什么……
颓然坐倒,他居然是爱以珂啊!难怪他想时时看见她,难怪他用一大堆不合理要求,不准她和男同学出门,难怪从不休假的他,情愿把时间花在她身上,带她从南到北,一趟一趟学习玩乐哲学。
他居然看不透自己的心!
望一眼床上的Susan,她是他的妻,他却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不想她在自己房间走来走去。
任何一个必须同处的时空里,他都得用责任感勉强自己,这样的婚姻是悲剧。可,聪明如他,还是把自己锁在悲剧里。有什么话说?只有自作孽不可活吧!
能阻止以珂爱小乔吗?不能,他没有立场和权利,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以珂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痛心吗?当然痛,痛自己的愚蠢,痛他连自己都不认识,痛他的爱情未开始便消失。
爱情,他一向看不起的化学因子,而今,他为它痛心。
一定是上天在嘲讽他,讽刺他的冥顽不灵和固执,终算,他尝到苦果,尝到铁齿男人的悲恸。
Susan翻动身子,熟睡的她面朝向纬翔。
直觉地,别开眼,他居然觉得难堪、不愿面对她的脸,该死,小乔该死的正确,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Susan的手机无预警响起,他吓一跳,直觉接起。
这么晚了,是谁?
匆促地,他走到门外接听。
「Susan,过河拆桥,未免太势利了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熟悉,那是纬翔公司的会计部经理余凯,最近他掏走公司一笔资金被纬翔开除。若非Susan极力主张把事情压下来,别让外界怀疑公司营运,他老早就报警将他绳之以法。
纬翔保持沉默,等着对方往下说。
「好歹我是宝宝的亲生爸爸,是我帮你坐上董事长夫人宝座,没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你得势就把我一脚踢开,会不会太没人情味?」
啧啧两声,这不是他第一次威胁Susan,前前后后,他在Susan身上已榨走三百多万元。
什么?Susan的宝宝是他的!纬翔皱眉,不平在胸口起伏,看来他被摆了一道。
「当然、当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已经狠心地解决掉小孩,从此死无对证,谁也揭不了你的秘密,问题是,你还不知道吧,我手中握有我们交欢的录影带,上面的日期、时间清清楚楚,证明那段时间你天天和我在一起,根据预产期推算,小孩子不可能是贺纬翔的。你那么厉害,一定想得到,倘使我把证据送到贺纬翔手上,你这个董事长夫人还保不保?」
她串通余凯来欺骗自己,而他居然未经多方查证,便认下孩子是自己的责任!
「我绝不是空言恫吓,记不记得上次我们通电话,你告诉我找到替死鬼把小孩子弄掉,那次的通话我录了音,要不要我寄一份备用碟给你,好提醒你的记忆力?」
他说的替死鬼是指以珂?
没错,小恩说失去意识的以珂根本无力伤人;没错,台风夜他亲眼看见以珂的自我保护装置;没错,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证人,只有Susan的说词和以珂的无助。
事件串起,天,他被什么蒙住心眼,怎会选择相信Susan?
「为什么不说话?你在生气?了不起,完美的Susan会被激怒。唉,别怪我对你处处防备,和你交过手的人都了解,你太厉害,要是不多留两手,下场多惨谁知道。五百万,一口价,别告诉我,堂堂的董事长夫人凑不出这笔钱。」
余凯的话,让纬翔明白了整件事的轮廓,很好,Susan把精明用到他头上,第一次,他被人设计,还是被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女性,往后,他还自夸聪明?
愤怒填膺,他抑住窘迫呼吸,猎豹准备出手。
「Susan,说话啊,你不要逼我,我的耐心有限,要是你不肯买我手中的证物,我不介意找上贺纬翔,我相信他肯出高价,了解你是怎样的女人。」他继续对电话恐吓,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Susan本人。
「我买,二十分钟后,你把东西带到公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果你不出现的话,你很清楚我会怎么对付你。」
他握有余凯偷窃公司资金的证据,随时可以送他进监狱吃牢饭,之前,他因为Susan把证据压下,现在,他终于明白Susan为什么对余凯的事这么尽心。
挂上电话,冷酷浮起,他不是个可以受欺的男性,这回,他要替以珂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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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个夜晚和早上,纬翔俐落地把Susan的事处理好。
他见过余凯、拿到证据,他甚至追回余凯亏空的款项,所以很抱歉,五百万余凯连一毛钱都没有碰到,但余凯顺利拿回自己的犯罪证据。
至于Susan,他把录影带和录音带放到她面前,等着她给交代。没想到,骄傲的Susan居然掉下眼泪,哭求纬翔原谅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原谅她吗?当然不!谁都不能欺负他的以珂。
他的以珂?说得好,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用「他的以珂」来形容两人关系。
最后,他让Susan选择签下离婚证书,或者等待录影带、录音带在杂志上曝光,到时,他一样可以诉请离婚,但商场上的女强人将身败名裂。
最后,Susan选择签离婚证书,拿回录影带。
纬翔开车回公寓,心底盘算如何把想了一夜的心得对以珂说明,他还要问问她的心情,问她是真的喜欢小乔,或者愿意给他机会,创造属于他们的爱情。
爱情……这个他不屑一顾的字眼,居然成了他的幸福依归。
他决定向她招认自己的愚蠢,决定开出大好条件,吸引她接受自己的优点,他还打算使出恶劣手段——拿出小恩增加自己的胜算。
小乔绝对会骂他小人,无所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成为顶尖商人的必要条件。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撞上一团混乱的场面,更没想到棘手的父亲就在公寓里面。
「伯父,以珂不想和你回去,你不要勉强她呀!」予璇用瘪脚英文和以珂的继父沟通。
客厅里,以珂吓得缩成团,书青用力抱住她,也止不了她的颤抖。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为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吗?」继父指着小乔破口大骂,他快失去耐心了,要不是这里人多,他早就逼她上飞机。
他说他……不男不女?小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骂人一个比一个更苛薄。
「伯父,我尊敬你,不代表你有权利侮辱我。」小乔把予璇拉到身后,就算他真的……呃,不男不女好了,他也要尽全力保护在场的女性。
「没错,以珂把话说得够明白,她不要回美国,你死心吧。」书青加入。
「她是我养大的,没有权利说不要!」推开小乔,连带把予璇拨到旁边,他以为自己在抢垒包,一下子抢到书青身前。
「以珂有权利决定要留在哪里。」书青抬头挺胸,面对外国粗暴男,半点不见惧色。
「你们通通给我闪开!」说着,大掌一挥,书青和随之赶来的小乔被挥成一叠,双双摔在地上,毕竟是长年训练,尽管年过六十,依然身手矫健。
他用力拽起以珂,要把她抓走。
以珂知道要反抗,可多年经验教会她在继父面前不得反抗,她知道走出这扇门,再没有人救她,可她忙着应付心底恐惧,没能力对付继父的凶暴。
「我不要……」她低声哀求。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要,没有我,你能活到今天?不要脸的婊子,和你妈妈一个样,随便就跟着男人跑。」说着,巴掌落下,打肿了以珂的脸颊。
「你乱打人,我要告你伤害罪。」先爬起来的予璇追到门边,抓住以珂和她继父的手,用力将它们分开。
「没你的事!」降龙十八掌才要发出,他抬高手,小乔忙跳过去,抓住。要是予璇出事,予璇的阿航哥绝对会将他分尸。
「你怎么可以打人,你要看心理医生,你一定有病……」书青连声嚷嚷,抱住阿兜仔的大腿,不让他跨出去。
纬翔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很肉脚吧,四个年轻人打不赢一个老头子,可怜的台湾豆腐族。
「你在做什么?」冷冷地,纬翔说话。
太好了,主角出现,松口气,可怜的配角们一个扶一个,慢慢站起来。
纬翔把以珂揽入怀间,冷冷地望着父亲。
「你居然把以珂和小恩藏在台湾,要是我没走这一趟,就受你蒙骗了。」他怒声指控。
纬翔没理他,转身问以珂:「有没有受伤?」
以珂摇头。
「说谎!你的脸颊红了一块,他打你对不对?」他的口气严峻,不满填入眼帘。
「我不痛。」看见纬翔,她找到失踪已久的心安,忘记他们的争执、忘记Susan的可怕,直觉地,她投入他的怀抱。
「怎么可能不痛,你的皮又不是鳄鱼皮。」他丢给她一个温煦笑容。
他们之间……合好了?以珂不确定,但接下他的笑容,她再度把自己埋入他胸口。
「你们在搞乱伦吗?」继父大声怒叱。
「我们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你来了也好,如果你留在台湾的时间够久,可以顺便参加我们的婚礼。」淡淡地,他做出吓人宣告。
婚礼?以珂仰头,他的妻子不是那个贤淑的Susan?她满头雾水,纬翔却不对她说明。
别说以珂,在场的室友们也是满脸惊吓。不会吧!他连法律都不看在眼里?台湾的宪法定的是一夫一妻制啊!
「你!」纬翔父亲不相信。
「以珂年满二十,有婚姻自主权,我们决定结婚,没有异议的话,请祝福我们。」他仰头,和父亲对峙。
「你不过是个穷学生,拿什么养活以珂和小恩?」他反对。
他笑笑,低头问以珂。「你愿意陪我过穷日子吗?」
是演戏对吧?应该是,和他在一起不必过穷日子,而且要和他过富日子的女性已经登记在案。
但就算是演戏,她都觉得好幸福,不自觉笑开、不自觉地三个字飘出她嘴里。「我愿意。」
纬翔不需要赘言问她对自己的感觉,她用我愿意三个字、用清清楚楚的愉悦,昭示心意,他何必再怀疑,她不肯和自己共同创造爱情?
「我有很多的缺点,我霸道、不浪漫,甚至实际到让人生厌,你愿意接受我的缺点,和我共度一生?」他视力一点二的眼瞳间,看不见父亲怒不可遏,只看得见以珂受宠若惊的幸福表情。
「嗯。」她不受控地猛点头。
「我不是调情高手,不会说思心的甜言蜜语,但我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许了你一生,我就打定主意负责你一辈子的喜乐和平安,我不会搞外遇、不会用花心证明自己的魅力,从此,我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其他女姓。」这些话,他针对的是小乔。
「我知道。」她当然了解他的负责,这是全天下男人都比不上他的部分。天呐,虽然演戏,她的快乐却无法用言语比拟,她不想下戏了,半点都不想。
「我很迟钝,往往要花大心思、绕大圈子,才晓得谁是我的真爱。以前,我对爱情不屑,那是因为我有个示范不良的父亲,我以为要控制爱人留在身边,爱情往往加入暴力。我甚至认为爱情是荒谬可笑的谎言、认为促成婚姻,责任比爱情重要千百倍……
我错了,你让我了解爱情的重要性,让我明白爱情无可取代。很抱歉,请你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弥补自己的错误认知。」这些话,每句都是他的真心。
他们……只是演戏,为什么他每句话听起来都那么真诚?
「你可以对我有任何要求,不管合理或不合理,身为你的丈夫,我会为你做到。」他祭出条件。
是吗?不管合不合理?恍惚间,她忘记这是演戏。于是,她好大胆,大胆到不受控的脸红侵袭。「你可以,可以说一句,我爱你吗?」
她的要求让纬翔大笑,然后他做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我爱你」。再然后,忍不住地,俯身吻住她,唇沾上她的,无可言喻的心悸传上,辗转反覆,他过分地对第一次接吻的女子使出法国热吻。
茫了、晕了……她醉得好厉害,没有酒精,她的神智飘浮在云端。
他吻了她,真真实实的吻,像情人般的亲吻,不是兄妹、不是亲情,是四唇胶合的热情亲吻……是不是,他有一点点爱她了?是不是他发觉她很不错,比起Susan半点不差?是不是他刚刚说的话里,有几分真意,他的「我爱你」不全然演戏?
心狂跳,感动涌上,她无法形容心情,她只想像现在,亲他、拥他,假设永恒就在此刻。
「放手,我不准你们在一起!」说着,纬翔父亲动手扯以珂的长发。
更快的,纬翔伸手架开,将以珂收到身后,用冷冽语调说:「她是我的女人,保护她是我的责任,我们之间不需要谁的允许,邀你参加婚礼是客气,不然,以珂和小恩的验伤单在我手中,我可以诉诸法律,找到人证,证明你是个会搞家暴的父亲,到时候,你想在医界混下去,恐怕不是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