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地计划明天要给柏恩的方位数据,然后把东西都包好放在一边,接着宽衣。她凭经验知道该如何让自己舒服,而这意味着必须脱下棉内裤和棉质的紧身衣。出外探险时她不穿胸罩。
她关掉手电筒,营火的微光从帐篷透进来,所以并不完全是一片漆黑。她伸手摸到背包,拿出手枪放在枕头边。她听到柏恩进入与自己相邻的帐篷内,而仍有人围在火边低声说话。如果他们够聪明,就该尽量利用时间睡觉,因为明天会更累。听从自己的劝告,她伸伸懒腰,很快就入睡了。
薛瑞克愤恨不平地瞪着两座相邻的帐篷。“她一定已经告诉他宝藏的事,”他向柯提文抱怨。“他想瞒着我们独吞。”
柯提文也是这么想,但是路柏恩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表示那里除了古迹之外还有别的。他在担心,因为路柏恩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样,负责这次探险的路柏恩绝不像当初那个看起来粗枝大叶的醉汉。
“我们得监视他。”柯提文最后说道,那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等发现宝藏之后,虽然……这是不同的情况。
“我从未想到婕安会跟他在一起,”瑞克感慨地说道,语气有着苦楚。“做什么事都要信任她会把我逼疯。打从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是我的眼中钉。”
柯提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薛瑞克并不聪明,他甚至还期待杜雷蒙有永远封住他那张可怜兮兮的嘴巴的那一天。
“我怀疑她会事先让你知道她与路柏恩来往。,’他回答。不,这更像是她的计策。婕安一点都不像她的哥哥,她既机灵又守口如瓶,而她也可能知道他有自己的计划。接近路柏恩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也就是找一个保镖。从他们对彼此的敌意,柯提文跟瑞克一样绝不会想到他们俩竟然是同一条阵线。但她不是一个会利用机会的女人,显然她比他们都聪明,因为她能比他们早看出柏恩的真实性格并且善加利用。
路柏恩会是个麻烦。他难缠、狡猾,而且已经像鹰般注意杜雷蒙。据柯提文所知,他从未卸下武器。他们需要来个埋伏除掉他。
自从离开玛瑙斯之后就出现一连串问题。杜雷蒙不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个内陆专家,反而变成一个杀人凶手,他只是有时候会到上游去做一些不法勾当。他去的那条河并非他们现在走的这条;他在丛林的技巧只是普通而已。柯提文只希望发现宝藏后,杜雷蒙能够聪明到带他们走出丛林,因为路柏恩不会跟他们一道回来。9
即使婕安事先知道白天会是什么光景,她还是无法相信路途会这么艰辛。在她背上的背包重得使她在中午休息时,觉得腿都快举不起来了。背包的带子在她肩上拉扯,而且她的大腿像着火般燃烧。就算没有背东西,在丛林里长途跋涉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有了它更可称得上是折磨。有背包在背上连想吸一口湿热的空气都难。她必须注意绊人的树根、避开刺人的藤蔓,而且还要拿一根棍子赶开所有被他们打扰到的生物。
柏恩和那两个吐坎诺人派比和罗吉似乎都不累,虽然柏恩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但那两个印地安人却仍是干的。婕安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至少她还能跟得上那些脚夫的脚程,而且体力比杜雷蒙还好。就像她所预期的,瑞克和柯提文是走得最辛苦的两个,因为他们事先完全没有做体能训练。柏恩第一天设定的步调还不算太快,但即使如此,他们仍因筋疲力竭而沉重、刺耳地喘着气。当柏恩宣布休息时他们马上就地而坐,连背包都没解下。
婕安将背包从肩上解下来,放在地上。“喝点水,”她说道,体谅苍白的瑞克。“含一块盐片。”
没有人动。“喝点水。”她坚持地说道。
瑞克张开一只眼睛瞪着她。“是谁要你来多管闲事的?”他不客气地质问。“爱下命令的婊子。”“你该听她的。”柏恩的语气严厉。“她比你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想好过一点就该照她的话做。如果别人都准备好要上路了而你还没有,我会丢下你不管。”
柯提文没有参与这场争执,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拿起水,婕安也看到他服了盐片。可是他看柏恩的表情并不愉快,而她了解他大概不喜欢被抛下的主意,因为是他出钱赞助这项探险计划。当她想到这一点时,她承认柏恩比任何两个正常人加起来都还有胆量。
瑞克闷闷不乐地学柯提文的动作,而且很快就觉得舒服多了;无论如何,他好得可以吃下相当多派比准备的食物。
当他们准备要再度出发时,瑞克走到婕安放背包的地方。“我想我们该交换背包,”他说道,口吻仍很不客气。“我不认为你到时还能这么神气。我怀疑你能撑上一小时。如果让你背跟大家一样重的东西,你不可能会熬得过。”
她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什么而引发他如此公然的敌意。她转过头,隐藏眼中流露出的受伤神情。这样做很傻,因为她了解瑞克,而且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但他是她哥哥,而且她无法将他逐出她的生活。那一天可能会来到,可是并非眼前,而她很惊讶自己居然无法漠视他的挑衅。
她不喜欢瑞克要与她交换背包的主意,因为她的手枪在里面,但她不会跟他争,枪没有那么重要。
“别碰她的背包,”柏恩说道,再次干涉。他不在乎薛瑞克会怎么说或怎么想。“你这个蠢蛋,她背的东西跟你的一般重,也许还要重些。再说,你可以同时提两个背包比较看看,可是到时你要轻轻地放下她的。”
瑞克站在她的背包边,瞪着他。“提起来!”柏恩大声叱责。“而且从此以后闭上你的烂嘴巴!”
瑞克慢慢地弯腰举起背包,一丝惊讶的表情掠过他的脸上,同时他很快地瞥了婕安一眼。他的嘴再次不屑地撇一撇,准备将背包扔到地上。
“拿好!”柏恩突然冒出那两个字。“我刚才说轻轻地放下。”他四平八稳地站着,头微低,双手松散地垂在两旁,可是看起来像个随时准备出击的人。瑞克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愤怒,可是他照着柏恩的指示轻轻放下背包,接着他二话不说回到自己放行李的地方。
“我同意路先生说的,”柯提文的口吻严厉且低沉。他抓住瑞克把他拉到一边。“闭上你的烂嘴巴!我不管你是否讨厌你妹妹的勇气,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她会考虑不再容忍我们,如此一来,她就可以跟路柏恩单独前去寻宝了。不管怎样,你都得讨好她,我是说真的。”
瑞克的表情既阴郁又愤怒,可是这一次他采纳他的忠告:闭上嘴巴!
婕安拿起背包,默默地将手臂穿过背带,然后扣上横过她胸前的带子固定背包。柏恩走到她身旁。“还好吧?”他问道。
她不确定他所问为何?他是在问她是否为瑞克感到沮丧,还是她是否能应付队伍的脚程?不过她决定这不重要,因为答案都一样。“还好。”他环视四周,确定每个人都将行李背好了,而且没有东西遗漏。自从下了船之后他就变了;他像一头野兽般小心谨慎,眯起眼睛从路的这一边扫视到那一边,从未错过任何东西。他说话时中气十足,而且要求严格?现在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是亚马逊盆地最好的向导。甚至连他的外表也变了:他的裤管塞进长及小腿肚的靴子里,而衬衫则整齐地塞进裤子里。他现在公然背着枪带,垂在他修长的大腿边,看起来完全像个古老的西部枪手。刀身长二叹的印地安弯刀在他皮带边的刀鞘里,同时一把长枪挂在他左肩上。这些也是瑞克让步的原因。
“准备好了,”柏恩大叫。“好,走。”
他领队,必要时就用弯刀开路。派比和罗吉抬着担架跟在后面,婕安紧跟在后。其次是抬另一个担架的乔吉和法罗。文森和马丁两人走在一起,然后是乔奎和杜雷蒙。瑞克和柯提文走在最后面,痛苦地跟着。
休息补充了婕安的体力,可是过了两个小时后,她每走一步就觉得好累。背包的带子陷进她肩膀的肌肉里,而且从不舒服变成真正的疼痛。她想要调整带子,可是这么一来也移动了背包的重心使它不好携带。她将拇指勾在带子下面移开受力点,否则她不知道该如何捱过接下来的路程。至于明天,她向自己保证,她会弄一些垫子保护肩膀。
她的脚虽然在痛,可是还撑得住。在家时,她有一天跑五英里的习惯,而且定期练举重,可是除了亲身经历背背包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人习惯这种动作。况且在船上的那些天缺乏运动也是原因。她知道到第三天会好一点;在那之前就只有忍耐了。
乔吉在她身后温柔地说:“背带弄痛你了,夫人?”
她回头,脸上挂着笑容。“不错,不过我明天会拿东西垫着。”
“也许你想把背包放在我们的担架上,那加不了什么重量的。”
“谢谢你的提议,”她回答,因他的体贴而感动。“可是假如我背不动自己的行李,一旦落单就糟了。”
“但你是女人,夫人。你不该背得和男人一样重。”
“在这次旅行上,我应该像男人一样。我真的很强壮;我很快就不会注意到东西有那么重了。”
“好吧。可是一旦你负荷不了,我们会帮你提。”听到他们的声音,柏恩回过头来。他很快地以专业的眼神浏览婕安,衡量她的忍耐程度。他毫无疑问已经听得够多他们之间的对话,而能了解到大概内容。他什么都没说,脸上有着明显的满意表情,然后又将注意力转回路上。或许是出于体谅,但也有可能完全是出于谨慎,无论如何,柏恩在离天黑还有两个钟头时,就宣布结束这一天的旅程。婕安解开绊在胸前的背带,小心翼翼地放下肩头的背包,因肩部肌肉疼痛而畏缩。若能一头倒在原地休息,她会很高兴,可是还有事要做,必须清出一个地方搭帐篷,因此她拿出一双手套,戴上之后才拿起一把弯刀砍矮树。“小心蛇。”柏恩叫道。“谢谢提醒,”她低声回答。“我会的。”“大毒蛇喜欢藏在有落叶的地上等待单独前来的食物”。
去他的。她停下来,再格外仔细地检查地上,然后继续除草。她知道会有蛇,而且在开始工作之前理所当然先看一下,可是他的话令她不安到再看一次。她不得不承认这样未尝是坏事。她宁愿忍受一点不自在也不愿被蛇咬。虽然他们带了抗蛇毒血清,但是被枪头蛇咬一口可能意味着痛苦而死,而且热带大毒蛇毒性更强。
清出一块空地之后,他们很快地围着营火搭帐篷。瑞克和柯提文打开他们带来的轻便椅子坐下,脸色和姿势显示他们完全瘫软无力。柏恩没有催他们帮忙,因为他们很明显地不愿插手。
派比开始弄饭,而每个人都聚在旁边。由于第一天的行程已经使大家累坏了,因此他们之间的对话很简短。一结束用餐,婕安便回到她的帐篷内。她已经用地图向柏恩说明下一个目标的位置,而他说至少要花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在那之前,她不需要做其他的测量或重复计算工作。她所需要的就是休息,而那正是她打算做的。
用胶带贴妥拉链之后,她脱下衣服,用湿纸巾尽量将身体擦试干净,尤其是脚,起泡或细菌感染都可能使日子不好过。她每天早上都把防菌粉拍在脚上及靴子里,可是在未造成大问题前,一点小刺激都必须马上处理。清洁袜子就跟每天进餐一样重要。感谢上帝,她的靴子既耐用又合脚。
感觉好一点之后,她穿上干净的内衣裤,然后深深叹一口气,躺在睡铺上。
“婕安?”
是柏恩。她再次叹气,但这次不是松一口气。“什么事?”
“你需要按摩。”她听到他扯拉链的声音。“这该死的拉链卡住了。”“不,没有。我把它从里面封住了。”“好吧,打开。”“我还好。别管按摩了。”“拉开拉链。”他的声音虽然低低的,但是有不容错认的命令语气。即使她知道他看不见她,她仍对着他的方向皱眉头。“我宁可明天疼痛一整天也不要相信你所谓的按摩”,她粗率地说道。“如果让你进来我就是白痴。”柏恩叹气。“我保证不开玩笑,手也不乱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因为我向你保证过了。”这样的理由并不充分,但是她发现自己在犹豫。按摩一下会像是置身天堂一样;她现在全身疼到每动一下都会痛。如果她不想办法治疗紧绷的肌肉,明天更难过。她可以选择不必忍受痛苦的时候,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常识有时候会令人不舒服。假如她否认按摩的效力以及长期忍受痛苦——可是“受苦”是关键字。然而,身为一个实际主义者,她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
“嗯,好吧,”她低语。“可是如果你的手不规矩,我会拿东西砸你的头。”她移动时畏缩了一下,坐起来,开胶带并拉下拉链。
“你是说你带了皮包?”柏恩爬进帐篷,里面突然变得好小。他带了提灯和一瓶搽剂。他研究拉链的胶带时扬起一边眉毛,同时露齿而笑。
“那很有效。”她指出。
“就算是吧。好了,趴下。”
虽然有点不自在,她仍照办。
“我还好,真的,我知道会疼痛。”
“我至少能纾解一部分疼痛,你没有必要再忍受下去。还有,我喜欢你的衣服。”
她很久没有脸红了,可是突然间她觉得脸颊发热。她现在身上的衣服遮住的部分比穿泳装还多,可是她穿着内裤和棉衫的事实让这一刻显得更为亲密。她信任柏恩的话,相信他无法克制自己说一些弦外之音。她将发烫的脸埋进小枕头里,想着如果她动作够快,以常理来说她可以打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