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不言语,这对话……似曾相识,而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却感觉陌生了。
况且,他根本不想认识那个叫「保罗」的男人,既然决定要回她,无论那个男人跟她是什么关系,也就只有哪边凉快哪边去的分。
「看来还不算。」她自问自答,笑了。「很高兴认识您,也感谢您的光临。」
接着,她便和保罗离开了,离开时,保罗弯身问她什么,只见罗曼光耸耸肩,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楚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罗曼光,见她周旋于重量级的贵宾间,笑得那样娇媚,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那些男人打量她的眼光活脱想吞了她,独不见她偶尔、不经意或下意识地看向他。
她的表现完全像个陌生人。
她不认识他、不记得他?
楚河破天荒地冒出一股无名火,这个女人,到底想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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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Bright」开幕当天,楚河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去了。
位在信义商圈的「PL·Bright」,一条条鲜艳、独特的印花布自十楼的高度呈放射状垂坠至一楼门市,远远望去迎风微扬,美丽壮观,这是罗曼光最广受欢迎的作品。艳橘色琉璃铸成的品牌字样矗立在玻璃门上方,阳光下折射出流动的光采,吸引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注目。
楚河到的时候,店外的保全人员正在维持排队等待进到店里的人。
「先生,很抱歉,为提供顾客一个舒服的购物空间,我们必须控制店里的人数。」保全人员拦住楚河的脚步。「麻烦您移驾到队伍后方,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楚河沉着一张脸,什么时候他得跟着路人排队?
「先生……」保全看见他的表情,不晓得为什么就是感到脚底发凉,该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贵宾?
「楚先生……吗?」罗景青走出店外打电话,见到楚河,有些眼熟。
「是,你是?」
「我是罗曼光的姑姑,服装秀结束后的——PARTY,我们见过,不过没有正式透过介绍认识,感谢您特地光临。」
罗景青从公关公司那里粗略地浏览过邀请的贵宾资料,对楚河印象深刻。」
「她在吗?」
「谁?小光?」罗景青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今天,太多男人上门找罗曼光,连她也很纳闷这个鬼灵精怪的侄女到底用了什么魔法,居然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搞定了台北的这些重量级人物。
「嗯。」
「她出去办点事,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回来,您要不要先进店里坐坐?」罗景青委婉地说。
事实上,罗曼光又搞失踪了。在热情洋溢地招呼完十几个回国后才结交的新朋
友后,她就喊没电了,然后不知何时偷偷溜出门。
幸亏她身边有那么多愿意帮她收拾烂摊子的亲人、朋友,不然,以她这么「随兴」到几乎「任性」的脾气,如何在商场上跟人竞争?
是说,她不也正因为这又随和又偏执的怪脾气,在好莱坞赢得了许多导演及大明星的喜爱。
「不必告诉她我来过。」楚河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他背影的紧绷显示他此刻的怒气。
气自己明明对罗曼光这次回国后的转变感到厌恶,却又控制不了意志,专程来找她。
他是打算依约定,包下她整间店的商品,然后看她如何实践「陪他喝杯小酒」的承诺。
结果说忙得抽不出时间的她,居然溜了?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记得她以前多么诚实,多么坦率,什么时候她开始变得信口开河,油得像在商场打滚多年的奸商?
他回到车上,无法舒开胸口那股郁闷,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
重重地踩下油门,JAGUAR跑车如豹般冲出停车场,急转了几个弯,倏地,眼角余光瞥见公园边的一抹身影,他立刻滑向路旁,停下车来。
那个女人居然有这般闲情逸致,坐在公园里看天发呆?
楚河下车,走向罗曼光。
他高大的身形形成一道阴影,罩住罗曼光全身。
「咦?」她仰着的脸看见他倒立的身影。
「很闲?」他揶揄。「今天开幕,主角却不在?」
「很忙。」她短短地应着,对于被他撞见,一点都不吃惊。
此时的她像极了一只打盹的猫,谁都不想理。
「看不出来。」
「人的一双眼睛看不清的事情太多了。」
「意喻深远?」他绕过长椅,在她身旁坐下。
「其实是我没话找话,随便接的。」她依旧望着天,摆明了不想闲聊打屁。
「不必我出马,你店里的货再过两、三个小时大概就要被搬光了。」楚河今天话很多,至少,主动说话,相形之下,她的意兴阑珊显得他位于劣势,是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呵……」她突然噗哧一笑,转头看他。「你该不是真的想买下我所有的东西?」
她的唇是笑的,但眼是冷的。
「对我来说,不难。」他每多看她一秒,就产生更多奇异的感觉,她忽近忽远的态度,谜样得让人捉摸不透,但她不该是。
曾经,她是那样的单纯无邪,不懂设防、不懂自我保护,傻傻地跳进他的游戏人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他便得到了她的心。
然而现在,他却没了那份把握。
「如果我不卖,那就很难。」她又笑,像故意要惹恼他。
「开门做生意,有不卖的道理吗?」
「当然,如果我把自己的作品定位在艺术品而不是商品,那我就有任性的权利,我不想卖给暴发户。」
「你认为我是暴发户?」他挑起眉,很好,终于找回了点过去的感觉——她总是能够轻易地让两人之间的话题愈聊愈开,挑起他的兴趣。
他明白自己被她吸引着,然而,潜意识里又想征服她、挫败她,好让这股吸引力消失。
他不喜欢失去控制的感觉。
「你不是吗?」她转头看他,眼中一派清澈,只是一个问句,没有批评的意思。
「你不知道我是不是?」
「我为什么会知道,加上这次,我们也才见过两次面。」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需要演戏吗?」他不明白她为何不肯承认五年前他们早已认识,若他真的伤她太深,令她由爱生恨,她不该用装傻的方式,直
接拂袖而去岂不更痛快?
「我没有演戏,就真的不认识你啊!」她张大眼,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我才想知道为什么你一直认为我该认识你。」
楚河眯起眼,想看穿她平静表情背后的谎言,但是,他失败了。
「你失忆了?忘了五年前的事?」他开始猜想她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导致记忆丧失。
「五年前的事,我当然记得,就是不记得认识你。」她再次重申。
「不可能……」这太奇怪了。
因为自己并不存在于罗曼光的记忆中,楚河莫名地一阵失落。
「好了,我溜出来摸鱼摸太久,该回店里了。拜拜!」她站起身,便要离开。
楚河却突然跟着站起,将她拉进怀里。
他无法解释这冲动,只是不能接受原来自己在她眼中根本是个毫无关系的人。
「嘿……」她轻轻推开他,倒退一步。「这不是一位绅士该有的举动,请你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男性荷尔蒙,我可没打算跟你有任何更进一步的交往。」
「但是我想。」他乱了,失去平日的从容,被这女人搞得心烦意乱。
「如果没记错,现在好像是民主时代了吧?」她好笑地问他。「难不成你想要什么都能随心所欲?」
「没错。」至少在这之前他能。
「哇……够狂妄,」她又往后退一步。「不过,恐怕这次你要失望了。再见!」
罗曼光在这个危险的男人再出现什么疯狂的举动前,拔腿,溜之大吉。
留在原地的楚河,胸口还因前一刻拥她入怀的激情而鼓噪。
他要她,不管用什么手段。
这次,他再不会轻易地放她走了。
他跟自己打赌,她不是真的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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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姐、罗小姐——」
罗曼光位在「PL·Bright」门市顶楼的工作室突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什么事这么急?」她关上电脑萤幕,打开工作室的门。
「楼下、楼下……没货了!」店长瞪大眼说,不知是兴奋还是惊恐。
「没货?」罗曼光搔搔一头乱发。「什么意思?被抢劫了?」说完,自己觉得好笑。「那这抢匪还算有品味,哈哈!」
「不是……」店长接着说。「刚才有一位楚先生买下店里所有的商品包括库存,要我们全都运到汐止的一间仓库,楼下没货可卖了。」
「楚先生?」罗曼光做了一个晕倒的动作。「疯了……他人呢?」
「付了一大笔订金就离开了。现在怎么办?店里还有客人……」
「你先别急。」
「可是如果客人……」
「店照开,商品照卖,这事我会处理。」
「那就好。」店长安心下来后又啧啧称奇。「怎么有这么疯狂的人,买那么多衣服鞋子到底要做什么……」
「想帮我们开分店吧。」罗曼光笑了笑,心里其实很想扁人。
做出这种举动的人肯定不正常,但若那个人名叫楚河,却又一点都不奇怪。
店长离开后,罗曼光回到工作室内,拿起电话,想也没想就拨了那组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不到两声便被接起。
「很无聊?找不到人陪你玩?」她劈头就问,连提自己的名字都省略了。
她明白他脑筋转得有多快,城府有多深,跟这样的男人对话直截了当,不必太费心思斟酌用字。
她的语气听来很冲,不过楚河却大笑。
「反正这个月的营业目标已经达成,我看干脆乘机排个大假出门旅行,想想,应该要好好谢谢你的。」她揶揄地说。
「想去哪里旅行,我陪你去啊。」他凉凉地应着,没被她激怒。
「谢了,我想旅行,不愁没人陪。」
「刚刚不是才说要好好谢谢我,怎么连这机会都不给我?」
「楚先生——」罗曼光憋了一肚子气,不懂他为什么要来招惹她?
「我认为你应该再更谨慎一点。」他轻笑着。
「什么意思?」
「我这支手机号码,你怎么会知道的?」
罗曼光在听完他的话后,整个人呆住——露出马脚了。
「五年了,你还一直记得这个号码?」楚河没发现自己问这问题时,口气是多么的温柔。
「刚刚从朋友那里问来的,这号码很奇怪吗?」她还想硬拗。
「我知道不是。」事实上,这个号码他已经多年未用,只是因为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一直将手机摆在抽屉深处,为了测试她,才又找出来。
「那不是重点。」她慌了,懊恼了,这个男人,简直比狐狸还狡猾。
「的确不是重点,不过,我已经得到我要的答案。」他笑得好愉快,仿佛解开了一个千古谜团,只差没鼓掌叫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放弃了,知道无法再扭转劣势,于是开门见山。
她是他不要的女人,是他的手下败将,是他逼她从他眼前消失,那一夜的羞辱彻底地击垮了她,他不会知道,过去那些日子,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然而,她不恨他,因为她甚至不想因恨而将这个男人牢牢记在心里。
她只想遗忘,遗忘曾经跟恶魔打过交道。
为什么……他却不放过她?还是因为好玩?
「我要你——」楚河说。「因为,我忘不了你……」
这句话如同震撼弹,撼动了罗曼光坚强的意志,她不相信这话竟是从一个没血没泪,没感情、没感觉的恶魔口中说出。
「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末了,楚河再扔下另一颗炸弹,将已经失神的罗曼光炸回现实。
「我不……」
她来不及拒绝,电话已经挂了。
第九章
楚河扔下那句话后,一直到晚上七点,罗曼光整个人是呈现呆滞状态。
她盯着桌上的钟,盯着秒针一圈转过一圈、一圈转过一圈,因为不这么做,她可能会突然放声尖叫,甚至,冲到楼下,把店门关上,行李箱一拖,逃回美国去。
她很清楚回到台北势必会遇见楚河,是她太自信,以为就算跟他面对面,她已经能够波澜不兴,没有爱、没有恨,也没有任何感觉了。
可笑的是,他仅仅用了一句话——她扳扳手指,一共才十个字,她就怕了。
她怕自己一瞬间莫名狂跳起来的心脏;怕自己忍不住去想象要楚河那样冷酷的男人说出那样的话有多难:怕自己再次迷失了自己的情感……
第一次看错人可以说是天真,同一个人看错两次就叫愚蠢了。
所以,她只能这么呆坐着,继续盯着钟,继续呈现呆滞状态。
当时针愈来愈接近七点,她的心跳就愈来愈快,迟来的反应是慌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绕着工作台急走。
「没时间了,到底要不要去?」
「能不去吗?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去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他要我?要我什么?他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罗曼光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自言自语,既生气又沮丧,更无可奈何。
「停——」她一掌往桌面拍下,重新坐回椅子。
太荒谬了,她怎么会没出息到这么容易就让他牵着鼻子走?
他要她,那也得看他有什么本事让她点头,看他愿意为自己自私、自大、厚颜无耻的要求付出什么?
她的胸口因恼怒楚河而起伏,因一种隐约知道但不肯承认的情愫而焦躁。那个男人太危险,而她曾经懵懂无知地以为能够改变他,现在,经历过太多事,得到经验了,不该再自乱阵脚。
「好……」再看一眼时钟,七点了。
罗曼光换套衣服,整整头发,乘电梯至一楼,楚河的车已经停在门外等待。
他手肘倚着车窗,见到她下来,微微扬起唇角,那不可一世的自信,让人想掐死他。
她走得很慢,很优雅,看来既不犹豫也不焦虑。
不过,这该死的男人,居然更沈得住气,就坐在车上像欣赏一幅画般悠闲,是不知道这个时候该绅士地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吗?
罗曼光呕死了,她为他那片刻温柔的语气大乱方寸,然而他还是他,连为自己制造点好印象的企图都没有,是当她傻了,饥不择食了?
这样还敢说忘不了她?!
她绕过车头,自己打开门,没好气地坐上车,看也不看他一眼。
楚河倒也不急着开口,踩下油门,让车轻轻地滑向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