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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恶棍  第3页    作者:伊东葵

  这时,把发言权及决定权丢给经纪人,一直猛打电动的神崎龙突然开口,他笑嘻嘻问对面的关乐乐,“喂,你当过模特儿吧?”看她只上了淡淡的妆竟如此大方脱俗,他就想泡她。

  她一定是得罪了谁,才会被贬到这里当助理。像她这样有条件却只能在这里看人脸色的美人儿,一定很想要攀上够力的关系,好早日回到光鲜亮丽的世界吧?他不介意和她来那么一段,推她一把。

  “没有。”她想都没想立刻否定。

  “可是大胡子明明说你以前曾在伸展台工作?”

  “我负责扫扫秀场。”她对他展露了专业的微笑,心里早臭骂他一顿。

  林桑和蓝沛森听了憋着笑。乐乐可不像时下女明星,只要沾到一点星光就自吹自擂,反而是每当有人感觉到她掩不住的明星气质时,为了避免麻烦,她通常会毫不思索说自己是扫厕所或扫马路的。

  “什么嘛,原来只是个打扫的工作人员呀。”碎念完,神崎龙又回去打电动。

  不是曾经名噪一时的模特儿,不配他,算了!

  关乐乐不以为意的继续做笔记。

  此时已经敲了六次门的蓝总特助,又硬着头皮再次催促老板。他已经跟另一个人约好了要谈事情,但会议却一直拖延,对方已经等很久了。

  “那个人不重要!”见关乐乐看向他,他不耐的说:“就是那个广发剧本给各大影视单位的艺术狂人,没想到他真的跑来要跟我谈一谈企划呢。天底下以为自己写的东西是旷世钜作的狂人这么多,我哪有时间一个一个陪他们聊?不必理他。”

  “不好意思,因为秘书小姐说他外表、穿着、谈吐都不俗,实在看不出来是个潦倒的艺术家,所以……”

  “现在的人都很会包装自己,只要从我们这里嗅到一点希望,他们就会跩得二五八万。”蓝沛森一想到电影圈这种人泛滥成灾就感到厌烦,向关乐乐挥手交代,“你去打发他。”

  “我?”她指着自己。

  “难道是我?你现在是助理,不是你是谁?”

  关乐乐也只好认命的去了。谁教她是这间会议室里位阶最低的助理呢?她的工作范围并不只于照顾黄萤而已,所有上面不想做的事都会叫她做,只是没想到连打发人见人怕的艺术狂人也要叫她去。

  唉!广发自己伟大的创作,并积极向他们提出企划邀约,被同业列入黑名单的艺术狂人,一定是个落魄才子,蓬头垢面、长满胡子,老是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满口都是世界电影史、艰深难懂的独立电影心得、恨不得把台湾行销出去的意识形态,及对这个圈子不屑的批评……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打开会客室的门,脑中充满各种夸大印象,甚至觉得自己会被脏兮兮的狂人绑架。

  孰料一打开门,只见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耀眼的光线将一个男人笼罩住。

  他倚在书柜旁专心翻阅书本,侧身背着她,让关乐乐得以注视他四十五度角那蒙胧而迷人的轮廓,他像是个带有光环的天使,自身隐隐散发着黄澄澄的光芒。

  她似乎瞧见他性感的唇角,因为读到书中有趣的段落而微微扬起。这个男人在这陌生的空间读书读得那么开心,全身流露使人愉悦的气息;他虽只身着白衬衫,却衬出他高贵的气质及结实的线条,让她看傻了。

  夏泽治感觉身后有道专注的视线,他缓缓回头,发现竟是在PUB带着他的剧本跟他聊“玉女心经”的女人,他的表情立刻从疑惑转为开心,向她展露出惊喜的笑容。

  “你真的在电影公司工作啊?”他笑问。

  关乐乐一见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便怔怔的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让她看得着迷,有着黄金光环的男人会是这个家伙?她在作梦吗?

  但不可否认,原来他的气质这么令人感到安心舒适。那天在夜店环境太混乱、光线也昏暗,她以为他是个拥有好看脸孔、自以为风流的贵公子,没想到在大太阳下,他竟清新得像个天使。

  “你……怎么会在这里?谈投资的吗?还是找我们总经理?”

  “对,我是来找你们蓝总经理来投资我!”夏泽治笑咪咪,一谈起这事儿,他的表情如同谈到创作一样狂热。“他以Mail回覆我,会在一个月内看完我的剧本,所以我今天来想了解他的看法。”

  关乐乐感觉奇怪,“你也有送剧本来?”

  “什么叫我也有?难道很多人都送剧本给蓝总经理吗?听说他们还封我为艺术狂人,既然做这种事的人很多,干么只把我列入黑名单?”

  欸?什么?她心感不妙的嚷着,“你的署名是Summer?”

  “你怎么知道?对了,你拿过我的剧本回家拜读。”提到他写的剧本,夏泽治深感自豪。

  什么?真的是他!被业界封杀并列为黑名单,避之唯恐不及的艺术狂人,竟然是这个贵公子似的男人?她怎么想也想不透,艺术狂人不是应该脸上长满胡子,胡子上沾了许多食物残渣的流浪汉吗?不是应该穿着好多年没洗的绿色外套,戴着很脏的帽子,在会客室咆哮有钱集团太过市侩,并对她口沫横飞的谩骂指责吗?

  为什么大家传说中的狂人,会是这么一个干净英挺,还带着贵族气息的男人?

  “怎么了?看你的表情,好像遇到什么震惊的事。”他关心的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拿你的剧本回家?”

  “这个……说来不好意思,那天在PUB我坐你隔壁,看到你把我的剧本放在桌上。”夏泽治满眼都是希冀的光芒,真挚的盯着她并激动的说:“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人海茫茫,又在夜店这么复杂的环境,身为电影工作者一份子的你,打算拿回家好好审阅一番的剧本,作者居然就是刚好去喝酒的我,或许……命中注定你是我的知音!”

  关乐乐有点害怕的回视他炽热的眼神。她、她不是什么知音啊,也不是在电影事业部上班,只是黄萤没空理留言,而她刚好处理到他的那一则罢了。

  “这个,你误会了,其实我并不是……”她想好好解释,可他没给她机会。

  “你觉得那个故事怎么样?坦白说出来没关系,我并不是认为我创作的剧本一定完美无缺,才会那么夸张的广发剧本,如果有不好的地方,请你们告诉我,我会修改到你们满意为止!”他甚至热情的握住她的双手。

  望着他眼里满是对她的信赖和期待,让关乐乐没脸把蓝沛森交代给她的任务说出口。为什么她会觉得愧疚呢?虽然她把剧本带回家,但一直没有时间看……哎呀,都是这男人不好,没事干么一副诚恳热情的样子?

  “呃,我觉得……还不错,只是我还需要时间再看仔细……”

  “都不需要修改吗?我倒是认为在女主角回忆自己因为对音乐的特别品味,而让贝斯手男主角留下印象的那一段,应该还要再写得深刻一点,在日后对照她说谎成性、爱慕名利,冲突感会比较大,你觉得呢?”

  完了,她根本不应该因为愧疚而对他说谎的,还没看稿子就直说还没看嘛。

  可是她在乎这个Summer,因为他在留言版上指出黄萤在这一次CD内页有什么不同,他仔细分析在她的镜头下所赋予黄萤的是什么含意,虽然他并不知道他所分析的掌镜人就是眼前的自己,但他的深度和用心使她不想让他失望。

  “对,对……”面对他热情的讨论,她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不知道你们总经理觉得怎么样?”

  “他?他啊……他还要再细看一遍……”

  “真的?他比我想像的用心,我还以为他会随便叫一个工读生来打发我,实际上看都没看一眼,甚至随手把剧本乱丢。”

  怎么全被他说中了?关乐乐心惊,汗如雨下,只想赶快逃离他那炯如星子的注视。

  她还来不及逃,林桑就粗鲁的敲门,问也不问便直接开门,看都没看会客室里的其他人,不耐的朝着她说:“你好了没?随便打发一下也要这么久,我们要带神崎龙去给黄萤认识一下,快点。”

  不是他不懂礼貌,而是她待得太久了,想她一定是被狂人的一大堆理念缠住,因此才故意对她粗声粗气,好让自以为是的狂人知难而退,助她脱身。

  “不好意思,我马上来。”关乐乐慌张回答。

  听到“随便打发一下”这几个字,夏泽治敛起和气的笑容。原来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她真的是蓝沛森随便派来打发他的,想当然耳,蓝沛森没有看他呕心沥血的剧本,而这个女人当然也没看过吧?亏她还连声附和。

  向来不擅伪装的她,从没有一刻那么讨厌自己。她明明不想骗他,只是不忍心破坏他的期待,而且她本来就打算要好好读一下,不然她干么特地带回家?可现在倒像她就是他所认为的那种人。

  “不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我先走了。”夏泽治冷面以对。

  “等等!请问你是……来试镜的吗?还是我们蓝总经理的朋友?”此刻才注意到他的林桑,急忙挡住他。

  第2章(2)

  有着挖星热的林桑,一见到他那略揉合着尔雅贵气又带轻蔑的神情,加上他出色的五官,立刻决定——他要他!他纵横星界这么多年,有多久没发掘这么一个颇具架式又隐隐生光的巨星了?

  “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怀才不遇、自负激进的艺术狂人。”夏泽治回复温和优雅的神情回答,却语带讽刺,最后寒着脸离开会客室。

  “嗄?这……”林桑大感心虚。传说中的艺术狂人,原来这么优雅而俊美!他望向早已灰头土脸的关乐乐。

  已经窘过头,毫无反驳能力的她,一脸无奈的回视。

  难道就这么让这块璞玉与他们擦身而过?不,他不是璞玉,他不须经由他们的训练,举手投足和每个表情都已经充满了属于他的魅力,令人心醉。

  林桑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对方留在星耀,尽管目前他们惹火了他,而他必定将这份屈辱记在心底,也要定他!

  “关乐乐,你到底怎么对待他的啊?难道你是故意说些难听的话来逼走他?你是没有戴隐形眼镜是不是?就算他的剧本很烂,你也该看得出来他不写剧本,也还有大好前途在等着他啊!”火爆的林桑立刻发飙。

  “哪有?我明明跟他谈得好好的,是你突然开门进来要我随便打发他。”

  “呃,那不重要。他的剧本被丢哪儿去了?管它是被碎掉、被当资源回收、被拿去垫便当,你都要给我捡回来好好的看,不管他写得好不好,你都要说他写得很好,让电影事业部打算拍去竞赛奥斯卡!”他指着她命令,“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在一个月之内再看到他,到时我自然会想办法留住他。”

  “难道他写得很烂,我也要巴结他吗?想也知道,他长得那么帅,怎么可能会有好文采?我可不想再让他发现我骗人。”想起谎言被他拆穿时羞愧欲死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了。

  “你骗他也是为了他好,乐乐。”明白对她生气没用,他转个方式劝她,“他对创作这么有兴趣,或许他在我的镜头下磨练、拍MV,接触电影圈或明星久了,会激发他的潜能也不一定,你是在鼓励他,给他另一条捷径走啊。”

  事实上,只要这男人红了,哪个赞助商不捧着大把银子赞助?谁还管他有没有脑。

  关乐乐还真的被说服了,一方面也是抱着想弥补夏泽治。她一定会好好把他的剧本看完,再给他建议的,希望他真的能回来。

  ***

  回到家,泡了一个舒服的澡,关乐乐披了浴袍躺在柔软的床上,点起精油,让满室飘散玫瑰香,然后,找出来剧本。

  “倒数黑暗。”她点了点头,觉得剧名还不错,至少不是“一生一世我爱你”或是“富贵大少爱上乞丐女”之类的通俗剧名。

  本来不抱期待,但是她愈看愈入迷,甚至跟着剧中人物从傲慢自负到最后必须面对自己不再美丽,世界也不再五彩缤纷而感到恐惧。

  它叙述一个叫Yuki的中日混血少女的故事。号称拥有满清皇室血统的她,总是以最绚丽的造型及音乐征服乐迷,因为才华和美貌让她拥有无数财富,还有一段人人称羡的爱情,她的男友是个多金英俊的医界天才。

  Yuki在加入唱片公司之前,是由一个脾气古怪的贝斯手阿黎所面试的,Yuki对音乐有一番自己独到的品味见解,却不受主流公司的青睐。阿黎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唱的是“没有烟抽的日子”,他很欣赏她,也因他的坚持,公司才留她下来。

  不过由于种种因素,Yuki在市场影响下渐渐转变,她最后仍以偶像歌手吃遍音乐市场,而傲慢的她也与懒散孤傲的阿黎形同水火,终于她在最成功的巡回演唱会后开除他。

  在巅峰之上的Yuki却为慢性结膜炎所苦。在几次转折后,不管是阿黎所介绍的宫庙师父,或名医都不约而同诊断出,她眼睛受到不明病毒侵袭,将在六年后失去光明,而剧本探讨的就是这六年的时间,Yuki该怎么调适,又该怎么面对失去和面对从前……

  “一个不可一世,拥有美貌、地位、才华,人人瞩目仰望的偶像,面对即将失去光明,也将失去这一切的恐惧,时间一点一滴在倒数,早就习惯被宠坏的美丽佳人该怎么面对自己?”关乐乐一颗心悬着,继续往下看。

  Yuki不只要面对黑暗,还要面对她为了成名所构筑的谎言,她得面对什么都不是的自己。

  剧情的峰回路转和作者对黑暗光明、巨星表面的风光与真实的自己所描写的角度,都很特别而且独到。

  原来Yuki在剧本一开始震慑观众的光芒,也是用一连串空洞的谎言所建构的,那些不堪的虚荣让关乐乐为了剧中人物捏了一把冷汗。

  一口气看完剧本,她依依不舍的阖上它,起身喝了口水,满脑子都是“倒数黑暗”。

  回想它的剧情、人物,他们是那样活生生的在她眼前挥散不去,想到这里,她不禁心虚愧疚了起来。她跟林桑一样,以为那么俊美优雅的男人,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就认定自己的故事必须受到青睐。

  但是他对自己的创作如此自负,他的故事除了精彩的桥段外,还有细腻的人性刻划,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是有深度的。

  虽然她人微言轻,但她想要好好跟他谈谈,只是,他还会愿意见她吗?一想到他离去前那轻蔑的笑容和锐利的眼神,她不禁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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