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慧——”他低笑,由笑带出来的气息拂在她耳后,她才知道他不知道何时悄悄挪近,整人个已经贴在她身后。
“你闪远点!”
在她斥责的同时,他一只手臂已横过她腰,松松的靠在她身体曲线的收束处,好惬意好称手的样子,居然就在那里占地为王,不肯挪开了。
她的腰侧是身体的敏感处,虽然没有被恶意的搔痒,可是她的身体本能的为之微颤,整个人抖了抖,所有的力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咻咻的直喘气。他贴得太近了,近到她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皂味——明明是相同的沐浴用品,怎么从他身上闻起来,竟然不一样!显得那么扰人,那么……要命!
“原本,我是打算就留在美国打拼出一番成绩的,可是,我还是回来了。”
“是混不下去了吧?”她冷哼。但冷哼很快转为压抑的尖叫——“啊!”
他这个小人!居然趁她不注意时,偷偷勾挠了她腰侧一把。她反应迅速的回击,出手如电捏住他手背上的肉,毫不客气的扭了起来,脚更是抬起来往他陉骨瞄准而去——
他闪得很快,但还不够快,总之,还是教她得手了,痛得直抽气,也不再客气,霍的翻身而上,先抓住她两只行凶的利爪,然后将她双脚给压制在身下,牢牢夹住。
费了好大工夫,才终于将她爪子给收服在她头顶,代价是脸上多了几道抓痕、头发被扯掉几根。
因为是深夜,而且两个成年人在床上打床架,毕竟是羞于启齿的幼稚行为,他们自从国小毕业之后就没再这么做过了,知道这种事太丢脸,所以一切的暴力都在无声中进行,中间若有痛呼声,也是极其压抑的忍下来。
凌晨四点半,在没有灯光的小套房里,两人喘息着、对望着。
在黑夜中睁眼久了,已经能适应,可以微弱的辨识着对方的轮廓,也能看到彼此眼中那一点晶亮,虽然无法确实解读那其中的意涵,但只要彼此深深望着,也就足够了。
“小慧……”他呢喃。
“你好重,别压着我。”她气虚的命令着,声音哑哑的。
“我手肘撑着,不会压坏你。”低笑。
脸蛋蒸腾着热气,她觉得口干舌燥,硬声道:“说话就说话,为什么非要这样?滚下去啦!”
“那可不行,我没有力气再抓你一次。你知道,我其实很困也很累,而且当你有万全的准备时,我是抓不到你的。抓不到你,就别想你会好好听我说话。”
“哼!”这男人太了解她了,所以她只能以冷哼表达不满,并暗自寻机等待他放松时,再一脚把他狠狠踹到床下去。
“小慧,我不能让我们之间就这么算了。”他轻道。
她一怔,身子突然定住不动。
他知道她在听,接着道:
“我离开台湾去美国读书,除了你所说的崇洋媚外赶流行之类的因素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要跟你彻底了断。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她无语。
“就如同你明明可以是T大中文系的榜首,却只填了中南部的学校,最后更是跑到高雄师大去读了六年中文系。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与我了断对吧?”
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光他一个人,就能让她为此跑到南部去读书、落脚在中部定居?他有这么大的面子吗?她心中暗哼。
“这八年来,我们各自经历了许多事……我在美国……”他顿了一下,以含蓄的语调道:“其实混得还不错,所以爸爸才希望我回来。而我之所以答应回来,是因为——”
她突然打断他可能的感性告白,很杀风景的警告道:
“你可别说是为了我回来!我们没有那种交情,你省省吧!”
张品曜的嘴角微微一抽,虽然不意外她会先声夺人的说出这样的话,但一旦真的做了,还是会让他感到好无力。
不过,无力归无力,久经她毒舌凉语的训练,他现在已能平和的将想说想做的都完全达成,不必被她所干扰。
“小慧,你还是这么的冰雪聪明,我回来就是——”
“别说!我要睡了!别吵,我不想听你废话!”
“小慧!你要面对现实——”
“你这个张三才应该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不管你回来干什么,总之就是别扯上我!我不想参与你的任何事!”
“你——”
“就说了不要听,你是听不懂吗?”她不合作的开始挣扎。
“李、灯、慧!”他一字一句的咬牙低叫。
这三个字像是个定身咒,将她给定住了。
她不是吓傻了,而是气坏了!
但不管她再怎么生气,还是必须乖乖的听他说完他想说的话——
“你听好,我想要知道我们可以有怎样的未来,所以我回来。我不再逃避了,而你,也不应该。”
说完,趁她还没气回神,低下头,偷来一记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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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非常胆小。
“又是你。”李想发现自己已经能处变不惊。
她知道她在作梦,而这道怪异的声音进入了她的梦境。
……你适应得很不错,算是我见过精神状态最健康的人。
“那个镜子的变化,与你有关对吧?”时间宝贵,李想没浪费时间寒暄,开门见山就问。
……不是跟我有关,应该说跟你有关。是你启动了它,让它发挥了作用。
“我?”李想想不起来自己对镜子做了什么,她唯一做的就是买下它而已啊。
……总之,你已经启动了它,它将会为你带来丰富多变的生活,好好享受这奇特的机缘吧。这是千载难逢的幸运,你不该害怕,应该要喜悦。
“可是我并不想要啊!”她低叫。
……你已经启动了它,就只能选择亨受它。(无可商量的语气。)
发现那声音好像认为自己已经将事情交代完,仿佛就要走人的样子,她连忙问道:
“等等!至少告诉我那镜子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它这情况会持续多久?如果我将它丢了是不是就能摆脱它了?还有,这个镜子,到底叫什么东西?它到底有什么功能?”
她一连串的问题太多,所以对方花了好一会才将她的问题消化完毕。
……它不会跳出来,因为它不属于这个空间,所以不管镜子里有什么东西,都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持续到与你缘分结束为止;它现在属于你,在这段期间,你摆脱不了它;这镜子,叫明见心镜。
“明见心镜的功能是什么?”她可没忘记这最重要的一点。
……功能嘛……(很莫测高深的停顿)……这么说吧,它可以让你成为魔镜。
魔镜?!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哎,别走!”她急得大叫。
可是那声音已经不存在了。
“至少让我问一下,我该怎么与一面诡异的镜子共处一室啊!还有它通常会在什么时间产生异变?如果知道了,我好做心理准备啊。”她不满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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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满、惊恐、好奇的情绪交杂下,总之,李想开始与一面奇怪的镜了共处一室。
她不是没想过将镜子退回给孝琳,可是当她动了这个念头时,本来很轻的镜台,竟像是在书架上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搬下动。直到打消丢弃的心思之后,它又可以搬动了。
然后,她联络到孝琳时,却发现她人在越南帮客户采购红木家俱,要忙到十天之后才会回台湾。在电话中一时也很难跟她讲清楚自己这边发生的事,于是只好等她回来再约出来谈了。总得弄清楚这镜台的来处,也许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当然,除了镜子之外,她的生活中还多了一个男人。
于是,她终于明白,人生于世,很难做到你不要什么,就可以真的不要。
她不想要一面会异变的怪镜子,可是由不得她不要。
她不想要一个为她所讨厌的男人出现在她身边,可是由不得她不要。
她的生活开始改变,在来了一座镜台、来了一个男人之后。
第四章
“李老师——”有人在远方呼唤。
李想终于上完了今天的课,向教学组长打了声招呼后闪人,正赶着回家,步伐非常快,快到几乎可以去报名参加竞走。
“李想老师,等一下啦!喂!李——想——老——师——”后头的娇呼声锲而不舍的追赶着,在连呼数声得不到关爱的回眸之后,那呼唤声开始连名带姓的叫了个绵绵长长,让听到的人全身上下毛细孔都为之站立起来。
李想不是没有听到,而是希望自己可以借口距离太远,让人以为自己没有听到,就此作罢。
可是,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更别说她最近大走衰运,是不该对自己的运气有太美好的期许。
该认命的事,就得认命。唉!
当那名娇美的女老师终于追上她,并揪住她衣袖大口大口喘气之后,她认了。
“刘老师,怎么喘成这样?我在赶时间,如果有其它课程上的问题的话,下星期一的教学研讨会议上,我们再讨论好不好?”
“不、不是教学的问题……呼呼——”好喘。
“那,是国语文竞赛的筹备事宜吗?这个也一并在星期一讨论吧——”
“不是啦!”有点缓过气来的娇美女老师以她特有的柔中带娇的嗓音,微嗔的制止了李想的胡乱猜测。“人家要问你的不是那个啦!”
我当然知道。李想在心底叹了口气,从善如流的问道:
“请问你要问的是什么?”
“就是那个啊……”扭捏了下,眼光开始迷离而游移,以梦幻的声音发出一堆虚词:“就是、那个嘛……哎啊,你知道的,反正就是……唉,叫我怎么说呢……”什么话都没有说也就算了,最后竟以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想,道:“反正你自己知道我要问什么,你就别为难我开口了,人家会不好意思啦!”
靠,真见鬼了。李想默然无语,觉得自己会霉星罩顶成这样,若不是那镜子引发的效应,就是张品曜那家伙天生带塞,如今居然连最不对盘的女人也主动跑来烦她,真是太不可思议,也太过分了。
“不好意思,我不会读心术。如果我让你有这样错误的认知,那很抱歉。”
“哎啊,李老师,你真讨厌!”
无缘无故被讨厌,真倒楣。
更倒楣的是在没应付完这个怪女人之前,她走不了。对于自认为正常的李想而言,性格外表都像朵温室娇花般梦幻的刘小乔老师,根本是个异类,八成是外星人投胎的——当然,她也知道,对刘小乔而言,她李想也是个异类、外星人。
她们虽然同为国文老师,但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朋友,这是两人甫见面时,就产生的共识,一直以来也就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安无事至今。不过,也就真的是“至今”了,明天以后,她要烦的人物,搞不好就多了一个。唉!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她淡淡道。
刘老师觉得李想这个人就是太严肃了,难怪学生都怕她,没人敢跟她讲心事或约出去聚餐。不过现在不是好意纠正她的时候,看着李想一副随时打算以最快速度走掉的样子,刘老师也就不稍作耽搁,继续以她梦幻的声音,十足期待的道:
“那个,昨天早上……还有今天早上,那个开车送你来上课的人……你说是你以前的同学,没有什么交情的那个……”那个男人长得好体面啊,真是让人一见面就印象深刻,恨不得能多了解他一些。
果然是那个男人给她招祸了。李想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意外,从昨天刘老师痴痴看着张品曜的眼光里,就能知道这个虽然正被许多男人追求中,也常常是相亲常胜军的美女老师,被爱神的箭给射中了。
当然,李想也必须承认,张品曜这人比起刘老师曾经认识的那些适婚对象——老实型的老师与宅男型的工程师们而言,气质与穿着上是很有差别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商业杂志上形容的那种白领菁英,所以能卓立于刘老师的择偶雷达里,迅速得到关注。
“嗯,然后呢?”李想完全不具备善解人意的特质,问得冷淡且直接。
“:。你……”刘老师当然知道李想这分明是明知故问,心中有点生气,但为了自己的幸福,她在心底为自己打气,一定要好好努力——“我的意思是,嗯,我想问你一下,他……他有没有女朋友?还有……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当然,我还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果然是个全心于创造爱情机会的人。老实说,李想有点佩服她。这个今年才二十六岁的刘老师,也不过才毕业没多久,就已经把恋爱与结婚当成这两年内务必要达成的人生重大任务,也努力的身体力行,遇上了不错的对象,都会试着了解一番,很认真的在寻找着相伴终生的另一半。
虽然很佩服刘老师的努力,可是并不表示她愿意成为被探询的对象——尤其问的那个人又是张品曜那家伙……她,实在很不想说。
“他的事我并不清楚。”
“那就说你清楚的部分就好了嘛。”刘老师拒绝被拒绝。
“不经他人同意,我不能随意公开别人的资料。”
“哎……你!我又不是问他的隐私,我只是想知道一些基本的啊,你又何必这么不近人情?”刘老师莲足微顿,嗔怨的看着李想。
李想看了下手表,对她道:
“我们边走边说吧,我要搭三点半的公车,可不想错过。”
刘老师见李想转身就走,当然也只能跟着,一边探道:
“你何必搭公车?你那个同学不是会来载你吗?对了,我今天早上有注意到,他那辆车好像是租车公司的车牌。怎么,他没有自己的车吗?用租的多贵啊,一天好要几千呢。就算不喜欢搭公车跟人挤好了,总可以搭计程车嘛,不是吗?”
李想微讶的看了刘老师一眼,事实上要不是刘老师提起,她还真不知道张品曜开的是租来的车。她连他开的是什么牌子的车都没注意,又怎么会注意到车牌上的标志?这刘老师果然细致,才照面那么几秒钟,居然就观察到那么多了。
“那是租来的车吗?我现在才知道。”李想道。
“你不知道吗?”刘老师想了想,微笑起来。如果李想连那名长相体面的男子开什么样的车都搞不清楚,可见两人的交情果真泛泛,不可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这点让她终于放下了心,觉得未来很美好,可,还是再确定一下好了——“啊,那也没关系。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关心也是正常的……嗯,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