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我又想弹给你听了。好听吗?”她柔柔地微笑,不介意他的“记仇”。
他对她竖起大拇指,像小时候那样夸奖她。
“谢谢。”她朝他点了下头,低头看著成排的黑白键。“这是我小时候参加钢琴比赛,第一次拿到第一名的曲子。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等我比赛拿到第一名就要送礼物给我?”她抬头问他。
“记得。”他背对钢琴,并肩坐在她身旁。“不过那是骗你的。”
她诧异他的回答,不过她确实是被骗了,到现在还依稀记得当时那种等待的滋味,反覆难熬。
“我是因为不想输给方仲祺,所以才夸口说要送个更好的礼物给你,但其实那时候的我根本送不起什么像样的东西。”他向她坦承,那时候零用钱少得可怜,根本没有钱买礼物。所以他现在有了经济能力,就想送好多各式各样的礼物给她。
“谁说的,你送过很漂亮的花戒指给我。等我拿到第一名的时候,你还可以送我花手环、花项链、花头冠,我都会觉得很高兴的。”
“说得也是,我那时候怎么没想到,反正小女孩呆呆的很好骗。”他真像回事的点点头。
她轻撞了他一下,皱了皱鼻子,表示不满。
可是她知道,其实他送给她的是不能用金钱衡量,比无价更有价值的真情。
她心想,往后自己一定会以无比珍惜收藏他这份心意。
“晨隽,我可不可以问你……当年你突然离开方家的原因?”她有些挣扎,像怕触碰到一处伤口。是她的,或许也是他的痛。
他轻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下午他刻意支开她,方便和傅明义说话,她好像猜到了他的用意,所以回家后什么都没问他。但现在她突然提起十八年前的事,让他有些敏感,也或者只是他多心了。
“可以啊。”他无意隐瞒,如果她想知道,他就会说。“因为我在方家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所以要趁爆炸前先拆掉。”
“炸弹?”
“对,那时你年纪还小,可能还感觉不出来方家上上下下除了你和吴伯以外,其他人对我都没什么好感。而糟糕的是,阿姨察觉到了……”
他娓娓道来,说起那天早晨在方仲祺和席子悠一起出门上学后,他却被单独留下和黄淳燕谈话。
内容很简单,就是要他马上收拾行李离开方家。
他当然不要,立刻予以拒绝。
但黄淳燕也早料到这一点——
“如果你不走,我就会把子悠送走,送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不知道她会在哪里,过著什么样的生活……”
黄淳燕聪明地利用他的早熟,确信他已经懂得为喜欢的人做出适度的“退让”。
“我当时想,如果你就这样被送走,从此以后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了,但如果你继续留在方家,以后我还可以回来找你。而且阿姨有意撮合你和方仲祺,所以她不会太刁难你,反而会好好照顾你的生活,让你平平安安地长大。”
所以,他做了一个对她最好的选择。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深深地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只能被选择,被迫离开她。
他发誓总有一天要回来接她,成为一个有能力保护她的男人。
席子悠看著他心平气和,像没事般的说完这件事,胸口隐隐作痛……
原来,他从来没有负过她,一个人承受了比她更多的苦楚,但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拚命地怨他、伤他……
“那你呢?离开后过得好吗?”
“我被带到美国,后来……”他稍有停顿,想起当年有位叔叔把他带到美国,随便丢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后,就带著所有钱财消声匿迹。
他一个人待在简陋破烂的小房间里,没有钱、没有身分、语言不通,最后被人撵到街上。就像傅明义说的,他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流浪生活,在暗巷里被人欺负,为了食物和生存跟人大打出手……
“后来很幸运,我被一个有钱人收养,从此过著衣食无缺的日子,直到现在。”他跳过不愉快的晦暗,承接晴朗。
“你没有骗我?”她鼻头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嗫。”傅晨隽扬唇浅笑。
“你真的从到了美国以后就一直过得很好?”
“当然。”他肯定地点头。
她轻嚅著唇,凝视著他峻傲的眉眼,内心感到难过又心疼……
他骗人。今天下午她出了门才想起钱包里只剩一百多块,又折回屋里想拿钱,结果无意间听到了他和养父间的对话,也知道他有过一段灰暗的街头生活,还为了她放弃听起来很优渥的条件,不惜跟养父翻脸成仇,但他在她面前却只字不提,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著她,努力不让她受半点伤害,默默付出、承受……
“我觉得我好坏。”她噙泪扑进他怀里,责怪自己从两人相逢后对他造成的每个伤害。为什么她不早点问他、了解他,只是一味的恨错他……
该被怨恨的人是她才对,她什么都不能给他,却从他那里得到这么多爱,而且在她明明知道他将会因为选择她而面临更大的困境,甚至可能失去一切,变得一无所有……
她还是想紧紧抓住他,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与他相爱。
她真的好坏,好自私……
“如果你是坏人,这世界上就找不出几个好人了。”他柔声安抚她的情绪。
她摇头,深感自责地往他怀里钻去,整张脸都埋得彻底,想藉由他身上的气息来掩盖心中那股罪恶感:水远停留在丈夫温热的胸膛里。
他轻抚她的发,安静地拥抱著她,喜欢这种被她依恋的美好,内心感觉充实而安定。
她的爱,是他最有价值的回报,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傅晨隽。”
“嗯?”他答得不太情愿。
“傅晨隽。”
“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他冷声提醒。
“傅……”
他稍微推开她的双肩,低头看她是不是存心惹他。
“……晨隽。”她羞怯地看著他,目若秋水,而后缓缓地闭上双眼。
他终于悟出她的用意,神情倏然转喜,低头掳获她的樱唇——
两唇相依,他轻柔浅尝,细细啄取那醉人的滋味,探求她更多甜美。
席子悠乱了呼吸,感觉到他滑软的舌尖探入口中,由漫步至快舞,将她的神智愈转愈远,逐渐涣散……
他扣住她的腰侧,手掌在她香娇玉嫩的身上四处游走,毫无顾忌地摸索她每处起伏的曲线,光是隔著衣服就让她浑身发热,轻喘不已。
她想抑制自己失序的心跳,却抵挡不了他引发的悸动。
“相信我,放轻松。”他乘隙安抚,自己的身体却也被升高的欲望逼迫得紧。
他一把抱起轻盈的娇躯,走回卧房,将她置于床上,旋即也上了床。
但这次,他并非要哄她入睡,而是要和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
这一刻,他们是紧紧相连的。
他沉伏了一会儿,细吻她的泪,感觉到她逐渐适应他的存在后,便开始浅缓移动,进行一次比一次更深入的冲击,引发一波波激情擦撞的快感……
她仰脸娇喘,搂抱著他涔著汗的身体忘情呻吟,攀登高潮。
他低哑地嘶喊,在她温润的体内得到最终的释放和彻底的满足。
“我爱你。”他躺在她身旁低语,用吻封存他的爱意。
“我也爱你。”席子悠枕在他的手臂上浅笑著,与他十指紧扣,握在胸前。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像这样不分开吗?”她现在对感觉太过美好的幸福都有点惧怕,好怕它只是场绮丽的美梦,一不小心就会被摇醒。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他轻抚她的发际,自信地保证。
她侧转过身,以柔情似水的眸光注视他刚毅的脸庞,相信他的承诺不会跳票。
他会永远这样紧握她的手。
“晨隽。”她柔声轻唤。
“嗯?”
“再抱我一次。”她亲吻他的手背,渴望被他紧紧抱住,深深占有的真实感。
与他结合的时刻,她有一种彻底相属的感觉,像是永远分不开的共同体,让她格外感到安心。
傅晨隽弯唇而笑,对妻子的请求具有很高的配合度。
他撑起手肘,翻身覆盖妻子娇柔的身躯……
不止一次,他愿意抱她更久,爱她一辈子。
第九章
这天近午,席子悠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顺便整理上课要用的琴谱。
手机乍然响起,她看了眼萤幕,脸上多了些无奈,继而接听——
“喂,阿姨。”
“子悠……子悠,拜托你,你就帮我这一次,替我打电话给仲祺,帮我把他找回来好不好?”黄淳燕在电话那头低声下气地恳求她,请她务必帮忙寻回离家出走的独生子。
这大概是半个月里打来请她协助找人的第七通电话,口气听起来愈来愈焦急,愈来愈无助,完全不像印象中的那样强势,只是个心急找儿子的母亲。
“阿姨,我知道您很著急,可是……我不方便……”席子悠答应过丈夫不能再与方仲祺联络的。她不想做出违背约定的事,不能再惹丈夫生气,让他伤心了。
“子悠,算我求你,这件事我也只能拜托你了。”黄淳燕不想将这件家事过度张扬,搞到亲朋好友众所周知,所以一定要找个可靠,又能取信于儿子的人来帮忙联络、劝他回家,而席子悠正是最佳的人选。
“你的电话他一定会接的,他会愿意见你的,你就当作可怜我好了,帮我劝他回来……一次就好,你就瞒著你丈夫帮我一次,他不知道就没关系了,我求求你……”为了一个多月都联络不上的宝贝儿子,黄淳燕费尽唇舌地想说服她点头。
“阿姨……”她左右为难,但向来心软的她根本无法持续抵挡一位母亲对她的苦苦哀求。
在连续拒绝过她很多次之后,这次她终于因为同情心而失守了。
席子悠答应会试著帮黄淳燕联络方仲祺,替她劝儿子回家。
这件事不能拖,她想要在瞒著丈夫的情况下,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这件事。
首先,她得先确定自己是否能联络上方仲祺,于是她立刻拨了他的电话……
没人接。她再拨第二通,心想要是这回也没人接,她就要以“无法联络”为理由去回覆黄淳燕。
电话响了一会儿,在最后关头被接起——
“喂,仲祺?”
“子悠!你怎么会打电话……”
她来不及听完方仲祺惊喜的声音,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傅晨隽站在门边,看到她匆匆回头,两手合握住手机。
“你在讲电话?”
“对。”她有点紧张地回话。
“午餐准备好了,讲完就出来吃吧。”他浅笑,以为是自己突然开门吓到了她。
“好。”
他没多想就回头往外走。
她松了一大口气,走到离门更远的角落,才重新将手机靠向耳边……
刚吃过午餐,席子悠便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今天怎么这么早?”傅晨隽奇怪地问她,记得她今天是下午三点半的课。
“喔,因为有个老师临时打电话来要我帮忙代课,所以早一点。”她说著刚才想好的理由,小心掩藏自己的心慌。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搭车就行了。”
“没关系,我下午没事,顺便出门买点东西。”他马上去拿车钥匙。
“呃……”
他回头看她。
“我等你。”她笑了笑,找不到借口拒绝他的好意,只好等他一起走。
他拿了钥匙,看她身上只有平常上课时习惯背的包包。
“你之前不是说要拿些饼干去请学生吃?”他提醒她,记得昨天还看到那袋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仍然摆在架上。
“对喔……”那好像是上个星期的事了。“我下次再拿好了。”
“既然开车就顺便带去吧。”不然她之后可得自己提著那袋东西搭公车了。
“喔,好。”她乖乖回头拿东西,顺便跟还在厨房里整理东西的阿桑说一声。
两人出了门,一起搭电梯到地下室开车出发。
路上她直看著前方,没说什么话。
傅晨隽不时偏头看著妻子。“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这段时间她多兼了几份家教,还接了另外一家才艺班的课程,工作量突然大增,只有平常日的上午完全没排课,看来似乎有点精神不济。
“不会呀,我的精神很好,一点都不累。”她露出神清气爽的笑容,保证自己没事。其实,她心里才为他感到担心呢……
“往后还是少接点课好了。”他当初让她出去工作是因为她有兴趣,又可以打发时间,并不是要她去辛苦赚钱的。
“不需要,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充实,每天都不怕无聊了。”她谢绝他的好意。若是可以,她还想将上午的时间都拿来工作呢。
这些日子里她常烦恼著,他的养父会不会已经采取什么报复行动,只是他习惯一肩承担,才没将遇到的困难说出口。
所以她才多找了好几份工作,希望自己能多存点钱,要是哪天他真的突然变得一无所有,她还可以支撑一下家中的经济,为他分担一点压力。
“到了,你停在巷子口就好,我自己走进去。”
他按照她的话把车停下,让她下车。
“再见,小心开车。”她微笑叮咛,目送他离开。
傅晨隽往前直驶,停在下一个路口等红灯,忽然瞥见她摆在后座的那袋饼干还留在车上。
他叹笑,觉得她明明就是累到糊涂健忘了,还在那儿逞强,回去非要她减少工作量不可。
绿灯亮起,他右转掉头,准备帮她把那袋饼干送回去。
绕了一圈,他再度驶向刚才的巷子,远远的却看见一个像极席子悠的身影上了计程车,直驶而去。
他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但一股莫名的直觉却促使他驱车跟上。
那辆计程车在市区行驶了二十来分,最后在一家餐厅前停下。
女子下了车——果然是席子悠。
傅晨隽慢慢靠近,将车停在餐厅斜前方,隔著玻璃看见她走向窗边第二排的桌子,背对这方向坐下。
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却看得到她对面那个男人笑得很开心——
是方仲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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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了吗?”方仲祺热络地招呼。
“吃过了。”席子悠坐下,神情若有所思。
“那喝点东西吧。”他请服务生来为她点了杯饮料。
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方仲祺万分惊喜,没想到她会主动约他见面。在这种情绪低落的时刻看到她,心情格外振奋,犹如久旱逢甘霖般地获得滋润。
但她的心情可不像他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