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姊姊,我给你拿桃花酥,我们分着吃……」他头也不回的挥着手,急着找吃食。
「夏露,跟着去。」她不放心。
「是的,小姐。」夏露出落得清妍,身上带着药草香。
温千染则领着其它三个同样秀丽的丫鬟先进了大殿礼佛,捐了一笔香油钱,接着往后山走去,要去摘桃花。
四个露的样貌都生得不错,已有人询问过她们的亲事。
温千染问过四人是否有意中人,她们皆摇头,所以她打算出嫁时将她们带到左家,在定远侯府挑适合的对象,和左晋元通信时,听说他身边的人有几个堪为良配,只要四人有看得上的,她乐意促成。
其实想到花了数年功夫将四人教成得力助手,各有各擅长的本事,不管哪一个走出去都不输人,温千染真的舍不得将她们嫁出去,唯有留在身边她才不觉得吃亏。
只不过她也不能罔顾四人的想法,随意作主婚配,促成怨偶可就糟了,她骨子里还是有现代人的想法,没办法把她们当成自己的附属品。
「春露、愁露,去把老和尚留给我们的那几株桃花给摘了,咱们回头多做点胭脂、香膏。」她抬手一指桃花树,袖子微微滑落,露岀一截腴白手腕,如玉般的温润光浧与桃红相辉映,更显光华。
「小姐,全摘了吗?不留几朵长果子吗?你不是常说万佛寺的桃子又大又甜,和尚小气不让人吃个过瘾。」春露调侃。
「摘了,不留,六觉老头子敢不留给我,我拆了他寺门。」哼!仗着果子拿捏她,没门。
世间事千奇百怪,万佛寺的桃花颜色最美,比男子拳头大的桃子香软可口,甜得很,可是不管移植到什么地方绝对活不成,而且还会波及旁边的花草果树死一大片。
温千染试过好几种接枝法都不行,反倒赔了几十棵老树,后来她也恼了,直接丢银子和寺里主持六觉大师包下最好的几棵,年年来摘花,做成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和香胰子。
而寺里的六觉大师因为跟她一样,对吃有坚持,因此成了忘年之交,除了交流吃食,也经常一同下棋。
「嘻,小姐,你又孩子气了。」她家小姐越来越娇气了,受不得一丝委屈,谁没把她捧着谁就跟她结仇。
「去,别偷懒了,少了一下不给你们饭吃,都给小姐我哂桃花去。」她佯怒的一瞪越来越不怕她的丫头。
春露、秋露笑着提着篮子,她们算是高挑身材,先从低矮的树枝摘起,再伸直手臂往上摘,一朵一朵色泽鲜艳的桃花落入纤纤素手,形成旖旎景色。
而手构不到的高处,也不需要拿长梯来,爬树去摘,会武的冬露二话不说地往上跃,施以巧劲将开满桃花的树枝往下压,春露、秋露在底下摘。
丫头们提篮摘花,闲来无事的温千染便在桃花林走动,不论看过几回,她还是觉得满林子的桃花最美,美不盛收,美得放肆,美得张狂,美得自在。
前朝有位皇帝在万佛寺出家为僧,因此万佛寺也是皇家寺庙,每年都有上千皇家侍卫在此看守,若有犯了过错的宗室也会往这里送,安全上无虞,没人敢在寺里闹事。
这也是温千染喜欢万佛寺的原因,因为人少,百姓们都畏惧皇家的感仪,少有人入寺参拜,大多是宜官、权贵之家的女眷才会来此。
温千染走着走着,被万朵桃花迷花了眼,她想化作桃花仙,无花无酒锄作田,疯颠看世人,蓦地,一只男人的大掌从树后伸出,捂住她的嘴。
找死!
她一个后踢,毫不留情,不让人断子绝孙绝不罢休。
「喝!染染,是我,别踢呀!」他还想多子多孙多福气透福寿,儿孙满掌。
这声音,这语气……她瞪大了眼睛,「左三哥?」
「是我,你可不能再冲动了,真要伤了我,你这辈子只有喝黄连的分。」苦在心中无人知。
「哼!大不了换个人嫁,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祖父一句话,定远侯府敢不退亲?
「别呀!我的祖宗,你晓得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想你想得我的心都痛了。」粗哑的男音又急又慌,铁臂从后头紧抱住婀娜身躯,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身体里,彷佛一放手她就走。
「想我为何不回来……」心一软,她停下挣扎。
她也想他,很想很想……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无比想念老对着她傻笑的小子。
温千染把所有的思念放在心里,没诉诸于口。
左晋元苦着脸地在她耳边低喃,「我刚去就想回来了,没有你的边送像炼狱,我一日也待不下去,可是我不能放下我的责任,我们左家军要凯施而归,你不知道,北风萧萧,我们忍着风雪打仗,眼睛以下要用布遮着,不然冷风从口鼻灌入非常难受,肺都要结冻了。「
「我捎给你的羽绒衣、雪靴呢!又当苦萨供着,没穿?」他这一根筋的楞头青,傻得叫人心疼。
「穿了,不穿会冷。」冷得受不了只好穿上,没想到一上身完全不同了,全身暖呼呼,还有点热呢!她捎了好几件给他,他每天爱不释手的轮着穿,看得别人眼馋。
也就是她时不时的捎些有的没的来,他一个人在北地的日子才不致太难过,睹物思人,看着上面丑丑的花样,他肯定是她绣的,心里倍感喜悦。
「好了,把我放开,别抱那么紧,我难受。」这人的力气也真大,勒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我想你,染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他松了松手却未放开,依恋怀中的温暖。
听着他彷佛从心底深处发岀的诚挚深情,温千染动容地以手覆住他环在她腰腹上的大手。「耶就好好地守住我,不要再走了。」
「好。」左晋元低沉的答应。
好?「你真能留下?」
「仗打完了,不回来还留在那里干么,真当我傻呀!」
以前胡人时不时就来犯境,遇上天灾更是倾巢出动,这回他索性将人打残、打趴了,打到他们怕,听到他的名字便闻风丧胆,吓到不敢来犯。
左晋元真的杀红眼,利用温千染教他的兵法,以及温赋传授的阴谋诡让,屡出奇兵,让敌人吃了不少苦头,从一开始对他的蔑视到敬畏如天神。
他直接带了五千名士兵去偷袭草原上的各大部族,抢了就跑不给人留下一点值钱的东西,还伪装成其它部族造成他们内部矛盾,自相残杀。
胡人们败在他们之间虽结盟却互不信任,一有摩擦就打起来,在左晋元的搧风点火下,各大部族之间这三年来爆发数场大战,打得天昏地暗,伤亡惨重,而左晋元是渔人得利。
「你不傻怎会一走三年,期间也不回来看一眼?明明有些士兵都有回乡省亲!你也是个心狠的,什么想我都是嘴巴说的,一点也不老实。」温千染心中是有怨的,她觉得他并未如他所说的想她。
他一噎,神色黯然。「我怕看了就不想走……染染,我是男人,我要让你过你想过的日子,种很多地,赚很多银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要漫天烽火阻碍了你的路。」
「你……左三哥……」谁说他傻的,听他说得多天花乱坠,分明是情场老手,让人听了想落泪。
第十一章 久别重逢诉衷情(2)
「染染,我们成亲好不好,不要再过六礼,拖上一年了,我等不及了。」他好想今天就带她回府,从此只守着她一人,不让她为琐事烦忧,整日开开心心的笑着。
正在感动中的温千染闻意一怔,「等……等等,你也跳得太快了,谁跟你说到成亲的事了,你连媒人都没遣上门。」他们只是双方家长口头定下婚……有需要猴急成这个样子吗?
「那我明天就遣媒人……啊!直接请皇上赐婚比较快,不用走其它礼节,聘礼一抬就成了。」左晋元咧着嘴笑,觉得这主意真不错,他不要加官晋爵,只要娶老婆。
「慢,我得先问清楚,你……」她倏地转过身,想和他面对面讲开,但看到他的面容,难得地露出惊讶之色,「左晋元,你怎么了,为什么黑得像木炭,还满脸胡子,要不是这双眼我看了十几年,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没料到迎来一头大黑熊的温千染吓了一跳,差点尖叫。
他讪讪一笑,露出白牙。「赶路赶的,想早点见到你,所以就懒得刮胡子,完愿把时间都花在赶路。」至于这一身黑皮肤……打仗哪能不晒黑,北地风沙太,日照强,他一个夏季就黑了。
「你是自个儿回京还是奉诏回京,边关将士擅离职守视同谋反,你知道吗?」温千染目光清澈的盯着他。
左晋元黝黑面容凛。「七皇子给了我密信,信中说了一些事,因此我就连夜出城了,不过让大军班师回朝的诏书已经接到了,大军已经在路上,我晚两天露面就不会有人怀疑我提前返京,所以我才捂住你的嘴,免得惊动其它人。」
她不问出什么事朝廷的事与她无关,只问:「你怎么知晓我在这里?」
闻言,左晋元干笑的一挠耳,「我一入京就直奔太傅府,正想翻墙入府去找你,刚好听见你家小胖子嚷着要跟你去万佛寺,我便跟着你们的马车后头来了。」
「你就不怕被人发觉了?」温千染恼他的莽撞,事情的轻重缓急老是分不清,率性而为。
他得意的呵笑,脖子一仰。「我大哥、二哥见到我恐怕都认不得了,谁还看得出我是谁?全靠了我这把大胡子。」
「声音变得不多。」虽然比以前略低了些,但熟悉的人还是听得出是他,尤其是那种张狂的语调,京里被他打过、听过他素张说话的人不止一个,那些人恨他恨得很,被他们认出来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脖子一缩,他再讨好地笑,转开话题,「染染,见到你真好,你变得更美了,我不想让人看见你,想要把你藏起来。」
「而你变丑了,丑到我都要考虑换个人嫁……」人是视觉性动物,对美有一定的追求,面对一张鬼脸谁吃得下饭。
「染染……」他不满的沉下脸。
她安抚地拍拍他粗壮手臂。「一会儿坐我的马车回府,先见见我祖父,再让他安排你回定远候府。」
「染染,我真的变丑了吗?」他摸摸扎手的胡子。
看到他在意起容貌,她内心莞尔,打趣地说:「不算太丑,还过得去,不太挑剔的姑娘还是看得上眼啊!不许挠我痒痒肉,住手,左老三,我生气了,哈哈…………痒……好,不挑剔,不挑剔,我不嫌弃你丑……左三哥,我也想你了……」
左晋元听得笑眯了眼睛,一把将她抱起,又惹来她的惊呼,接着是愉悦的笑声。
听见银铃般的笑声从林子中传出,察觉异状要进林子找主子却被阻拦,而后和人打得急的冬露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软剑收好,不快地瞪了挡她的京锐一眼,看向林子深处。
很久没听到小姐发自内心的笑了,她应该很开心。
「大哥,二哥,我要成亲了。」
左晋元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高声嚷嚷他要娶老婆了,让两个兄长赶紧替他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心爱的姑娘娶进门。
一时设认出这位大嗓门的胡子男是谁的左晋阳、左晋开两兄弟为之怔忡,还当是跑错门的粗莽汉子,再定睛看,才发现是他们面貌俊美的幼弟。
两人几乎是同时跳起来,冲了过去,上下审视了一番,一个拍背,一个捶胸,三兄弟抱在一块,热沮盈眶。
「三弟。长壮实了。」
「老三。」……真黑
左晋阳、左晋开都在想,这小子怎么变成这副邋遢模样?
「大哥!二哥!我回来了。」左晋元咧嘴一笑,眼神多了坚毅和征战多年的锐利。
左晋阳读他的嘴形明白他说什么,也笑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哥也安心了。」看到他平安,他对列祖列宗有了交代,没折了一名子孙。
「是呀!你这小子也会打仗了,看得二哥眼红,也想拿起长枪随你上阵杀敌。」可惜这双腿不中用,练了许久才能好好走。
左晋元开心的笑着,「大哥,二哥,府里还好吧?有没有不长眼的上门找麻烦,我一个个将他们打趴了!」
「好,没事,这么看不起哥哥们的本事吗?武将之家谁敢来找碴,又不是嫌命太长,倒是你,脾气还是冲得很,动不动就想把人打趴了。打仗打了三年怎没把你的性子磨一磨。」就他这毛躁脾性也能打胜仗,胡人也太没用了。
左晋阳只知几年前弟弟一休沐便往温府跑,见他的小未婚妻,却不知在老狐狸和狐狸的联手调教下,他被打磨成一把绝世好剑。
左晋元看似什么也不会,但一上了战场便见真章,精明敏锐得有如换了一个人似,用兵如神,出招奇诡诡谲莫测的奇袭叫人无从捉摸,还没猜到他从哪出没,老巢先让他捣毁了。
诚如左晋元所言,敌人都被他打怕了,近一年来已少有人敢妄动,让出大半片草原往更北方迁移。
「嘿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他搔着头干笑。
说到「江山易改」四个字,他两个兄长面色一变的捂住他的嘴巴。
「最近朝廷有变,小心言语不当。」左晋阳沉声道。「明不明白?」
「唔……唔……」你们捂着我的嘴叫我怎么回答,太过分了,虐待弟弟的兄长。
看到他忿忿不平的神情,两名兄长好笑的放开手。
「你们跟我有多大的仇恨呀!一见面就想闷死我。」左晋元喋喋不休的埋怨哥哥们下手太狠。
两人一笑,一人一边搭着他的肩往厅堂走。
「太子快要不行了,朝中恐怕又要起波浪,风云再起。」左晋阳低声说。
「我知道。」太子的时日不多了,也就拖上几个月而已。
「你知道?」左晋阳、左晋开讶然。
「从我到边关的第一天便与七皇子有书信往来,他用温府送粮的车队和我传递消息。」暗中往来已多年,他是七皇子派,为七皇子守住国门,稳住多方势力。
「什么?!」小弟居然已经站在七皇子那边?
两个人皆露出惊诧神色,左晋元微微一笑解释,「就算我们一向忠于皇上,可随着七皇子长大,谁不认为我们是站在七皇子这边的?他是谨妃之子,谨妃是我们的亲姑姑,皇上当然会认定我们支持他。」
要不然也不会一调就调往边关三年,一次也不让他回京朝见,防的便是表兄弟联手逼宫,皇上对他们左家既然已经忌惮至此,他们还死忠于皇上,岂不是太过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