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微颤的嗓音揉合了对她无尽的怜惜,如果他能够早些低下头,那他们两人是不是就不会再继续痛苦?
“我承认我没有办法忘记你。”
褚璋赫捧着她哭湿的泪颜,如棉花般轻柔的吻逐一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珠。
“如果可以轻易的忘掉你,早在我们签字离婚的时候,我就不可能一延再延,不告诉爸妈这件事情。”
宋可兰眨了眨泪湿的眼,忽地发觉他正以一种极为温柔的嗓音对她说话。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眼,心底升起了一些疑问,他是否正在跟她解释着什么?
“我一直记得饭店的那一晚,只是不知道与我温存的女人究竟是谁,也认为那只是单纯的一夜情,所以,当你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没有怀疑过,因为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你根本不需要放下尊严去做什么鬼DNA鉴定,对于你的话,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因为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所以当他看到小可桐的出生日期时,他才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对于你,我很矛盾,我从来没有这种拿不了主意的感觉,我可以很轻易的拒绝苏歆宁复合的要求,可以为了原则毫不眨眼的推掉所以我热爱的事物,可是我就是割舍不下你。”叹了口气,他想,自己真的被她抓得死死的了。
“你……”宋可兰愣愣的睁大泪眼。
“我想忘记你、想推开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只能任性的以欺负你来得到报复的快感……要不然你教教我,该如何忘了你,才不会一直继续心痛?”
他的小手在他令人感动的话出口后,紧紧的揪住他的袖子。
“不,我不要你忘了我,也不要你因我而心痛……我要你这辈子都因为我而充满欢笑。我或许没有办法给你跟苏歆宁一样的爱情,可是我可以给你一起到老的保证。”
浓浓的懊恼在心中盘旋,宋可兰深深的为自己过去的错误忏悔。
第9章(2)
爱情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有心醉的感觉,是在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后,对方的每一个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个眼神,都可以轻易的记在心底,那时才会有沉醉的冲动。
褚璋赫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男人,尤其当时两人要结婚的理由竟然是年纪到了这种烂原因,也难怪她会充满了不安。
宋可兰则承认自己太冲动,从没有相信过他会对她有付出真心的那一刻,所以当两人的婚姻生活起了些风吹草动时,她就很容易想歪,以为自己成了弃妇。
“别哭了。”褚璋赫擦去她的泪水,收起悲伤的情绪,现在他们两人还有更重要的仗要打。
他移动桌面上的滑鼠,点开之前被他隐藏的视窗,是一张扫描与胸部X光摄影。
“你……”宋可兰惊讶的发现,荧幕的右上方显示出的是小可桐的名字。
原来他并不是完全不在意小可桐!
“从我接到消息后,就一直在这里看小可桐的检查报告。”他眉头深锁,显得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从他的神情中,她看出了一点眉目,预感告诉她,接下来他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是她乐意听见的。
“我看过小可桐的出生病历,上头有心室中隔破了一个小洞的记录,但正常来说着并不影响后来的发育生长,甚至会自己愈合……只不过,现在那个洞却越来越大,导致心脏功能严重衰退,也影响肺部功能运作……这若不开刀治疗,是没有办法治好的。”
“怎么会……”
宋可兰不敢置信地低呼,激动的泪水沾湿了眼眶。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无法思考些什么,只知道她的孩子正在受苦!
“怎么办?璋赫,你告诉我要怎么办?”她慌乱的揪住他的衣袖,痛苦的低喊,“她还没有叫过你爸爸,她怎么承受得了这种痛苦!”
之前当她看见小可桐被插着管,小小的眉头偶尔皱紧,躺在加护病房内,就已几乎昏厥,从没想过那么有朝气的孩子竟会有如此孱弱的一天。
“先别慌,可兰。”褚璋赫低语安抚着。
其实此刻他心里也很慌乱,但总不能所有人都乱成一团,至少他该冷静下来。
“我会和院内的小儿心脏科团队商讨看看,你先别哭了,我们要打起精神来。”
接下来,他们两人还得面对许多事情,即使再累、再疲倦,也不能先被打败。
因为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每天下班后来到医院探望女儿,已经成了宋可兰的生活,而为了方便,她有时候也会到褚璋赫家里过夜。
褚璋赫明白宋可兰为了女儿的身体状况已经烦恼不已,为此他没有再提两人的事,决定等孩子病情稳定之后再作打算。
双方的父母知道他们已经尽释前嫌,都乐观其成,然而一谈到小可桐,纷纷都垮下脸,没有人不希望小可桐赶快好起来。
或许是听到许多人祈福的声音,在昏迷十天后,小可桐已经慢慢有动静,可以张开眼睛看人,两只可爱的小手偶尔还会胡乱抓东西,时常让护士们哭笑不得,不得已之下,只好把她的两只小手用布巾裹住。
医疗小组认为这是好现象,与褚璋赫商讨后,认为以小可桐目前的状况已经可以应付冗长的手术过程,一致决定明天开刀。
夜晚,宋可兰拗不过褚璋赫的要求,还是随着他回家休息。
两人梳洗过后躺在床上,各怀心事。
“明天,你别来医院了。”
褚璋赫低沉的嗓音打破沉默,划进宋可兰耳里。
她几乎是立刻反驳。
“为什么叫我不要去?我不想跟小可桐分开,我要去陪小可桐,陪她面对所有难关。”
她像刺猬一样浑身长满保护自己的刺,反应激烈得像是他做了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一样,褚璋赫忍不住失笑。
“别那么紧张,我不是要把你们分开。”
“那为什么要我别去医院?”她不解。
他用温暖的怀抱搂住她,低首亲吻她粉嫩的脸。
“我希望你能等待我给你的消息,不管是好是坏。”
轻触她柔软的黑发,在他眼里,她仍然美丽如昔。
他想,无论经过多少岁月,他都不可能忘记她,就算……未来她可能会恨他。
老实说,对于小可桐明天开刀之后结果会如何,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明确的解答,连他自己也是无解。
虽然现阶段小可桐已经恢复意识,但由于小小的心脏已经负荷过重,就算动了手术也无法完全根治。
即使手术成功,小可桐不再呼吸困难而需要仰赖呼吸器,也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做自己想做的事,仍然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又面临现在的状况。
所以,这场手术,并不能根治小可桐的病。
若要完全根治,除了替小可桐更换一颗健康的心脏以外,别无他法。
褚璋赫甚至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地开完这台刀。
他不希望她在手术室外等待结果,他相信那时候的她一定极为焦虑不安,那种恍然然的情绪,真的很难熬。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这个痛苦,所以由他来陪小可桐就足够了。
“可是我会担心。”她不想与孩子分开。
当她的孩子在手术房内孤独奋战的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在外头为她祈祷。
“别害怕,一切交给我。”他轻轻地保证道,只想拔出她心中那根扎得她很疼、很疼的针。
奇异的是,他的话就像最强的定心丸,让宋可兰心中的大石落下,不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或许她真的可以微笑等待明天的结果,因为她相信,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医好小可桐的病。
然后,他们一家三口从此不再有任何事情阻碍着未来的路,可以一起幸福的生活。
露出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宋可兰拉下褚璋赫的颈子,与他热情拥吻,感受他最动人的体温。
他们都期盼明日奇迹的到来,她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包括她最纯真的一颗无悔的心。
褚璋赫感受着她最温暖的包围,像个流浪许久的孩子,需要一个怀抱来支撑他。
火热的激情交缠了整夜,他们暂时忘却了烦恼,只想在彼此的怀抱中取得一些安慰。
第10章(1)
当宋可兰醒来时,窗外照入的阳光十分耀眼,抬眸看了眼时钟,已经早上十点,她顿时惊坐起身,飞快的下床梳洗换装。
当她赶到医院时,护士告诉她,小可桐一大早七点半就被推进手术室。
她竟然迟到了。昨晚的温存让疲惫,睡得极沉,竟没能赶上在开刀之前见小可桐一面。
小可桐一定很害怕吧?
宋可兰秀眉紧拧,责备自己怎么会睡过头。
当她来到手术室外时,褚父、褚母还有她的父母亲都已经在那儿等着。
“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昨晚没睡好吗?”宋母忧心的问。最近女儿为了孙女的事情已经极为烦恼,她可不希望女儿的身体也出差错。
想起昨晚的激情,宋可兰羞涩的一笑,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很晚才睡,所以才会晚到。”
她想,大家应该都知道她和褚璋赫两人已经和好的事了,只是目前所有人的焦点都在小可桐身上,所以也没有多问她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可兰耐心的在手术室外等待,心中依旧有些恍然不安,不过,他昨晚的安慰似乎奏效了,她并没有像前阵子那般陷入恐慌的情绪,愿意乐观的面对。
因为,她相信褚璋赫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陷入危机中。
虽然她如此深深相信,然而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四个小时……甚至已经到了下午六点多,手术室外仍然亮着红灯,所有人已经都坐不住了。
为什么会这么久?已经十二个小时了!
她现在不仅担心小可桐,也担心褚璋赫是否能够应付如此漫长的手术。
宋可兰试着想办法得知手术室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只能干焦急。
当时间越来越久,她无法再像一早那样乐观,反而忧心忡忡。
直到晚上晚上十点,手术室的灯熄了,她的期待成了恐惧,忽然不想看到手术的结果,因为她害怕那并非如她所期望的一样。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可兰愣愣的望着从手术室走出来的男人。
褚璋赫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眉宇间充满无法忽视的疲惫,然而最让人震惊的是毫无情绪的双眸。
他的眼神茫然而空洞,仿佛没有看见他们这些人一样,让人害怕。
“小可桐呢?手术到底有没有成功……”
脱下外科口罩,褚璋赫神情呆滞的面对众人的询问,眼里只有宋可兰焦急的小脸。
他的眼前忽然一片空白,脑中不断重复播放着手术的过程,那颗小小的心脏,在他的手中吃力的跳动着,然后停止,接着电击,缓慢的恢复跳动,再停止,再电击……
最终,不管他再施打多少急救药物,做多少次心脏按摩,那颗小小而鲜红的心脏,终于不再跳动。
那张插着气管的小脸蛋,终于回归平静,安详得让人心碎。
抿着始终不语的薄唇,褚璋赫茫然的望了众人一眼,轻轻推开在他身前的宋可兰,拖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向前走。
其实,他从一开就知道这个手术不会有奇迹似的结果,许多人劝他不要让小可桐现阶段立刻接受姑息性的手术疗程,倒不如排队等待一颗健康的心脏来做换心手术。
但他不愿意,因为他知道小可桐等不到那个时候,在她等到一颗健康的心脏之前,还有许多与她一样可怜的孩子在排队等着,他现在所能为女儿做的,就是让她延缓生命停止的那一刻到来。
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为他的女儿争取一些时间。
但他失败了,那颗小小的心脏,就在他的手掌下永远停止跳动。
低头看着不久前还沾染着鲜血的双手,那是他自己的孩子,曾经因为他的胡涂而恨得莫名其妙的孩子,如今,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她喊一声爸爸……
两年多前,我不该拿小可桐的身世当成离婚的理由,但她确实是你的孩子。
到现在你还要说谎!
当可兰无助的解释小可桐的身世,想让他早点认清这个事实时,他在做什么?他竟断然的认为她在说谎。
过去,他甚至从没有正眼看过小可桐一眼,而现在他想好好的看看她的时候,这孩子已经不给他机会……
闭上酸涩的眼,褚璋赫听到背后手术室的门打开的声音,再下一秒,一声崩溃的哭泣狠狠刺入他心头,他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他无声的叹息,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但现实明白的告诉他,他是个失败的男人。
他失败的不仅是救不了小可桐的生命,就连自己的爱情都无法挽回。
那声哀痛的哭泣已经给了他答案,这辈子,他褚璋赫都不可能再拥有宋可兰这个女人……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些事情是以遗憾收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让人独自流泪,懊悔过去的错误,让时间来苛责自己的良心。
回过头审视自己的过去,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坚持与勇气,都可笑得让他不想再重新温习一次。
褚璋赫心中的痛没有人看得出来,从小可桐去世到现在已经三年过去,他仍然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用忙碌来麻醉自己的意识。
他让时间来惩罚良心,来回避宋可兰的泪水与控诉。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活得这么痛苦的一天,就连呼吸都要思考下一个动作该怎么进行,才不会停止。
他几乎忘记了生存的本能,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该笑的时候就扯开唇,该说话的时候就张开嘴,没有任何发自内心最自然的表情。
这终于让安之权看不下去了。
“不再拿手术刀,躲避宋可兰,躲避自己的父母,这就是小可桐用小小的生命换来的好爸爸?”
褚璋赫不语,双眼无神的望着电脑的桌面,那是他思念的女人。
“小可桐在天上看到爸爸成了个废物,你认为她会开心吗?手术的结果不会永远是好的,这一点你自己也该明白,我相信没有人会责怪你。”
褚璋赫躲了三年,谁也不见,唯一知道他下落的只有安之权一人。
每天看褚璋赫逐渐消沉,什么都不做,却也什么也都做了,但少了生命力,宛若一尊没有生命的纸人般活着,这看在老朋友眼里当然会很难过。
安之权一直想办法为褚璋赫做些什么,然而每当好不容易引领褚璋赫跨出一步时,他却又缩回去。
他这样折磨的不仅是他身边的友人,更可怜的是四处找不着人的宋可兰。
“这几年来你让宋可兰找不到你是干嘛?玩什么躲猫猫?难道看她像无头苍蝇四处打听你的下落,你就很高兴是吗?”安之权忍不住讽刺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比乌龟还要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