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闻言,笑了笑。「既然二夫人是清白的,让老夫人问清楚就没事了,只能当是三夫人命薄,怪谁呢。」
柳芫听完,用力地闭了闭眼,忍住冲上脑门的火气。
命薄……命薄不是天生命薄,足人为命薄!和书生相比,她们这些人,比鬼还不如!书生至少还会先礼后兵,哪像她们如此恣意妄为,视人命如蝼蚁……他人命薄,她们福厚吗?
没这道理!如此手辣之辈……她也不需要留情!
「走是必定要走,但我不去梨花苑,我要先去探视三夫人。枣儿,马上去小厨房熬煮解毒汤。」话落,她独自走在前头,就不信她们真有胆拦着她。
曹嬷嬷见状,随即领着婆子跟在她身后。
许嬷嬷见这状况,沉声道:「春喜,你赶紧回侯爷府禀报侯爷夫人;枣儿,你去熬煮夫人交代的解毒汤,待会我找人去通知二爷,顺便要二爷将薛家人也找来。」
许嬷嬷说完,再看向赵嬷嬷,道:「你留在夫人身边,绝不能让他们动夫人一根汗毛。」
「那当然,咱们分头进行吧,动作得快。」赵嬷嬷脸上浮现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惊人气势。
长公主和侯爷夫人在十三姑娘出阁时,再三嘱托她们,她们岂能让这些不入流的妇人恣意伤害十三姑娘!
柳芫淋着雨踏进薛氏的小院,没再受到以往的热烈欢迎,反倒是一双双噙满敌意的目光不断地审视着她。走进房里,守在床边的紫蕊一脸的戒备,教柳芫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看了眼薛氏的脸色,已是青中带黑,几乎是命在旦夕,她气愤不已。
「二夫人,已经探看过三夫人了,也该走一趟梨花苑了,老夫人正等着呢。」曹嬷嬷跟着进房催促着。
柳芫冷冷回头。「谁跟你说我要去梨花苑了?老夫人要问话,就请老关人亲自走一趟,我人就在这儿等着。」
「二夫人这是不把老夫人当一回事了?」
「不是,是老夫人没将我当一回事。」柳芫铿锵有力地道。
「既然二夫人敬酒不喝喝罚酒,那就别怪我无礼了。」曹嬷嬷话落,上前要抓她,岂料都还没沾上她的衣,就被一把力道给推到一旁。回头望去,见是赵嬷嬷,曹嬷嬷不禁恼声斥道:「你是什么玩意儿,敢推我!」
「老身出自宫中,曾是正五品尚宫,随长公主进威镇侯府,是长公主的陪嫁宫女,守的是宫中的规矩,踩的是王朝的律例,你这老东西是什么货色,胆敢抓皇上御赐的食医,找死吗?」赵嬷嬷说着,毫不客气地抬腿踹去。
柳芫吓了一跳,不知道赵嬷嬷不只是很会赏巴掌,就连脚下功夫都很独到呀。
「你竟敢踹我?」曹嬷嬷颤巍巍指着赵嬷嬷。
「这是教你规矩,身为奴才,胆敢对主子不敬,该罚!要是在宫中,可是要杖责至死的。」赵嬷嬷嗓音凌厉,目光锐如刃,站在柳芫面前,不允许任何人越过自己欺负柳芫。
曹嬷嬷见状,气急败坏地离开这房。
「赵嬷嬷,你去看看枣儿解毒汤熬好了没,这动作得快,再迟的话,怕是神仙也救不回三夫人了。」柳芫细声催促着。「横坚曹嬷嬷去搬救兵,一时半刻不会过来,你、就替我走一趟吧。」
「是。」
柳芫回过头探看薛氏,就见紫蕊不住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不是二夫人下的毒吗?」
「我如果要对二夫人下毒,平日为何要替她养身子?」
「可是曹嬷嬷说是二夫人下的毒。」
柳芫撇了撇唇,幽幽地道:「唉,我进府的时日不长,自然比不过曹嬷嬷,你要听信曹嬷嬷的话,我也没法子。」
紫蕊闻言,思来想去,便道:「二夫人离开之后,三夫人就喊着不舒服,后来又喊说肚子疼,当三夫人疼得在床上打滚时,曹嬷嬷就闯了进来,稍作查看,说三夫人中毒了,问着先前谁来过,我答是二夫人,她便说是二夫人下的毒。」
真是拙劣的计谋,不过……「紫蕊,在我来之前,可有谁来过?」
「湛蓝说袁姨娘让她送茶水来。」
「湛蓝?」
「已经十来日有了,袁姨娘都会让湛蓝将茶水送来,三夫人一开始是不领情的,可瞧她天天送来,所以这几天都有喝下茶水,也没什么异状。」
「可是袁姨娘不是有个叫湖蓝的丫鬟,怎么会让湛蓝代劳?」况且就她所知的湛蓝,好像跟袁姨娘也不是那么合拍。「前阵子湖蓝病了,送到庄子里养病去了。」
柳芫微皱起眉,姑且不管袁姨娘和湛蓝之间如何,但这事很明显的是与湛蓝有关,知晓她今日会探望彩衣,所以才下了毒……
「夫人,解毒汤来了。」还没瞧见人,就先听见了枣儿的声响。
柳芫才抬头,就见枣儿已经端着解毒汤进房。
「紫蕊、枣儿,你们两个将三夫人抱起,我先喂她喝解毒汤。」
就在三人欲将解毒汤灌下时,笑然听见曹嬷嬷喝了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要合力毒死三夫人不成!」
「赵嬷嬷,掌嘴。」柳芫头也不回地道。
赵嬷嬷上前要赏曹嬷嬷巴掌时,便听随后而至的罗氏怒斥道:「这是在造反了吗?」
柳芫将手中的解毒汤喂完后,慢条斯理地起身,朝罗氏福了福身。「见过婆母。」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婆母吗?放眼王朝各大宅院里,有谁家的媳妇胆敢违抗婆母的意思,甚至还要婆母亲自走一趟的?拿皇上赐的腰牌招摇欺压,你这摆的是什么谱?」
罗氏说着,狠狠地瞪向一旁的赵嬷嬷。「谁家的奴才如此不明是非,不懂规矩?」
赵嬷嬷欲开口,柳芫随即抬手一挡。
「婆母息怒,芫儿只是想先救彩衣罢了。」柳芫低眉垂眼地道。
罗氏哼笑了声,「是想救还是想杀她呢?人在你走后就倒地不起,这还需要多说吗?我尹家怎会出你这种媳妇,如此心狠手辣,在府里恣意行凶?」
柳芫蓦地抬眼,直视她,「谁才心狠手辣?」
「你说什么?」
「婆母,彩衣中毒,姑且不论凶手是谁,都该先请大夫过府医治,然而婆母却一心想定我的罪,不睬彩衣死活,这心狠手辣的到底是谁?」柳芫怒声质问。
「放肆,你这行凶者竟敢含沙射影,来人啊,还不将她押下!」罗氏一喊,见赵嬷嬷似有动作,斥道:「在尹府里,我就是规矩,犯不着拿皇上还是威镇侯来压我,哪怕要告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就让皇上来论论理,身为儿娘能对婆母以下犯上吗?」
「敢问婆母,我是犯了何罪?口口声声说是我下了毒,证据呢?千万别说在小厨房里搜出批霜这种可笑的说词,就怕连县令审案都不釆信,况且我和彩衣向来亲近,府里的下人都能作证,而我又有什么理由伤害彩衣?我掌了家,彩衣对我有何威胁?
「再者,既是砒霜之毒,既是在小厨房搜出砒霜,那么,就该探问京城里所有的药材行,看看到底是谁上了药材行买了砒霜,毕竟谁都知道砒霜买卖是得记名的。」
罗氏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颤着手指着她。「强词夺理,看来你是要逼我家丑外扬,硬是将你给告上官府!」
「也好,咱们就在官府里说个清楚,顺便说说三爷私底下做了什么,才会让我和二爷在巡视庄子时,险些遇劫!」要算是吧,来!她正苦无机会呢,要闹,就闹到最大,就不信从中审查会查不出蛛丝马迹。
「你!」
「老夫人,威镇侯爷和侯爷夫人来访。」外头突然有丫鬟来报。
登时,柳芫瞪大眼,看了赵嬷嬷一眼,不禁哭丧着脸。槽了,她会被九姊骂死的……罗氏还来不及反应,柳九已经提着药箱走进房内,摆着笑脸望向罗氏微点了头,再看向柳芫,斥道,「十三,谁允你如此放肆地与婆母说话?」
「九姊……」柳芫可怜兮兮地垂着脸。
「你方才说了什么?三爷私底下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和二爷在巡视庄子时险些遇劫?说清楚点,你姊夫就在外头,我可以让他马上去查。」
罗氏闻言,脸色愀变。
「九姊,那事待会再说,你先替彩衣诊脉吧,我方才给她灌下了解毒汤,但她的脉象还是不稳。」柳芫拉着她到床边。
柳九看了眼脸色青中带黑的薛氏,「老夫人到外头歇着吧,这儿就交给我了。」柳九开了药箱取出针匣,突道:「十三,可有让人看住府里所有的下人?」
此话一出,曹嬷嬷眉心一跳,不禁看向罗氏。
「呃……」她没想那么多。
「算了,你姊夫顺便带了一支禁卫在外头……赵嬷嬷去跟侯爷说,围住尹府,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柳九语气平淡地道。
待赵嬷嬷离开房后,像是想起什么,又笑灿灿地回头,「老夫人,我这般做法还妥当吧?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所有人的清白,对不?我柳九向来不护短,只求是非对错,十三有错,我会押她进官府,但十三无错的话,还请老夫人还十三清白。」
罗氏闻言,心知今日这出戏是白演了,悻悻然地带着一干婆子丫鬟离去。
柳九对着薛氏施针,又从药箱里取出早已备妥的解毒药让紫蕊熬煮,才端坐在榻上瞪着一直垂眼装可怜的柳芫。
「九姊……」柳芫缓缓走到她身旁,轻扯着她的衣袖。
「就跟你说了脑袋得清楚点,你要是随随便便就出事,是要怎么对得起我?」柳九狠瞪着她,一想起春喜冒雨回府报讯,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对不起嘛……」她继续扯着。
「你当心点,不要连这种小事都要我出马。」
「知道了,绝不会有下次。」她举起手假装发誓。
「当然不能有下次。」柳九一把抓下她的丰,正色道:「你刚才说三爷做了什么,害你和二爷弄点遇劫,到底是什么事?」
「呃……」唉,她不想说,可是她知道她不说,九姊不会放过她的。
第十三章 人到府审案(2)
掌灯时分,尹安羲顶着风雨归来,不但将薛家人给找来,就连京城知府也一并带回,让得知消息的罗氏气得浑身打颤。
而且不只如此,他还带回了京城里几家药材行的掌柜,心思之细腻,办事之有效率让柳芫开了眼界。
尹安羲选在大厅里让知府审案,威镇侯则是坐在知府身侧,柳九、柳芫和罗氏则是坐在下座,对面坐的是薛氏的兄长薛平,而跪在厅堂上的则是湛蓝和尹府几位丫鬟,当然,其中也包括了罗氏的心腹如玉。
「诸位掌柜,就请你们仔细地瞧,这里头的丫鬟可有上你们药材行买砒霜的,抑或者抓了掺了砒霜的药方。」尹安羲敛去了笑脸,俊魅的面貌显得摄人。几位药材行的掌柜一一上前,仔仔细细地瞧过每个丫鬟,然而一个个都揺头,表明没见过。
「那么,再请几位掌柜看向厅外,那几名小厮可有面熟的?」尹安羲指着府里的几名小厮。
同样的,几名药柜还是揺了头。
柳芫微蹙起眉,余光瞥见罗氏轻撇唇,笑得鄙夷。
也是,人家既然会玩栽赃戏码,那就代表早有万全准备,哪可能这么简单被找出破绽,看来要找出证据并非易事。 「那么……那位呢?」尹安羲的手指向适巧朝大厅走来的尹安道。
尹安道大步走来,看这阵仗,心里有了底,正打算以静制动,谁知道其中一名药材行掌柜便指着尹安道说:「就是他。」
此话一出,厅里哗然,罗氏瞬地握紧了拳,怒目瞪向尹安羲,薛平则气得站起身,一脸想掐死尹安道的狠劲。
「你在胡扯什么?」尹安道斥道。「我警告你、不要含血喷人。」
尹安羲一把按住他的肩,状似亲热地搂着他,问:「三弟,你刚回府,什么都不知道,怎会认为人家含血喷人?」
柳九见状,秀眉微挑,这家伙还挺有本事的,颇满意地点了点头。
尹安道顿了下,急忙辩白,「不是呀,二哥,他无端端指着我,说就是我,这谁听了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嘛!」
「那倒是。」尹安羲颇认同,又问着那位掌柜。「掌柜,说话得要有真凭实据,在知府大人面前颠倒是非,可是有罪的。」
「大人,真是他,四天前,他确实来过药材行,买了二两的砒石,我的伙计也能作证!」那掌柜信誓旦旦地说,只差没有指天跪地起誓。
尹安道闻言,怒声骂道:「我听你在放屁,你见过我去买了二两砒石,你是见鬼了不成?」
「大人,可以传我的伙计作证。」
知府垂眼思索了下,便道:「来人啊,将尹家三爷押下。」
就在外头的衙役要进厅时,罗氏便哭哭啼啼地喊道:「老天啊,老天无眼,今日竟让厅堂上坐着的高官置我儿于死地……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就算死也不暝目。」罗氏捶胸顿足,哭得好不伤心。
柳九冷眼瞥去,鄙弃地揺了揺头,嫌弃罗氏请得不够地道似的。
「老夫人这番话,莫不是指威镇侯勾结了知府大人吧?」尹安羲轻声间。
柳九不禁抚掌,附在柳芫耳边低语,「你家这口子是真人不露相,今日才发现他是个狠角色,以往是我看轻他了。」
柳芫干笑着,突然觉得他的道行应该是跟九姊同一个等级的。
「尹老夫人这是在质疑本官了?」知府忿忿起身。「本官今日就是要将尹三爷押下亲审,若是尹老夫人能找到其它反证,再上官府击鼓申冤吧!」
眼见尹安道真是要被押下,罗氏气得脸色又青又白,直瞪着跪在厅堂上的湛蓝,湛蓝犹豫了下,终于忍遏不住地喊道:「大人,那个掌柜说谎,分明是我请人去买的。」
状似要走的知府,看了湛蓝一眼。「所以,是你下的毒?」
「我……」
「是谁要你买毒行凶?说!」知府怒声一喊。
湛蓝瑟缩起来,不敢抬眼看任何人,晈了咬牙道:「是袁姨娘要我这么做的,大人,我只是个丫鬟,主子要我做什么,我也只能做什么。」
「谁是袁姨娘?」知府问。
尹安羲解释着。「她是舍弟的妾。」话落,便要洪临去将被带到隔壁梢间等候的袁姨娘和屈姨娘带到厅上跪下。
「你就是袁姨娘,就是你让丫鬟湛蓝为你买毒行凶?」知府问。
袁姨娘刷白了脸。「我没有,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湛蓝,你为什么要栽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