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们的杜雷蒙如何?”他低低地问道。
她将一阵战栗的感觉压抑下来。“如果他没有把我们全杀了,算我们幸运。”
杜雷蒙比柏恩矮了几时,但可能比他重了三十磅以上。他穿着衬衫,袖子卷起来,斗大的汗珠从胳肢窝直滴到腰际。巨大肩膀上的头,看起来显得太小,头骨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凌乱的,像是属于动物而非人类的毛发。他的眉骨像原始人一样突出,但眉毛却稀淡得几乎不存在。深陷的小眼睛卑微又狡猾,胡子没刮,牙齿焦黄,门牙像大猩猩一样突出。看着他时,她无法不因嫌恶与恐惧而觉得胃一阵翻搅。
杜雷蒙没有在工作,虽然他应该是这些帮手之一。他靠着一根桅杆站着,交叉起硕大的手臂,不停地看婕安。柏恩先不管这件事,原因之一是,两艘船必须精确地平衡,而杜雷蒙可能故意搞砸;原因之二是,就让他使婕安不安吧,也许她会重新考虑共用一顶帐篷的事。
薛瑞克在第二艘船上,懒洋洋地坐在船首,而柯提文则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就好像他正忙着指挥如何安放每一个装上船的箱子。柏恩厌恶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他知道太阳眼镜会将他的眼睛遮住。当他们沿河而上时,这两个人会大吃一惊。
当每样东西都放好时,湿热的天气已经让他们被汗湿透了。婕安高兴地看着柯提文裤子上笔直的熨痕皱掉,她原本可以告诉他在热带熨衣服是没用的。?她想,瑞克和柯提文到上游的陆地时,两人都会不好过,因为他们都不习惯粗重的劳力工作,而他们必须像其他人一样,背着东西走过丛林。她让自己的体能保持在良好的状态,但她并不喜欢先前的几天。
“就是这样。”柏恩用印地安话对他们两个说了一件事,而他们也低声地回答了他。他们一个在第一艘船,一个在第二艘,两个人都熟悉这条河。他将手放在婕安的手臂上,转向柯提文。“柯提文,你和薛瑞克乘第二艘船。婕安和我在第一艘。”
“我已经计划要搭乘前面的船。”柯提文说道。
“那样做行不通。你不知道要如何在河里航行,而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让婕安和瑞克在第二艘船。”
“不行。既然她是唯一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的人,她就必须和领航员在一起。”
这是一个柯提文无法反驳的论点,但他不喜欢这样,呆在第二艘船影响他的价值。柏恩不希望婕安和杜雷蒙同船。她静静地走向第一艘船,终止了讨论。
“我们要解开缆绳了。”柏恩不耐烦地说道。柯提文大步地走向第二艘船。,
柏恩握住驾驶盘,发动引擎。这两艘船看起来不怎么样,但引擎是一流的,为了抵抗水流必须如此。引擎轰隆隆地响起来。两个印地安人解下绳子,丢到甲板上,然后敏捷地跟着跳上来。
“告诉我,”柏恩一边熟练地将船驶出码头上乱成一堆的船只,一边对婕安说道。“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我们走尼果河,而不是亚马逊河,你能同样轻易地找到那个地方吗?”玛瑙斯其实位于尼果河边。尼果河黑色的河水在离此七英里之处,和黄色的亚马逊河汇合。
她清清喉咙。
他乘机看她一眼,她的表情让他低低地诅咒了一声。“老天,”他喃喃地说道。“你什么时候会说:‘喔,对了,路先生,我们必须走这里,而不是另外一条?”’
她做了个四处看看的样子。“实际上……大概就是现在。”
“如果我一点也不熟悉尼果河,那怎么办?”
“你不是唯一一个会到处侦测的人。”她自在地说道。“我打听过你,你带人走尼果河和走亚马逊的次数差不多。”.
“那么为何这之前你不说?”
“为了摆脱任何可能介入的人。我有我的理由。”
“是呀,缺乏信赖是第一个。”
“你说对了。”
他皱起眉头,但只是一下子而已。去他的,她一直领先他一步,竟有这种事。“我同意你的看法。”他说道。“这不只会让我们多占一分优势,也会比较舒适,因为没有蚊子。”
“真的?为什么?”昆虫比较
她已经有过在热带和黑云般的蚊群接触的经验。如果尼果河的蚊虫较少,她完全赞成走这条河。那在甲板上睡起来一定会比较舒服。?
柏恩吹着口哨,操纵着驾驶盘。玛瑙斯在尼果河边,但直到今早他才想到走这条河。他原想往下游走七英里后,驶入亚马逊河,但两条河的上游流过的区域相近。而如果他们走尼果河,柏恩会占很大的优势。据他所知,杜雷蒙消失在河流上游时,一向是沿着亚马逊河,就他所能查到的消息看来,这个杀手对尼果河一无所知。任何小事都可能有所帮助。,
总而言之,他觉得很高兴。他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拿出棒球帽戴上。他们上路了,他们可能不会在丛林里发现任何值得偷的东西,所以不用担心柯提文和杜雷蒙,而薛婕安将有大约两个月的时间会和他在一起。他想像着当他们离开船的时候,她已经狂热地对待他,所以他们可以少带其中一个帐篷,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事实上,他高兴得伸出手,朝她屁股一拍,还轻轻地g,1J一把。不到半秒钟,她的鞋跟便狠狠地踢上他的小m。她对他咧嘴一笑,走到船头。
§一天里,婕安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船头,在那里她可口9到一切。她敬畏地看着滚滚而逝的河水。尼果河是亚马逊河最大的支流。亚马逊河和支流共占了世界五分之一的淡水河,支流中有十条的水量都比密西西比河大。
河流两岸有一排小屋,其中一些只是铁皮和木头的简陋组合。他们渐渐远离玛瑙斯,小屋的数目便愈来愈少,最后只偶尔看到一些散落的住家。
热气变得令人窒息。最后她移到船篷下,但篷子却祛除不了湿意。
三个巴西人正低低地交谈着,印地安人坐在离柏恩几叹远的甲板上。她的兴奋之情消退了,热意和船规律平稳的移动令她昏昏欲睡,但她不想睡。
她脱下帽子扇风,但一会儿之后,这缓慢的动作却变得像催眠般,让她必须停止。
她惺忪的睡眼移向柏恩,他稳稳地站在驾驶盘前,背对着她,双脚分开保持平衡,浓密的黑发垂过衣领,宽阔的肩膀将被汗湿透的衬衫绷得紧紧的。他的卡其裤展现出肌肉强而有力的双腿,也清楚地描摹出他结实的臀部。她对自己微微一笑。她欣赏结实、有肌肉的男性躯体,而柏恩是完美的,当然,是就美学上来讲。
他仿佛具有透视力一般转过头,慢慢地、了解地、色迷迷地,对她使了个眼色。
第六章
柯提文很生气他们走“错’’了河,在无线电里咆哮着抗议。
柏恩听了一会儿,厌烦地拿起麦克风说:“对不起,这是薛小姐说的,我们必须走这里。”他将一切全推到婕安头上。一会儿后,柯提文接受了抗议无效的事实,自动闭上嘴巴。
天色还没暗,柏恩就将船驶进一个小河弯。“暴风雨。”他简洁地对婕安说道。“这是一个泊船的好地方,所以我们可能也就在这里过夜。暴风雨过后,天色很快就会暗了。”
他们在巴西时,几乎每天下雨,所以这样的天气并不令人意外。婕安看着地平线上紫色的云渐渐聚集,缓缓靠近。现在引擎停下来,她可以听见隆隆的雷声。
两艘船上的巴西人开始解开固定在船顶上的防水布。没有一艘船有密闭的船舱,只在货堆上方装一片简单的屋顶,除了一小块上厕所用的区域外,其余都是四面敞开。她原本以为防水布是为了挡西斜的太阳,但风开始刮起时,她看出了它们真正的用途。当防水布打开时,绑在甲板上的铁圈上,用来抵挡被风刮起的雨势;另外没风的一边则是敞开的。
但暴风雨还没到,而婕安不想呆在昏暗的篷里。她走到外面和那些男人在一起。一个巴西人害羞地对她一笑,;盂安人派比,虽然她确定那不是他真正的名字。V£竺似乎无所谓,别人叫这名字时,他就回应。另一个印地安,》、罗吉,正在第二艘船上掌舵,船上载着乔奎和马丁,另:,因为热的关系,在暴风雨真正来临之前,没有人愿意躲到防水布后面。她看看另一艘船,看见船上的防备措施和他们的相同。大家都一样地呆在甲板上。瑞克6着脸,大声地说着话,可能自从离开玛瑙斯后,他就一直在喝十;雷声开始不断响起,现在近多了。突然刮起一阵微风;凉意令人心怡。她脱下帽子,让清风吹动头发。天空
然后黑暗被闪电劈开,令人目眩的白光照亮幽暗的丛林。风停了,燠热、静止的空气中充满植物腐烂的味道。
“来了。,’柏恩说道,他转身握住她的手臂。船开始在他们脚下晃动起来,他稳稳地抓住她。“到篷子下面。”
一阵狂风吹到船上,气温急速下降,即使在篷后,婕
安仍然开始发抖。河弯比开阔的河面平静得多?,但河水仍在船下翻腾不已。几滴粗大的雨点打在篷上,然后大雨倾盆而下。没有人讲话,在这样的嘈杂中,讲了也是白费力经历过数不清的类似情况后,每个人似乎都将这场暴风雨视为理所当然。派比冷静地蹲在角落里等着。巴西人找到舒适的凹洞,开始吸起烟来。柏恩坐在她旁边,将她拉靠到他结实温热的身上。?
她想移开,但他的手臂一紧。她向上看,表示抗议。他低头看她,眼光沉稳,警告她安静坐着,刹那间,她了解其他人已经注意到他的行为了。柏恩已经表示了她是他的女人。她可能不同意,但实际上,她知道得很清楚,他正在为她提供一种保护。
所以她坐在那里,靠在他身上,让他的温热帮她抵挡寒冷,而且,她竟然违反自己意愿地感觉到一种原始的、女性的满足。
她灵光一闪,看出了一个团体中居于支配地位的男性有多么容易选择女性。他的支配地位让他成为她们最优先啪选择。在这个小团体中,柏恩确是支配一切的男性,而她是唯一的女性。他警告她当行程中唯一的女性要小心,警告得对。他本能地知道这是一种不易应付的处境,而她却被先进的教育和生活型态蒙蔽了对生活原始本质的认知。
她将必须费一番功夫才能将他留在她帐篷外,因为情况强迫他们在一起,他似乎确定她无法长久地拒绝他,而且她必须承认,在这场古老的战争中,他可能占了上风。她必须对抗他——以及她自己,还有被挑起的感官本能。她的肉体被他强力地吸引,但心理上,她不想有段韵事,不想扯进感情里。她本身强壮又完整。韵事太麻烦了。
不只这样。他是如此确定终将磨掉她的抗拒,引诱她
和他发生关系,确定得他甚至不试着藏起这份信念。他的自信表现在每个自大、令人心跳停止的笑里,表现在他深邃的蓝眼睛中邪恶的光芒里。她的抗拒被他视为挑战,他的自信也同样地被她视为挑战,而且她的女性自尊立刻膨胀起来,准备一搏。他的一切都在说:“我将会得到你。,,而她的心理直觉反应则是倔强地说:“喔,是吗?’,她天性中有一种强烈的竞争性.她喜欢赢,不论是玩牌或是抢好的停车位。她喜欢大部分的团队运动,而且酷爱橄榄球。勾引她对柏恩而言只是一场比赛,所以她也将以这样的态度加入——非赢不可。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严重地低估了他,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他的斤两,绝不会再犯那种错。
黑夜以令人吃惊的速度罩下,这一刻天还微亮,下一刻就不是了。无法穿越的丛林似乎更沉重地压靠着停在河边的船。各种声音开始响起,直到她怀疑为什么它们不用睡觉?
装着电池的灯打开了。每艘船上各带有一个酒精炉,供给大家迅速简便的一餐,艾森负责他们船上的伙食,他将米、鱼、调味料混在一起,做出一盘得不了奖、但可以吃的食物。这将填饱肚子,给他们精力,此办便别无所求,当然顾不了味道的好坏或是上菜的优雅。
之后,餐盘很快地被清洗干净收起来。吊床立刻架起,占据了甲板上大部分的空间。“这个是你的。,’柏恩指着最靠近他的一个吊床说道。实际上,他们是肩并肩地躺着,近得如果任何一方有意,可以握住对方的手,但婕安没这个意思。
。她熟练地上了吊床,并且在她上方装了一个细长的蚊帐。虽然她必须承认这个晚上很奇妙地没什么蚊虫,但说不定有一只迷路的小虫就在那里等着跳到她曳上,她不愿有这种机会。蚊帐是她自己的安全保障。
柏恩躺上他自己的吊床。“打赌你认为自己很安全,是不是?”一会儿之后,他低声地说道。“有没有在吊床里睡过?”
“当然。”她说道,而且对她所表达出来的不在乎和不耐烦觉得很高兴。就让他去想吧!他没有指明他说的是什么事,所以她觉得可以自由地自己做解释。她以前确实在吊床里睡过觉。
这直接而不耐烦的反应让柏恩皱起眉。她的“当然”是什么意思?在考古探险历程中,有比他想像中更多的男女经验?有道理,长期相处下来,性腺活跃是人类的天,哇。
但想到婕安躺在吊床里摇晃,而一个光着屁股的考古学家叠在她身上,令人不快,事实上,他非常不喜欢。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而且一股奇怪的怒意在他小腹燃起。这个难以置信的感觉显现出他正在嫉妒,但他立刻否定这个想法。真荒谬,他以前从未嫉妒过任何女人,他当然不会嫉妒薛婕安。她甚至不是他喜欢的那一型。她主要的吸引力就在于她是现在他唯一能接触到的女人,还有他必须表现得让她清楚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要她的那股几乎无法抗拒的冲动。他所要做的,便是降低这种狂热。他伸手推推她的吊床“在哪里?”“什么在哪里?”她从浅睡中醒来,喃喃地说道。“在哪里的吊床上?”.“喔,在我的阳台上。”婕安知道在黑暗中他看不见她,她露出胜利地一笑。她的确在阳台上有张吊床,而且,有时她会在那里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