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要是知道,她早就提出方法了。
“或者,我把手链寄回屏东,让你回父母身边?”其实他昨天就该把她留下,不该昏头的带她回来。
“我父母看不到我。”所以若是回家,她又要过那挨饿受惊的日子了。“你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她可怜兮兮地哀求着。
“你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他更不想被她缠一辈子。
“其实……”她突然眼睛一亮,“说不定可以去问当初帮我算命的老师。听我外婆说,他是道行高深的人,既然算出我有帮夫运,至少我应该可以活到结婚啊!
可是现在我还单身,就代表这其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老实说,他并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不过一枚女鬼正在他眼前跟他谈话,叫他也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的确有些无法解释的情况,必须采用一些非常手段来解决。
“那个老师在哪里?”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不晓得耶……”她笑得有些尴尬,“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可能要问我外婆,可是她已经过世了。”
这不等于没说?他横她一眼,起身到信箱拿报纸,突然她一眨眼来到跟前。
“阙绍言,你要去买早餐吗?”她睁大期待的眼。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他冷冷地用铁板顶她一记。
“可是我好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耶……”要是不让她吃,她一定去阎王爷面前告他虐待灵魂!
“昨天晚上我不是才用一片大比萨喂饱你?”那种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垃圾食物,还是为了满足她的胃口,他才勉强吞下的。比萨油腻的感觉,让他到现在仍是毫无食欲。
“那是晚餐啊,可是我没吃宵夜,所以早上特别饿。”
“你……”他深吸了口气,叫自己要保持理智。“你一向都这么会吃吗?还是变成灵魂后才食欲大开?”
“人家也不想当大胃王,可是不吃肚子就一直叫!”这是现在“了无生趣”的她唯一的乐趣了。
“你看来瘦巴巴的,到底都吃到哪里去了?”他挑剔地打量她纤细的腰身。
“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我吃不胖呢,你干么那种表情?”好像看到难民似的。
好吧,跟个饿鬼是有理讲不清的。和她这么一折腾,也过了早上十一点,反正也到时间该填饱肚子,就当是帮自己买午餐好了。
“你想吃什么?”想了一想,他又加了但书,“不许吃垃圾食物!”
原本要把炸鸡说出口的夏咏晴,又默默吞回去。“吃牛肉面好不好?我昨晚看到你家巷口有一家卖面的生意不错。”
昨晚经过巷口时,她不正在吃……不,是“闻”比萨吗?为什么还能注意到其他的食物?
面对这么一只爱哭鬼、胆小鬼兼贪吃鬼,他真有种力不从心的感受。“好,就牛肉面。”幸好是他也能接受的东西。
“可以再加二十颗水饺吗?”她很认真地用手比了个二,“顺便帮我带一杯热的珍珠奶茶。”
“你这头猪!”他终于忍不住爆发,“二十颗水饺你是想撑死我吗?还有这种热死人的天气,你喝什么热奶茶?”
“一碗牛肉面人家吃不饱嘛。”她不太自然地扭了下身子,“而且冰的饮料没有香味,我就吃不到了,所以要热珍珠奶茶。”
“那你要珍珠干什么?珍珠不也没有味道?”
“珍珠可以加强视觉效果啊!”
冷静、冷静,阙绍言告诉自己,跟一只贪吃鬼没什么好计较的,不要破坏自己的修养。
于是他不再跟她争辩,迳自做下决定。“只有牛肉面和热奶茶,没有水饺!”
说完,他马上大步走出门,不给她上诉的机会。
然而关门前,她恳求的声音却又从门缝里传来,“人家要吃水饺啦……”
“十颗!”砰的一声,门终于关上了。
轰然的巨响十分吓人,但门后的夏咏晴,却露出满足的微笑。
其实他真是个好人,虽然他不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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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咏晴认为阙绍言是个好人的认知,在隔天他上班后马上被推翻。
“你认为这样的模具能符合这款汽车的涡轮增压吗?这种东西一拿出去,整个阙氏都要丢脸!给我重做!”第一位职员挨刮,垂头丧气离席。
“我要的成本评估,不是这些垃圾数字!你平常跟那些厂商讲电话都在聊天吗?再这样下去,明天你不用来了!”第二位职员差点丢了工作,连忙收回文件逃离。
“总务部购买太多文具,这种事都要跟我报告,你要不要告诉我阙氏一天用几卷卫生纸?适当额度你不会自己决定吗?”第三位职员还是个经理,做不好一样被骂,只能黯然离去。
待一干人等全走了,夏咏晴才现身出来,用着评估的眼光审视马上又恢复一脸冷淡,埋首公文的他。
“你对属下好凶喔。”她心想,还好不是在他底下工作,不然肯定会减寿。
“我自认没有亏待他们,所以该做的成绩要给我做出来。”赏罚分明一向是他的原则,所以即便阙氏要求高,仍是一堆人挤破头要进来。
只是员工们确实都很怕他,在他面前敢直视他的,一只手还数不满。
“你可以多点笑容啊,否则人缘会很差喔。”就这几天跟着他的观察,她觉得他真是个严肃的人,生活一点乐趣也没有。
像她,还曾经当选餐厅里的笑容天使呢!
“你可以想像我一天到晚傻笑的的情形吗?”他头抬也下抬,继续工作。
夏咏晴很认真地偏头想了下,美好的微笑霍地僵在脸上。
“不能。”那画面怎么想怎么恐怖。
“很好,那这话题就到此结束。”他忙都忙死了,为什么还要分出心神跟她聊天?这个问题他自问了上百次,却得不到答案。明明很怕吵的他,竞在有了她的陪伴后,开始习惯有人抬杠的感觉,这种转变连他自己都不自觉。
甩了甩头,他继续用心工作,难得她闭上嘴,他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
“总裁!”门外的陈秘书敲了敲门,在他还没应声便推门进来。
他心一惊,还来不及责备她的失礼,便连忙往夏咏晴那方看去。
原本应该马上回到玉坠里的小女鬼,仿佛也吓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傻呼呼地望着陈秘书。
阙绍言看了看她,又转回陈秘书,看到她似乎没有异样,不禁打探道:“陈秘书,你有看到什么东西吗?”
“什么东西?”有急事要报告的她,被上司没头没脑地一问,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我只看到总裁您呀!”
闻言,他放下心,远处的夏咏晴更是整个人软倒在沙发上。这种事再多来几次,她肯定吓得魂飞魄散。
阙绍言清了清喉咙,冷下声音道:“下回敲完门,听到我应声再进来!”
“抱歉,总裁……”陈秘书也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可是我急着告诉您刚才传来的消息。”
“什么事?”能让冷静沉稳的她失态,肯定是大事。
“半个小时前,载运利达那批原料的货轮,在接近港口时翻覆了。”她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幸好我们没跟他们买原料,否则现在就要跳脚了。”
“这么巧?”若是他前几天没被夏咏晴缠住,其实很可能会咬牙买下利达抬价后的钢铁。
虽然货物一定都有保险,但事后跟保险公司的斡旋及勘查一定会浪费许多时间和金钱,更不用说,他们对原料的需求迫在眉睫。
目光忍不住瞄向坐在沙发上拚命闻热咖啡的夏咏晴,他的脑子里蓦然闪过她曾说过的“帮夫运”。
可能吗?这个念头只停留在他脑际零点一秒,就被自己否定了。
“那艘船载运的可能不只利达的原料,这一阵子市面上的钢铁价格可能会有波动。陈秘书,这几天业务部收购原料的动作进行得如何了?”还是回到正事比较实际。
“我马上请采购部的人向您报告。”说完,陈秘书匆匆地走出去。
她门才带上,夏咏晴马上从沙发上跳起来,小脸凑到阙绍言面前,笑嘻嘻地道:“嘿嘿,现在你应该感谢我了吧!”
他不以为然地瞄她一眼,“这只是巧合。”
“才不是呢!一定是我有帮夫运,才会帮上你这个大忙。”这算大功一件吧?
呵呵呵,她已经在心里构思晚上要敲他一顿什么大餐了……
“就算你有帮夫运,但我不是你丈夫,你帮不到我。”阙绍言淡淡地点出事实,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件事跟她的帮夫运有什么关系。
夏咏晴的小脸霍地红了,方才一时得意,竟没注意到“帮夫”的言下之意。
“你在脸红什么?”鬼也会脸红?他突然觉得很有意思。“该不会又在幻想什么奇怪的事吧?”
“才没有!”她赧然地飘到一边去,总觉得他似乎看出什么。
“小妞,我再说一次,你千万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没有冥婚的打算。”越跟她相处,就越觉不妙,于是他再一次划下界线,不仅警告她,更是警告自己。
“你说过很多次了啦!干么一直说,好像我很花痴一样!”她不服气地反驳,“人家我也不一定想跟你结婚哩!”
这句刺耳的话令阙绍言皱眉,“那最好,我也不想要一个贪吃又爱哭,还整天罗唆个不停的鬼老婆。”
原来他嫌她贪吃又爱吃,还觉得她吵?夏咏晴瘪起嘴,幽怨地看他一眼便钻回玉坠里,决定以后都不要跟他说话。
她最后的表情让阙绍言相当不舒服,但他沉住气不理会她。反正她只是他半路捡来的一个累赘,她的情绪根本跟他没关系。
两人第一次莫名其妙的冷战,就此开始。
第三章
一星期过去,夏咏晴再也没出现在阙绍言眼前,手上的链子仿佛变成一条普通手链,却沉甸甸的在他心里的一小部份搁下重量。
他忍着不管她,反正她肚子饿了或按捺不住寂寞,一定会现身出来叫嚷一番。
但这回她挺能憋的,居然可以一声不吭地躲了这么久。
幸好她是鬼,一般人不吃不喝七天早该送医院了,她顶多只是馋到不行而已。
不过阙绍言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小女孩的赌气可以持续这么久,让他很不是滋味,因此即使在上班之中,仍心不在焉。
不行,他宁可让她吵,也不想陷入这种难以解释的心烦。
盯着手链半晌,他按下内线电话,低声吩咐陈秘书一件事。过了半个小时,陈秘书提着他交代的东西进来,又纳闷地离开。
阙绍言慢条斯理地解下手链放在桌上,然后打开陈秘书买来的炸鸡块和热可可,放在手链旁边,便从容不迫地继续办公。
这次,不怕这小妞下上当!
须臾,或许不到五分钟,阙绍言眼角余光瞄到玉坠上闪过白光,一道人形隐隐约约浮现,但在他一抬头时,那抹影像咻的一下又不见了。
硬撑住不让嘴角上扬,他当作没看到,又过了一会,白光再次闪动,夏咏晴嘟着嘴冒出来,恶狠狠地瞪他,头却直直凑向炸鸡的桶子里。
“你气够了没……”阙绍言才开口,外头传来的敲门声却截断他的话,而刚现身的人影马上又消失得不见纵影。
“进来!”他的语气不太好,表情更是不友善。
陈秘书带着两名访客进门,虽然是不速之客,但阙绍言认出其中年长的是阙氏长久合作的包商柯老板,而年轻的应该是他儿子,因此暂时把不悦放下,领着对方到沙发落坐。
比起老柯的忠厚老实,年轻的那位却多了丝斯文之气,跟夏咏晴的前男友许正明有些许相似。
想到这里,阙绍言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硬是被他压下来。观察对方的表情,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便沉默着等他们先开口。
不出所料,表情为难的老柯先说话了,“阙总,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柯老板你直说吧。”他语气虽淡,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对方暗吞了口口水。
“前一阵子一艘载运原料的货轮翻船了,您应该也知道这个消息……”老柯紧张地搓了搓手。“老实说,那艘船上,也有我们的原料。”
“所以呢?”由阙绍言不疾不徐的回应和沉着的态度,实在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更加重了老柯的压力。
“所以要给阙氏的那批货,可能必须延迟一阵子。”老柯很惭愧地表示。
“要延多久?”阙绍言皱起眉。
“或许等我们把原料凑齐……”
“老柯,你在开玩笑吗?”直呼外号,阙绍言也不跟他客套了。“我等不了那么久,如果你真的没办法如期交货,我不介意立刻换包商。”
“千万不要!”老柯还没说话,年轻的柯先生便急得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
“阙总,真的连一点点时间都不能宽限吗?你知道现在市面上原料缺得凶,价钱又高,如果你中途抽单,我们工厂说不定就会倒闭了……”
“那不关我的事,在商言商,我不是在做慈善事业。”阙绍言起身定到桌边。
“总之,三天后我要听到你们的补救方案,要不然我就换包商。”
“阙总,拜托你,这次真的是不得已……”老柯都快哭了。
按下内线电话,阙绍言冷冷地吩咐,“陈秘书,送客。”
突来的访客落寞离开,门被陈秘书带上了。
阙绍言揉揉额际,最近烦人的事真不少,再加上那个闹别扭的小妞,叫他的心情越来越烦闷。
这时,夏咏晴幽幽地现身,由于时间已久,桌上的炸鸡早失去了香气,不过她也没心情吃东西了,只是以一种质疑的眼光瞄着阙绍言。
“那个柯先生好可怜喔。”他对人毫不留情的态度,让她很不适应。“工厂都快倒了,你一点都不同情他吗?”
“否则你认为我该如何?让他无限期的延迟交货,然后阙氏跟着赔钱?”他因为她的评论心里相当不快。
别人说他冷血,甚至是无情,他都无所谓,但就是她不行。
他从没有为一个女人忙东忙西的经验,已经破例为她做了许多,冲着这点,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过这也只是他一时善心大发,绝不能让这妮子误以为可以骑到他头上去。
“我没有这么说啊。难道这事情真的一点转寰的余地都没有吗?如果你好心帮他这一次,以后你有困难,也会有好报的!”
老柯跟她父母年龄差不多,一想到他打拚一生的心血会因为阙绍言一念之间的决定毁于一旦,她就觉得好难过。“要不然,至少你对他的口气也好一点,他不是你的包商吗?有生意往来还这么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