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从惊艳中回过神,伍白梅脸上不禁一阵臊红,期期艾艾地道:“徐先生,我今天可以做些什么?有什么是我必须注意的?”至少把这些交代完再走吧。
“叫我安吧,或安扬也行,我不习惯人家喊我徐先生。”这一刻的徐安扬与两个小时前又回然不同,自信而优雅,风度翩翩,有种难言的魅力。“屋子里每个角落你都可以畅行无阻,我把房子交给你,你就当自己是它的主人。二楼楼梯口右手边第一间房间是你的,有卫浴设备,你今天就可以搬进来。当然我想你知道我的工作内容,所以可以的话,我放电脑的房间你尽量别出入,也别碰它们。”
“我明白了。”伍白梅也很快地回复她的专业赋予她应有的样子。
“还有别的问题吗?”他微微挑眉,随意一个动作都性感无比。
伍白梅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又要被迷住了,感觉从他“变身”后,一举一动都像有意无意地在放电,道行浅一点的早就尸骨无存了。
幸好,她一向以自己高超的专业能力自豪,不到一秒钟就收起不该有的散漫与恍惚,“我了解了,我会准备好消夜等您回来,请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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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的钟响。
与出门时的意气风发相反,徐安扬踏着沉重的脚步,像精力已在和女伴耳鬓厮磨中耗尽,只剩一具空壳机械式地回到家。
今天依然是充实的一天……大概吧!要不然他想不出有什么比疯狂地挥霍生命更有意义的。
虽然工作和发明是他的兴趣,但一堆程式写得再精密再困难,也不是他自己想要才去写的,偶尔他忍不住怀疑自己不断写程式,再不断写一个更高明的去破坏它,简直就像传说中黄泉河畔那些永远在重复相同的事、却永远会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的鬼魂一般,重蹈着相同的却注定被破坏的轮回。
而他的发明则从来没有人认可过,旁人不是认为他尽做些荒诞又无聊的蠢发明,就是专想一些让人摇头叹气的鬼点子,从他国小第一次的发明——家庭作业自动扫描器,那简直是尖端科技的结晶,至少在那个年代是如此,将参考书的光碟放进电脑里,再把作业簿格式与当天老师出的题目输入电脑,接着电脑会仿照他的笔迹将作业列印出来。
想当然耳不到几天就被抓包了,那台电脑还被老爸没收,从此他不管发明什么都会被归类为偷懒、离经叛道、没营养……
他唯一会被认同的,就是他那张帅脸。
没错!他真是有够帅!走过镜子前的徐安扬瞥见镜中反射的影像,心里如是想,原本像槁木死灰般的身体立刻挺得笔直,自恋地端详着镜中那张有些疲累而憔悴的脸,一手比了个七字拖住下巴,对着镜中的宇宙无敌美男子露齿一笑。
就算他认不出每个人的长相有何不同,但每回和女友们约会时,或者他不那么邋遢的时候,身边的人总会情不自禁地表现出对他的欣赏和惊艳,久而久之,他也就认定自己帅到一走出门就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花了一个下午加晚上的时间,打扫完一楼和自己接下来要住的房间的伍白梅,下楼来看到的就是这景象——徐安扬欣赏着镜子里的影像犹如正在观赏世界名画一般专注出神,让她一时间不晓得该不该打断他的自我陶醉。
直到徐安扬瞥见镜子里出现在他身后的背景兼壁花。
“还没睡啊?”他一向大方地展现自恋的一面。“有帮我准备消夜吗?”
他转过身,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才发现屋子似乎有些不一样。
也不是太明显的改变,因为他一向把客厅弄得干干净净,毕竟这里是所有来客第一眼、也是唯一会待的地方,以他的好面子当然会打点的妥妥贴贴。
让他觉得怪异的,是他感觉整间屋子的气味未免也太干净了一点。
徐安扬忽然大步走向玄关,朝厨房和其他房间张望,接着气急败坏地跑回伍白梅跟前。
“你!”他指着她,潇洒的花花公子已不复见,此刻的他像个被踩到尾巴的恐龙。“你做什么把我房子搞成这模样,这不是我家!”难怪他一踏进屋里就觉得浑身不对劲!
一尘不染,窗明几净,这还有人气吗?简直像供人观赏的样品屋!他不喜欢这样。
伍白梅有些错愕,以为他好歹会感谢她打扫半天的辛劳,当然这或许有点自以为是,可是明明是他告诉她把自己当成房子的主人。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工作,这房子比垃圾场还恐怖。”差别只在于别人不会老远就闻到那股馊味。
经过这半天的大扫除下来,伍白梅仅剩一点点对徐安扬的好感,以及被她归类为错觉、他临出门前那场电力乱窜,如今已荡然无存。
哪个女人会对一个住在猪窝的男人有好感?就算这男的长得多帅……
“垃圾场?!”对她批评自己的爱窝为垃圾场,徐安扬非常有意见。“你看过哪里的垃圾场像我的房子这么……这么……”他气到辞穷。
“这么气派吗?”伍白梅挑眉,有些似笑非笑。“的确没有,这么气派华丽的垃圾场,就算英国女王或美国总统家里有专门倒垃圾的地方,一定也比不上。”
白痴都听得出这些话有多么的讽刺,可徐安扬的舌粲莲花是专门用来讨女人欢心的,对这种答辩一向最拙于应付,因此只能指着她的鼻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如果因此让他把她撵走,伍白梅也不后悔,要她在垃圾场工作,她还宁愿去当大楼清洁工。
她实在没办法忍受看到脏乱却完全不予理会。
没错,把她辞了吧!下午时会决定留下来就是个错误,这男人除了外表,其他行为习性都糟到不行,要为这样的人工作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
许久后,徐安扬的脸色却缓了下来,爬乱一头红发,像在提醒自己似的,他沉吟着,接着讨好地对她笑了笑。
“我请你来又不是让你当清洁工,你不动手我薪水照样给你啊,所以你以后别再弄了……啊,二楼没惨遭你毒手吧?”
伍白梅挑高一层。
惨遭毒手?说得好像她大扫除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似的。
“很遗憾,你这间房子实在太乱了,光是整理一楼就花了我大半天的时间。”
如果不是她手脚俐落,普通人大概整理到一半就投降了。
“而且身为管家就是要打理你的生活起居,我也有我的职业尊严,我们虽然不像你们这种程式设计师或工程师那么有头脑,但在跟家庭管理有关的方面也绝不马虎。”脏乱会导致疾病和精神委靡,一个专业管家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工作的地方沦为垃圾场。
“是是是……”听到二楼还没被“蹂躏”,徐安扬着实松了一口气,仍然是一脸讨好地道:“可是出来混嘛,我给你方便,你也给我方便,大家都方便,不是很好吗?”这会儿他又变成标准流里流气的口吻,简直和小混混没两样。“你只要替我买便当和消夜就行了,何必跟我房子里的东西过不去?”呜……光想到她不知丢了他多少宝贝收藏,他就心痛不已。
伍白梅眯了眯眼睛,几乎是咬着牙道:“你每个月花五万多块请我来帮你买便当和消夜?”
“这很好啊!吃饭皇帝大,我请你来替我打点这皇帝般大的事,多伟大啊!”光想到他都要痛哭流涕了,每天能有热呼呼的便当可吃,人生多美好!
伍白梅深呼吸,顺了顺气后才开口。
“徐先生,我觉得这是对我工作和专业的轻蔑,就像你一个程式设计师,人家花钱却只请你破解一个小学生都能轻松过关的游戏。”她挺直背脊,不给一点转寰余地地道:“如果你不满意我的做法,那么我可以离开。”
领了让一般白领阶级欣羡的薪水,却只是三餐买便当?这跟领薪水不做事的米虫有什么两样?对自己工作感到自豪的她无法容忍这样的妥协。
徐安扬张口结舌,没想到她会这么严肃的回应,支吾了半晌,就像白天时他“面试”她时的情况。
有这么严重吗?他搔了搔头。
其实……她说得也没错啦!只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有凯子花钱请他玩“超级玛莉”。
伍白梅以为这下她总算可以摆脱这个住在垃圾场的懒鬼兼怪咖,却不料他抬起头,笑了笑。
“那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罗。”他迅速又换了张凝重且严肃的脸,“不过可不可以拜托你,我的房间你千万千万别动,好吗?”
她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原以为他会气得要她走人,谁知他却反过来讨好她?这男人的原则是不是太廉价了点?
伍白梅却不知道,徐安扬过去几任管家从来没能让他乖乖妥协,他会故意跟管家唱反调,而且以此为乐,顺便比比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而结局通常是管家投降,或直到管家离职前都还难分胜负。
她更没想过这个严禁任何人把他房子变成样品屋的徐安扬,为何宁愿破例让她整顿垃圾山也不辞掉她。
第二章
其实,追究起徐安扬和伍白梅之间的老鼠冤,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简单来说只是一段青春校园的插曲,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而伍白梅相信徐安扬老早就忘了这回事。
徐安扬国中念了四年,高中也念了四年,还差点毕不了业,原因很难说清楚,总归一句话就是“罄竹难书”,意外的是联考分数烂得让师长想吊面线自杀的他,在拿到麻省理工学院入学资格后,从大学到硕士只花了四年的时间就念完了。
所以,徐安扬其实是伍白梅的学长,但因为上述原因,两人高中同班了三年,而且也相邻而坐了三年。
伍白梅记得刚好是他们那一届,学校取消了能力分班制,据说这得归功于他们伟大的校园白马王子兼万人迷学生会长——厉光恩,当然从来没人知道厉公子坚持取消能力分班的原因其实与政府大力宣导无关,仅仅是为了他个人小小的私心,所以高中联招以吊车尾成绩进入学校的徐安扬,才得以跟成绩还不错的伍白梅同班。
以徐安扬的好面孔,应该会引起一阵校园偶像的旋风,尤其当年他们学校校园偶像风气颇盛,学生会长厉光恩与足球队长江浩,就是亲卫队人数最多的两位。
可是入学不到一年,大家知道这位前华中四大美女之首的弟弟,也就是徐安扬其实脑袋空空,除了搞破坏和把妹妹的把戏一流之外,简直像个不入流的小瘪三……不,搞不好连学校里的小瘪三都想和他撇清关系。
就算徐安扬有个开创华中校园偶像风潮的姐姐,传说中文武双全的徐校花竟然有一个阿斗弟弟,大家就更加看不起徐安扬了。
再加上他们那届有个一入学就因为某件社会事件被记了大过,又因为空手道全国比赛冠军而记了大功,有着不输徐安扬好容貌的杨昀骐,以及被方圆百里内十所高校称为“朝舞樱”与“石之蔷薇”的双姝,相比之下只有皮相的徐安扬简直比草包还令人不屑。
伍白梅实在记不得为什么会暗恋那个痞子三年,虽然他女友众多,想必很会讨女孩子欢心,但像伍白梅这样的好学生通常是看不起他这种草包公子,他交的也尽是小太妹一类的不良少女。
可是见鬼的,她就是喜欢这痞子三年!简直像吃错药、像头脑发昏、像神经短路……
高三那年,她推甄上了理想的学校,在最后一次到学校上课的那天,她突然决定做一件她曾以为这辈子打死都不可能会做的事——
告白。
伍白梅原以为那痞子就算不喜欢她,以他对女生的好脾气与风度,也不会笑她,或有让她太难堪的反应,所以她在对自己做了一千万次的精神打气后,终于鼓起了勇气,约他到空教室后那片枫香树下。
可是她错了!那该死的痞子,竟然不是自己一个人赴约,他甚至在一堆人面前取笑她认错人,一脸压根不晓得有她这号人物的模样。
伍白梅真是气炸了,也伤透心了。
虽然她不用再到学校去了,但她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也不可能原谅徐安扬。
这就是她与徐安扬世纪老鼠冤的经过,用一张纸来描述都嫌浪费的青春芭乐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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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白梅整整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才把房子整理得像人住的——事实上如果不是某个“番王”老爱打扰她工作,拿些让她想翻白眼的事烦她,她的整顿会更有效率。
接下来的工作就真的轻松很多,只需要维持房子的整洁,照顾徐安扬的三餐便成,所以除了头两个礼拜的辛劳,徐安扬开出的条件真的是钱多事少的好肥缺。
不过伍白梅很快便发现徐安扬为什么需要一个管家在身边。
这男人的生活步调完全与正常人的作息不同,常常过了中午他还在呼呼大睡,凌晨四点却在顶楼阳台测试他的最新发明,工作起来可以三天不出房门一步,其他非工作时间,他少爷则是打扮的光鲜亮丽出外“狩猎”。
她看过他一次接三通电话,用中文、英文、日文和不同女友周旋。伍白梅在饭店实习时就见识过一些大公司的老板有这样的能耐,不过人家是用在公事上,这家伙却是用在哄女人上,而且手腕比起那些一秒钟进出几百万上下的大人物毫不逊色。
深夜十一点半,屋外下着滂沱大雨,虽然屋内点着小灯,但当漆黑天际闪过一道刺眼的强光,把摇晃的树影照映在墙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还真有些毛骨悚然。
伍白梅泡了一杯热可可,将锅里煮着青菜白鱼粥的瓦斯炉调成小火,惊心动魄的雷声又响起,她若无其事地喝着热可可,踱到客厅看电视。
高中还没毕业,她就习惯一个人生活,自己照顾自己,早就不是会害怕打雷的小女孩了。
那锅粥当然是替徐安扬煮的,他通常吃完午饭就跑出去约会,厮混到晚上才回来,而且一定要吃消夜。
他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家伙,多少女人晚上九点就急着睡美容觉保养皮肤、害怕吃消夜身材变形走样,他却是反其道而行,也没见脸上多一点东西,或身上多出一块肉。
窗外的雨声几乎盖去了所有声响,间或一声声的雷鸣闪电,有人按门铃,伍白梅好一会儿才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