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的徐琇莹犹如鸟入林,龙归海,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就是春日里最明媚的那一道阳光,闪得人眼花。
“韩瑾瑞,你看,风筝。”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韩瑾瑞果然看到了天空中飞翔的几只纸鸢。一路行来,不知不觉,三月已至,郊外踏青正是好时节。
“阿欢可要放一只上天?”
徐琇莹摇头,“我们只是路过,这里又是郊外,没有卖纸鸢的,再说放不放的也没什么。”
韩瑾瑞却不这么认为,只要他家阿欢想,他就会帮她办到。
他随手招来一名侍卫,吩咐道:“去想办法买只纸鸢来。”
徐琇莹看着领命而去的侍卫,不由得微微摇头,不是很赞同地道:“你何必为难他们。”
韩瑾瑞扶了她的肩去看天上的风筝,淡笑道:“办好差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阿欢不必想太多。”
徐琇莹不想就这个问题跟他起什么争执,便指着河畔道:“咱们到那边走走吧。”
“好。”
清澈的河水向着远方潺潺而去,河畔有不少富贵人家围搭着一块一块的踏青歇息之地,葱绿的草地上各色明丽的衣料宛如盛开的花朵,远远望去,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徐琇莹在河边蹲下,伸手去撩水。
三月的河水犹带着冷意,她只略微一僵,便继续若无其事地洗了洗手。韩瑾瑞静静地看着她,在她身后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为她遮风挡雨。
他们之间不曾有过什么海誓山盟,也不需要那种东西,他们只要细水长流,长长久久地相伴便好。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侍卫的声音——
“老爷,风筝买来了。”
韩瑾瑞向后伸手,一只彩蝶风筝便被放到了他手中。
“阿欢。”
徐琇莹已经自河边起身向他走来,从他手中接过风筝,唇畔漾开一抹笑,“咱们去放风筝。”
韩瑾瑞笑着点头。
在暖暖的春风中,那只彩蝶风筝很快便飞上了天空,越来越稳,越来越高。徐琇莹欢笑着在草地上跑着,而韩瑾瑞则不远不近地一直跟着她。
最后,徐琇莹纤细的手指往线上一划,断线的风筝随风而去。断风筝,放飞百病。
她回头冲他笑,“这样我们就不会生病了。”
韩瑾瑞走近她,情不自禁伸手搂住她,然后低头吻住了她。
满目绿意的草地上,俊美如斯的男子搂着美丽的女子低头亲吻,美得像是一幅画,暖得比这三月的风还要暖,像要融入人心底深处。
这一幕不知落入多少人的眼中,又引起多少羡慕嫉妒恨与缱绻情丝。
这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一吻,让徐琇莹软倒在韩瑾瑞的怀中,一张粉面红透,手抓着他的衣襟,满目情意。韩瑾瑞不由得发出一声暗哑的低笑,手一捞,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往他们的车子而去。
徐琇莹将脸埋入他怀中,心中又羞又恼又甜蜜。
韩瑾瑞上车放下车帘的时候吩咐道:“继续赶路。”
“是。”
车门被从外关上,整个车厢便成了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徐琇莹伸手捶了他一拳。
韩瑾瑞笑着去解她的衣带,压低了声音道:“是阿欢太过可口了,才让我无法自制。”
徐琇莹不语,只是红着脸帮他脱衣。
很快,两具赤裸的身躯便交缠在一起,他们急切地向对方需索,激烈而无声,热情而压抑。
汗水渗出鬓角,打湿发际,从一个人的身体滚落到另一个人身上,汗水交织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马车平缓地行驶在官道上,偶有颠簸。
车厢内云收雨住,两个人抱在一处喘气。
韩瑾瑞亲吻她的鬓角,“阿欢,阿欢……”他真想把她永远禁锢在身下,她怎么可以这么美好。
徐琇莹眼眸盈润,似有万语千言在其中。
韩瑾瑞惯常冷冽的眸光在面对她时总是充满了难言的温软和爱怜,此时他就是用那种能够让人溺毙的目光看着她,微笑道:“舒服吗?”
她轻咬下唇,似嗔似羞的瞪了他一眼。
韩瑾瑞亲亲她的唇,诱哄道:“要不要再来一次?”她这回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韩瑾瑞却心情甚好地继续厮缠,“今天天气这么好,气氛又这样美妙,好事也要成双,不是吗?”
徐琇莹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脸呢?”
“不要了。”他很是无耻地说。
徐琇莹眼睑微敛,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细若蚊蚋般地咕哝道:“你多少节制些。”
韩瑾瑞大喜过望,咬着她的唇道:“为了开枝散叶,本王总要鞠躬尽瘁,否则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剩下的话全消失在贴合的四片唇瓣中。
新一轮的云雨又将再掀风浪。
官道笔直向前,不知下一个驿站在何方。
轰隆的雷声由远而近,劈哩啪啦的雨声落了下来,很快天地间便是一片水气茫茫,不辨方向。天色越发的昏暗下来,船舱之内都不得不点起蜡烛来驱散黑暗。
河上的风吹得船拦上的轻纱乱舞飞扬,青荷和青叶赶紧上前一一束起。轻罗纱帐中,王妃好眠,半点儿不曾受这天气变化的影响。
这两日正是王妃身子疲惫不适的时候,她们伺候得格外小心。
韩瑾瑞从隔壁书房过来的时候,妻子还酣睡未醒,他只微微掀起罗帐看了一眼,便到一旁取了本书在桌前坐下翻看。
这两日她来潮,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整日提不起精神,不是躺着,就是半躺着,时不时还对着河面长吁短叹,很有些病娇的模样。
可惜,这只是表象。
她脾气一来,仍旧是一脚就将他给直接端下床去,毫不心慈手软。自己把她给惯的……
韩瑾瑞的目光停在书页的某一处,半天也没能翻至下一页,直到榻上传来人翻身的动静。
“阿欢。”
徐琇莹从床上半坐起身,伸手扶了扶额,迷糊地“嗯”了一声,看到一只手把床帐挂起来,她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才总算清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韩瑾瑞撩袍在榻边一坐,笑道:“你睡得倒沉。”
她脸色却不是太好,手在小腹上焐了焐,蹙眉道:“我先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再跟你说话。”
韩瑾瑞点头,拽过一只引枕,就歪了上去。
徐琇莹收拾好自己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某人懒洋洋地歪在榻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
“很不舒服吗?”他闭着眼睛问。
徐琇莹撇撇嘴,在榻上的另一边重新半躺了上去,手撑在引枕上,这才道:“可能是着了点儿凉,所以这次才这么不舒服。”
韩瑾瑞睁眼看了她一眼,陈述事实,“前几天就说不让你在风口上站着,偏不听。”
徐琇莹白了他一眼,不满地咕哝道:“我又不晓得癸水会这时候来。”
韩瑾瑞忍不住叹了口气,坐起身子,看着她无奈地道:“哪有人像你这样,连自己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都不记得的。”
说到这个,徐琇莹有点恼羞成怒,直接翻了个身,不搭理他了。韩瑾瑞无言以对。她这小脾气说发作就发作,真是拿她没辙。
瞧她这么不高兴的模样,韩瑾瑞一时半会儿倒不想去捋虎须,知道她心情不好,忍了。想了想,他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里,青荷、青叶福身行礼。
“去找张太医过来,我有话问他。”
“婢子这就去。”
韩瑾瑞转身便往隔壁的书房去了。
而躺在榻上,跟自己生闷气的徐琇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眉心。他没事找太医做什么?她只是来癸水,难不成也要拟个方子?
这也不是没可能,想到这里,徐琇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有事没事就喝药,这也是权贵人家的惯例,还是师父说得对,是药三分毒,有事没事都喝补药,纯属有病。
徐琇莹脑子里想东想西,耳朵却也竖得直直的,准备听壁脚。不曾想她会听到关于子嗣的话题,脸色瞬间便古怪起来。
以前还在家中的时候,因为她当时年纪小,许多事母亲还是避着她的,她听得不是特别多,但确实也听说过不少关于各府内院的事。
因为除了母亲之外,祖父、父亲和当时的珂亲王世子、九皇子,都在言谈间或多或少地透露出一些东西来,她从小记忆力就很好的,记得牢牢的。
新妇出嫁一年若还未有所出,那么就要开始给丈夫准备侍妾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几乎每一个大家闺秀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丫鬟里就有一两个是专门用来侍寝的,也就是内定的姨娘小妾。仔细算一算,她嫁给他前后也有十个月的时间了,他们夫妻恩爱有加,却一直没能怀上身孕,某大龄亲王有些着急她倒是能够理解。
但是,如果一会儿他过来就准备跟她商量侍妾问题的话,她不介意向他展示一下没他相伴的那些年她究竟学到了些什么,武力至少能解决一部分的问题。
能够镇压的话,一切好说。
若镇压不了的话,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对,就是这样。
徐琇莹忍不住磨了磨牙,暗自下了决定。没过多久,韩瑾瑞果然又转了过来。
他进来后,依旧到榻边坐下,这回是挨着她坐下。他不说话,徐琇莹也没主动开口,她向来很有耐心。
“咳咳。”开口之前,韩瑾瑞先清了清嗓子,“阿欢。”他显得十分郑重。
“嗯?”徐琇莹回他一个不解的眼神。
韩瑾瑞话在舌尖打了个转,终究还是说出口,“你……你要不要让张太医给你把把脉?”
“做什么?”她一脸的困惑,“我小日子每次都这样,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这个,”韩瑾瑞握住她的手,“我想让太医帮你看看别的。”
徐琇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韩瑾瑞闭了下眼,下定决定,道:“我已经让太医把过脉了,我是没有问题的。”
徐琇莹听懂了,“子嗣?”
“嗯。”
第11章(2)
徐琇莹却没有急着给他答案,而是直起身子,慢条斯理地道:“我能不能问王爷一件事?”
“你说。”
“如果太医诊脉后得出我不孕,王爷准备如何?”
韩瑾瑞叹了口气,看着她笑道:“若是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选了你,我就什么都认了。若不是我们身体的原因,那就顺其自然。若是,就想法子治。真治不好,那就只好认了。”
“是吗?”徐琇莹高高挑起眉,“难道说王爷不想着纳几个侍妾好给坷王府开枝散叶吗?”
韩瑾瑞拥住她,伸手捏捏她的小脸,摇头道:“我只想要阿欢给我生的孩子,若不是阿欢生的,便没有意义,我不会为了那所谓的子嗣却把阿欢弄丢的。”
她是他好不容易才等回来的,原本他甚至已准备孤独度过这一生,幸好上天垂怜他,将她送了回来。
徐琇莹眼中不自觉带了笑,“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逼你的。”
“自然。”
“好吧,你希望太医替我把脉,那就让他把一把吧。”
韩瑾瑞在她的嘴角亲了一口,才半含着戏谑地问她,“刚才身子那么僵,是想到哪里去了?”
徐琇莹原本提了半天高的心,现在已经落到了肚子里,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想用武力镇压你来着。”
韩瑾瑞听了为之失笑,“这个可行吗?”
她嘟嘟嘴,皱眉道:“这个啊,只能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镇压了你之后,我其实也怪没意思的,日子估计会过不下去,最后只能一拍两散,各自安好了。”
韩瑾瑞猛地搂紧她。她竟然想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徐琇莹安抚地拍拍他,“只是想一想。能挽救的话,我还是不会放弃的。”但女人的心是禁不起伤害的,伤得厉害了,可能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别离开我,阿欢,别想离开我……”
她听着他状似呢喃般的低语,渐渐觉得他似乎抱得越来越用力,忍不住痛呼出声,“韩瑾瑞,你抱太紧了,弄疼我了。”
韩瑾瑞大梦初醒般松手,带了些抱歉地道:“对不起,阿欢。”
“没事,你别乱想,只要你不负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韩瑾瑞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保证似的道:“我自然不会负你。”不会给你机会离开的,绝对!
“好了,去叫太医过来吧。”她推推他,让他去叫人。
张太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医,现在基本上成了珂王府的专属大夫,跟他一样的还有一个姓赵的太医,这次出门也一并跟了出来。
不过,两位太医各自专精的点不同,这位张太医更偏重于妇科。
徐琇莹半坐在榻上,伸出右腕搁在小几上。韩瑾瑞就坐在她身边。
张太医在杌子上坐下,伸指探脉。
他仔仔细细地探了脉,时间用的并不太久,然后恭恭敬敬地对二人道:“王妃身体无碍。”
韩瑾瑞点了下头,“你下去吧。”
张太医便依礼告退。
徐琇莹伸手遮口打了个呵欠,又伸手在腰上捶了捶。
韩瑾瑞将头搁在她肩上,道:“我们都没有问题,看来是时候还不到。”
“这种事,顺其自然的好。”
“是我一时心急了。”他总觉得他们夫妻那么般恩爱,合该早有子嗣,却不想是自己一时钻牛角尖,险些还生出些别的事来。
幸好,阿欢心里有什么总还是愿意跟他讲的,否则的话……
徐琇莹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道:“再走几日,离我师门就不远了,到时候你陪我回去看看吧。”
韩瑾瑞精神一振,“好。”终于肯带他回去见娘家人了吗,真好!
半个月后,在一个树木葱郁的山脚下,时隔一年,韩瑾瑞又看到了杨清逸。
杨清逸是专程下山来接人的。
“大师兄。”见到他,徐琇莹十分高兴。
她原本想飞奔过去的动作,却生生中断在韩瑾瑞的手中。
他用力拉住了妻子,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杨清逸道:“一别经年,杨兄别来无恙?”
“我自然好得很。”
韩瑾瑞低头看着怀里的妻子,“你几时通知他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徐琇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泰然自若回道:“我用我师门特有的传讯手法通知的啊。”他皱了皱眉头,却知此事不能深究,只能强自按下心头的恼火。
徐琇莹向他解释过后,注意力就全部转移到自家大师兄身上,兴冲冲地问道:“大师兄,大家都在吗?”杨清逸摊开双手,耸肩,“怎么可能,你还不知道你三师兄,能碰到他在山里的机会少之又少。”
“就只有三师兄不在吗?”
杨清逸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事实上,你二师姊也不在山里。”
打量了下他的身后,徐琇莹满是狐疑地瞅着他,不是很肯定地道:“你不要告诉我师嫂被你弄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