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这小子还真坦白,看来有点胆识。「现下有什么话,说吧!」
「是,晚辈大难不死,请您遵从诺言让我迎娶谨儿。」冶冬阳慎重的请求。
「你这是提亲吗?」公孙谋沉思。
「是的。」
诡眸一闪,他忽然对冶冬阳绽开愉快灿烂的笑。「嗯,那你可知要娶我家女儿的条件?」
「条件?爹爹,哪来什么条件,我怎么没听您提起过?」公孙谨立即抗议。爹爹又想出什么鬼点子刁难?
公孙谋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这丫头这么快心就全向着人家了,真是女大不中留!他摇着孔雀羽扇,抿着唇。「哼,你是我生的,条件是我定的,从不从随便他了。」
「爹爹!」她忿忿斥道。
他充耳未闻,只是撇唇嗤笑。「我要你下山是去增广见闻,可不是叫你下山让这小子占便宜去的!」他冷着脸说。
这一说,可让公孙谨哑口无言了,当初爹爹要她下山纯粹是为他找乐子,翻覆这天下,一解他无趣的后半人生,结果她甫下山就爱上冶冬阳,还乖乖受了人家的摆布,「修身养性」的全忘了爹爹的嘱咐,这会爹爹舍不得对她发脾气,但对于这自动送上门来的家伙还能不迁怒吗?
「爹爹……」
「什么都别说了,他想娶你,有个条件,做得到再说。」他拉下脸,可没转圜的余地。
「可是——」
「谨儿,别说了,你爹爹要我怎么做我都会达成的,放心好了。」冶冬阳不想父女俩为他起冲突,柔声安抚。
她这才阖上嘴。担忧也没用,她该信任自己挑上的男人足以应付得了刁钻的爹爹才是。
「你这么有信心达成得了我的条件?」公孙谋扬眉。
「请您说出条件吧。」他不慌不忙,态度从容。
这气度让公孙谋有趣地扯了嘴角,但眼底的笑靥有些不同了。
「好,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杀了三个人。」
「杀人?」冶冬阳蹙起眉心。
「嗯,一个是武惠妃,另一个是万安。」
他惊讶地挑高眉头。「还有一个呢?」
公孙谋阴邪地望着他,目光之冷肃,不禁令人由脚底窜凉至头顶。「另一个在那丫头的肚子里!」
第十章
「我知道爹爹要这两人命的用意,那武惠妃是因为曾将我丢在鬼窟,爹爹恼她,要惩罚她,至于这个万安嘛……」公孙谨斜睨着身旁的人。「爹爹认为她是我的情敌,想测试你能否为我舍下其他女人?」
「原来如此。」他苦笑,对于未来丈人,他还真是有着疲于应付的苦恼,谨儿已经够刁钻了,她的爹爹更不是普通人物,这会他得绷紧皮,想着如何解决这刁难了。
「这个武惠妃好解决,可是要杀万安……你下得了手吗?」她咬着唇问。
「下不了手。」他回答得直接。
「是吗?」圆眼儿眯成了一条细缝,莫非他对万安真有情?
瞧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又饮醋了。「万安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
「然后呢?」她的声音越来越危险。
「我不想伤害无辜。」
「伤害无辜?」
「我心里只有你,若杀了她,那是枉死。」
「你真的没对她动过一点情?」
「没有。」
公孙谨才刚微微扯出的笑意随即又拉下。「我问你,那几日你刚丧父,咱俩正分开,她日日去找你,都做了什么事?」想起那阵子她日夜哭天抹泪地抱着一坛子醋,这会没个解释,她不会放过他的。
果然来清算了。他严肃地咳嗽了几下,打算好好说个清楚,省得日后「祸事不断」,她想起又来找麻烦。「那几日她过府都只是枯坐厅堂,我并没有招呼她,每每都是她自己坐不住要离去,我才现身送客。」
「真的就这样?」
「不信你可以问暮春,这小子全天伺候我,我的行动他最清楚。」
她眉一挑,「暮春是你的人,他的话能信吗?」
「这是千真万确,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不禁莞尔,女人要闹起来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但谁教自己就爱这甜蜜的负荷。
「你!」她气得要发飙了。
「你忘了,男人是天,我说的你不信,你要信谁?!」板起脸,冶冬阳下了绝招,气势比她还盛。
「可是……」她猛地吞了口水,还真软声了下来。
「可是什么?咱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难道你只想跟我瞎闹,而不愿意好好分享咱们在一起的喜悦?!」
「我……我……」她被堵得连顶也不敢顶。
又回到从前了,她被他吃得死死的,可恶啦!
「你还有话要说?」他冷睨她。
「没、没有……」她眼光放得低低的,左转右闪,委屈得如波浪鼓般摇着首。
「嗯。」这大男人的态势还是必要的,否则哪压得住这骄横的丫头。
「那你不杀她这事先搁着,我肚里这个你怎么跟爹爹交代?」万安的事她可以暂且不问也不管,可她肚里这个他真敢杀?!
提起孩子,他肃穆了脸庞。「谨儿,你这肚子才三个月,应该还能够拿——」
「不要!」她赶紧护住肚皮。
「你不是——」
「这孩子是你的,我愿意冒险!」
「但是我不愿意失去你!」他喉头发紧的大喊。
他清楚知道这丫头有多害怕生产,却竟然为了他愿意忍受这怀孕十月担心受怕的生子之苦,他拧了心,好感动。
「自从我肚里有了宝宝后,终于了解娘为什么冒着危险也非要生下我的理由,那绝非完全是为了爹爹,而是她有了为人母亲的喜悦跟责任,她想要我被生下来,所以不管如何都要我平安的来到世上,如今我也孕育了宝宝,也能感受到娘的心意了,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并且平安的生下他。」她娇俏的脸孔出现了为人母的慈爱。
「谨儿,你真的能克服这恐惧?我不要你勉强。」他不住担心的说。
「其实我知道女人都必须接受生子这关,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危险的,我身体健康更不会有事,我只是心病,如今心病已除,便不再害怕了。」她笑得灿亮有如天日。
治冬阳安心的露出笑纹。「谨儿,我很感激你肯这么做,说实在的,相信在地下的爹若知道你即将生下冶家的传人,他老人家会很高兴的。」
她红了眼眶。「这孩子是要慰藉爹的,为了他老人家,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宝宝。」
「但你爹爹他……」他叹了一声。
「爹爹是不想我有危险,他比我还害怕见到我生子,我想他会这么气你,一会要你的指头,一会要你跳谷,说到底就是气你弄大了我的肚子,爹爹经过娘那次的惊吓,这回可容不得我再出一丁点的错、才会要你连我肚里的这个一并杀了。」
「我能理解,但眼下他要我杀的人除了武惠妃该死之外,其他的我一个也下不了手,这可怎么办?」他烦恼的说。
「还是咱们暂时不交代?」她杏眼儿一溜,瞧起来贼贼的。
「什么?」他望进她诡谲的目光,忽然了解她的意思了。「你想我以杀人为由,带着你下山,趁机私奔?」
「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他老人家气消了,咱们再回来。」
「你当清楚你爹爹容不得人家戏要玩弄的。」她应该了解自己那精明过人的爹爹不可能会让两人一起逍遥下山「杀人」的。
「谁说我要和你一起下山的,我不能随你之后偷溜吗?爹爹应该奈何不了我吧。」她自信的笑着,爹爹疼她入骨,她若执意出走他也拦不住。
其实她原不想让爹爹担心,想等生完娃儿再离开,但他正恼火着,她不想跟他硬碰硬,只好选择先溜了,这么做虽然不孝,但她还是希望能跟着身边的男人一道走,相信爹爹会谅解她的。
「我原本想得到你爹爹的认可,光明正大的带着你走,但此刻为了孩子,似乎不可能了。」他无奈的摇头。
难怪她曾暗示过他,拿她的肚子来提亲对她爹爹来说不是一条好策,如今看来,果然是下下策。
「唉,我会想到法子补偿爹爹的。」得不到爹爹的祝福,她的心也跟着遗憾而显得低沉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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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是的,爷。」
「嗯……」
「爷,您这是何必?若不要小姐走,拦下她便是,不必自个儿生闷气啊!」尚涌瞧着主子眉头深锁,这情景就跟夫人当年执意生子时愁苦的模样是一样的。
「嗟,你这二愣子,懂什么?!」说话的是袁妞,她是尚涌的妻子,两人己结婚多年,她一进门就先用力点了自己男人的额头,先骂笨再说。
「我怎么不懂了?」他揉着娘子戳痛的头,还真傻愣愣的问。
「你喔,笨,爷拦得住小姐的人拦不住她的心,小姐若执意要生下孩子,爷又怎能强迫她拿掉?所以留下来只会让爷更心烦,不如就让那丫头跟着未来的夫婿一起离去,只有她身心都健康快活,才能母子平安的生下健康的娃儿,爷这是为人父的用心良苦。」
「啊,原来是这样。」娘子说教尚涌猛点头,不敢反驳,在他家,可是女人为大。
「哼,事情也不是这么容易!」公孙谋嗤笑起来。「我可也不会轻易就便宜了那小子,他平白得了我一个宝贝女儿,若谨儿有一丝意外,尚涌,记得将那小子给我挫骨扬灰,剩下的残渣再丢进鳄鱼池让鳄鱼咬个精碎,末了,连那鳄鱼一道给煮了,熬汤来喝!」他目光凶残骇人。
「……是。」尚涌立即苦着脸应声。
天地保佑,这小姐一定要平安,若出事,莫说冶冬阳尸骨不保,就连这天下苍生恐怕也要蒙受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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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夕星辰灿烂,凉风徐徐。
冶冬阳却挥汗如雨,十指相互紧紧扣住,久久松脱不开。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啊!」厢房内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他随即面无人色。
「公子,女人生子都是这样的,您要撑住,可别昏倒了。」暮春在一旁紧张的提醒。
可冶冬阳根本心神俱丧,只是胡乱的点了头。
「啊——」这次由房内传来的叫声更加凄厉了。
他身子不住摇晃了一下。
「公子,不是叫您要撑住,您还好吧?」暮春赶紧上前扶住「软弱」的主子。
「我要进去,谨儿有危险!」他脸色发青的推开暮春。
暮春急忙阻止。「公子,产房男人进不得,不吉利啊!」
这话让冶冬阳推门的手稍微顿住了。
「啊!痛死了!啊——」
这回顿住的手哪管什么吉不吉利,门一推人便快步踏进去,一干产婆见状大惊失色,而暮春只敢在外头慌张的跺脚,可不敢踏进半步。
「公子,您不能——」产婆们连忙要赶人。
他手一挥,要她们别罗唆,一双焦急的黑眸直勾勾望向床榻上因剧痛哀号的人儿。
「谨儿!」他赶至她身边、面孔只能用惨白来形容。
只见公孙谨满身热汗,痛得睑都扭曲了,瞪着他的眼儿发直。「我不生了……」
「好,咱们不生了!」他教她的模样吓呆,马上符和。
「那……肚里这个现在怎么办?啊——」她痛得扭动身躯,冶冬阳惊恐的瞧着满床奔流的血。
「谨儿!这个咱们不要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他声音发颤地吼。
「可是……来不及了。」她痛得连眼角的泪都被逼得到处窜流,血、泪以及汗交织成一幕怵目惊心的画面。
他停了呼吸。「胡、胡说,怎可能来不及,产婆,这孩子我不要——」
「啊——」他话还没说完公孙谨凄惨的叫声又响起。
握着她的手僵硬得宛如石头,治冬阳无法动弹,甚至因紧绷过度而发出了「嘎兹嘎兹」的声音。
「我娘……生我时也是这样……」
「你跟你娘不一样,她身子不好,你到生子前都还跟着我四处游历,你的身子比任何人都健朗,不会有事的!」他白着脸说。
「可是为什么生了那么久……孩子都不出世?」她已经嘶吼到虚弱了。
「这是因为、因为——」他呼吸急促的瞪向产婆们,产婆个个无奈的摇头,但忙碌的双手没停过,一会帮她擦汗,一会帮她催生。
这该不会真有问题吧?
霎时他血液倒冲,双唇发紫,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有个差池,这孩子就——」
「住口!」冶冬阳脸色狂暴了起来,那暴怒骇人的神情就连产婆都吓得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你别怒,我只是想先做安排……」
「你若敢有差池,我就自己回你爹爹那送死,让他老人家将我双眼挖出,剥皮去骨,尸体喂狗!」
「啊!我……我不敢了。」
「不敢就给我好好的生!」他怒火中烧,阴鸷的神情使得他原本的斯文俊容显得恐怖至极。
「是……」公孙谨吓得脸上还挂着热泪,却忘了滴下来。
「用力生!」
「好……」
「使力生!」
「嗯……」
「生了没?!」
「嗯……啊——」
「哇——」
「生了,生了!恭喜公子、公主生了,她被您吓得生出来了!」在娃儿探出头,「哇」的一声惊天大哭的同时,产婆也跟着兴奋大叫。
这一声生了,教冶冬阳着实松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不断轻轻擦拭妻子脸上的汗,产婆先是让母亲看两眼孩子,随即带着孩子去清洗干净,不一会将孩子抱回,递给孩子的父亲。
抱着娃儿,冶冬阳疼爱的逗弄着。「咱们可以回去见你爹爹,向他老人家请罪了。」
公孙谨皱了眉,声音有些气虚,「但是你还有两条人命没解决,咱们怎么回去?」
「不必咱们解决,事情已经自己解决了。」
「咦?」
「长安传来消息,自从太子横死牢里,不少人将矛头全指向武惠妃,说是她下的毒手,为此太子党的人还言之凿凿的说多次见到太子的鬼魂在武惠妃的寝所出没,太子要报仇的传闻不径而走,而那武惠妃一听,居然因此害怕成疾,还请巫师在夜里作法,甚至为太子改葬,但听说都没有用,最后她仍是大病不起的一命归天。」
「啊!这一心谋权的武惠妃竟然是这样被吓死的!」她一脸不可置信,啧啧摇首。
唉!终日汲汲营营的图谋自身,最终还是落得这下场,这女人到死应该都会饮恨吧?毕竟真正的凶手不是她,而是她的枕边人啊!
「是啊。」冶冬阳也极为唏嘘感叹。「所以我说,人生苦短,何必陷于争权夺利的虚浮贪念之中?能够过得优游自在才是人生在世的最好福分。」