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这么说,这里只是分公司,总公司是我父亲在美国创立的。」他边拉开饮料拉环边解释。
「喔。」这样也很厉害了,以他跟自己一样二十八岁的年纪,就能负责一家分公司的营运,比起她实在强太多了——见鬼了,现在可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还是快点搞清楚这家伙的目的才是重点。
「那,你想跟我谈有关玉琪的什么事?」
「其实她是我的员工……」喝了口饮料,韩骥之抿了抿唇,盯着她的眼,暗叹一声。「我就不拐弯抹角直说了,我想问你的是,你是不是曾经帮她当过保人?」
找上她是必然的过程,虽然有多种方法可以进行,但长痛不如短痛,他最后还是选择直话直说。
况且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她配合。
「我哪有当过什么保——」她反射性的反驳,但话还没讲完就戛然而止,中断得极不自然。
「怎么?你想说什么?」他挑起眉尾,对她的反应颇感兴味。
「呃……你说的该不会是玉琪向公司小额贷款,寄回去给她父亲开刀的那笔钱吧?」完了,她突然想起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全身的肌肉霎时变得紧绷。
当时玉琪说她在老家的父亲心血管阻塞,急须开刀做心脏支架,虽然健保有负担部分医疗费用,但光一支支架就要七、八万,加上住院费用,她实在付不出那笔自付额,只得向公司借贷。
而公司当然也不是傻瓜,得有人愿意担保才肯出借这笔钱,于是在玉琪的苦苦哀求下,她一时心软便答应……
天啊!她记得陈伯伯开刀的事,却差点忘了自己是担保人的部分。
毁了!该不会就是这笔贷款出包了吧?
万一真是如此,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清楚她拿那笔钱去做什么,我只知道你是那笔借款的连带保证人。」
「那……既然钱是她借的,你去找她要啊!找我干么?」莫名其妙嘛!既然玉琪是他公司的员工,找她应该不难,更何况他都能找到身为室友的她了……等等,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玉琪了。
难道玉琪包袱款款落跑了?!
OH MY GOD!不会吧?她不会那么倒霉吧?
她越想心越惊,心头像吊了十五个水桶般七上八下。
「要是找得到她,我当然会直接找她,但是她留下的联络方式是假的,包括她南部的老家,所以不得已之下,我只好找上你。」
他也很同情她,但是帮人做保就是一个字「呆」,签了字就得负全部的责任,不论是江湖道义或法律上都一样,绝对无法规避责任。
「本来这事该由公司的总务部门出面处理,不过既然我们曾经是同学,我也想跟你叙叙旧,所以就亲自跑这一趟。」
叙旧?有人用这么刺激的方式叙旧吗?她的脸色像沾到漂白水的牛仔裤般迅速刷白,整颗脑袋晕沉沉的不知所措。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跟玉琪的感情不是很好吗,为什么她会做出这种陷害她的事情来呢?她一直将玉琪当成自己的亲姊妹啊!
她口干舌燥、手心冒汗,无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唇瓣,完全不晓得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
韩骥之盯着她的眼微微闪烁了下,她那不经意显露出来的小动作,该死的挑起他体内深沉的欲望。
是的,即使分开好些年了,在看不到她、触碰不到她的地方,他依旧对她难以忘情,就算有其它的女人主动黏过来,使出再诱惑人的手段,都无法挑起他任何兴趣与心动。
他花了好些时候才看清这一点,既然他的心已经作出决定,那他就不需再多走冤枉路,直接将倪蓓沛追到手就是。
不过追她显然不是易事,他可没忘记数年前她赏自己一个耳光的惨痛经历,每当想起山坡上亲吻她时的甜蜜,相对的也会忆起当时脸颊被她甩巴掌的热辣感。
对她,他势在必得,只不过得多花点时间和技巧。
打定主意后,他开始进行找她的动作,只是效果不太显着,花了近两年的时间都查不到她的下落。
不过或许是连老天爷都帮他,就在他苦思该以何种方式寻找她之际,她的室友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工作,还欠了公司一笔帐就跑了,更巧的是,她还笨笨的当了那女人借贷的连带保证人。
这个情况对她来说是个极差的遭遇,可对他而言却是个最佳的机会,现在那个坏女人不见踪影,他恰好就有理由找上她,不容她拒绝及逃避。
虽然陈玉琪摆明了诓骗她,可他不得不承认,他相当感谢陈玉琪的坏心眼,然而也无法原谅她的恶行——与陈玉琪借贷的钱财无关,而是陈玉琪竟胆敢欺负他中意的女人,就得有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等、请你等一下。」她稳住虚软的双腿,挤出吃奶的力气故作镇定地说:「你好歹让我回家确认,她是不是还住在我那里,我才能——」
「事实上她已经很多天没回租屋处了。」韩骥之的眼角抽搐了下,无情的打碎她最后的一线希望。「你应该知道我的个性,要不是确定已经找不到她,我也不会冒冒失失的找上你。」
这小女人未免太看轻他了吧?五十万对她来说或许不是小数目,可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几乎没有任何感觉,他可以当作没那回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可偏偏这事儿扯上她,这分明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绝佳良机,他自然得好好把握,非得趁此机会好好和她搅和一番不可。
倪蓓沛闭了闭眼,以她对韩骥之的了解,他确实不是会随便诬赖别人的男人,那么就是她被情同姊妹的室友陈玉琪给背叛了。
「所以现在你变成我的债主了?」她无力的垂下双肩,全身因绝望而发冷。
韩骥之凝着她,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
「是吗?」她吊诡的笑了,可那笑比哭还难看。「那你希望我怎么做?我知道欠债还钱天公地道,但丑话说在前头,我没有钱可以还你。」
虽然北上工作多年,但她工作的薪水几乎全寄回老家供弟妹念书和家庭开支,身边根本没有多余的存款,也算是个「月光族」——每个月都把薪资花光的族类,现在要她到哪里变出钱来还给他?
就算他肯让自己每个月摊还部分金额好了,那老家的开销该怎么办?弟妹未完成的学业又该怎么办?她越想越心灰,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韩骥之紧凝着她难过的秀颜,心中泛起不舍。
他当然清楚她的经济状况,因为在找上她之前,他就已经先行调查过她的近况,包括她的交友状态和经济条件,也晓得她几乎将所有收入全寄回台东老家,所以他现在的行为等同于趁火打劫。
即使如此卑劣,他仍不得不狠下心来逼迫她,只因他不想再次错过她。
当年他不得不离开台湾出国深造,这次是老天爷给他的一次机会,倘若错过这次机会,上天一定不会大发慈悲再给他另一次机会,因此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好好把握才行。
他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有说要你还钱吗?」他要钱做什么?他自己多得是,他要的只有她。
「啊?」她傻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玉琪欠你钱,而我是她的连带保证人,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不是吗?」
「原则上是如此,但我并没有要求你代偿那笔钱。」再喝一口饮料,相较于她的紧绷,韩骥之显得十足气定神闲。
「……」倪蓓沛好无力,搞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欠你钱又不要我还,那你现在到底要我怎么做?」
「这个嘛……依我们之间的交情,我想用这张借贷契约请你帮我一个忙。」他慢条斯理的由抽屉里拿出一张单据,招摇的在她面前晃了晃。
瞪着他手上的单据,她不明所以的轻问:「什么忙?」
好几十万的债务,帮他一点忙就可以抵销吗?
她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因为一个特殊理由,我想请你假扮我的女朋友。」
第2章(1)
瞪着镜子里的熊猫眼,倪蓓沛简直是欲哭无泪。
昨晚让韩骥之送她回家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冲到陈玉琪的房间前猛敲门,敲了近两分钟后她确定房里没人,便又急急忙忙跑到楼上房东的住处,向房东太太说明原委,并向她借了玉琪房间的钥匙,然后回到租屋处打开玉琪的房间,这才终于相信自己真的被背叛了。
玉琪把私人物品全都搬走了,房里只剩下房东随屋一起租赁的简单家具;她失神的跌坐在地,忍不住悲从中来,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她还真是识人不清,将豺狼当成好朋友,才会落得替人背债的下场,如今变成她积欠韩骥之五十万,叫她要拿什么来还才好?
真的要答应充当他的假女友吗?
他并没有强迫她非得马上作出决定,大方的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让她确认陈玉琪的行踪和还款意愿,再决定是否答应他的交换条件。
现在她已经确认自己被玉琪给诓骗了,那么她是不是该马上答应他?早点把这件事解决,她也不必为了那五十万而烦恼。
可是,就算只是假扮女友,难免会增加和他的互动,万一假戏真做,自己投入真感情怎么办?不行,她怎能拿自己的感情开这种玩笑?
他是没有强迫她非得答应不可,感觉上不帮他也OK,但问题是钱怎么办?她要到哪儿去筹那五十万来还给韩骥之?
越想头越痛!她没体力再乱想下去,拖着疲累的身体,咬牙将钥匙拿去还给房东太太,然后才回自己的住处洗澡,洗完就上床睡觉。
可惜睡神不作美,任她如何放空脑袋想进入睡眠状态都不得其门而入,硬是像条在热锅上的煎鱼般翻来翻去,终于在翻了不知多久后才迷蒙睡去,结果今天早上一起床,眼圈就成了这副宛如被熊猫附身的矬样。
真糟糕,看来今天要多按点粉底,才能将这鬼样子给遮掩过去。
她浅叹一口,换件衣服走出房间,视线一对上陈玉琪的房门,她的心不禁又揪疼了下。
罢了,再想也没有用,她还是认命的接受事实,横竖她有三天的时间可以考虑韩骥之的条件说,万一到时她还是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方法,顶多就是接受韩骥之提议的解决方式,假扮他的女朋友帮他度过难关,也顺道解决自己的麻烦。
拎起包包出门上班,沿途她的脑袋不断思及韩骥之要她假扮他女友的原因——
当他提出要她扮演假女友时,她结结实实的吓一大跳,完全没料到已然跃升黄金单身汉的他还需要假女友充场面,但瞧他一脸正经的样子,还把理由说得头头是道,教她顿时不晓得该不该相信他才好。
根据他的说法,他是情妇生的儿子,从小由母亲独力养大,大学时因移民国外的生父找来,才接了他与母亲一同到美国生活,因此他才会在向她告白之后就失去踪影。
前两年他征得父亲同意,好不容易才返回台湾发展,将台湾分公司逐渐推上轨道,谁知他父亲却突然告知已经立下遗嘱,要求他在年底前带个女朋友回家,不然遗产一毛钱都分不到。
他为了这件事伤透脑筋,此时又发生陈玉琪借贷潜逃事件,并碰巧的发现她是陈玉琪的保人,便想出请她佯装女朋友的点子,好向他父亲交差。
这种做法感觉有点市侩,毕竟是为了遗产才这么做,可是人不为已天诛地减,今天倘若换成是她,或许她也会选择和他一样的解决方式,所以她无法去评断他这么做是对或错,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只不过,她真的要随他起舞吗?她越想越没力,答应与不答应在她心里互相拉锯,直教她心力交瘁。
「这个粉底液要推匀,这样才会清透好看。」很快的,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她收起杂乱的心思,全力投注在工作上,认真的为客人示范粉底液的用法。「你看看这效果还满意吗?」
女客拿起镜子,脸部左右转动,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心满意足的掏钱付帐。
「谢谢惠顾。」好不容易眼前的客人结了帐,她才得以到柜台后方小坐一会儿顺便喘口气。「呼——真累。」
「你今天是怎么搞的?好像人在心不在,心跑到哪儿玩去了?」周小晴边登记销售量边出声跟她抬杠。
「哪有啊,只是觉得有点累而已。」她抡起拳头轻敲肩膀,是真的觉得疲惫,只是分不清是身体的疲累还是心里的疲累。
「你该不会也开始跟站岗男约会,所以才会搞得睡眠不足吧?」周小晴自以为幽默的调侃道。
蓓沛心口一提,不觉露出苦笑。
「我又不是你,怎么会跟那些人约会?」她是和某个男人见面后才失眠的没错,却完全不是小晴想的那么一回事。
周小晴属于浪漫过了头的个性,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出声抗议:「喂——男未婚女未嫁,约会很正常好吗?」
「是是是,是我不食人间烟火行了吧?」她没好气的自我揶揄。
「这还差不多。」既然她都自我调侃了,周小晴便大发慈悲的放她一马。「说真的,我就搞不懂你这个人,明明很多人追你,干么把自己搞得像宅女一样?」
她从没看过蓓沛答应哪个男人的邀约,平时也不跟百货公司里其它柜的柜姐往来互动,总是一下班就直接回家,怎会有认识异性的机会?这样的日子未免太无趣了。
「拜托,随随便便就答应男人的约会,不是显得自己很随便吗?况且那些男人难道都不用工作吗?放着正经的工作不做,却跑来百货公司约女孩子,这种男人我可不想要。」她顿了会儿,又继续敲打肩膀。
虽然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想交什么样的男朋友,但不认真工作的男人就不行,她是一点机会都不会给的。
「干么这样想?你不觉得那样的举动也很浪漫吗?」英俊多金的男人,为了中意的女人放下工作,就为了博得佳人的青睐,感觉就是一整个浪漫到不行啦!
「浪漫你的大头鬼!」她可是务实派,无法忍受满脑子风花雪月的男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对象才能给她安全感。
至少也要像韩骥之那样,帅气又事业有成,这样的男人才……噢!见鬼了,她干么想起他啦?讨厌死了!
她心跳霎时加快,眼神心虚的左右乱飘。
可恶啊!怎么会想起那个讨厌的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