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马屁精。」比她还会逢迎拍马。
他一脸正经。「我说的是实话,染染是我看过最聪慧灵巧的姑娘,真想快点把你娶过门。」
「我才十三岁……」她不满。
左晋元神情悒郁。「又不是马上圆房,我会等到你及笄后,要不我一守孝就要守三年,再走完六礼最起码要一年,等定下婚期又是大半年,我……我等不及了。」
他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她对他太重要了。
「等不及也得给我等着,不然你想换人吗?」十七、八岁嫁人刚刚好。十九、二十岁再有孕也不迟。
「不换不换,谁让我换我跟谁拼命。」他摇头摇得快断了,低吼的声音中充满慌张的杀气。
温千染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左三哥,你抱太久了,可以放了吧!要是让我爹瞧见了……」
闻言,他身子一僵,倏地抬头察看四周有无猛虎出没……呃!温浩斐的身影,幸好四周除了贴身伺候的下人,空荡荡没其它人。
「染染,你别吓我。」他不禁吓。
「若是我祖父来了……」嗯哼!他那一身人皮可以剥下来晾了。
一听到是半师的温赋,在他手底下磨了几年的左晋元打了个激灵,连忙把怀里的软玉温香放开。「染染,你不厚道,搬座大山来压我,我生平最怕的人就是你祖父了。」
面对他,温爷爷从来不笑,手段堪称凶残,只要他一句话说错、一句书上的句子背错,手板就来了,还当着院子的下人打,让他自己宣布他有多笨,把他的颜面扔在地上踩,不管他的哀求。
要不是他的脸皮够厚,真要被种种的羞辱逼到哭着逃走。
「那真遗憾了,他是我祖父。」左晋元避不了,想要带走人家的肉疙瘩就得承受着,祖父偶尔也是不讲理的。
温千染在心里偷笑,祖父一遇到和她有关的事,他完全是不跟人讲道理,全凭当时的心情,护短护得厉害。
他闷闷地问:「染染,我什么时候能娶到你。」
「等你守完孝。」她给了个笼统的回答。
「那要好久……」他语气压抑。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而且……这三年时光,也是我对左伯伯的孝心。」
疼爱她的人少了一个,温千染的心不是不难受,她总认为是她的错,如果她再努力一些,也许这场不幸就能避开。
硝石、碳、硫磺,以温府的势力取得不难,她前后让人做了一百多颗霹雳弹,除了做坏的和实验用,她那里还有九十多颗。
只是她怕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拿出太多热武器会影响时代的演进,因此她很谨慎地只给左家父子三人一人三颗霹雳弹,给他们用在危急时脱险保命,谁知还是不够。
如果多给几颗,也许左伯伯还活着,左大哥不会至今昏迷不醒……
一想到仍停棺在灵堂的父亲,左晋元心情异常沉重。
「染染,二哥的腿能好吗?」
「伤筋动骨一页天,他的腿骨是打断重组所以最少要卧床四天,不能有太大的动作,过了之后看看恢复的状况,可以试着让伤腿承受一点重量,而后要每天活动腿部,并且让人替他按摩,让筋脉通畅,约半年可以下地试着站立,行走,如果他不乱来的话,是可以恢复到能行走自如的,只是日后怕会落下老寒腿的毛病……」
医药不足,少了抗生素和一些药品,好得比较慢,也会有若干的后遗症,而且后续的问诊判断也难,如果有现代器械,她对左二哥的恢复状况会更有把握。
「二嫂不会让他胡来的。」
二哥最大的缺点是不瞻前顾后,往往凭着一股血气就往前神,不管行军布阵,前方有多少凶险,他只想铲灭敌军,凯旋回朝。
欲速则不达,二哥犯了躁进的兵家大忌。
若是他,面对父亲和大哥的仇会按兵不动,守株待兔地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双,绝不会为了报仇而不顾其它兵士的性命,投入敌军,反落入险境。
「哼!左二嫂哪管得住他,一得知复原有望,他整个人又成了往日那只孙猴子,还问我要不要在他的石膏腿上签下大名,表示是我亲手裹上的。」他还怕她名声不够响亮吗?非要弄臭她名声不可。
「嘿!二哥本来就是人来疯,坐不住,他前阵子那副死气沉沉、心如死灰的样子我才受不了,现在他能笑了,还一口气吃完一锅白粥,看来是无大碍了。」他肩上的重担可以稍微放下来一点,有人帮着承担。
「一锅?」温千染吃惊,会不会吃太多了。
她得让夏露开些胃药备着,像他这般胡吃海吃,完全不顾少量多餐的医嘱,迟早胃会出问题。
左晋元傻笑。「二哥说他饿得慌嘛!能吞下一头牛,不过太久未进食得少些油腥,他只好拿粥泄愤。」
「最好他有本事吞下一头牛……」温千染小声的咕哝着,大胃王冠军都不见得能吃完。
「染染,你在说什么?」他瞧她殷红色唇垂动了动。
「没什么?」她能说她在骂左晋开是饭桶吗?
左晋元也没追问,转而问出一件他已经思索很久的请求,「对了,染染,能不能让夏露也去瞧瞧大哥的伤,我想若有一线希望就不放弃。」
无论如何也要把大哥医好。
「夏露是我的丫头,你还晓得吧!」使唤起来倒像侯府下人,问她一声不过是顺口一提。
他露齿一笑,张手往她玉臂上一握。「我和你是谁跟谁呀!没必要分彼此,我的全是你的,你要全部拿走也行。」
她一啐,反手往他手背上一拍。「哪学的甜言蜜语,你的一切早在我手里了,还想拿回去吗?」
「不拿,不拿,我的本来就是要给你,可是我大哥他……」他心心念念至今毫无知觉的兄长。
看他眼里的忧色,温千染于心不忍,但不得不把现实告诉他,「头部的伤不好治,没有仪器铺佐,难以分辨伤在哪里……」
「什么是仪器?」他好奇的打断她的话。
她一顿,失笑。「就是帮助大夫治疗病人的器具,像你之前递给我的锡子和拉钩……头部比身体的其它部位更重要也精细,如果能清楚知道头颅里哪儿受伤,有了足够的准备,到时打开头颅治疗才万无一失。」
「你会?」他两眼炯亮的盯着她。
「我不会。」她父亲是神经外科权威,但因为叛逆,她怎么也不肯接触神经外科,只在医学院时上过课,以及大体考师的解剖研究。
「你不会?」他讶然,满眼不信。
温千染没好气的捶了他一下。「你失望个什么劲,我本来就不是医者,会医的人是夏露,不然让她用银针试试看,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玉贵妃近日来频发头疾,擅长治疗头疾的夜太医被她留在宫里,他们认为这是玉贵妃不希望左晋阳被治好,想让自家兄弟夺军权的伎俩。
其余太医院的太医来过几个,大多无功而返。
「你是指针灸?」
左晋元眼睛散发出希望的亮光,他听说过药王谷有一种绝学叫「九针之术」,是将九种不同的针插入人体内,借以治病,世上不少医者渴望一窥九针的玄妙。
难道夏露有这等本事?
「敢试吗?」温千染挑衅地问。
左晋元定定地看着她,毫不迟疑地回笞,「为何不敢。」与其不生不死的躺着,还不如赌一把。
「我问的不是你。」自作多情。
她回头轻唤,「夏霞。」
看到小姐捉弄自个儿的未婿夫,夏露掩唇偷笑,随即正色说:「小姐,奴婢没试过用九针之术治疗头疾,但可以一试,师父说我有他八成功力。」
「才八成?」会不会太冒险了……左晋元犹豫了,想着不如想法子请来夏露的师父。
温千染朝他最软的腰肉一掐。
「还嫌弃,夏露的师父是皇上请都请不来的神医,别说八成,有六成本领太医院的太医就不及她。」
「染染,你真凶悍……」他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你说什么?!」杏眸一瞪。
没志气的左晋元连忙低声下气地讨好,「尽管捏,想捏哪里都行,我皮厚,不怕疼,就那里不能捏,捏爆了我们左家就绝后了……」他往两腿中间一瞄,意有所指。
「下流。」她蓦地脸红。
「不下流,传宗接代是正经事。」看她脸红,左晋元又被迷得忘了正经事,「染染,你想要几个孩子,我们最少生五个好吗?像岳父岳母一样四男一女。」
想到有一个像她的女儿,左晋元笑得嘴都阖不拢。
「滚开。」谁要生那么多,又不是母猪。
「不滚,就要黏着你……」谁叫她是他的染染。
第十章 突如其来的别离(1)
白幡飘动,纸钱满天飞散。
哀戚肃穆的氛围笼罩京城上空,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竟不见天日,微暗的天色彷佛风雨欲来,风吹得人心浮动。
除了左家亲眷外,不少武官心有戚戚,主动前来送行,七皇子朱子尘也来了,代替他母亲谨妃来送舅父一程。
温赋为其念惇文,偭怀定远侯的种种功绩,他声情并茂的说着左征北的生平,用最感人的语气描述铮铮铁骨的男人,以感慨的声调来形容已逝的英雄,让人刻骨铭心的记住定远候为朝廷效力,戎马一生。
其实他是念给皇上听,念给有意中伤、恶意抹黑的佞臣听,念给天下百姓听,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定远候府的存在代表什么意义,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过世而永远沉寂,左家军是不朽的传奇,唯有左家人能驾驱,谁也取代不了。
感念温赋的义助,老候爷频频拭泪,老友的相挺令他热泪满腮,他想他到死都会记住这份恩情。
定远侯府不会败落,只是沉潜。
但是让人诧异的,除了左晋元,外传已经残废、甚至已死的左晋阳、左晋开居然都在,一个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士兵搀扶着,脸色苍白了些,看似气虚无力,却捧着父亲牌位一步一步往前走,一个坐在轮椅上手持招魂幡,不停地挥动。
原本左晋开是让人抬着走,可是抬高,人的高度超过棺木,是为不孝,因此温千染连夜画了图,谎称是看到路人推着板车才想出轮椅这种东西,而她祖父又调出两名工匠局的工匠,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赶制出来。
至于左晋阳的苏醒却是费了一番周折。
看到生不如死、活死人似的丈夫,泪已哭干的柳依衣瘦了一圈,神情憔悴,少了些许的锋利和蛮横,多了心已死去的沧桑。
当初是她先瞧上左晋阳,求皇上赐婚,左晋阳原本不愿,另有所爱,他坦言没法接受她刁蛮的个性,可在她的坚持下,皇上还是赐婚了。
两人婚后生活虽小有磨擦,但仍过得下去,等到女儿左凤如出生,左晋阳终于对她生出一些情意。
因此看到小叔子带来的大夫年纪这么小,她二话不说的拒绝医治,觉得不能信任,她只要丈夫活着,不愿让他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就算守一辈子活寡也要守着丈夫,他是她的命。
劝说无效的左晋元气得想把屋子拆了,还和柳依衣大吵了一架,但是她一点也不退让,固执己见。
后来温千染请来不忍孙儿受苦的老侯爷作主,老候爷说有机会为何不试,他不愿原本能驰骋沙场的长孙从此只能躺着。
不过柳依衣还是拦着不让人靠近丈未,甚至用东西砸人,企图将人赶走,不想兄长的伤情被耽搁,左晋元闪身到柳依衣身后,抬手往她颈后一劈,将她打晕,总算能让夏露诊治。
夏露先诊治,而后施以九针之术,她将九根形态各异的银针插入左晋阳头顶,一炷香燃尽,拔针,带有腥味的淤血缓缓被特制的针抽出。
只是昏睡不醒的男人仍未睁开眼,一如之前的几日只有胸口的起伏,并无太大变化。
清醒过来的柳依衣见状大吵大闹,一会儿骂老候爷糊涂,竟让外人胡乱扎针,想害她丈夫的命,一会儿又污辱小叔子,说他意图夺权,仗着两个兄长有事好霸占定远候府。
面对她的无理取闹,温千染当着老侯爷的面给她一拳,扬言她再闹就毒哑她,果然安静多了。
大家都以为左晋阳短期内不会清醒,谁知在左征北出殡之日,他忽然低喊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父子连心,也许感受到父亲即将离去,所以他清醒了过来,送父亲最后一程。
只是左征北的棺木刚一入土,送行的亲眷尚未回府,皇上派来的老太监已在府中等着,没有追封,没有任何慰问的赏赐,只有一道圣旨命左家三郎即日赶赴边关。
温千染听到这个逍息,感觉晴天霹雳,难以置信地看着来温府告知情况、神色淡然的左晋元。
「夺情?」她喃喃回祖父。
「是夺情。」
「为什么?」朝廷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功在社稷的朝臣,人都死了还不放过他的后人!
温赋无奈轻叹,「前方的左家军因征北的死而军心涣散,恐怕挡不了多久,若无左家人上阵稳定军心,这场仗怕是无任何胜算,受了重伤的阿完骨烈再度领兵,扬言要夺下我朝万里江山。」
皇上也是别无选择吧……
「可是他还这么年少……」想象左晋元到战场上会遭遇的危险,心头慌乱的温千染面色苍自,她忿然的瞪着皇宫方向,不甘心皇权至上。
「不是他就是老候爷,你想让你左爷爷拿着长枪杀敌吗?」都一把年纪了,只怕连战马都爬不上去。
「祖父……」她眼圈儿一红,神色可怜。
「叫我也没用,我作不了主,虽然我当过皇上的先生,如是太子太傅,可是皇上很久以前就不听我的了。」人会被无上的权力腐蚀改变,听不进任何谏言。
天威难测,所有人的前程性命都掌握在天子手里,这也是为什么温府一直是立场不变的保皇堂,唯有跟皇权站在同一边,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保全家族。
「染染,别哭了,我本来就想行军打仗,累积战功给你挣个威风点的诰命,只是我爹不允,如今……」想到爹已不在人世,左晋元鼻头一酸,泪水在眼中滚动。
「不让你去,太危险了,朝廷又不是没人了,为什么非要你去不可。」温千染耍着小性子,她有一百种不让左晋元上战场的方式,连皇上都找不出破绽。
「我不去难道让我大哥去?」他半开玩笑,心中也是离情依依,这一别再聚首不知何年何月,可他非去不可。
左晋阳聋了,他的耳膜被霹雳弹的爆炸声炸破了,当时情况紧急,左征元无法保持距离,震雳弹一爆开,近在不远处的他便受到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